“主……主公,我是加州清光。”加州清光看似鎮定的在二樓門外從容坐下,跪坐的姿勢筆直端正,然後解下腰間的本體刀遞給了長穀部,由近侍轉交給障子門內的審神者。


    他也不是第一次隔著門和主人對話了,可是這次他的本體刀終於能被觸碰和修複,隻要想想這個事實,加州清光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暗中告誡自己一定要留下個好印象。如果能像山姥切和長穀部那樣被主公青睞,自由進出內室那就更好了。


    “……”門內的山姥切國廣冷汗直流,一言不發。


    狐之助怎麽回事?去了樓下就不回來了,是被三日月殿纏住了嗎?雖然他能隔著薄薄的木門給加州清光的刀施加屏蔽感知的術,但是全程不說話會不會太可疑了?


    把打刀帶進來的長穀部接收到了主公無助的求救眼神,他一看狐之助沒跟過來,頓時明白過來。栗發青年的責任感和保護欲瞬間爆棚,胸中的鬥誌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很明顯的清了清嗓子,一路往臥室裏麵走去,營造出他正和審神者小聲對話的錯覺:“咳咳……主公,這是加州清光的刀,我把保養物品給您取過來了。對,是當初的那個付喪神……”


    門外的加州清光飛快豎起了耳朵,很努力的試圖聽著,可是長穀部和主公交談的聲音越來越遠,聲音也極小,他隻能模糊聽到了長穀部的應答,是在介紹他。


    本體刀被施加了屏蔽感知的術後感覺也很奇妙,像是一切籠罩上了朦朧的霧氣,他能感覺到‘自己’被長穀部拿著,正在走動,但具體更多的就感知不出來了。


    走動終於停了下來,‘他’被遞交給了另一個人,然後放在桌上置平不動了。


    修複開始。


    加州清光渾身一顫,提高了注意力:“……”


    主公是什麽樣的人呢?主公是很羞怯的性格嗎?一切都不知道,這個謎團需要靠他們去猜測。哪怕隻是幾句話也好,隻是一次撫摸也好,加州清光很想親近對方。所以他隻能借著這個機會去揣測幻想。


    出乎預料的是,加州清光沒感覺到一點疼痛或者生疏。他能感覺到主公保養刀劍的動作溫柔又平穩,他們的年輕主人——意外的不是個新手,就像是對刀劍異常熟悉似的,對每一個步驟都熟稔於心,連一點不適都沒讓他感覺到。


    打粉棒一下一下敲擊著,對方的動作不急不躁,就算反複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也沒有改變節奏,在這點上沉穩的不像個孩子。靈力隨著丁子油一點點暈染散開,溫暖的感覺慢慢愈合了本體刀上的裂口,像是泡溫泉一樣的舒服。


    加州清光在這樣的一遍遍敲打中心情漸漸沉靜了下來,不再胡思亂想去揣測了。他的不安和揮之不去的擔憂和渴望已經再次被撫平:就算他見不到主公又怎麽樣?刀劍最開始和人類的交流就隻是通過那一雙手,他們被人類握住,被使用或觀賞。一切的交流就已經從這樣的過程中完成了。


    加州清光已經從修複保養的每一個細節中感受到了主公對他的珍惜,那隻托起他的手,多麽溫暖啊……這樣的交流遠比平時像人類一樣的對話要更親近密切,加州清光已經心滿意足了。


    半個小時後,從天守閣二樓走下來的紅眸青年果然麵色紅潤,容光煥發。他全身上下都變得煥然一新,連破口的衣服都恢複了完好。


    “三日月殿,該你上去了喔!”加州清光的嗓音中都帶著歡快,臉上的笑意掩飾都掩飾不住。他想提前說些什麽,又覺得一切語言都很蒼白,等三日月殿親自感受到,自然就能明白主公的心意了。


    “用了這麽長時間嗎,哈哈哈。加州,能幫個忙嗎?”三日月連忙喚住準備離開的清光,讓他別急著離開,“我和狐之助聊得很愉快,在我下來之前,你能和它好好聊聊嗎?”


    “嗯?”加州清光不太明白這個請求是什麽意思。他看看滿頭大汗的狐之助,小狐狸表情難看的都快哭出來了,也不知道三日月殿剛才是怎麽欺負它的,它支支吾吾的焦急叫道:“不用不用,我離開了這麽久,該去看看審神者大人那邊有什麽需要的了!下次再聊!”


    “狐之助這麽喜歡主公的嗎?可是這麽爭寵的話老爺爺也是會嫉妒的。”三日月宗近的表情笑眯眯,這句話卻說得幽幽的,讓狐之助直接打了個寒顫。


    “哈哈哈,開個玩笑。”三日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恢複了平常的溫和表情,他用那雙漂亮的彎月眼眸望了狐之助一眼,“不過主公身邊有近侍陪伴著,狐之助留下和加州聊一會兒天也不會妨礙什麽,對吧?”


    “是……是的。”狐之助宛如被掐住脖子的小雞仔,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帶著哭腔回答。它隻能老老實實的縮著,再也不敢反駁一句話了。


    嗚,對不起,山姥切大人!!不是狐之助不上去幫忙,是三日月殿下太敏銳啊!!如果接下來真被揭穿了……那樣它也解脫了,因為狐之助這段時間都擔驚受怕的開始大把大把掉毛了!實在頂不住了!


    在狐之助絕望的注視下,那道優雅的藍衣身影上了樓梯。


    保養刀劍的流程和上次一樣,仍然是由山姥切國廣在門後施加術後,謹慎的長穀部把刀帶進去轉交。


    不出警惕的兩個人所料,這次果然出岔子了——三日月就不會安安分分的等待保養結束。


    當長穀部把太刀轉交到山姥切手裏後,門外的三日月垂眸注視著地板上的紋路,突然出聲請求了:“長穀部,可以請你暫時避開嗎,我有單獨想對主公說的話。”


    “……?”山姥切國廣手中一頓,和驚疑不定的長穀部麵麵相覷。長穀部第一反應是搖頭,擔心的看著他做出這樣的口型:‘主公,小心身份啊。’


    山姥切國廣當然知道。狐之助不在身邊,長穀部也走開之後他根本沒辦法回答。但是——三日月的拜托說的很嚴肅,語氣正經認真,他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單獨說。這樣的話山姥切國廣沒辦法拒絕。


    盡管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變成了審神者,但是這種時候他根本不能拒絕履行職責啊,因為那是對刀劍付喪神們的不負責……他不能保證三日月接下來要說的話不重要。


    還是說……


    山姥切低下頭,攥緊了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


    其實他清楚,連給刀劍做修複的時候都要施加遮蔽感知的術,這樣的行為其實說不過去,隻是加州清光太高興能親近主公才被糊弄過去了,根本沒多想。敏銳的三日月殿可能已經發現了端倪。細數這幾天他和狐之助露出的破綻已經一點都不少了。


    難道他盡力隱瞞到最後,還是要被發現了嗎?被三日月殿戳穿……


    山姥切國廣懷著自我唾棄似的複雜心情,還是僵硬的示意長穀部離開了。


    栗發青年經過門口的三日月身邊時,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很不高興,又因為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不高興,一臉憋氣的氣呼呼下樓了,莫名很委屈。


    三日月卻沒有看長穀部,他隻是挺直了脊背的從容端坐在門前,欣賞的視線掠過了窗外的天空。一陣寒風吹過,那些樹發出颯颯的聲音,枯葉打著轉落下,莫名的蕭瑟起來。雖然不再下雨了,但本丸的天氣仍然是陰沉沉的。


    ……主公送給他的那身保暖內番服似乎可以穿上了啊。


    門內的審神者仿佛不受影響,已經開始了拆除刀拵的動作,好像打定主意不管三日月說不說話、他都堅決不催促似的。


    三日月失笑,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他露出的笑容很柔和。盡管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他這兩天心裏確實有了一個猜測。


    “主公。”


    藍衣青年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端正的俯下//身體行了一個鄭重的禮節,額間的金色流蘇搖晃著,他低聲的說出了一句話,“……”


    山姥切國廣的手一抖,差點連刀都沒拿穩掉到地上,滿臉震驚和空白:“……?”如果狐之助還在這裏,他一定要拉著狐之助問清楚是不是自己產生幻聽了。


    “——主公,如果您過去是被山姥切國廣聯合壓切長穀部挾持囚/禁了,現在您可以告訴我了。”三日月又嚴肅的重複了一遍。


    “如果您因為什麽原因無法回答,請允許我現在進來,用那把刀保護好自己。”藍衣青年這麽說著,眼看著就要起身去推門——顯然已經默認不知所蹤的山姥切國廣可能正在房內挾持著審神者。


    山姥切國廣心急如焚,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一句:‘我們不是我們沒有啊?!你不要進來!’


    這是怎麽得出的結論?雖然他和長穀部總是輪流在天守閣裏,所有消息和狀況都在他倆和狐之助的幫助下傳遞出來,但是他們真的沒有把審神者暗中囚//禁起來、隻允許他們自己接觸啊!


    山姥切委屈又慌亂的在內室裏來回轉了好幾圈,隻差打開櫃子門藏起來或者從窗戶奪路而逃了。現在他絕對不能出現!不然三日月殿看到審神者不在房間內,隻有他在,那不就更像是不打自招了嗎?!雖然事實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可他也不想讓三日月殿猜錯到這麽離譜的方向上啊!


    怎麽辦怎麽辦——


    眼看著三日月宗近就要破門而入,情急之下,山姥切國廣衝過去一把抵住了門,然後急中生智的開始咳嗽:“咳咳咳咳……”


    “……主公?”三日月停下了動作,隔著障子門緩緩地問。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本體刀正被門後的身影握在手中,確認無疑,是這個人了。


    “唔嗯。”提心吊膽的山姥切國廣含糊不清的從喉嚨裏擠出來兩個音節算是承認,假裝自己是個嗓子啞到說不出話的審神者。讓他稍微鬆氣的是,自從他出聲開始,三日月宗近就沒再試圖破門而入了,而是很恭敬的鬆開了手,平靜的在門外站著。


    一驚一放鬆之間,山姥切國廣才意識到自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扯了兩下被單壓壓驚。


    “主公?您沒有事嗎?”三日月還在關心的詢問,“嗓子怎麽了?”


    山姥切不敢離開門前,又不能不回答。他隻能僵持在那裏,還在不知所措,腦中一片混亂,隻能胡亂先應了一聲證明自己在聽。他可太怕三日月再一言不合往裏衝了。


    “既然您沒事……那就好。”三日月的嗓音中忍不住帶上了笑意,“哈哈哈,這麽激烈的反應,是我一直猜錯了吧?很抱歉我誤會山姥切和長穀部了。天氣冷了,要注意保養嗓子啊。”


    讓山姥切意外的是三日月殿這麽說完之後就施施然的回原本的位置跪坐下來,變回了一副‘拜領主公教誨’的無事發生模樣,好像是自己找了理由說服了自己,於是不再去追究剛才的一連串問題了。


    山姥切國廣簡直一頭霧水,站在門後很不知所措:——三日月殿到底發現了他的身份沒有?不管發現不發現,他都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折磨人是什麽意思?


    白被單青年困惑極了,他又在原地呆了一會兒,也沒被三日月殿催促,隻能慢騰騰的回到了原本放保養物品的桌前,想不通的繼續開始他的修複工作了。


    “……”門外的三日月沉穩的闔著眼簾,從打粉棒的敲擊規律中感受到了那個人很不穩定的心緒,但即使是這樣,對方的動作也做的很認真細致,溫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撫摸過刀劍裂紋的位置後把靈力灌注其中,一遍遍的加快了愈合的速度。


    他們的主公確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呐。


    三日月輕輕的微笑起來,明白這件事不能再細究下去了。


    這次的修複就這麽結束了。最後是被死命召喚上來的狐之助幫忙把刀帶出去的,那位藍衣青年沒再有任何疑問,兩個人相安無事。


    山姥切國廣也不提今天再去一次現世遠征的事情了,他已經徹底沒了心情,被剛才的一連串變故弄得心力交瘁。隻能擔憂的在椅子上癱成了一灘白被單餅餅,滿腦子都在思索這件事,喃喃:“……三日月殿,到底有沒有發現啊?”


    “嗯……”天守閣二樓裏的氣氛格外沉悶,狐之助垂頭喪氣的蹲在另一張椅子上做沉思狀,半天羞愧的不敢吭聲。誰讓它今天全程被攔在了樓下,沒幫上一點忙,回來就被長穀部好一通恨鐵不成鋼的教訓。


    長穀部抱著雙臂,來回踱著步時的表情如臨大敵,他現在比他主公本人還緊張身份暴露的問題,憂心忡忡。


    三個人商量了大半天也沒出個結果。首先他們一起排除了直接去找三日月殿問個明白的選擇,那樣就是不打自招了。旁敲側擊的話,萬一引起疑心也不好。可他們總不能當做今天的事沒發生吧?


    長穀部就見不得主公露出這種愁眉不展的表情。


    “今晚我就宣布主公是這兩天有些受寒,喉嚨有些啞了好了,所以總喜歡咳嗽還暫時說不了話。”長穀部試圖想辦法,“讓膝丸做一份燉湯,看看能不能瞞過三日月殿。”


    “那樣一定攔不住藥研藤四郎的!”狐之助痛苦的用爪子捂住了臉,“事情會更亂的!嗚……”


    雖然本丸裏的刀劍付喪神們這段時間好似都對‘見不到主公’這件事接受良好,隻有加州清光和壓切長穀部表現得更渴望審神者。但刀劍們怎麽會不想親近主人?例如三日月殿那樣的平安老刀也隻是因為曆經世事而活的透徹了些,變成活生生的付喪神後有了主人對大家來說這都是第一次。


    藥研藤四郎是一振以忠心聞名的刀劍,尤其擅長醫藥。要是說審神者疑似病了,一直很淡定的這振短刀也該忍不住發飆了。


    山姥切國廣苦悶的一頭紮倒在桌麵上,羞恥的把臉埋在被單下不想動了。


    他第一次覺得,原來想隱瞞一件事竟然這麽費力。需要用一個又一個謊言掩蓋不說,還隨時都可能破滅。太難了……可是他還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不然,隱瞞是暫時為難,不隱瞞就是立刻死。


    白被單青年捂著頭陷入了日常自閉。


    第二天到來了。


    就算再不情願,山姥切國廣還是硬著頭皮到大廣間吃早飯,如果他不出現的話會讓三日月殿以為他心虛的。奇怪的是,三日月宗近全程對待山姥切的態度都很正常,不管山姥切和長穀部怎麽明著暗著打量,老爺爺都還是笑嗬嗬的,放下了昨天的事——甚至表現的還有點對長穀部和山姥切的歉疚。


    “今天隻有山姥切一個人去遠征嗎?”等長穀部宣布了內番名單後,三日月研究著內容,關心的轉過頭問,“不要緊嗎?”


    山姥切國廣心中打了個突,努力保持著冷淡臉若無其事的回答:“正常的內番都是兩人一組,我們本丸隻不過剛調整過來,隻留我一個人去遠征也很正常——現世也很安全。”


    老爺爺恍然的點著頭,不說話了。


    ‘三日月殿……是出於昨天誤會了他,所以這麽關心的嗎?還是猜出了他的身份才擔心他一個人去現世?’山姥切國廣的想法才冒出來,他就下意識的把後麵那個選項扔到了腦後。


    不可能的,如果三日月殿知道了真相不會表現成這樣。更神奇的是,在這一瞬間他心裏有了結論後,折磨了山姥切國廣一晚上的糾結擔心終於安定了下去。他不再為三日月的事煩心了。


    其實……山姥切國廣今天是想帶著長穀部去一趟現世,這振主控刀已經留守天守閣兩天了,雖然接下來都交給了長穀部一項重要任務,但山姥切還是覺得自己的做法不夠好。


    “大家準備進行內番了。”近侍長穀部照常催促了一句大家,然後眼神默契的和旁邊的山姥切國廣對了一下,心照不宣。他和山姥切一起轉身,往天守閣的方向走去,半路上偷偷示意了一下自己懷裏準備齊全:


    ——栗發青年的神父裝胸口的位置有點鼓鼓的。裏麵藏著一包厚紙,厚紙裏裹的是昨晚和今早的兩餐飯團。感謝膝丸,他做的食物大多都是飯團和米飯類,近侍長穀部去天守閣送飯的時候把審神者的食物裝起來,當做山姥切國廣去遠征時的午飯。


    這樣一加一減,食物就正常消耗了。這也是這兩天膝丸掌管廚房,山姥切國廣還能那麽平靜的原因。不然長穀部早就要按捺不住,一邊擔當近侍一邊繼續霸占廚房了。


    一行兩人在時空轉換器的白光中出現在前兩次的那條偏僻小路上,隻留下狐之助在天守閣裏留守。


    “主公,我們要做什麽?”長穀部幹勁十足的打量著周圍,有點新鮮。他柔和的藤紫色眼眸中洋溢著快樂的光芒——獨處!今天可是他和主公的獨處遠征!!他一定要好好表現,讓主知道壓切長穀部才是最能分憂最忠誠的一振刀!


    “要買東西布置新家。”山姥切國廣從他的被單下拿出小本本看了幾眼,抬頭給長穀部指了一下小餐館的方向,“昨天我們租下了餐館後麵一樓的一間房間。按照店老板的建議,今天要去買那種上下床的折疊床架,六套被褥,小冰箱還有日用品。”


    長穀部聽得很認真,提出疑問:“我們本丸的……錢夠嗎?”本丸的財政掌管在近侍手中,長穀部很清楚他們的錢包裏還有多少餘額。


    “先看看能不能買齊,不然我再去打一份短工。”山姥切誠實的回答。其實他覺得最近找日結的工作越來越難了,就算他全天肝短工也賺不到很多錢。橫濱好像又亂了。山姥切又不願意再去黑吃黑,隻能咬牙堅持。


    好在鈴木先生那邊劇本改的飛快,劇組也在招募人了,山姥切認真的覺得隻要再撐一段時間,等到他們有穩定的長期進項就再也不用擔心了!


    兩個人花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買完了清單上的東西,沒有超額——這都多虧了長穀部的嚴謹比對,他很有管家的潛力,每一樣都能挑出更便宜又更適合的。不過等他們帶著大堆小堆的東西結完賬,卻遇上了一點小麻煩。


    “什麽意思,不能送貨上門了嗎?”山姥切有些猝不及防。他不太想暴露自己的實力,可是商場的貨車好像都被臨時征用走了,用途成謎。他們接下來要麽等幾個小時,要麽叫昂貴的出租車,又或者……


    “主……主公,您還能拿得動嗎?我不要緊的……小冰箱可以給我。”長穀部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他和山姥切背上都扛著誇張的大包裹,吃力的快速奔跑著。兩人隻能走隱蔽的小路,在裏麵穿梭著曲折的往租住的新家趕去。


    “我可以。”山姥切國廣堅持的拒絕了。盡管他也有些搖搖欲墜,奔跑的腳步虛軟,但他不可能在看著長穀部背了那麽多東西的情況下還把自己的負重給對方。


    又拐過一個拐角。


    前麵有一陣激烈的槍//戰聲,已經避不開了。長穀部有些驚異,但是山姥切的表情不變,隻是低了低頭把臉遮在被單下,加快了速度試圖穿過去。他這幾天在橫濱中見多了,路邊一言不合就可能發生槍//戰,大概這就是日常吧。


    刀劍付喪神前往曆史上的習慣就是不參與任何動蕩劇情,路過就好,所以山姥切國廣完全沒覺得這是什麽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於是長穀部也恢複了淡定表情,他甚至加快了步伐衝到主公前麵,準備隨時替主公防禦未知的危險。兩個人就這麽背著大包行李淡定的路過了火//拚現場,“唰唰”的從槍/林/彈/雨中一躍穿過,像一陣風似的又快速離開了。別人甚至連他們的臉都沒看清。


    空地上正在激烈對線的兩幫黑//手/黨:“……???”


    剛才過去了兩個什麽東西?!


    “太、太宰先生!那是——蘑菇嗎?!”一邊穿著黑西裝的屬下說話都結巴了,不知所措的回頭看向上司。


    這太像什麽靈異事件了——那麽大的頭,難道是什麽異能者路過的能力表現?蘑菇異能者嗎?!蘑菇下那團飄揚著的白布又是什麽東西?


    “唔……最近,橫濱來了很多奇怪的人啊。”被屬下稱為‘太宰先生’的隻是一個穿著黑西裝、披著大大的不合身西裝外套的黑發少年。他最多十幾歲大,站在一群拿槍的黑//手/黨前卻毫無違和感。他的頭發像海藻一樣柔軟淩亂,無論是手臂上還是右眼上都纏著白色繃帶。就算是正站在危險的火//拚現場,少年的神情還是百般無聊的,甚至像是沒睡醒似的,眼角還掛著淚花。


    直到剛才火//拚現場突然亂入了兩個古怪家夥——他們又以一種熟視無睹的姿態安然離開了。要知道這種場合突然亂入第三方人並不會導致雙方停手,他們隻會下意識用更激烈的火力共同對向第三方。可是那兩個人的態度就像是隨便經過了什麽路邊表演的舞台似的,安全無害,連多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太宰治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有趣的玩具。他幹脆的拍了兩下黑西裝下屬的肩膀,語氣輕快起伏了起來:“這裏交給你了,不要讓他們逃了哦!我去上個廁所——”


    “唉?!太、太宰先生——?!”那個屬下傻眼了。


    他們這班人都很清楚,太宰先生又一次中途溜走出去玩了,根本不是去上廁所,隻是沒人敢揭穿出來。太宰先生總是有奇奇怪怪的理由劃水,最後任務還都完成的讓人挑不出毛病。可、可是——在這種嚴峻場合又把事情都丟給下屬自己溜走真的好嗎?


    雖然調查出現在他們地盤的陌生異能者也是正經原因沒錯……可那應該是情報部門負責的內容吧?!


    太宰治的下屬不是在抓狂就是在崩潰的路上。


    另一邊,因為速度過快已經成功抵達小餐館門口的山姥切和長穀部根本不知道有個人已經對他們起了興趣。他們放下東西喘著氣,準備歇一歇就開始往房間裏搬。


    小餐館的胖老板一抬頭就看到外麵的誇張場景,嚇得連忙出來幫忙:“你們——你們是自己拿回來的嗎?這麽多東西……我幫你們搬進去。”


    “不用,我們可以的。”山姥切國廣態度冷淡的直接拒絕了。他和長穀部都不是普通人類,胖老板跑幾步都讓他們覺得顫顫巍巍的,實在不需要幫忙。說著,白被單青年幹脆利索的一手一個床架子,拎著往餐館後麵走。


    胖老板笑嗬嗬的沒在意,在橫濱生活久了的人自有一套看人辦法,他清楚新租客的態度其實連冷淡都算不上,隻是個很害羞的好心孩子。


    “怎麽了?”樓上突然傳來動靜,上次山姥切在店門口碰見的紅發男人聞聲從樓梯上走下來。因為沉重物品都被搶完了,胖老板幫不上忙,他隻是幫著抱輕便一些的被褥,抬頭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容:“織田先生,這位就是上次我說過的一樓新租客——木下先生。”


    “我是木下被……你好。”山姥切國廣謹慎的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假名,抬頭觀察樓梯上的紅發男人。在簽訂租房合同的時候他就和店老板交換了姓名。他的姓采用的是“木下有山姥”的隱喻,畢竟山姥都是出自山中林間的。名字‘被’含義很簡單,就是代表了山姥切國廣最喜歡的白被單。


    “啊,我姓黑田。”在紅發男人把眼神移到長穀部身上的時候,栗發青年慌亂了一下,下意識報出了這個假名。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長穀部倉惶無措的移開了眼神,像做錯了事似的低著頭,不敢去看山姥切國廣。


    “織田作之助。”長著一張淡定麵癱臉的紅發男人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默不作聲的走下樓梯加入了幫忙的隊伍中。他看起來是個氣質頹廢、胡子拉碴的大叔,腰上別著手//槍,手上也有著厚厚的槍/繭,似乎是個危險人物。做家務卻意外的熟練又有經驗,沒一會兒就幫忙把物品在房間裏擺放的井井有條。


    上下六張床在房間裏擺的錯落有致,中間有茶幾和地毯,角落裏是小冰箱。空出來的牆邊擺著置物櫃。一切都不顯得狹小的房間擁堵,而是透著一種充實的溫馨感。讓山姥切國廣看的歎為觀止,起碼他是整理不出這樣的房間。


    “謝謝。”山姥切低聲道謝,他不擅長表達自己,隻好去倒了九杯果汁用托盤端過來,請忙完的胖老板和織田先生坐下歇一會兒。


    “九杯?”織田先生發出了疑問,然後走出去抬起了頭。


    ——果然。在一樓房間門口和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偷偷跑出來暗中觀察的五個小孩子來不及退回去,直接全被抓包了,隻能發出呆呆的一聲音節:“……啊,織田作。”


    “我們,我們隻是想看看織田作在幫樓下的人做什麽……上次他已經發現我們了。”最大的男孩幸介鼓起勇氣代表兄弟姐妹們解釋。幾個小的拚命跟著點頭。


    織田作之助在胸前抱起了雙臂,因為麵癱的表情一時間看起來有點高深莫測,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到底生氣了沒有。下一刻,他就氣勢一鬆,無奈的發話了:“不要給木下先生添麻煩啊。”


    一群小孩子得到訊號,終於歡呼著撒歡的撲下來,殷切的紛紛抱起還留在門口地上的袋子,懂事的試圖幫忙:“木下先生!這個我幫你放進去吧!”“木下先生,垃圾袋滿了我可以扔了嗎?”連最小的四歲女孩咲樂都知道先端起一杯果汁,踮著腳尖顫顫巍巍的想給山姥切:“木下先生,你先喝——”


    白被單青年頓時手忙腳亂,他最不擅長應對熱情的善意了,一時間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長穀部見狀也顧不上自閉了,連忙衝過去幫主公,蹲下來笨拙的開始應答孩子們的話。


    紅發男人和胖老板站在一起,默契的看著那邊。


    織田作之助還是很信任店老板的眼光的。對方允許了新租客入住,就代表了基本安全,所以他也下來幫忙順便觀察了一下木下先生和同伴,這是做最終確定。橫濱中的特殊能力者還是挺多的,有些普通人也會用各種手段試圖自保,所以白被單青年帶著刀又氣質特殊不像普通人,這兩點根本不算什麽。


    不然剛才他也不會默許孩子們的行為,他們似乎都挺喜歡樓下這個白被單哥哥的。


    “舞台劇演員是做什麽的?在台上拿著刀對砍嗎?”八歲的小男孩克巳感興趣的扯著長穀部的袖口問,他的頭上綁著寬寬的藍色吸汗巾,小臉紅撲撲的,對這方麵很感興趣。


    “是……要演出戰鬥,還要演出台詞。”長穀部絞盡腦汁的回想著說,他畢竟還沒演過舞台劇,又不能露怯,“在舞台上拿著刀劍互相戰鬥的兩撥人,要打的優美好看,不能淩亂,那樣的陣型叫做‘殺陣’。”


    “木下哥哥你們演的角色是什麽?”七歲的真嗣是個靦腆羞怯的小男孩,他希冀的仰著臉問。


    “黑田哥哥懂得真多啊!”另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優小大人似的感歎道。


    胖老板聽得哭笑不得。完了,看來孩子們不僅今天偷聽了,前幾次也偷聽了樓下的對話。今天的出現是他們早有預謀嗎?


    “……”織田作之助則是認真思考起了他是不是什麽時候該帶孩子們去看一場舞台劇?孩子們好像對這方麵挺感興趣的。


    說起這個話題,山姥切國廣總算不是啞口無言了,他扯了扯被單蹲下來,斷斷續續的解說了起來:“我飾演的角色是刀劍付喪神,一把叫做山姥切國廣的刀,它是……刀匠國廣的第一傑作……”


    “啊。”


    太宰治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悠閑畫麵。


    餐館後麵以前總鎖著的一樓房間現在大開著,裏麵已經擺滿了家具。披著白布的青年蹲在地上說著什麽,五個小孩子熱情的圍著他和另一個陌生男人。胖胖的店老板沒在店裏做飯,像是看後輩子侄似的欣慰的坐在椅子上望著他們。


    太宰的好友織田作之助也正規規矩矩的坐著,手上還老實的幫咲樂和優端著他們沒喝完的果汁……


    “太宰?真少見,你怎麽過來了。”織田作之助的感官很敏銳,他疑惑的看向門口,第一時間發現了站在那裏的黑發少年,然後就端著果汁走了出來。


    “我在做任務的時候看到他們路過。”太宰把手揣進了口袋裏,慢悠悠的走過去,也不急著探查真相了,又變回了原來那副散漫的樣子。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房間裏的兩個人,拖長了聲音的抱怨道,語氣親昵,


    “他們根本沒掩飾行蹤,所以我很快找過來了。半路上就覺得會不會是我想的那樣……沒想到真的是織田作認識的人嘛!早知道我就打電話直接問了。”


    “他們是新搬來的租客,木下先生,黑田先生。”牽涉到住的地方,織田作之助不得不多問了兩句,在意的轉過頭看向黑發少年,“他們路過你做任務的地方?”


    “對,路過。”太宰很放鬆的肯定道,嗓音中還帶著笑意。這種語氣完全和麵對下屬時的不同。他像是終於也找到了有趣經曆似的、津津有味的開始描述那個畫麵,甚至還覺得不夠把雙手也舉了起來,孩子氣的誇張比劃著,


    “——織田作你知道嗎!他們背著房子那麽大的包裹,一路像飛的一樣穿過我們火//拚的地方,看都沒看一眼,兩邊連一顆子彈都沒打中他們唉!我的下屬還把他們誤認成了蘑菇異能者,噗哈哈哈,蘑菇?”


    “房子那麽大的包裹嗎?跑快了看確實容易看錯。”織田作之助竟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還在點頭糾正,“不過我剛才幫忙的時候也看到了,木下先生帶回來的采購袋子沒有房子那麽大,最多像是帳篷一樣大的蘑菇。”


    “這是重點嗎?”胖胖的店老板聽不下去了,加入了戰局吐槽道,“我知道木下先生他們不是普通人,但他是個好孩子,剛才可能就是……就是采購完急著回家?誰看到那種場麵都會緊張害怕的想要快點離開……吧?”


    胖老板不知道該怎麽幫忙解釋了,隻能擔憂的問:“太宰先生,要緊嗎?”


    “啊。”太宰隨意應了一聲,收起他的笑臉,感興趣的對上了房間裏山姥切國廣看過來的目光,真假難辨的用危險的語氣說著,“撞見現場的無關人員一般都要解決掉……或者帶回去審訊哦。”他做了個比/槍的手勢。


    感官敏銳的長穀部表情頓時警惕戒備了起來,停住話頭,手下意識要往腰間的本體刀上摸。


    “——不過急著回家的新鄰居就沒有辦法了。”太宰的話突然大喘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他攤了攤手,“總不能讓老板收不到新房租吧?”


    山姥切國廣辨認了一下他的話,確認剛才的其實是玩笑話,他才放鬆了緊繃著的身體,默默鬆了口氣。長穀部倒是有些惱火,忍不住暗暗瞪了黑發少年一眼:‘——樓上鄰居的這個朋友開玩笑這麽驚心動魄的嗎?!’


    “新鄰居?”織田作之助的關注點還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對,織田作,可以拜托讓我這幾天住在這裏嗎?”太宰雙手合十,懇求的眨巴著眼睛,表情可可愛愛,“有隻蛞蝓把我房間的水管踢爆了,水流了一地淹沒了臥室。在修好之前完全進不去了,啊特別討厭——”


    沒等他把理由說完,織田作之助已經同意了。黑發少年一秒變臉,高興的接著拍手宣布:“嗯嗯——我還讓人幫忙拿了換洗衣服,等會兒我去接收一下。”


    織田作之助雖然很理解好友太宰住下的原因,可他想了半天,還是很在意的問出聲:“不是……蛞蝓,踢爆了嗎?”


    “馬上他就會踢爆了。”太宰這才露出一個特別不懷好意的微笑,拿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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