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午夜十二點的鍾聲奏響,仙女舉著魔杖向人間輕輕一點,魔法降臨。


    紛紛揚揚的雪像糖霜一樣落下,消失在悠揚的樂聲中。


    青年從震撼中回神,已經不見了剛剛說話的少年的身影。他看向周圍,一張張普通的麵孔,有驚訝的,有茫然的,也有興奮和忍不住哭泣的。


    “……”青年猶自不敢相信。


    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可是誰敢拿這種事開玩笑?


    下一刻,一段簡短的投影證實了這句話的真實性,危燕將漂泊一年的經曆濃縮進短短的一分鍾,最後以綠色星球飄向聯盟星域的畫麵結尾。


    數秒沉默過後,歡呼和尖叫聲充滿了整棟建築。


    “臥槽臥槽臥槽!家人們!看到了嗎!?”青年雙手捧臉,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地,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了想他伸手把差點掉下去的奶油撻送到嘴巴,狠狠咬了一口。


    爆炸性的消息傳得很快,青年一個奶油撻還沒吃完,屋裏已經響起了空間不足的提示。


    青年想起這是舊版伊甸獨有的功能,自覺地把自己調成了全隱身模式。無數聯盟的人不斷湧進這棟建築,讚歎聲不絕於耳。


    “……我說不上來,”青年站在角落,手裏拿著一個藍莓派,“感覺像回到了過去一樣。”


    直播間的一觀眾道:為什麽這麽說?


    “很多啊,就像隱身模式,還有大家身上的藍光……惡魔食府的設備還是沒更新過的吧,突然就感覺,明明才過去了一年多,卻像上輩子的事了。”


    一觀眾說:這裏好像也沒有區域限製。


    “是麽?”青年吸了吸鼻子,把突如其來的酸意壓回去,“也就是說,會有很多c區d區的人過來?”


    這是當然的。


    隨著人群湧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其中尋找通訊錄裏的朋友。


    有兩個女孩子同時邁進大門,並同時發現對方,又驚又喜地擁抱在一起。


    她們是很久沒見的朋友,其中一人生活在d區,而b區的那位很難在便利的生活條件下特地往不便的地方跑。盡管兩人有幾次約好去哪裏玩,卻都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泡湯了。


    以前有伊甸的時候,她們還能相約一起逛“街”,現在連這個條件也沒有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奇妙,哪怕她們仍然經常通話,視頻聊天,卻僅僅因為生活區被分割,而產生了疏遠的感覺。


    幸好見到了,現在見到了。


    兩人情緒上頭地抱頭痛哭,不少人善意的笑起來,也有人心有所感,打開通訊錄。


    “嘖嘖嘖,”青年悄悄繞開,來到另一個餐台前,“這也太誇張了吧,至於嘛,又不是坐牢!真想見還是能見到的嘛……”


    這張桌子上放著很多東方點心,青年一邊念叨,一邊夾了快芝麻酥。身邊正有另一人也同時伸手,不小心和他擦了一下。


    “抱歉。”對方一頭白發,氣質溫和,看模樣是位老婦人。


    她十分有禮地欠了欠身,捧著紙盤離開,站到角落一張空桌邊,品嚐起食物來。


    青年一直盯著她看,半晌摸了摸頭:“家人們,這個奶奶我怎麽看著也覺得眼熟?我是不是眼睛瘸了,看誰都眼熟?”


    直播評論裏觀眾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番,很快得出了正確答案。


    “啊!蘿絲女士!”青年恍然大悟,“我說呢!”


    他琢磨了一下,又感慨道,“感覺好久沒見了啊?以前她在社交網絡上不是挺活躍來著……哦,我忘了,她現在也在d區生活是嗎?”


    說著,青年愣了愣。


    生活好像沒變,又確實變了。他在這一刻強烈的感受到了這樣的訊號。


    從危燕區被蟲族徹底抹殺開始,人心惶惶,行動被恐懼支配,很多曾經很重要的東西、被很多人在意的規則,都被抹去了它的價值。


    ……幸好,幸好危燕回來了。


    他們的生活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青年滿懷期待地想著。


    ——


    伊甸總部。


    平時井然有序的工作場所,此時一片混亂,往各處飛奔的工作人員等不來電梯,甚至湧向了樓梯間。


    一位經理助理剛得知一個壞消息,一路從九樓爬到十三樓,喘得跟條狗似的,衝進他家上司的辦公室。


    “經理!”助理呼哧呼哧,“王、王庭來、來人了!”


    “不是已經來了好幾撥了嗎!?”經理怒叱。


    “這次來、來了個大的!”


    “?”一聽這話,本來要慣例性罵助理不懂禮儀的經理就像變了個人,一張老臉像花兒一樣,綻放出曆史性的光彩笑容。


    “聽到了嗎秦女士!”經理興奮地對麵前端坐在會客椅上的女人說,“來了個大的!”


    助理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裏竟然有客人,秦女士?莫非是首都商會的那個,秦家家主秦蓉?


    “大的?有多大?”秦蓉一身西裝,爽朗一笑。


    “有多大?”經理怒瞪助理。


    助理連忙道:“說、說是那個王庭的,絳、絳珠大人!”


    經理倒抽了一口冷氣,先一步感到了焦慮,額頭上冒出汗來。


    “絳珠大人!這、這個……秦女士要不你看我們還是……”


    “大人一會兒就要上來了,底下攔不住,也不敢攔!”助理哭喪著臉,一口氣把自己需要傳達的信息喊完。


    秦蓉站起來,目光銳利:“那又怎麽樣?就算王庭的大法官過來,我也還是那句話。”


    “我們商會和你們的諸多合作,都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我們堅信伊甸是一個和平的、支持一切交流溝通與分享的平台。這樣的平台,怎麽會切斷一個幸運回歸的生還者帶來的喜訊呢?”


    “…………”


    經理頭上的汗簡直像瀑布一樣往下流。


    “小秦啊……雖然話是這麽說,但叔叔跟你講講心裏話……咱們這公司開得也不容易,這麽多眼睛盯著,這麽多勢力管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也沒辦法……”


    秦蓉道:“您有辦法。”


    經理崩潰道:“我沒辦法!哎喲,外麵什麽聲兒?不會是絳珠大人來了吧——”


    走廊裏傳來雜亂腳步聲,聽著足有一大群人。


    經理哭喪著一張臉,嘴裏念叨著完了完了完了。


    “負責人!”絳珠一腳踹開門,身後王庭衛隊氣勢洶洶。


    “哎!”經理苦哈哈地站出來。


    “抓著他,”絳珠麵色極冷,不和他廢話,“帶到樓下總控室去。”


    “哎哎哎——”經理被衛隊粗魯地拉出來,領帶勒住了脖子,叫喚道,“鬆鬆鬆一點兒!我知道了我們一定關掉!關掉那條線!馬上就關!”


    絳珠沒有給他半點反應,直到人都出去了,她才看了會議室裏站得端正的女人一眼。


    “秦蓉?”絳珠問。


    “我來談生意,好像碰巧遇到了什麽大事?”秦蓉笑容得體。


    “……”


    絳珠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跟上衛隊。


    危燕區的“鬼屋”已經存在了近一小時,期間,該傳的消息已經在聯盟傳了個遍。


    即便已經喪失了大部分意義,王庭也不能再容忍影響繼續擴大下去。


    伊甸遲遲不肯處理危燕區的非法行為,肯定是被什麽人絆住了,為此絳珠不得不在王庭一團亂麻時還趕過來鎮場子。


    “什麽叫不聽調令!?”絳珠一邊走一邊接著通訊,“亞爾汗該死的究竟會不會說話會不會做事!?什麽?一槍斃了他?我他媽斃了你!”


    “老家夥還不開口的話就去找他兒子。”


    “安撫都不會你活著做什麽,說幾句漂亮話穩住他們,哪怕說你媽跟隔壁老王的情事都行。”


    “你!自!己!想!該死的!”絳珠把手環扯下,狠狠砸到牆上。


    伊甸工作人員們鴉雀無聲。


    訓練有素的衛隊將新的通訊器送到絳珠麵前。


    “愣著幹什麽?關掉啊!”絳珠沉聲命令,“五分鍾內關不掉和十九區的連接,你們、所有人、一起給這棟總部大樓陪葬。戰艦就停在外麵,炮口對著這裏,不信你們找個監控看一看。”


    絳珠一字一頓:“我、從、不、開、玩、笑。”


    沒人敢去確認,也沒人敢不拿這話當真,空氣驟然緊張得像拉滿的弦。


    絳珠捏了捏眉心,一片寂靜中,剛被交到她手上的新的通訊器再次滴滴響了。


    “嗯?”絳珠接通。


    “大人,”那頭報告道:“地下監牢被破開了,那幾位暫時被‘觀察’管理員,都逃走了。”


    絳珠:“…………”


    絳珠沒有再給指示,幾秒後通訊又響。


    “大人,第三艦隊在北辰基地附近被困住了,大法官讓您事情辦完立刻回王庭。”


    絳珠:“……知道了。”


    通訊內容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清晰無比,絳珠感覺自己呼吸聲都那麽令人煩躁。


    通訊又響。


    “舊黨又有了動作,有身份不明的千人艦隊圍在了首都星外圍。你回來以後……等、什麽?等等!……”


    通訊斷掉的瞬間,一名伊甸工作人員手一抖,將仍在非法運營的“惡魔食府”內的畫麵放大,投影在半空。


    絳珠下意識看過去。


    鍾豫單手插兜,站在食府二樓,正跟大家玩答疑。


    就是聽起來有點像廢話。


    “當然了,你們以為呢?王庭搞恐怖主義肯定沒有好下場的,這還用我教?”


    “邱秋是怪物?聽王庭瞎說吧,這也信嗎,看過小說嗎看過動畫片兒嗎,吃人的怪物要是長這麽可愛不符合健康和諧的人類聯盟價值觀。”


    “所以王庭這不是要倒閉了麽,醜惡嘴臉都露出來了。那誰,咱這邊的情報王已經整理了一堆黑料,都帶證據的,太長了我懶得看,讓他們重新搞人民吃瓜版的去了。”


    “對,就在社交網絡公共版上,一會兒等我們連上普通通訊網了就能看到。”


    “什麽?就你廢話多。當然有了,喜歡什麽版看什麽版。我?我喜歡太長懶看版,邱秋喜歡看長的。”


    “你也喜歡吃橘子版冰糖葫蘆?我也喜歡。我不要香蕉做的。”鍾豫笑。


    “總之,”鍾豫站正了點兒,“我們已經回來了,我們也有許多可靠的戰友,現在正在往首都星飛。老餘啊,老餘你們知道的吧,就是‘殺戮者’,還有他培養出來那幾個……”


    “沒什麽好害怕的。”鍾豫說,“不會鬧很大,也不會再死人。隻是我們回來了。你們的日常也快回來了,僅此而已。”


    絳珠手抖得很厲害。


    她一步步走到正修改代碼的工作人員身後,雙目赤紅:“還沒好?怎麽還沒好?”


    工作人員也哆嗦起來,隻說快了,馬上。


    畫麵中,鍾豫還在說話。


    他垂眼笑著:“還怕?那就呆這兒。還要我陪聊?……要不我讓邱秋來聊,他話多。”


    “……”絳珠尖叫,“還要多久!!!”


    “好了好了!——”


    工作人員跟著尖叫起來,手在摁上確認鍵的一刹那,忽然被人一把拽住,隨後整個人被撞開了。


    經理胖胖的身軀撲在控製台上,將輸入鍵擋得嚴嚴實實。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這麽敏捷過,也從沒這麽有勇氣過。


    “不、”經理結巴了一下,“不不行!”


    “經理!?”工作人員們都驚呆了,紛紛湊到他旁邊,看看恐怖的絳珠又看看經理,表現得不知所措。


    絳珠難以置信:“……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外麵幾十台戰艦的炮管對著你!要不要看看!?”


    “不、不!”經理的汗浸濕了襯衫,已經到了讓人擔心控製台防不防水的程度。


    “我一聲令下,你們都得死!”


    “——不會!”


    經理閉著眼睛,咬牙喊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一直是個很窩囊的人,整天周旋在各位新老股東和合作方之間,搖著尾巴做人。


    但今天、此刻,他覺得自己必須得不那麽窩囊一次。


    “王、不對、鍾豫少將說了!”經理喊道,有些破音,“我們會、回到過去的生活!”


    “一定會、一定會!”


    絳珠愣在原地。


    手上的通訊器仍然在響個不停。


    嘀嘀嘀、嘀嘀嘀。


    ——


    “第四艦隊已經撤回來了。按照您的指示,威爾森選擇了投降。”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助理仍舊平靜匯報。


    “餘頌遠帶隊守在了阿爾法航道,我們嚐試突破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亞爾汗已經帶隊嚐試改道了,他表示成功率很高,讓你不用擔心。”


    “因為近衛隊的調動,首都星被軟禁的貴族們有了動作。克萊夫家族的小兒子第一時間訪問了馬納爾家族,首都一部分防衛力量叛離了我們。”


    “絳珠已經帶著近衛隊回來了,正在整隊。她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指示。”


    葉文聿靠在椅背上,枯槁的灰色長發顯得更加暗淡。


    助理說完話,終端裏正播放著的聲音便更加清晰起來,是正在惡魔食府內的,鍾豫的聲音。


    “沒什麽指示了,”葉文聿溫和地笑了笑,跟昨天、一個月前、甚至十年前都沒什麽區別,“讓她也趕緊逃吧。”


    外部傳來一聲巨響,整個王庭內的建築都震動起來。


    葉文聿微微驚訝,看向窗外,半晌道:“你也一起去吧,絳珠會帶著你的,我和她說過了。”


    助理原地站了一會兒,低頭問:“那您呢?”


    葉文聿笑起來:“放心吧,隻是一個階段的失利而已,我還沒有放棄我的藍圖。”


    “看來王庭從地下來到眾人視線裏還為時過早,我本以為那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沒想到卻是考驗我判斷力的試題。”


    “顯然,這道題我答得並不完美。”


    助理搖搖頭:“您的決定沒有問題,是那個怪物,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能夠吞噬一顆星球,再將它複原,如果連這樣的奇跡都要考慮到,我們便無法再做決策。”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葉文聿將頭發別到耳後,笑道,“那謝謝你,我感覺好了很多。現在,你該去找絳珠了。”


    助理後退了一步,卻沒有轉身。


    “我留了三名親衛,在南區地下等著我。”葉文聿無奈道,“他們的戰艦可沒有那麽大的艙室,能把你也帶上。”


    助理聞言點點頭,這才離開。


    戰鬥產生的震動逐漸頻繁。


    葉文聿將鍾豫的講話看完,這才離開辦公室,向地下走去。


    有一些不太牢固的吊燈已經陣亡,碎裂的玻璃渣在地上慘烈的鋪開,像閃光的河。葉文聿繞過他們,進入電梯,在最深層停了下來。


    這裏十分安靜,除了自己的腳步,隻能聽到機械的嗡鳴聲。


    葉文聿沿著走廊緩步向前,兩邊的透明幕牆裏透著內部的模樣——一排排實驗艙體裏,無數人體組織正靜靜漂浮、生長。


    他沒有多看,來到最深處的一扇金屬門前。


    葉文聿作為王庭的創始人,王庭的一切都因他而存在,也為他敞開。


    大門也是如此。


    然而當他要邁步進入時,一柄佩劍刃忽然自下而上出現,攔在了他與門之間。


    “咦?”葉文聿驚訝地轉頭,發現是他很熟悉的人。


    “肖煬?”葉文聿說。


    肖煬沒有說話,手裏斜斜握著這柄親衛隊佩劍,並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


    “你怎麽在這兒?”葉文聿並不著急,反而後退幾步,和他拉開了距離,笑道,“你應該和親衛隊一起,在絳珠那裏的,怎麽回來了?……嗯,我猜猜,你不放心我?”


    葉文聿開了個玩笑,但肖煬顯然並不能理會。


    他站得筆直,依舊麵無表情地看著葉文聿,開口道:“你為什麽不逃?又為什麽來這裏?”


    “拷貝資料。”葉文聿說。


    “是嗎。”


    “是啊。”


    “存儲片呢?”


    肖煬問完,葉文聿並沒有立刻回答。


    “你帶我參觀過這裏。”半晌肖煬再次開口,“這裏匯集了改造人研究最前沿的成果,是王庭的寶貴財富。但這麽龐大的資料不可能空手帶走,即使裝進存儲片裏,也需要一千枚以上。”


    “第一次聽你說這麽多話。”葉文聿笑。


    “所以你來做什麽?”肖煬問。


    地麵上,戰鬥似乎非常激烈。


    震動和巨響經過幾十層高度的緩衝,到達這裏時,已經變成了深海裏沉悶的鯨鳴,連落下的牆灰和建築零件,都顯得緩慢深沉。


    “肖煬,你現在明白什麽是強者了嗎?”葉文聿問。


    肖煬搖頭。


    “還沒有嗎?王庭亮相之初,在別人隻能蒙著頭像老鼠一樣在街上亂竄,而你卻能威風凜凜地巡視街道時;在你的女朋友被人欺負,你能不動一根手指頭就把她救出時;當你曾經無能為力的破碎家庭,卻因為你而重振榮光,變成新貴族時……你都沒有明白嗎?”


    “沒有。”肖煬說。


    葉文聿看著他,歎了口氣:“可是我懂。”


    “因為我懂,所以我想永遠做個強者。”他再次露出微笑,“我不能忍受自己變成那隻老鼠,被別人掌控人生,被欺負嘲笑,被投以憐憫的或者異樣的眼光。我不能。”


    “世界由強者帶領著向前,強者反而被孤立歧視的社會是畸形的。如果不建立鼓勵製度,強者不能感到快樂幸福,人類便不會有未來。”


    “很可惜,這樣簡單的道理,王卻始終不能理解。我那樣努力的傳達給他,最終也沒能成功。”


    葉文聿說到這裏,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又控製好了自己的情緒。


    “王永遠不能理解我,我知道了,我決定放棄。所以我決定抱著我的榮耀,作為一個強者死去。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目的。”


    葉文聿十分坦然地微笑,眼裏一片真誠:“我解釋了一切,所以,你可以讓開了嗎?”


    佩劍沒動,肖煬也沒有。


    對視了足足一分鍾,肖煬才搖了搖頭。


    “不行。”他說。


    “……”葉文聿終於不笑了,眼神發冷,“為什麽?”


    “我雖然不知道什麽是正確答案,但你的邏輯從一開始就錯了。世界也許是由強者帶領向前,但那絕對不是鍾豫,也不是什麽全體改造人。”肖煬說。


    “……”


    “不是靠古地球人的集體智慧,我們連宇宙都來不了。如果不是一些我不知道的研究者,改造人都不會存在,鍾豫也無處當什麽英雄。而裏麵這些資料,這些研究成果,也是別人的東西。”肖煬劍尖微偏,指了指室內,“因為有了它們,才會有王庭。”


    他頓了頓,又道:“和你沒關係,更不是你的什麽強者證明。”


    葉文聿表情裂開了一瞬。


    “怎麽沒關係?怎麽和我沒關係!”他提高聲音,“是我!是我製定的計劃,是我找的人,是我一點一點的讓這裏成型,是我支持著他們拿出這樣的成果!!你懂什麽?你知道我為這些研究付出了多少?它們是我的,是我的榮耀!我掌握著這些成果,我是強者!!”


    地麵劇烈震動,頭頂掉落了一塊鋼板,直直落下。


    葉文聿驚喘一聲,抱頭蹲下,鋼板砸在他身側。


    待劇烈的心跳平緩下來,他睜開眼,對上了肖煬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


    “在我麵前,你連進這個門都做不到。”肖煬說道。


    葉文聿半跪在地上,雙眼似是要淌出血來。


    “你可以選擇去死。”肖煬拿劍尖指著他,“但你隻能自己去,別想拿什麽東西陪葬。”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偏偏是你擋在這裏?”


    葉文聿目光有些渙散,又掛上了微笑的麵具,並伸手握住劍尖。


    “不知道。”肖煬說,“也許因為我也是弱者吧。”


    ——


    尾聲


    轟轟烈烈的反王庭戰爭,僅僅經過兩天一夜便獲得了勝利。


    聯盟舊班底基本都健在,雖然經曆了一場動蕩,大家也都不年輕了,但還是活力十足地開始了工作。


    唯一由小輩頂上的是克萊夫家族的議員,金發的俊美年輕人很快活躍在了星督局第一線。


    他幹了一周,自詡對這份工作適應良好,萬萬沒想到又在同一個人身上遭遇滑鐵盧。


    “你要回去!?”克萊夫大驚。


    “不回去幹嘛?”鍾豫很沒勁地靠在沙發上,“我是你首都星什麽人?當然是回我的狗窩舒服。”


    “狗、狗窩……”克萊夫大受震撼。


    “隊長!”文勁推門進來,“邱秋說他跟白小旭和高明逛街去了,晚上才回來。”


    “……發消息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傳話?”鍾豫無語。


    “為什麽呢。”文勁說完,砰一聲帶上門走了。


    克萊夫:“…………”


    總不會是為了秀恩愛給我看吧!?


    “對了,”克萊夫想起來,“別急著回去,那個肖煬的事,你得幫忙處理一下。葉文聿死在他的劍下,當時的場景全拍下來了,雖然不能說是他的責任,就這麽放回去又怪怪的。加上他還是王庭一員,上麵人都說不好審……你去見見他吧。”


    ……


    “出去以後想去哪兒?”


    鍾豫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後進行了直奔主題的聊天。


    肖煬冷眼看他:“不知道。”


    “回我們危燕來啊,在外麵有什麽好。”鍾豫說,“給你個記錄員當當。”


    “不。”肖煬拒絕得直截了當。


    “嘖,真不討喜。”鍾豫搖頭。


    他絲毫不在意那些說不好審的“上麵”的看法,和看守者打了個招呼,便大搖大擺地將肖煬領了出去。


    “說吧,想去哪兒,這下不能說不知道了。”鍾豫邊走邊說。


    肖煬看了他一眼,仿佛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出來,仔細思考了一番,表示想看看大法官。


    “……”鍾豫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行吧。


    其實鍾豫也不知道大法官在哪兒,他臨時找了克萊夫,帶著肖煬搭乘了克萊夫家的豪車,最終來到一家悼念中心。


    鍾豫不得不感歎星督局做事還挺快的,這才一周多,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需要輸入密碼才能從顯示屏上看見照片的單調數據了。


    “你是不是挺有陰影的。”鍾豫和肖煬並排站著,拍了拍他的背,“這家夥有點瘋,說什麽你別當真。而且他幹的事,就算之前沒死之後也得死,我也救不了他。”


    “……你是強者嗎?”肖煬突然問。


    “?”鍾豫疑惑,“當然是了,我不強誰強呢,太過謙虛就是自負。”


    肖煬:“……那你覺得,弱者是不是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鍾豫笑了。


    “我說沒有,提這個問題的人就要去死嗎?當然是看你自己,喜不喜歡活下去,願不願意去找活著感覺開心的理由。”


    肖煬沒說話。


    “怎麽樣?來危燕當記錄員吧,我看你挺有哲學天賦,阿虎會喜歡你的。”鍾豫說。


    “不。”肖煬果斷拒絕。


    鍾豫把肖煬送走,自己在外麵徘徊了一會兒,又回了悼念中心。


    這裏麵算不上很安靜,有哭的有笑的,還有對著屏幕破口大罵的,想必死者生前做了非常缺德的事。


    鍾豫不禁想,如果自己沒被陰差陽錯救回來,邱秋也會破口大罵嗎?


    單就這一點,他無法對死去的葉文聿做出更多苛責。


    肖煬說,他隻是想阻止葉文聿毀掉資料室,並沒有想到自己的佩劍會被他那樣毅然決然地使用了。


    鍾豫相信了一大半。


    他沒有繼續輸入密碼,占用別人或哭或罵的時間,而是單手插兜靠在玻璃外牆上,就這麽呆了一下午。


    傍晚的橘色光線從背後斜射進來,鍾豫恍然發現時間流逝。


    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腿有點發麻,他直起身,活動了一下腳腕,一轉頭,黑發少年突兀地出現在他身邊。


    “……嚇我一跳。”鍾豫說。


    邱秋一手提著甜品袋子,一手捧著一盒章魚燒,在夕陽下笑得像食物一樣誘人。


    “我聽見你在心裏叫我,”邱秋說,“所以我來接你了。”


    “這麽神?”


    “是的,”邱秋肯定地點頭,“我說對了嗎?”


    “對了。”鍾豫捏了捏他的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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