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病房兩個人,兩個人各有一番心思。


    明舒發現寧知還醒著,猜到對方應當是一直沒睡,多半是躺下後就輾轉反側到現在,但她還是假裝不清楚,從頭到尾都沒讓寧知察覺到自己睜眼了。


    夜裏的時光不如白天那樣美好輕鬆,隱隱有些難捱,一分一秒都緩慢。


    寧知很久都沒轉回來,保持望向窗外的姿勢不變,像是在愣神發呆,思緒早飄到九霄雲外了。


    明舒側側頭,目光落到這人的後背上。


    二人之間隻隔著兩三米的距離,卻被隔成兩個世界,一道無形的牆橫亙在她們中間,將各自攔在另一邊。明舒想喚寧知一聲,心底裏還是想同那人說說話,可最終還是沒有,放棄了,覺得沒必要。


    可以講的話無非就那些,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樣,所謂的交流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畢竟道理誰都懂,有些事大家都明白,哪裏用得著擺到明麵上講。


    人的情緒都有一個過渡階段,接受事實得有一段適應期,正如明舒最初得知檢查報告的結果後,一般都很難毫無阻礙就麵對現實。


    有時候還是應該讓對方獨自靜靜,沉下心想想這些無可奈何的局麵。


    不知過了多久,明舒還是收回視線,合上眼繼續睡覺,不再憂心房間裏的另一個人。


    而淩晨三點多的時候,陪護床上的寧知才翻回來平躺著看向天花板,伸手扯了扯被子。


    陪護床太窄了,條件有限,個兒高的人睡在上麵倍覺冷嗖嗖,遠不如家裏舒適暖和,都躺下來這麽久了手腳都仍舊冰涼,還是挺受罪的。寧知曲腿將被子一角纏身上,再轉頭看看病床的方向,眼神有些落寞。


    離天亮隻有三四個小時了,這點時間很快就過去。


    住院的日子作息比在家中規律多了,習慣養成了生物鍾,明舒仍是七點多就起床,接著洗漱收拾,差不多了再把寧知叫醒,讓寧知去洗臉刷牙什麽的。


    因著昨晚沒休息好,今早的寧知簡直困得不行,起床後連眼睛都睜不開,那頭卷毛還炸開了,活像在哪兒鑽了半天的地洞才會變成這樣。


    明舒挺樂,上手幫寧知弄頭發,又拿了件衣服讓穿上。


    “今天比較冷,出去注意點。”


    寧知疲憊地點點頭,困倦得不想出聲說話,可還是會先把被子疊好放櫃子裏,把陪護床收起來搭牆邊,接著再幫明舒倒一杯溫熱的水,最後才慢騰騰進廁所洗漱。


    明舒問:“你要不再睡會兒,晚點我叫你。”


    寧知搖搖頭,“不用,床都收起來了。”


    “可以睡這兒,”明舒拍拍病床,“護士晚點才過來,暫時用不上它。”


    寧知肯定不會睡病床,事實上她都不會隨便靠近明舒,每次要做什麽都是先清潔幹淨了再動手,躺明舒的病床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已經醒了,沒事。”寧知說,“晚點我下去買飯,你想吃什麽?”


    明舒說:“隨便,都可以,別太油膩就行。”


    寧知報出幾樣早餐食物的名字,讓明舒選一樣,而後說:“我請了兩個專門的營養廚師,從明天起有人會定時間送定製的飯菜過來,以後咱的一日三餐都由她們負責。”


    明舒對此沒意見,不反對。


    醫院裏每天都隻吃食堂的病患還是少數,大部分都是家裏人照顧送飯,有的還會在這專門租房子陪護,單獨請營養師並不是稀奇事,隻是看經濟條件是否允許而已。


    凡楚玉前幾天也提過這個,認為專門請個營養師會好一點,但那時明舒沒心思搞這個,便沒怎麽聽進去。


    寧知這時候還是挺細心,各方麵都考慮到了,先斬後奏就做了決定,避免明舒自己操辦這些會比較費心。


    早餐是喝牛奶吃雞蛋,外加一根香蕉,以便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


    寧知與明舒吃得一樣,即便她不喜歡雞蛋這玩意兒,但為了顧及病人的感受,她還是選擇吃相同的食物,連分量都差不多。


    明舒覺著沒必要,嘴角上揚地說:“你想吃什麽就吃,我也不饞那些。”


    寧知還是執意,回道:“我也不挑食,吃什麽都差不多。”


    今兒要做的還是那些事,與昨天沒兩樣,唯一的不同是程醫生這次帶來了另一位女醫生,一剛從美國進修回來的教授。教授姓溫,全名溫允。


    溫允教授今年三十有九了,其人如其名,大方且溫柔體貼,對病人很是耐心。溫教授是江醫生曾經的同事,這次亦是受江緒所托特地帶著團隊過來接手明舒的,接下來她將會與程醫生他們一起幫助明舒。


    程醫生把溫允教授介紹給明舒認識,然後溫允教授又同明舒講了許多關於慢粒與治療的點,一行人在病房裏待了快兩個小時。


    明舒是提前聽過溫允這個人的,江緒早就打電話通知她了,說是溫允教授在血液病領域的研究成就頗多,一個能頂三院整個科室。江醫生對溫允的評價很高,不吝地誇其是“天才”,是醫學領域的佼佼者,總之非常欣賞並敬佩對方。


    當然,溫允教授也在明舒麵前提起江緒了,且還有來有往地讚揚了江緒一番,對江緒的評價同樣極高。


    明舒在這之後打電話給江緒表示感謝,感激江醫生幫忙。


    接電話時葉昔言也在旁邊,葉總直接撥了個視頻通話過來,意在親眼看看這邊如何了。


    那會兒寧知就在病房裏坐著,這人見到江緒和葉昔言還怪不好意思的,自知早前那事做得不對。


    葉總對此並不介意,與江緒一起問及寧知的開學事宜,客氣地隨便聊聊。


    凡楚玉下午才過來這邊,上午忙著處理工作室的任務,大清早到現在幾乎沒能歇口氣。凡總這陣子累得夠嗆,一個人管理兩個店,另外還得顧著自己和明舒別的投資項目,一天天的恨不得能把自個兒分成兩個來辦事。


    凡楚玉肉眼可見地累瘦了,過年前還是偏肉型的s型身材,這會兒臉上的肉都沒了,兩條鎖骨亦清晰可見。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壓得人難受,她實在忙不過來,已經有打算請人幫著幹活了,這次過來亦是想跟明舒商量一下,準備從底下的人裏提一個上來幹活。


    明舒自是支持這般做法,知道凡楚玉一個人應付不來,心裏亦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她計劃提拔周周老師,想讓周周老師暫代自己。


    下午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二人圍繞著這一點商量了許久。凡楚玉對周周老師也滿意,但始終不放心,不太敢把頭頂的工作和權利都交付出去,總覺得這樣有風險。而明舒也考慮到了這個,便把該怎麽做都告訴凡楚玉了,連很多不容易注意到的細節都通通包含在內。


    這下午,寧知負責跑樓下取藥辦手續,忙完了還買兩杯熱飲帶上來。


    ——明舒沒份兒,寧知和凡楚玉可以喝。


    許是討論工作為病房裏增添了兩分活氣兒,昨夜裏沉重的氛圍逐漸被衝淡,這天接下來的時間不似昨兒那樣壓抑了,到睡下後都還好好的。


    明舒暗暗觀察了寧知很久,但發現小孩兒確實拋開了那些煩悶的情緒後,隨即也變得放心多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病就導致周圍人都死氣沉沉的,那太消極了,著實沒必要。


    人生嘛,變數多,未來不確定,有歡喜也有無常,有時候還是應該坦然一點麵對。


    後一天是晴天,萬裏無雲的好天氣。


    這一日老兩口來醫院了,一大早就忽然出現在病房外,夫妻兩個提著一堆東西過來。


    不知是從誰哪兒聽到了消息,明義如與蕭何良知道了女兒住院的事,也在悄無聲息間就查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後果。


    ——老曹他們那些朋友都得知了這個消息,夫妻倆哪會一點風聲都聽不見,早在昨晚就知道了,隻是沒打電話給明舒罷了。


    父母的到來讓明舒有些無所適從,本來她也打算今天就告訴老兩口真相的,打算通知他們了,可早上起來後冷不丁見到外麵站著人還是心裏猛地一跳。


    不過一家三口相遇的場麵還是挺平靜,明義如的反應比預想中要小許多,不是一進門就連連落淚,更沒有責怪女兒瞞著自己。


    兩口子比較鎮定,像是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了,所以進門後隻是喊了明舒一下,把東西都放櫃子上。


    明女士早在家裏就哭過幾次了,這會兒眼睛都還是浮腫的,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憔悴,精神頭不是很足。蕭何良也沒好到哪裏去,這個往昔樂觀得很的老頭兒已經笑不出來了,見到繼女後還一度紅了眼眶。


    夫妻倆什麽都知道,來了也不必問什麽。他們自己不好奇寧知為何會在這裏,好似看穿了她倆的關係一般。


    那樣的場景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明舒嘴唇翕動卻不曉得該怎麽開口,半晌,隻張嘴喊人。


    寧知出去了一次,將地方讓給一家三口。


    明義如沒好在女兒麵前表現得太脆弱,但隨後還是去外麵哭了一場,哭完過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再回來。


    老兩口表現得還算樂觀,至少不像有的家屬那樣一聽到確診結果就直接暈過去,更不似部分隻會唉聲歎氣的人,夫妻倆來了後很快就穩定情緒,接著再是找醫護人員了解情況,問問具體的。


    明義如還特地找寧知出去談了談,問了些細情。


    明舒不知道她們講了些什麽,但忍住了沒問,自覺應該不會怎麽樣。


    事實上也確實沒怎麽樣,寧知與明義如的相處還算和諧,且這晚老兩口還帶寧知出去吃飯了,專門找個飯店湊合一頓。


    這天明義如也堅持留下當陪護,還從外麵買了張折疊小床上來,表示之後會跟蕭老師一起輪流陪著明舒。


    寧知手腳麻利地幫明義如鋪床,還體貼地回去帶了床厚被子過來。


    趁寧知不在,明舒開門見山地與明義如女士談了談。明舒挺直接,徑直問:“媽,你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吧?”


    明義如正在收拾東西,聞言,扭頭看看明舒,僅僅回道:“我不管你。”


    明舒說:“她是我女朋友。”


    明義如沒吭聲。


    “雖然她年齡有點小,但還是很負責的一個人。”明舒輕聲說,暗自瞧著親媽的表情變化,頓了一下,再繼續,“我挺喜歡她的,覺得合適。”


    明義如停下動作,斂起視線,這才說出心裏話:“太小了,跟你不搭。”


    猜到親媽會是這個看法,明舒斟酌片刻,不辯解,隻道:“那以後你們多擔待點……”


    女兒都這麽大了,她自己有自己的想法,看得清局麵,早些年的處理方式便不再適用。明義如不曉得該怎麽做,自覺這種時候阻攔已是沒必要,心知應該看開點,想了想,終究還是默然了。


    明女士不認同女兒的感情觀念,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麵對,兩者取其重還是絲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治病”這一項,不會因此就影響明舒的心態。


    本來有的問題就不算是問題,女兒小的時候管一管是怕明舒走錯路,現在明舒都奔三了,關於人生的決定就應該她自己來做。


    明義如還是明白這道理,在這種局麵下也能很快就接受,不會對寧知怎麽樣。


    再者,寧知的表現其實比很多人都好多了,至少她肯來醫院照顧明舒,這一點就遠勝那些隻會說好聽的話的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還是原樣,除了多出兩個人以外,其餘的都沒太大的改變。


    明舒的治療還是繼續,每天都是吃藥檢查,空閑時候就放鬆運動,要麽在病房裏走走,要麽趁周邊人少的時候到附近逛兩圈。


    有父母在,醫院這邊就更輕鬆些了,最起碼凡楚玉身上的壓力小了很多,寧知也能抽出更多的時間守著明舒,偶爾還可以回家一趟。


    z大開學了,還沒多大感覺就到了那時候。


    寧知必須回學校,有的事不得不交由明義如接手。崽兒挺不樂意放開,老是想留下來陪著明舒,甚至準備白天回校讀書,晚上就到醫院守著病人。


    那樣肯定是不行了,不止明舒不同意,其他人也不答應,尤其是明義如。


    明義如私下裏找寧知談了一番,不清楚到底說了些什麽,可寧知最後還是鬆口了,乖乖回z大學習,盡量每天有空的時候過來一趟,隻有周末才會歇在這裏。


    陪護床還是為寧知留著,沒有別的人使用,特地留給了對方。


    撇去開學,那陣子還發生了許多另外的事:


    老曹和英姐她們隔三差五就到醫院探望明舒;江緒和葉昔言去德國了;工作室又接了一堆新訂單,還新入駐了兩位年輕設計師;還有,部分朋友開始自發地表示願意來醫院做配型,希望可以幫到明舒。


    自然了,骨髓配型是有一定的順序規定的,第一梯隊肯定是在同胞兄弟姐妹裏找全相合,其次再是骨髓庫裏找全相合,再後麵才會是半相合等情況。


    若是在以前,誰要是被查出得了白血病,那首要的事必定是發動身邊的人去做配型,時間越快越好,人越多越好,一般是爭取早點找到合適的骨髓捐獻者。但現在不一樣了,明舒被查出來是慢粒的慢性期,醫院那邊最初的做法並不是考慮骨髓移植這事,而是先把病情控製住再看。


    周邊人自願做配型,醫院肯定會加以考慮,但程醫生和溫允教授還是將老兩口叫去商量了很久,主要是討論要不要做骨髓移植,再就是如果要做,治療團隊的建議是希望盡快找到合適的捐獻者。


    溫允教授的意思比較直白,她知道明舒是明義如唯一的女兒,但還是希望明義如能發動周圍的親戚,以及找到明義如前夫,也就是明舒親爸那邊問問。


    有些事很難說得清,但骨髓移植的最佳方式就是同胞全相合,而同胞便包括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明舒親爸在與明義如離婚後再婚過兩次,與後兩任妻子共育有五個子女,最小的已經成年了,最大的那個也隻比明舒小一歲多點。


    這些人裏指不定有可以與明舒配上的,反正誰都說不準。


    溫允教授直截了當就說了,她的建議是必要時候再做骨髓移植,如果不能找到全相合的配型,那短期內就更沒考慮的必要了,骨髓移植的風險太大,真不必為了拚所謂的“治愈”就做這個。


    這事明義如沒告訴明舒,全都瞞著了,一個字不透露。


    明舒還沒想那麽遠,她個人的觀點與倆醫生差不多,認為目前還是好好控製病情,追求穩妥的路線,不是非得急於求成。


    再有,就算到了必須做骨髓移植的那一天,找個半相合也可以,全相合哪有那麽容易就找到,很多白血病病患都是做的半相合,術後排異風險確實會大點,但至少有個希望不是。


    骨髓這個隻是其中一個小插曲,影響不大。


    反正對明舒沒太大的影響。


    治療還是繼續,一天接一天地重複。


    然而是藥三分毒,藥物帶來的大大小小的副作用逐漸出現,到後麵就不止是嘔吐和骨頭痛,伴隨而來的還有體重的小幅度增加,皮膚變白,乏力與胃寒……這些症狀不算太重,有的輕微,整體而言還算可以。


    明舒不覺得治療難以忍受,全都抗住了這些副作用。她還是十分主動地與醫生溝通,哪裏不舒服就會講出來,稍微有點痛都會告訴程醫生他們。


    血液科這邊還有好幾位慢粒病人住院,那些人的病痛程度都比明舒嚴重多了,其中甚至有一位已經進入急變期的病患。


    可惜天不遂人願,那個慢粒急變期的病患在醫院停留的時間並不長,連半個月都沒有。那人死了,醫生盡全力也沒能把他拉回來,醫護人員們可以做的隻有減輕病人的苦痛,讓他臨去世前少遭點罪。


    救治無果的這天傍晚,那位病患的家屬直接在大樓裏就哭開了,悲痛喊嚎的聲音很大,撕心裂肺的。


    人都沒了,家屬情緒比較激動也能理解,但為了維持秩序,醫院這邊還是不得不把家屬帶離下樓,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好聲好氣地寬慰。


    明舒旁觀了此事,雖然沒能見到那位病患啥樣,但看到了幾乎哭昏過去的家屬。


    生死離別每天都會在醫院上演,所有人對此都清楚,但道理是一回事,真正遇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由於鬧了這麽一出,餘後的一天時間裏,醫院都被一股子沉鬱的氣氛所籠罩,不論病人還是家屬都壓力重重,心頭更加緊繃了。


    正值周末,寧知便過來了,還拍了幾段秋天的視頻帶給明舒看。


    明義如不在,出去了,離開前也沒說去了哪兒。明舒默認親媽是回去解決公司的業務問題了,便沒怎麽上心,等寧知問起時還不咋在意地說:“應該是在公司,昨天晚上她秘書都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


    寧知了然地點頭,也沒多問。


    林姨也過來了一趟,她是最後一個得知此事的,這時才聽說了明舒生病。老人家的抗打擊能力遠不如其他人,與普通大眾一樣,林姨過來見到明舒了就憋不住眼淚,硬是從頭哭到尾,兩隻眼睛都哭腫了。


    林姨講不出太煽情的言語,淚眼婆娑地看著明舒,到底隻有一句:“造孽……怎麽就得了這種病……”


    老一輩對慢粒的印象挺悲觀的,知道這玩意兒就是俗稱的“血癌”,記憶中得過這種病得人基本上都沒了,便愈發感覺像天都要塌下來了似的。


    寧知還安慰了林姨老半天,又是遞紙又是倒水,中間還幫林姨順順氣,擔心老人家哭太狠了會背過氣。


    明舒無奈之餘是感動,心裏有些難以言喻。林姨於她而言就是明義如一樣的存在,她就是她的家人,即使沒有血親關係,可林姨跟她們一家人早就是超越血緣親疏關係了。


    晚一點是寧知開車送林姨回去,然後再從玉林苑帶營養餐過來。


    明舒沒事幹就看手機,點開秋天的視頻反複播放。她有那麽久沒見到秋天了,多少還是有一些想念毛團子,待寧知回來後就問了幾句。


    “它這個月做體檢沒有?”


    寧知說:“做了。”


    明舒:“怎麽樣,醫生咋說的?”


    寧知:“還行,將就。”


    “上次好像不太行,醫生讓多看著點。”


    “嗯。”


    明舒問:“它現在還是在玉林苑?”


    寧知搖搖頭,“送回去了,我奶奶帶著。”


    “那也好,總是請人看著不保險。”


    “我沒時間照顧它。”


    明舒端著手機再看了會兒,情不自禁又笑了笑。視頻裏的毛團子太乖了,古靈精怪的,有時候跑來跑去的,有時候會湊到鏡頭前好奇打量,它好像知道這是為明舒拍的視頻,因而很是配合地盯著鏡頭展示自己新學的技能,有一次還把明舒給它買的公仔叼出來顯擺。


    寧知不聲不響地站在一邊,把營養餐全都擺出來,然後叫明舒過去吃。


    明舒有點不舍地放下手機,穿鞋子上前,習慣性喝半杯水再吃東西。


    寧知守著為她夾菜,陪她吃飯。


    吃到一半時,寧知倏爾低低說:“醫生上次講,秋天好像有點認知障礙了。”


    明舒止住動作,抬頭看去。


    寧知又說:“它太老了。”


    病房裏沉靜,空氣都快凝滯了。


    明舒嚼了嚼菜,突然感覺味同吃蠟。


    寧知垂垂眼,將湯也端出來,推到明舒麵前放著,遲疑了下,還是緩聲道:“明老板,你也別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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