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拂來,吹得樹木枝葉晃動,摩挲出沙沙的輕響。


    這個時間點了,整棟樓隻有十八樓的兩戶房子內還保持著明亮,許久都不熄燈。


    西側的屋子裏,一眾小年輕們轉來轉去,不斷在房間與客廳之間進出,分床位、找牙膏毛巾、洗澡……電視機被打開了,投屏放電影,粉頭發她們都窩沙發上挺屍,沒長骨頭一般。


    有人事兒多,在外麵裝斯文,回來了非得喊餓要吃宵夜,可進廚房卻什麽都沒找到,別說菜了,連粒米都沒有。李林澤點了外賣,讓這群損友別大聲嚷嚷,不然明天準會被投訴。


    寧知全都不管,也不跟著起哄,單獨坐在沙發一角,默不作聲翻手機,看朋友圈,打遊戲,進群邀人。


    粉頭發從冰箱裏搬了些冰鎮飲料過來,丟一罐可樂給她,“接著!”


    操作遊戲界麵的空閑之餘,寧知抬起胳膊,穩穩就抓住東西,可沒喝,順手就把冰涼的易拉罐放茶幾上。


    李林澤挨過去,衝粉頭發說:“婧兒,也給我一罐。”


    “沒了,就那一罐。”方俞婧說,“還有啤酒和蘇打水,要麽?”


    李林澤爽快回道:“來瓶蘇打水。”


    方俞婧低身找找,又扔一瓶汽水過去。


    李林澤接住了,順勢就擰開瓶蓋,將蘇打水放寧知麵前,而後拿過僅剩的那罐可樂,摳開拉環,自己仰頭就喝了。


    做了個交換,動作不要太快。


    寧知沒反應,隨他怎麽樣,不在意這些細節。方俞婧卻有點較真,見李林澤這麽幹就微瞪眼睛盯著,“李林澤你幹嘛呢,手癢是吧?”


    李林澤散漫癱著不動,左耳進右耳出,歪過頭就說:“寧知也不介意,不就一罐可樂麽,別那麽小氣。”


    “誰小氣了?”方俞婧不滿,“少糊弄人,你自己欠的。”


    李林澤癟癟嘴,油鹽不進地抬抬腿,拖長聲音說:“你這可是明晃晃偏心啊,至於嗎……”


    兩個冤家愛互懟,見麵就吵吵,不時就掰扯兩句,都是閑的。


    寧知不想參與其中,沒興趣加入,聽都不願意多聽,一直看著手機屏幕不抬頭。


    另一邊,凡楚玉剛艱難把明舒扶到床上,讓人側躺著,避免因醉酒嘔吐而窒息的危險。


    明舒沒吐,好好的,隻是喝多了臉發燙。


    雖然是多年的朋友,不必太刻意維持所謂的距離,但凡楚玉還是沒幫明舒換衣服什麽的,連給她擦把臉都不曾,隻問要不要喝水,別的就沒了。


    明舒沒回答,倒床上了就不省人事。


    沒辦法,凡楚玉還是備了一杯水放床頭櫃上,又將頂上的大燈關了,換成光線柔和不刺眼的台燈,如此既不影響入睡,又能方便明舒起夜。


    除此之外,她還給林姨發了條短信,讓其明天早些過來照顧這邊。


    不清楚明舒和紀安黎上個月就已經分手,凡楚玉還猶豫要不要通知紀安黎,念及平時都是朋友,自己這突然上門還是應該知會一聲,而且明舒很少時候會喝這麽多酒,今晚為了應酬太拚了。


    但最終還是沒有,告知了反而怪怪的,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還是不給明舒添麻煩。


    沒在這裏久待,凡楚玉很快就離去,一個人出門下樓。


    空調運轉了一晚上,天黑又天亮。


    明舒就那麽穿著晚禮服躺床上,薄被蓋到胸口的位置,沒知覺似的。


    生活不易,做生意更不容易,私下裏總有許多狼狽時刻,一如現在。


    第二日清晨是大霧天氣,窗外白茫茫一片,遠處的街道和高樓大廈都半隱半現在白色之中,空氣中的水汽很重,天地間都充斥著一股子潮濕。


    附近的繁華不減,照舊是車子擺成長龍。


    林姨七點就上門了,到這裏後就輕手輕腳的,先去房間那裏看兩眼,見人還睡著就小心翼翼走開,回客廳裏收拾。林姨心思細膩,算著時間幹活,盡量不打擾到房間裏麵,放輕動作,不怎麽弄出響動。


    凡楚玉回來了,店裏的活兒又分擔到兩個人頭上,可以輕鬆些,不像前幾天那樣趕。


    上午不去店裏,明舒到大中午才起來,下床後整個人都腦袋昏沉,太陽穴還疼。她沒歇好,有點精神不濟,臉色也差,嘴皮子都幹了,身上還留有難聞的酒味,頭發也亂。


    宿醉過後不好受,渾身上下都要散架了。


    明舒光腳坐床邊緩了緩,捏捏眉心,嗓子都澀得痛,幹巴得不行。身上的晚禮服已經皺巴變形了,壓了一晚所致,這玩意兒金貴,不能穿著睡,不然就該報廢了。


    好在這一件禮服是自家的,報廢了也不心疼。


    林姨過來一次,進屋看看。


    明舒擺手示意不用管自己,張張嘴就說:“沒事……”


    不開口還行,一出聲就能聽出嗓子都微啞了。


    林姨心疼人,知道這是昨晚參加了宴會,立時上前給她揉揉頸肩。


    緩過這陣兒就好了,沒什麽大不了。


    下午還要工作,明舒不能矯情,緩過來了就得開動。她一點鍾就出去,到那會兒又恢複如常,化個淡妝,一身收腰小西裝,讓司機來接自己。


    對麵那群小年輕也剛起來不久,一個個懶得出奇,晚上不睡白天不醒,這時才兩眼茫然地起來,宛若霜打的茄子。


    明舒開門就撞上了方俞婧,那姑娘是出來透氣的,剛起床還沒洗漱,頭發亂糟糟,穿著也清涼,小背心加短褲,腳上的拖鞋都是穿的寧知的。


    那雙鞋不合腳,一眼就能看出來。


    明舒不記得昨晚了,行頭瞧見對方就一怔,以為隻有方俞婧才去對麵過夜了。她對方俞婧還有印象,一下子就回想起上次在大門口的情形,猜到兩人的關係應該較為親近。


    方俞婧自是也認得明舒,清楚她是住寧知對麵的女人,但沒有過多上心,連眼神都不願多勻一個,手裏捏著一支電子煙就往過道盡頭走。


    同小鬼脾氣一樣,不過還要冷漠點。


    望了下對麵的大門,明舒轉身朝相反的方向去。


    前一天對所有人而言都平常無奇,一切都如同以往,這一日也是如此,普普通通地過,沒什麽特別之處。


    中午太陽由雲層裏冒出來,濕潤的霧氣散去,下午又熱了,溫度攀升至三十四五度,沉悶且幹燥,走在路上都燙腳。


    明舒在工作室待了半天,沒做什麽重要的工作,畫一下午設計圖,順便檢查發布會的方案。


    再回到玉林苑,又在停車場裏遇見了寧知,但這次不是趕上對方晚歸回來,而是開車出去。寧知車上還有其他人,不止一個,副駕駛座上的是方俞婧,後邊的不認識。


    發現那人又離開了,明舒不由得多注意了兩眼。


    不清楚是暫時出去還是如何,反正隨後的一天沒再見到寧知,樓上樓下都沒遇到。


    林姨帶了些特產過來,給明舒一份,也分兩袋給寧知。


    到對麵敲門,沒人應。


    “那孩子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怎麽這兩天都不在家?”林姨問。


    明舒在電腦上下載文件,沒空顧及這些,隻說:“可能是正好不在家。”


    “早上就去過了,沒人,昨天也是。”林姨還有點憂心,“之前不天天都在麽,去一次就能找著。”


    明舒不擔心這些有的沒的,認為雙方的關係沒到那地步,便隨口說:“不是還要參加比賽嗎,可能是去學校了。”


    也有可能,那人就是這麽講的。


    林姨頓悟,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不然能去哪兒。


    又是兩天不見,其實多少還是有點不習慣,畢竟早先進進出出都能碰到,可到底還是不熟,即便心裏有一丟丟那種感受,也不會深究。


    明舒不愛瞎想,沉心畫圖,該幹什麽就去做,不為外界所擾。


    工作室迎來了一位挑剔的客戶,不缺錢的大金主,凡楚玉打電話過來,讓明舒親自對接。


    要忙著賺錢,得應付要求頗多的客戶,那點不習慣終究還是煙消雲散,明舒沒心思顧及那些,餘後的一個星期都紮根在工作室裏,期間有兩個晚上都沒回去。


    再見到寧知是在三天後,小區外的街口。


    寧知還是跟朋友一起,可這次沒有李林澤在,都是生麵孔,不是之前那些個。


    明舒從旁邊路過,提著袋子。


    寧知又換了新的穿衣風格,緊身背心配軍綠褲子,腳上是一雙帥氣的黑皮靴,手腕上戴著一串珠子作配飾。


    不過那頭惹眼的卷毛還是一成不變,氣質依舊囂張。


    許久不見,乍然還有種怪異的熟悉感。


    明舒走得不快,經過那裏時也不停留,隻稍微放慢步子。


    街口到樓下不超過十分鍾,刷卡,進樓,等電梯。


    電梯才上去不久,下來還需要時間。


    明舒不著急,耐心侯著,待電梯下來了,進去,摁下樓層鍵。


    過幾秒鍾,電梯門緩慢合上——


    門外的所有事物都隨之收攏,一點點被擋住……


    還剩一條縫時又停住,重新打開。


    高挑的身影出現,寧知沉穩地等在外麵,一聲不吭。


    進來,挨她身旁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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