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傲氣,架子端得老高,說回去就真回去了。


    開門,單手拎著包進屋。


    明舒杵門口站了站,半晌才回身摁密碼鎖。


    陰雨天氣天黑更早些,回家後不久就全沉下來了,夜色比往常要濃鬱,遠處的燈光因綿綿的晶瑩細絲而變得非常模糊。


    中途小雨停歇了一回,約摸半個小時,可之後又密集落下,且愈發大了,打著玻璃窗啪嗒啪嗒的,聲響不斷。


    大雨天不方便開車,路上濕滑容易出事,太危險了,林姨就在這裏留宿一晚。反正房子足夠大,光是房間就有寬敞的三間,隨便住哪一間都行,明舒也不當她是外人,從來都以半個長輩對待。


    林姨有心,這晚還熬了一鍋蓮子雞湯,下午就燉砂鍋裏了,到這會兒已經煮得咕嚕直冒泡了,香氣四溢。老一輩會處事,委婉問了明舒的意見,接著給對麵那位盛了一份端去,另外還送了些幹貨和鹵味。


    過去一趟,空著手回來。


    小卷毛不禮貌,沒回禮,東西收了就收了。


    林姨不生氣,反倒比較樂嗬,笑著說:“也沒她讓回什麽,非得塞錢給我,這孩子,咋這麽客氣。”


    明舒自是也不在意這些禮節,就沒想著寧知能有多懂事,聽到這個還略感意外,“給了多少?”


    “沒數,可能有千把塊。”林姨比劃了下。


    明舒微挑眉尾,“挺大方。”


    林姨說:“那邊好像到現在都沒開火,估計是不在家裏煮吃的,雨下得那麽大,外賣也送不進來。”


    才搬進來一天多點,很多東西都來不及置辦,更別說買菜買米了。


    當然,那人從小就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以往在寧家連喝杯水都有人伺候,瞧著就不像是會做飯的。哪怕會,多半不會親自下廚。


    明舒順著問:“要不要再送碗飯?”


    “不用,”林姨回道,到廚房裏端菜,“已經送了。”


    少有的一桌吃飯,有個人陪著沒那麽冷清。


    明舒多喝了小半碗湯,放下筷子,突然記起一件事,便叮囑林姨:“別告訴她我叫什麽名字。”


    這要求太奇怪,莫名其妙的,林姨一愣,但隨即還是應道:“沒說,她也沒問。”


    明舒擦擦手,“其它的也別講,工作室那邊,還有楚玉她們,不要在她麵前提。”


    林姨不解,可轉念一想以為明舒是不願意透露太多,回道:“都沒有,放心,不會聊這些。”


    明舒向來低調,不張揚,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


    雖然是從事設計行業的,自己還是老板,但她與寧知是兩個極端,屬於那種沉得下心來的人。


    寧知過來了一次,但沒進門,來還碗的。


    那時明舒已經回房間了,沒能遇上,林姨開的門,熱情客氣地要請對方進來坐坐,可寧知還是沒來。


    或許是吃人嘴短,小鬼對著林姨都軟和了兩分,不似對別人那樣,儼然就是個老實規矩的女孩子。


    房間門半開著,明舒在裏頭聽見了聲音,清楚是誰來了,不過還沒上前瞅一眼,客廳裏又安靜下來。


    睡前,明舒慣例翻微信,看了會兒朋友圈才躺下。


    紀安黎沒再發消息了,兩人的聊天時間還停留在前一天,未讀的紅色提示很是刺眼。


    長按對話欄,明舒將其標為已讀。


    朋友圈裏的動態一長串,老曹發的條數最多,一天能刷屏七八條,全是分享的拍攝照片。凡楚玉亦發了兩條,都是關於店裏的動向宣傳,也不算是打廣告,僅僅展示一下,畢竟店裏的大部分產品都不對外售賣,隻能租借或專門定製。


    從上往下翻了翻,一一看完。


    下拉了四五頁,夾雜在老曹和英姐她們中間,紀安黎也發了一條動態,空白圖片,編輯了很短且極具指向性的一句話——


    「能不能談談?」


    沒有指名道姓,沒有@誰,連共同好友點讚都沒有一個。


    單獨發給明舒看的,屏蔽了其他人。


    明舒手下停了片刻,臉上無波無瀾,不受觸動般,看不出半分表情變化,整個人過於冷靜了。


    朋友圈是淩晨四點發的,太早又太晚的時間,興許是夜半醒了,一時衝動而為之,興許是那時候還沒睡,沒辦法了才這麽做。


    紀安黎那人是個好脾氣,與明舒一樣,但在感情裏較為情緒化,時常會做出一些不符合年齡的行為。


    有的舉動在十幾歲時可以稱之為浪漫,三十歲了還那樣做,就顯得多餘了,沒必要,不僅打動不了對方,還很不成熟。


    真要是想談,大可麵對麵講明白,抻開了慢慢說。


    然而紀安黎不敢,邁不出那一步。


    如若正兒八經談了,雙方都做了選擇,還是不變的話,這段感情就是正式畫上了句號,沒有任何一點可以挽回的餘地。


    紀安黎都想到了,模棱兩可下不定決心。


    向下再滑動,忽視這一條。


    大雨還在下,悶熱在潮濕中逐漸散去,淩晨過後的城市涼爽舒適,睡覺都不用開空調。明舒十一點就放下了手機,但還沒有困意,期間翻了好幾次身,不知何時才睡著的。


    被水洗刷過的金融城煥然一新,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早上冷風習習,樓下的地麵上積盈著水,到處都濕濘。上午不去工作室,要去東街口新店轉一圈,明舒讓司機到小區大門口接自己,一大早就下去了。


    下樓的時間偏偏趕上了,剛走到門口就又撞上了寧知。


    對方跟幾個同齡人站在一起,在講著什麽,麵前還停著昨天那輛牧馬人。那些人好像都是她的朋友,其中就有老曹酒吧的新員工,那位狼尾調酒師,另外的男男女女都有,打扮得十分新潮,樣貌都還不錯。


    這群人都是高個子,除了一位粉頭發的女孩子。女孩子時不時就挨著寧知,又不至於碰上去,始終隔著一定距離,但遠遠看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視覺錯差使得這一幕倍顯親密。


    明舒瞅見了,沒亂想,隻在路過時望向寧知。


    小卷毛今兒倒是沒那麽誇張了,普通的短袖長褲,頭發紮起來了,挽成了一團,額前垂下些許,挺有朝氣的打扮,很颯。


    寧知早發現了她,但當做沒看到,依然聽朋友講話,僅在垂眼時不動聲色瞄了下。


    司機就在門口等著,走一段路出去,明舒也沒上心,很快就彎身上車了。


    車門一關,視線霎時被擋住。


    大門口,粉頭發女孩子拉了拉寧知的袖子,“看什麽呢?”


    寧知收回眸光,麵上淡定,“沒什麽。”


    粉頭發女孩子不信,問:“那你說說我剛才講什麽了?”


    寧知不吭聲。


    女孩子有些窩火,“你就是沒聽,講半天都白搭。”


    這人不為所動,低著腦袋,伸出腳尖踩踩黏貼在地上的落葉,心思都飄遠了。


    玉林苑到東街口大概二十分鍾車程,雨後過去更費時一點,加上惱火的堵車,路上足足耗了四十多分鍾。


    明舒雷厲風行,到新店就開始忙碌,爭取一上午就搞定這邊的事宜。凡楚玉不在店裏,近幾天都不會過來,有別的事要忙,之後的一個星期明舒得兩頭跑。


    員工們見到明舒都怵,生怕哪裏做得不夠好會被挑毛病批評,哪敢懈怠,一個個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明舒這人嚴厲,上次過來檢查,因為發現了問題就直接當場開除了一位老員工,問責到底。她跟凡楚玉是兩個行事風格,素來對事不對人,對誰都不心軟,不容易被糊弄。


    這回比上次好,沒找出太大的問題。明舒中午前就離開了,隨後沒去老店,而是徑直去了上次讓助理訂的那家高級餐廳,約見合作商。


    洽談非常順利,合作商爽快,一頓飯的功夫就談妥了。


    後續是秘書來處理,明舒這才回工作室,加班到很晚才離開。


    緊隨其後的兩天都很忙,進進出出都是店裏的事,原本兩個人的工作壓到了一個人頭上,搞得挺累。


    明舒都快住工作室了,中間還熬夜了一晚,沒回去。


    林姨擔心她,專程過來送飯。


    見她臉色都有點蒼白,太疲憊導致的,林姨問:“明天晚上還回去嗎?”


    明舒沒聽懂話裏另外那層意思,徑直說:“要回。”


    熬過事兒最多的階段就輕鬆了,第三天終於能歇口氣。


    這天隻有上午才工作,下午都待在家裏。


    一半是為了給她補補身體,林姨從兩三點就在廚房打轉,煲湯,燉肉……


    明舒在房間裏睡了小半天,到點了再起來泡澡。


    進浴室之前,她出去倒了杯水,回房間後也沒再關門,虛掩著。


    進去又是一陣兒,再出來時,她隻披著一件麵料柔軟的睡袍,腰間的帶子鬆垮垮係著,領口較為敞開,遮擋不住衣料之下的兩弧白軟,露出胸口一大片光滑細膩的肌膚。


    睡袍還是早先那件,短的,穿著涼快。


    她一麵走一麵擦頭發,到床邊了都沒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


    寧知僵直身子,一下子就憋著了,定定杵那兒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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