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蘇烈拉著老長一個音節,最後笑道:“你就為了這個而被折磨成這魂不守舍的模樣?”笑了一陣,勸解,“主上沒有剝奪你的軍權,說明主上對你的信任不減。其餘人……”有些不當回事的搖了搖頭,“其餘人你不用在意,將主上交代好的事情辦好,一切的懷疑和猜度就將無所遁形。”


    說得倒是容易啊,共尉不是一個沒有思想的人,他自己想不開的同時又遭受軍中同僚異樣的眼光和戒備,又怎麽是幾句話就能開導得了的呢?


    蘇烈顯然也看出共尉內心的擔憂,但是接下來他們將要麵臨的可能是一場艱難的戰役,蘇烈很擔憂以共尉現在的狀態該怎麽去指揮接下來的作戰。


    共尉卻是有了打算:“烈,我想將麾下的部隊轉交給你,自己則帶著親兵前去會章郡請見主上。”


    “呃?”蘇烈愕然了,他想阻止但是沒有足夠的理由。


    對於任何一名將領來說,他們所掌有的一切都是來自於主上的信任,特別是在呂哲軍這一方的將領,由於完善的製衡各個將領雖是掌軍卻難以用自己的意誌去真正的統領,他們控製部隊的環節太需要來自主上的承認了。


    蘇烈有很認真在聽共尉的遭遇,現下衡山郡一部的軍法曹和掌佐已經對共尉心懷戒備,他剛才雖然是在勸導,可是也明白若是沒有呂哲的示意軍法曹和掌佐根本沒那個膽量,因此可見呂哲還是對共尉有些放心不下的,說什麽信任不減不但蘇烈自己覺得胡扯,共尉也根本沒當回事。


    “也好。”蘇烈的遲疑在表情上能很清楚的觀察出來,他是在遲疑自己能不能打好這仗,補充道:“你見到主上之後快些回來。”


    “回來?”共尉不清楚自家父親寫信讓反叛的時候呂哲知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都還不清楚,談何什麽回來繼續領軍?


    不論是共尉還是蘇烈,甚至於是其餘人,他們都理解事情也就是那麽回事。呂哲知道共尉的父親共敖在楚國陣營。而似乎關於共敖傳出對呂哲的言論也說得太難聽了,呂哲對共尉有所提防純屬再正常不過。其間呂哲沒有對不起共尉,要怪隻能怪共敖誤了自己兒子。


    其實吧,呂哲在聽到那些言論後還繼續讓共尉領軍沒有派人拿下,從某些方麵來說共尉還要心中感激才是。


    共尉心中的確挺感動。不過他不能把來自於主上的優厚當成是理所當然,身為部下該有個部下的樣子,應該盡快前去請見。至於請見之後呂哲會怎麽對待共尉,那是之後的事情了。


    大軍沒有休整,合並起來足有十二萬的軍隊蘇烈所選擇的行軍路線拿了個折中,他們走的是巢湖沿線,大概能用兩天的時間趕到曆陽。


    曆陽在呂哲進軍會章郡的時候已經被清理了一遍。蘇烈率軍前來的時候還能看見廢墟處處,偶爾也能在路旁發現幾具已經腐爛了的屍骸。


    “曆陽距離丹陽五十裏,距離東城一百餘裏,”駐營後的蘇烈正在觀察地圖。他必需要對地勢有初步的印象,不然接下來隻能抓瞎了。


    大軍每到一處必定是會灑出斥候,蘇烈雖是初次獨自領軍卻也有接受過相應的教導,畢竟當初呂哲在南陵可是開過兩個月多的速成班來著。


    灑出的斥候分為多個方向,丹陽那一線的斥候是最早歸回的一批,他們帶來了一個讓蘇烈有些發懵的消息。


    “有楚軍正在逼近丹陽?”蘇烈是真的懵了,特別是那支逼近丹陽的楚軍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想要攔截的泗水郡南下楚軍。


    “回將軍,楚軍打出的旗號看來,領軍主將該是項柱。”斥候如實回稟。


    項柱?蘇烈這下臉色變了,項柱不就是情報中泗水郡楚軍的主將嗎?那麽正在逼近丹陽的楚軍是南下的楚軍無疑了。


    他們在得到命令後也沒耽誤,沒想到已經盡力趕路了還是沒能攔截南下的楚軍,若蘇烈一開始選擇的行軍路線是芍波那一線,那麽豈不是要糟糕?畢竟走那一線與丹陽可是會拉開將近兩百裏!


    “我軍現在在這,”蘇烈的手有點抖,可見是既後怕心裏也在緊張。他手指點的位置是所在地曆陽,結合斥候所稟告的情報,這裏到丹陽的五十裏基本是一馬平川,“是等待北麵的斥候探查歸來,還是立刻率軍趕去丹陽?”,他無法快速拿定主意,換句話說就是心中沒有主意的舉棋不定。


    曾經也就是個五百主,一時間統領十多萬軍隊能做到部隊不亂已經算是厲害了,共尉等統領級別的人在獨掌一軍之初好歹還有緩衝熟悉的時間,蘇烈一直以來除了待在南陵練兵還是練兵,短短四五天內能領著五萬多人和一幫不怎麽樣的聯合勢力交戰打得有聲有色算是不錯了,但是要讓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成為一名合格的一軍主將真的有點不現實。


    “怎麽辦?”有點慌了手腳的蘇烈額頭開始在冒汗,他也沒心思看山川輿圖了,來來回回在帳中渡步有那麽一會,最後咬著牙喊來傳令兵:“派出快馬緊急聯係主上,將我軍未能攔截南下楚軍的軍令通稟。同時記錄以下命令,大軍即刻整裝,半個時辰內做好開拔準備!”


    這是要率軍立刻支援丹陽,蘇烈想到的也就是保住深入會章郡呂哲的後路。


    丹陽目前隻有一萬駐軍,駐軍官是梅鋗。


    梅鋗是在接待共尉的時候得到有楚軍逼近的軍情,他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在燕彼刺探的情報中,泗水郡的項柱楚軍該是在五天前才出發,按照正常情況來判斷該是還在比東城更北的鍾離一線。鍾離可是距離丹陽足足有兩百餘裏地啊,泗水郡的楚軍竟然比正常的行軍速度快了那麽多,實在是不得不令人出乎意料。


    “看來……楚軍是受到我軍從水路奇襲會章郡的事情上得到啟發。”共尉一語中的了。


    泗水郡的楚軍還真的是從水路趕來,他們先是睢水登船一直南下,到了泗水這一條航線的時候拐入了屬於齊國領地的支流,然後在會稽郡的丹徒得到補給,而後從長江出海口附近逆流而上登陸江乘,消滅了呂哲留在江乘的五百駐軍,最後才直撲丹陽。


    會有這樣的行軍方式是項梁從呂哲殺入會章郡得到啟發,項柱的部隊也得到了齊國的幫助才湊足足夠的舟船。南下的五萬泗水郡楚軍在丹徒的時候又與會稽郡集結起來的七萬人會合,總數增加到十一萬的楚軍分為水陸進發,被發現的那股楚軍是走水路的一支,還有另外一支是走陸路在逼近中。


    梅鋗皺眉,“看來我們都低估了楚軍。”,他一直跟隨在呂哲的主力部隊,該是將領之中較為清楚這一戰部署的人之一,“主上江對岸,該有一天之後才會渡江。”


    共尉待在丹陽也正是因為呂哲馬上就會到來。


    “我們原定的計劃是讓衡山郡成為這一戰的主力部隊,丹陽和周邊的軍隊是作為協同的戰力。”梅鋗臉上出現了擔憂的表情:“現在楚軍直撲而來,看來之前的作戰計劃已經不現實了。”


    項梁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徒手待斃,而且其心誌堅韌,會章郡被打爛也就被打爛,將無法改變的事實拋開,極力選擇了對他們有利的措施。


    “尉,你與烈是在哪裏分別?”梅鋗這話的意思是在問蘇烈會選擇哪一條路線。


    共尉知道現在蘇烈那支部隊的重要性,可是他為了避嫌根本就沒有參與商定行軍路線的會議,現在叫他怎麽去回答梅鋗?


    如果是按照之前的計劃,呂哲在短時間內沒有來到丹陽的可能,主力部隊所需要的就是將項梁給拉到會章郡,讓廬江郡的季布和桓楚得到喘息之機。


    同時,呂哲本人包括所在部隊會繼續充當誘餌的角色,整個作戰計劃的核心就是將除了項梁之外的楚軍有生力量吸引到丹陽然後殲滅,以此為目標來為楚軍放血,削弱其戰爭潛力。


    而現在呢?楚國的泗水郡所部和會稽郡的部隊倒是被吸引過來了,可是原本作為主角的衡山郡部隊不知道被蘇烈帶到哪去,這場戲的劇本開始變得不對了。


    梅鋗用著奇怪的眼神在看共尉,看得共尉有些鬱悶和憤怒。


    “尉,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情?”梅鋗問。


    共尉最近就不喜歡別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聽到問話悶悶的等著後續。


    梅鋗意味難明的說:“或許,你離開自己的部隊一開始就在項梁的算計之中?”


    “嗯!?”共尉有些沒明白。


    “我是說,乃父身在楚營的消息該是項梁自己刻意放出,其目的就是讓我們自己內部不穩,能讓主上殺掉你最好,主上采取措施是必然,而你現在離開軍隊來到這裏……”梅鋗越說越覺得有些恐怖了,項梁竟是利用人心利用到這地步,實在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共尉呢?他聽著梅鋗的話,臉色開始變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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