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煜趁著夜色到淬錦苑,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可如今一請太醫,頓時後院所有人都知道,付煜剛回府就去了淬錦苑看望薑韻。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不知什麽感覺,五味雜陳。


    不管眾人心中如何想,都很快地趕到了淬錦苑,畢竟得在殿下麵前表現出姐妹情深的一幕。


    所以,在太醫趕到淬錦苑時,淬錦苑中站滿了人,臉上皆掛著擔憂。


    隻除了一個人沒到。


    陳良娣隻掃了眼,就發現了眾人間少了王妃娘娘的影子,她眉心不著痕跡地輕擰了一下。


    薑韻抽筋也隻是一時。


    太醫趕到時,她都適應過來,幾欲不疼了。


    可薑韻卻依舊伏在付煜懷中,她也不說話,就一直掉著眼淚,緊緊抱住付煜,依賴之情不言而喻。


    好似想將這段時間的害怕和委屈盡數哭出來一般。


    薑韻生得一副嬌弱溫柔模樣,如今臉頰上盈盈掛著淚痕,似點星的眸子中盡是濕意,隻眼睫輕輕一顫,都足以叫旁人生了心疼。


    付煜摟著她,別說什麽去顧慮王妃的顏麵。


    在看見薑韻倒在地上時,他根本顧不得理智。


    付煜拿著手帕,一點點擦淨她臉上的淚痕,隻女子不住地哭,甚至在他懷中不停喚著:


    “殿下、殿下……”


    付煜心中堵得厲害,他低聲問:


    “還疼?”


    看淬錦苑中奴才甚至有些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然女子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他一走就是近四個月,他忽然有些想不到女子在這段時間受了多少委屈。


    察覺懷中有動靜,付煜立刻垂眸,就見女子在他懷中搖頭:


    “不、不疼了……”


    她哽咽著說:“殿下,妾身沒有害秀珠,妾身、答應過殿下……”


    話落,薑韻眸中眼淚又洶湧而出。


    付煜心中頓時一陣堵得慌。


    薑韻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可付煜卻是知道她在說什麽。


    她說,她答應過他不會害他後院的人。


    女子似小獸般在他懷中哭得厲害,她說:“……我不會騙殿下的。”


    付煜眸子倏然稍沉,他深呼出一口氣,沉聲道:


    “本王知道。”


    她一心皆是他,生怕他對她有所不滿,怎麽可能會騙他?


    明眼人皆可看出,付煜根本就沒懷疑過薑韻,否則也不會趁夜色偷偷來看望她。


    是的,偷偷。


    她們倒第一次,見殿下這般心虛的模樣。


    明知這般做是在打王妃娘娘的臉,卻依然這般做了。


    她們心中五味陳雜,尤其是在看見殿下眼中的心疼時,那般清晰,連讓她們裝傻都做不到。


    何氏一時沒忍住,她上前一步道:


    “殿下,秀珠一事,證據確鑿——”


    話音未盡,何氏忽然對上付煜冷不丁抬起的視線,下意識地臉色慘白後退一步,堪堪噤聲。


    付煜臉色陰沉,他心中本就堵得慌,既看不得薑韻這副模樣,偏生王妃那邊有孕,他拿王妃不得。


    誰知何氏竟敢在此時撞上來。


    付煜臉上堪無情緒,卻讓人心生涼意:


    “薑良娣位高於你,何時輪到你對她指手畫腳了?”


    是人皆會偏心。


    付煜被薑韻這副模樣激出一腔憐惜情緒,恐怕就是王妃親自在這裏,他都聽不得王妃說薑韻一句不好,況且是何氏。


    何氏啪得一聲跪下,臉色蒼白:


    “妾身知錯。”


    付煜冷嗤一聲,不耐煩道:“滾出去跪著!”


    何氏渾身一僵,如被雷劈中般,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實付煜不愛慣後院的事,所以後院的女子雖怵他,卻也從未在他這兒受過罰,即使何氏,這也是第一次被付煜冷臉怒斥。


    她臉上一陣難堪,隻覺臊得慌,還有些心涼和傷心,畢竟府中後院女子,幾乎沒有不傾心付煜的,付煜這般態度,頓時讓她眸紅一片。


    付煜撂下那句話,就沒看何氏,冷冷看向太醫:


    “她怎麽回事?”


    “回殿下的話,薑良娣隻是抽筋了,如今已經好了。”


    付煜聽得心中一股怒意。


    什麽叫“隻是”?


    許是付煜如今覺得薑韻受了委屈,就連旁人對她一絲怠慢都容不得,眼見薑韻都疼得滿身冷汗了,太醫卻鬆了口氣,覺得沒什麽的模樣。


    付煜頓時扯了扯唇角。


    他在的時候,府中人都這般對她,那他不在時呢?


    付煜涼涼抬眸:“她每次抽筋,都是自己熬過來的?”


    鈴鐺哭著點頭:


    “太醫說這是正常反應,主子每次抽筋都疼得一身冷汗,奴婢們想幫主子緩解,卻不得章法,隻能眼睜睜看著。”


    付煜偏頭看向太醫,眸中一片冷意:


    “本王記得,王妃有孕時,就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太醫再遲鈍,也發現了殿下對他的不滿,許是心中有鬼,他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隻一頓,太醫就立即回神,他苦笑道:


    “回殿下的話,正院中有顧嬤嬤在……”


    顧嬤嬤,是付煜在王妃有孕時,特意指給正院的,因其會藥膳,又格外懂得照顧孕婦,這種應付女子孕期反應的事情,顧嬤嬤可比他有用多了。


    付煜也想到這茬,似停頓了下,又似沒有。


    說到底,還是淬錦苑中無人可用。


    但即使如此,卻不代表這其中太醫就盡心盡責了。


    在付煜懷中,薑韻一直哭著,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再垂下頭去看時,才發現女子早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女子消瘦得厲害,在他離府前女子臉上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肉,如今又沒有了,甚至她姣好的眉眼下一片青黑,連這般嘈雜的環境都能睡著,顯然她近段時間根本沒有休息好。


    即使是睡著了,女子眉心依舊輕輕蹙在一起,似在夢中都不好受。


    付煜一腔的話,在看見女子入睡時,頓時堵在喉間。


    他稍抬頭,掃了眼屋中的其餘人,沒管她們臉上的擔憂是真情還是假意,冷淡地低聲道:“都退下。”


    李良娣默默看著付煜的作態,她冷不丁地垂下眸眼。


    她一直以來的高傲在這時褪了不少。


    她往日得意張揚,不過仗著有子有寵,可如今,付銘被殿下留在前院,沒有殿下的命令,她甚至連見付銘一麵都不得。


    而所謂的寵愛?


    李良娣覷了眼,付煜護在女子身上的手,似怕女子疼,他動作間格外溫柔。


    殿下何時這般替旁人考慮過?


    即使在她最受寵,殿下可對她可有過這般溫柔和照顧?


    李良娣眸中閃過一絲恍惚。


    究竟是她不記得了,還是根本沒有過?


    陳良娣服身告退的動靜讓李良娣清醒了些,她沒再看向付煜,有些失魂落魄地被安鈾扶著朝院子中走。


    快到晗西苑時,李良娣忽然問:


    “當年我有孕,殿下可有不顧夜色,來看過我?”


    安鈾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句,愣了一下,遂後她咬緊了唇瓣,支支吾吾做不出回答。


    主子有孕時,甚至王妃還未進府。


    主子發動那晚,殿下都是從許良娣的玉蘭軒趕過來的,那次,的確是趁著夜色。


    也隻有那一次。


    可這話,讓安鈾怎麽對主子說?


    半晌,安鈾沉默下來。


    李良娣輕扯唇角,她有些恍涼地說:


    “殿下態度明明早就擺在那裏,是我自欺欺人,一直裝作看不見。”


    她雖一直說著,殿下待她不公,但心中卻一廂情願地告訴自己,殿下最寵愛她。


    否則,怎會容許她一直頂撞王妃,而從不責罰她?


    李良娣閉了閉眼,夜色間,似有什麽從她眼角滑過。


    可不待安鈾看清,就見主子似重新振作,她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地說:


    “殿下回來了,總該讓我見阿銘了。”


    殿下的寵愛如雲煙,看不見摸不著,說散就散了。


    但她還有付銘。


    夜色越來越深,而正院中卻還有光亮。


    秀琦有些揣揣不安,時不時朝外看一眼,她有些遲疑地道:


    “娘娘,後院人皆去了淬錦苑,我們不去,真的沒有問題嗎?”


    王妃先前還有些困覺,聽到淬錦苑的事後,就從床榻上起了身,如今她抿著茶水,低垂著眸眼,似沒聽見秀琦的話一般。


    茶水解困。


    王妃隻覺越來越清醒。


    秀琦有些焦急,在屋子中來回走動,最終,她咬唇說:


    “娘娘,不然我們還是去淬錦苑吧?”


    秀琦生怕自己娘娘會在殿下眼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啪,王妃將杯盞撂在案桌上,杯底和桌麵接觸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秀琦頓時噤聲,抬頭去看王妃。


    王妃一點點擦淨手指,她不緊不慢地說:


    “秀珠死了,凶手很可能就是薑韻,殿下不顧本妃感受,連夜趕去淬錦苑,你覺得,本妃現在該是什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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