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看了她一眼,隻見她臉上滿是擔憂和憤怒,眼角和額頭上遍是皺紋,按年紀她不過是二十出頭,可卻是一臉的滄桑,讓她看上去不知道比真實年齡老了多少歲。


    “水兒,你沒事吧。”小七扶住若水的肩膀,目光冷洌地看向那婦人,要不是看在她抱著孩子的份上,他幾乎忍不住要出手教訓她了。


    “我沒事。”


    若水對小七笑了笑。


    “這位大嫂,我不是惡人,我隻是看這孩子剛才喘不過氣來,這才幫了他一把,你瞧瞧,他現在是不是比剛才好得多了?”若水也不惱,柔聲解釋道。


    那婦人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


    隻見不久前還昏迷不醒,臉色發紫的孩子現在已經醒了過來,雖仍有些虛弱,臉上卻泛起淡淡的紅色,他慢慢睜開眼皮,看著眼前的婦人,微弱開口:“娘……我餓……我渴……”


    “孩兒,我的好孩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那婦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喜極而泣,將孩子緊緊抱入懷中,不停地拍撫著。


    “孩兒,你終於沒事了!嚇死娘了!”


    她又哭又叫,還是旁邊的人忍不住提醒她道:“喂,你該好好的謝謝那位姑娘,剛才你這孩子馬上要死了,幸虧是這姑娘出手,救了你的孩子,你不謝謝人家,反而對人家惡言相向,是何道理?”


    那婦人臉上一紅,她對著若水微一點頭,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剛才是我魯莽了,錯怪了姑娘,請姑娘不要見怪。”


    說話之間,她雙手還是牢牢地抱著男童不肯鬆手,顯然母子情深,那男童在她心裏比什麽都重要。


    “隻要孩子沒事就好,不必言謝。”若水不以為意地道。


    她救那孩子,又不是貪圖這婦人的一聲謝謝。


    “姑娘,你懂醫術?”旁邊的人把若水剛才救人的過程都看在眼裏,見若水起身,忍不住出口問道。


    “略通一二。”若水點了下頭。


    剛才她幫那男童治療的時候,已經對這疫症有了大略的了解,她準備回去之後研究一下,然後找出對症的藥物來治療。


    她知道這人問自己這話的目的,見好多人已經開始向自己圍攏過來,她吸了口氣,提高聲音道:“大家不要急,聽我一言。我的確是懂得醫術,實不相瞞,我們乃是朝廷派來為大夥治療疫症的醫官,明天卯時,請大家前來驛館,我會發放一些預防疫症蔓延的藥物,還有米糧。”


    “朝廷派來的,你說你們是官府的人?”那婦人本來對若水一臉的感激之色,聽了若水的話,眼中一下子充滿了戒備。


    若水微覺詫異,點頭道:“不錯。”


    那婦人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她抱起男童,連隊也不排了,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走。


    若水覺得莫名其妙,有兩句話順著風聲被吹送到她的耳朵裏。


    “哼,官府的人,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誰知道這次你們又想做什麽壞事!”


    “對,咱們才不上這個當呢!”


    “不錯,不去,不去!老子沒空!”


    那婦人的話周圍有不少人都聽到了,他們紛紛應和起來,本來向若水圍攏過來的人群登時散去,眾人的目光再也不向若水多瞧一眼,就當她是個透明人一樣。


    見此情景,若水不由和小七對望一眼。


    她知道事情的變故就出在這“官府的人”四個字上。


    小七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這裏的百姓對朝廷懷有這麽大的敵意,看來父皇之前的憂慮不無道理。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他們如此不把朝廷放在眼裏,以後遲早會變成暴民,叛民!


    若水和小七離開了那裏,心頭都是沉沉的,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兩人各自想著心事。


    忽然一陣飯菜香氣飄了過來,若水抬頭,隻見前麵矗立著一家酒樓,看樣子很是氣派,她心中一動,想起小七在驛館的時候幾乎什麽也沒吃,便拉著小七直奔那家酒樓。


    現在什麽事也及不上吃飯事大。


    人是鐵飯是鋼,小七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他也不能不吃飯啊。


    有什麽事不妨吃飽了飯再去想。


    兩人邁進酒樓的門,目光一掃,不由得都愣了。


    這家酒樓看模樣很是氣派,聞著菜香味道也還不錯,想來生意定會錯不了,哪知道出得門來,卻發現裏麵的客人寥寥無幾,就連掌櫃的和店小二,都在櫃台後麵打瞌睡。


    兩人進店之後,竟然沒人發現,也沒人上來招呼。


    若水忍不住敲了敲台麵。


    “掌櫃的,有客到!”


    那正閉目養神的掌櫃猛然驚醒,還沒睜開眼睛,就點頭哈腰地賠笑道:“是,是,不知客官想要吃些什麽?”


    他揉著眼睛站起身來,一眼看到站在麵前的小七和若水,本來笑成了花一樣的臉,又冷了下來。


    他的目光掃過小七和若水身上的衣服,臉上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兩個穿著粗布衣服的鄉下泥腿子,能有什麽油水?


    他們來自己這家酒樓吃飯,純粹是要自己的店裏抹黑!


    他頓時半點熱情也沒有了,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愛搭不理地道:“兩位要吃些什麽,饅頭?還是鹹菜?”


    真是以貌取人,狗眼看人低!


    若水腹誹。


    隻看到那掌櫃的前恭後倨的態度,若水就知道這掌櫃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勢利小人!


    她的眼睛掃過牆上貼著的菜單,輕笑一聲,慢吞吞地道:“饅頭鹹菜?這兩樣東西我吃不慣。”


    “哦?吃不慣饅頭鹹菜,那你吃得慣什麽?大魚大肉?”那掌櫃的皮笑肉不笑地道語氣中有濃濃的譏諷。


    “大魚大肉?”若水嗤笑一笑,滿臉不屑地道:“那麽粗爛的吃食,也能入口?隻有最沒品的人才會吃的東西,我連看都不看一眼。”


    那掌櫃的瞪起了眼睛,譏刺道:“喲嗬,瞧不出來,小娘子你年紀輕輕,倒是好大的口氣,你倒不怕把這牛吹到天上去,鼓破了咱們這酒樓的房頂!”


    “怎麽,你以為我是吹牛?哼,我要點的東西,諒你這小小的酒樓,還不一定有!”若水哼了一聲。


    “哈哈,不是我誇口,隻要是這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隻要你能點出來,咱們這店就一定能做出來!”


    那掌櫃的目光再次落在兩人穿的衣服上,眼中的輕蔑之色更重。


    他才不會看走眼,就看這兩人穿的一身破爛,他就諒他們也點不出什麽好菜來。


    恐怕他們這輩子聽過的菜肴,還沒有自己吃過的多哩!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若水眼中含笑,她隨意地說道:“那我就隨便點四道菜好了,就要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還要一樣,好吃好看又好聽的!”


    “什、什麽?”那掌櫃的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瞪著若水。


    “沒聽清楚嗎?要我再說一遍?好,那你聽清楚了,我要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還要好吃好看又好聽的,現在,你聽清楚明白了嗎?”


    若水聲音清脆,一字字就像珠落玉盤,說不出的好聽。


    她的話已經吸引了店裏為數不多的客人們的注意力,大家紛紛向這個方向瞧來,臉上都露出了興味的神色。


    這小姑娘的話有意思!


    那掌櫃的傻眼了。


    這前麵的三樣,倒也不難。


    天上飛的東西可多著了,比如鴿子、野雞,都可以算是天上的飛禽。這地上跑的東西就更多,豬馬牛羊,都可入菜,這水裏遊的嘛,隨便抓條魚便是。


    可是這最後一樣,好吃好看又好聽的,卻是什麽東西?


    那掌櫃的想破了腦袋,他也想不出來。


    “這、這個……”他支支吾吾,目光閃爍地看向若水,想問對方什麽是好看好吃又好聽的,可又不好意思張口。


    誰讓他剛才門縫裏把人瞧扁了,還誇下了海口,這會兒讓他向對方服軟,他實在是沒這個臉。


    “怎麽,我就隨便點了這四樣菜,你這店裏是不是做不出來?”若水臉一板,沉聲道,“那你剛才是怎麽說的?”


    那掌櫃的滿臉通紅,囁嚅著嘴唇,半晌才道:“請小娘子息怒,這前三樣菜本店都有,隻有這第四樣,這好看好吃又好聽的,卻不知道是什麽菜肴,請小娘子解惑。”


    “你連這道菜都沒聽說,還好意思讓我們隨便點菜?”若水語氣嘲諷。


    那掌櫃的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好,那我就告訴你,這第四道菜,有個名字叫做:踏雪尋梅,好了,我也不難為你,就馬馬虎虎要這四樣菜好了。”


    若水拉著小七,尋了個靠窗的位置便坐了下來。


    踏雪尋梅?踏雪尋梅!


    鬼才知道這個踏雪尋梅是個什麽鬼!


    那掌櫃的忿忿想道,他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給自己出了個難題,他要是解不出來,就等於讓所有人看自己的笑話。


    他眼珠一轉,就想到了應對之法。


    他拿起算盤,走到小七和若水的身邊,笑得皮裏陽秋:“二位客官,您要的菜馬上就會備好,隻是本店有個規矩,要先付賬後上菜,剛才二位所點的這四樣菜肴,一共是……”


    他劈裏啪啦地拔拉了一陣算盤珠子,道:“共是五兩四錢銀子,請二位先付賬吧?”


    那掌櫃的打得的確是一手好如意算盤。


    他看到小七和若水二人穿得都是粗布衣服,從頭到腳透著一股子窮酸樣,所以才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個天價。


    要知道在鄉下種田的人家,一年的生活費也就是十兩銀子,他卻一開價就是五兩多,諒這兩個窮皮也拿不出銀子來。


    他們拿不出銀子,那自己也就不用上菜了。


    那個什麽好吃好看又好吃的“踏雪尋梅”,也就難為不到自己了。


    他一臉得意洋洋,斜睨著小七和若水。


    但下一刻,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一錠光閃閃的大銀元寶托在若水的掌心裏,直送到他鼻子尖。


    “掌櫃的,找錢!”若水聲音清脆地說道。


    這錠銀元寶足足有五十兩重,那掌櫃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哭喪著臉道:“小店本小利微,找、找不開。”


    “那就先拿去做菜,要是做得姑娘我滿意,這錠銀子就全是你的,要是做出來的菜我不滿意,掌櫃的,你說該怎麽辦啊?”若水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那掌櫃逼上梁山,隻好咬著牙道:“要是做出來的菜姑娘不滿意,那我也分文不收。”


    “好,痛快,我就喜歡和痛快的人打交道。掌櫃的,這銀子你可收好嘍!”若水將銀元寶一拋,扔到了那掌櫃懷裏,然後掉過頭和小七說話,不再理他。


    那掌櫃拿著銀元寶左看右看,又再悄悄打量了小七和若水幾眼。


    他怎麽也看不出來,土得掉渣的這兩人,居然能一下子拿出來五十兩一錠的銀元寶出來。


    這銀子要不是假的,要不就是這兩人偷的搶的!


    他們要是能有這麽多銀子,還會穿得這麽破破爛爛?


    那掌櫃偷偷將銀元寶送到嘴邊,咬了一口,隻見銀錠子上立刻出現了幾顆牙印,這銀子貨真價實,不是假的。


    那就定是偷來的,要麽就是搶來的!


    那掌櫃將銀子揣進了懷裏,就像揣了塊燙手的山芋。


    他縮在櫃台後麵,眼神躲閃地看向若水和小七,心裏盤算著要不要去報官。


    他拿不定主意,決定先讓廚房上菜,安撫下這兩個人。


    如果這銀子真的來路不正,那這兩人自己可絕對惹不起。


    就在這裏,門簾一掀,店門口走進來幾個人,走在前麵的是一個滿身綾羅的胖子,肚子大得像是懷胎十月的孕婦,大約二十來歲年紀,細皮白肉,卻是鼻孔朝天,挺胸腆肚,一副大大咧咧的架勢。


    在他身後的是幾名家丁,將那胖子簇擁在中間。


    “掌櫃的!馬大爺我又來了,趕緊上好酒好菜,大爺我吃完了還有事要做,快點,快點!”


    那姓馬的胖子像是這裏的熟客,一進門就老實不客氣地對那掌櫃吆喝道,然後尋了個最好的座位坐了下來,他身邊的家丁忙前忙後地張羅著,捏肩的捏肩,捶背的捶背,一副眾星拱月的樣子。


    “哎喲,馬公子,是您來了哇!您稍等,有好酒,還有好菜,馬上就上,馬上就上!”


    那掌櫃的臉上笑得像一朵花,點頭哈腰的,態度比對著小七和若水的時候,殷勤了好幾十倍。


    果然是個隻認衣冠不認人的勢利小人!


    若水打鼻子裏哼了一聲。


    她和小七坐在這兒半天了,那店小二就跟沒看到兩人一樣,連杯水也沒給二人端上來。


    而那馬公子剛剛坐下,馬上就有店小二送上了一壺香茶,還賠著笑臉巴結著,讓人看了作嘔。


    她心想,這姓馬的不知道是什麽人,這掌櫃的巴結得也太過份了吧?就差沒把對方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了。


    那馬公子端起茶杯,送到嘴邊,隻聞了聞,就倏地變了臉色,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茶水四濺。


    他發作道:“我說老郭頭,你拿出來的這是什麽水?這也叫茶嗎?分明是給馬喝的泔水,餿水!你這家店,是不是不想繼續開下去了啊?”


    他斜著眼睛,睨著那掌櫃。


    郭掌櫃渾身一抖,忙轉過頭嗬斥店小二,道:“不長眼睛的東西,給馬公子上的這是什麽茶?我不是早就吩咐過你們,馬公子來了,要給馬公子上咱們店裏最好的茶,快去,快去!”


    店小二忙不迭地答應著下去泡茶。


    郭掌櫃繼續點頭哈腰在向馬公子賠不是,說軟話。


    那馬公子翹起了二郎腿,對郭掌櫃正眼也不瞧,隻是拿指頭敲擊著桌麵,神色冷冷地道:“老郭頭,近來你店裏的生意不錯,挺興隆啊,看來給你這家店定的稅銀,有點太低了,也是時候該提提價了。”


    郭掌櫃臉上的笑僵了一僵,心道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苦笑著看了一眼周圍,這偌大的廳堂隻有數桌客人,這也叫生意興隆?


    對方真是為了剝自己的皮,什麽話都敢說得出來。


    可他還不敢反駁,隻好賠笑道:“馬公子,您瞧,現在正是用飯的時候,可是咱店裏卻沒幾桌客人,最近的生意實在是難做得緊,請馬公子您高抬貴手,別再加稅了,要不,小人隻好喝西北風去了。”


    原來是個稅官!


    若水心想,怪不得這掌櫃的要上趕著巴結。


    但是,朝遷的稅收不是有明文規定的嗎?難道還能說漲就漲?


    尤其是永淩這個地方,因為這裏物產不豐,較為貧瘠,聖德帝一再下旨,減免永淩的賦稅,據她所知,永淩這裏最少有三年沒有征過稅了。


    可是聽這馬公子和郭掌櫃的對話,好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難道這永淩的地方區居然罔顧聖旨,私自征稅?


    這可是欺君的大罪!


    若水看向小七,隻見小七的眉頭微微一皺,目光落在那馬公子的臉上,眼底是一片冰寒,顯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處。


    她將手按在小七放在桌麵的手背上,輕輕一按,示意小七先不要輕舉妄動,再繼續聽下去,多探聽一些消息。


    小七微微點頭。


    如果這永淩居然敢陽奉陰違,私收賦稅,那說不得,他就要拿出太子殿下的身份來,好好地整治一下這裏的吏製了。


    就在這時,店小二終於想起來還有他們這桌客人,給二人送上來一壺白水。


    小七倒了杯水,見那水還算幹淨,便遞給若水。


    二人心不在焉的喝著水,豎起耳朵傾聽馬公子那邊的動靜。


    “你他娘的少廢話!”馬公子伸出肥肥白白的手,猛一拍桌子,剛剛送上來的茶水頓時灑了出來,他瞪著郭掌櫃,用手指著若水那一桌,喝道:“你是瞎了不成?這裏明明有客人,你卻睜著眼睛說瞎話,難道這不是客人,他們是鬼不成?他們、他們……”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了。


    郭掌櫃低著頭唯唯諾諾,他知道馬公子這一開了口,就像是開了閘門一樣,滔滔不絕,哪知道馬公子才說了這幾句,就住口不言,他覺得奇怪,抬起頭來,隻見馬公子的兩眼珠子向前直視,呆呆地看向若水和小七的方向,就像是魔怔了般。


    “美!真美啊!”


    就在郭掌櫃錯愕萬分的時候,馬公子猛地一拍大腿,滿身的肥肉都為之一抖,更是嚇了那郭掌櫃的一跳。


    馬公子的眼珠子正牢牢盯在若水的臉上,臉上全是癡癡迷迷的笑容,他站起身來,走到若水他們桌旁,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若水旁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姑娘,你是打哪兒來的?是第一次來到永淩吧?可知道公子爺我是誰嗎?”


    他連眼角都沒看向小七一眼,兩顆綠豆般的小眼隻是看著若水,眉花眼笑。


    小七見到他這般色迷迷的模樣,哪裏忍耐得住,他雙眉一挺,就要發作。


    若水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還要套問一下這馬公子的話呢。


    要教訓這個紈絝子弟,也不用急在一時。


    “這位公子好眼力,我的確是第一次到永淩來,請問公子爺尊姓大名?”若水笑著問道。


    聞言,那馬公子的兩隻小眼更是眯得看不見了。


    “我姓馬,本地的知府大人,就是我親舅舅!”他一拍胸膛,滿臉傲氣地說道。


    果然是個草包,一下子就泄了自己的底。


    若水眼珠子一轉,對他拱了拱手道:“原來是知府大人的親外甥啊,馬公子,失敬失敬。”


    “嗬嗬,不知者不罪,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可許了婆家沒有啊?”馬公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若水,就像是撿到了一樣大寶貝般。


    剛才他驚鴻一瞥,恰好看到若水對著小七露出淡淡微笑,隻是一個側麵,就讓他驚為天人。


    他生平最是好色,見到了這樣的美色,他哪裏還能安下心來吃飯,就連找那郭掌櫃的岔也沒心思了。


    他一心隻想將這美貌的小姑娘帶回自己家裏,別的啥都不想了。


    若水低頭羞赧一笑,目光對著小七轉了轉,“他……就是我夫君。”


    “啊?原來你嫁過人了。”馬公子臉上登時露出失望之色,可當他的目光看向小七的時候,馬上又轉憂為喜。


    美人兒的夫君不過是個土裏土氣的鄉下泥腿子,哪裏配得上這麽漂亮的姑娘。


    到時候他隨便給對方幾個銀子,讓他把媳婦讓給自己,諒他也不敢不依!


    若水點的菜遲遲未上,而馬公子那張桌上開始流水般送上了美味佳肴,香氣一陣陣飄了過來。


    馬公子的眼神掃過空空如也的桌上,看向小七的眼神越發的輕蔑了。


    這個土包子,連道菜都點不起,還好意思進來吃飯?


    不過幸好他們進來了,要不自己怎麽有機會看到這麽漂亮的美人兒呢?


    他殷勤地湊近若水,笑道:“小姑娘,本公子要了這裏最好的酒菜,你到我那桌上去用膳吧?”


    若水不動聲色地坐遠了點,被他聲音裏的討好刺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別過臉,不去看馬公子那張肥肥膩膩的臉。


    長得這麽惡心不是他的錯,可是長得這麽惡心還要出來惡心人,就是罪不可恕!


    她的動作看在馬公子眼裏,就全然不是這麽回事了。


    他不由得大是得意。


    這小姑娘一定是被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自己迷住了,害羞了,所以才不好意思多看自己,自己的魅力還真是大啊!


    “小姑娘,你不說話,本公子就當你是答應嘍!來來來,咱們這就走。”


    馬公子假癡假呆,伸過手便要去摟若水的肩頭,若水輕輕往後一閃,躲開了他的鹹豬手。


    “馬公子,咱們好好兒說話,可不要動手動腳,我還有話要問馬公子你呢。”若水輕笑一聲,眼睛對著馬公子瞬了瞬。


    這一眼秋波流慧,隻看得馬公子神魂飄蕩,連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


    “有什麽話,你盡管問,本公子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問完了話,咱們就去用膳。”馬公子色迷迷的眼珠子就沒離開過若水的臉。


    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想去動手動腳的心思,離得越近,越是看到對方那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簡直像水靈靈的花朵一樣,這樣的小美人兒,他可不能唐突了,要是嚇壞了對方,可就失去了趣味。


    “馬公子,剛才你說知府大人是你的親舅舅,那不知道馬公子你是做什麽的啊?”若水笑問。


    “本公子嗎?”馬公子笑道:“這永淩城裏的稅賦,都由本公子管理,小姑娘,你是怕本公子沒錢是不是?告訴你吧,本公子家裏金山銀山,可以買下一百個這家酒樓,你要是跟了本公子,以後想吃什麽就有什麽,想穿什麽本公子都給你買!保管那日子過得,比你跟著這窮小子強上百倍,千倍!”


    “原來馬公子你是負責征稅的啊,可是我聽說,朝廷三年前下了旨意,免了永淩的稅收嗎?”若水眨眨眼,故意不解的問道。


    馬公子有些奇怪地看了若水一眼,他是奇怪像若水這樣一個鄉下姑娘居然也會知道朝廷免稅的事。


    但是很快他就釋然了,本來征稅就是鄉下人最為關心的問題,她雖然是個姑娘家,知道此事也不足為奇。


    “這個嘛,那可就是天機不可泄露了。”他搖了搖頭道。


    要知道私自征賦,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


    他還沒糊塗到把這種事情隨便亂說的地步。


    “就連我也不能告訴嗎?要是馬公子不說,我怎麽敢放心地跟馬公子你走呢?你誇口說家裏有金山銀山,可是坐吃山空,總有吃光的一天,還不及我夫君在鄉下種田,好歹每年都會有口飯吃。”若水見他不說,故意激他一激。


    她之所以和馬公子虛與委蛇,就是想探聽明白這稅賦一事,究竟是不是那永淩知府鮮於東的授意。


    那鮮於東一臉正氣,看上去不像是幹出這種事情的贓官,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馬公子聞言,果然大急。


    他湊近上前,對著若水道:“小美人兒,說我便說了,但是隻能告訴你一個人,你知道了,也千萬不可外傳,可知道嗎?”


    “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若水點了點頭。


    “好,那我告訴你,其實吧,朝廷的確是下過旨意,免了永淩的稅收。但咱們永淩這是什麽地方啊,天高皇帝遠,就連皇帝都從來不來的地兒,要是再不收點稅,在這兒當官豈不是要餓死了?所以嘛,這稅照樣是收的,隻不過瞞著朝廷的耳目罷了,喂,小美人,我可是當你自己人,才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你,你可千萬不許說出去,知道嗎?”


    那馬公子越瞧眼前的姑娘越是心愛,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一說就拉不住。


    本來他接到了嚴令,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來到永淩,他舅舅怕他惹事,限他幾日不許出府。


    但他哪是那種閑得下來的性子,隻在家中呆了半日,就忍耐不得了,於是偷溜出府來,準備胡吃海喝一番,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家常來的酒樓裏遇到了若水。


    這可不是天下掉了個金鳳凰?


    他不由得大是慶幸,要是自己聽了舅舅的話,又豈能遇到這天大的豔福。


    他一時高興,嘴上就沒了把門的,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對著若水傾盤而出。


    “那你舅舅可知道此事?聽說他可是個大大的清官,要是知道你這樣背著他辦事,他肯定會大大的生氣。”


    若水聽了馬公子先前的話,心中大惱,但表麵上卻不露聲色,繼續套話。


    她很想知道,這件事那鮮於東是否參與其中,而這馬公子說出來的話,那絕對假不了。


    “美人兒,你想想,要是沒有舅舅的允可,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幹這種掉腦袋的事啊。不過你放心,我舅舅是這永淩的土皇帝,他跺一跺腳,這永淩城就得抖三抖,他說讓我私下征賦,百姓們就連個屁也不敢放!”


    馬公子越說越是得意,聲音也放大了。


    他就算是壓低了聲音,小七也聽個一清二楚,聞言,他放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了拳頭,兩眼冒出憤怒的光芒。


    這幫子貪官汙吏,一個個都該死!


    朝廷體念永淩百姓生活困苦,這才免了百姓們的賦稅,哪知道永淩的官員竟敢陽奉陰違,私下征賦,怪不得這裏民怨沸騰,苦不堪言。


    要不是此次爆發了疫症,自己親自前來,親耳聽到這馬公子說出原由,否則朝廷還不知道要被瞞在鼓裏多久!


    百姓們一直生活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這是朝廷用人不當,這樣的貪官惡吏,早該整治整治了。


    “那你們就不怕百姓們進京去告禦狀?聽說這永淩可不是隻有知府大人,還有一位參將大人,難道那參將大人也不管此事嗎?”


    若水繼續套話。


    “告禦狀?”馬公子嗤笑一聲,道:“他們誰有那個膽子敢進京?就算他們有那個膽子,也沒有那麽多的銀子,不瞞你說,這永淩的銀子都堆積在本公子家裏的庫房中,幾輩子都花不完,這些窮泥巴腿子要是想進京,就得餓死在半路上。至於那個參將……哼,他就是個廢物點心,屁用沒有,我舅舅早就把他治得服服貼貼的。”


    馬公子說完之後,便伸手來拉若水的手腕,笑道:“小美人,說了這麽多,嘴巴都說得幹了,來來來,咱們去我那桌上,喝幾杯水酒解解渴,然後你就跟哥哥我回府,哥哥我家中的金山銀山全都給你花用,好不好?”


    “好啊,好得很!”若水已經探明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不由冷笑一聲。


    馬公子的手剛要碰到若水的肌膚,忽然看到眼前寒光閃過,緊接著覺得手腕一涼,他定睛一看,隻見自己的右手已經齊腕而斷,鮮血直噴出來。


    而若水手中持著一把藍瑩瑩的匕首,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他呆了一呆,才明白過來,自己的手掌竟然被眼前這小姑娘用匕首削斷了。


    “啊!”馬公子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抱著斷腕滾倒在地,整個人像個皮球樣,在地上滾來滾去。


    這還是若水手下留情,想要留他一個活口對質,要不然,早就一匕首取了他的性命。


    這一下變故發生,驚呆了屋裏的所有人。


    馬公子帶來的家丁先前看到公子爺和那小姑娘談笑甚歡,就放鬆了警惕,他們半點也想不到,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下手竟然會這樣狠辣,一出手就斷了公子爺的一隻手。


    等他們看到的時候,已經是馬公子倒在地上哀嚎了。


    “好大的膽子!你們是什麽人,竟敢謀害我家公子,可是不想活了?”


    眾家丁紛紛喝罵,提起板凳,抄起家夥,將小七和若水圍在中間,奮身撲上。


    小七的手在桌上一拍,隻聽得“嗖嗖嗖”一陣聲響,筷筒裏的筷子飛射而出,就像長了眼睛般,一個不差地全都射在了那些家丁們的身上。


    家丁們全都像木頭樁子般不動了。


    郭掌櫃的嚇得腿都軟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這樣大膽,敢去招惹馬公子,這簡直就是從老虎屁股上拔毛啊!


    尤其是那小姑娘,居然削下了馬公子的一隻手。


    老天哪,這要是讓知府大人知道了,非得把她剁成肉醬不可。


    永淩城裏誰不知道,這馬公子是知府大人的親外甥,知府大人疼這個外甥可是疼到了心眼裏,簡直拿他當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馬公子敢在永淩城裏作威作福,欺壓百姓,還不都仗的是他舅舅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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