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王爺剛才人未露麵,已經語出驚人。


    這番露出真容,讓眼前的三人齊齊眼前一亮。


    他像是剛剛沐浴過,一頭墨玉似的長發並未束起,而是隨意地披散在後背,發梢猶自往下滴水,他身上的白衣更不知是什麽材料所製,有如冰綃,發尖滴落的水珠濕了白衣,隱隱露出肌膚之色,將他的好身材展露無餘。


    若水隻瞧了一眼,就被小七上前一步,擋住了視線。


    小七心頭微惱,暗道這皇叔說話不自重,穿衣更不自重。


    老八則看得眉飛色舞,心道,怪不得皇叔能夠娶盡天下的美女,這種裝扮,實在是太……太勾人心魄了。


    試問有哪名閨中少女,見了皇叔這般風姿,而不目眩神迷!


    自愧不如,自己比之皇叔,還真是差著好大一截啊。


    小七對老八這種五體投地的模樣嗤之以鼻,恨不得抬起腳來,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將他踢落水中。


    隻是他心中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若水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來。


    她曾戲言,八弟這性子不隨父皇,倒是隨了皇叔,自許風流,也和皇叔一樣,心不在政,而在於遊玩天下。


    他二人性情相投,也難怪老八對皇叔這般推崇備至。


    “皇叔,侄兒聽聞皇叔府中美妾無數,怎麽,這許多美妾之中,卻無人懂得針線刺繡一活嗎?”小七目光閃爍,看著花王爺身上的微濕白衣,微笑道。


    花王爺聞言,不由一愣,眼眸微眯,隨後笑得如沐春風。


    “老七似乎話中有話,本王愚鈍,老七何妨明言?”


    他對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瞅了一眼,這衣料的昂貴不需要識貨之人也能瞧得出來吧,老七不像是有眼無珠之人啊?


    小七似笑非笑地道:“穿衣戴冠,乃是女子侍奉夫君的所責,如果夫君衣著不整出來見客,旁人不會笑話那夫君,隻會笑話那做妻子的不懂得針黹之道,皇叔娶了這許多美人,怎地個個都不通針黹,倒叫皇叔穿成了這樣。”


    此言一出,饒是花王爺臉皮極厚,也不由厚臉微紅。


    他隨後哈哈一笑,掩去了臉上的尷尬之色,笑道:“非是本王的姬妾們不通針黹,乃是本王剛剛沐浴完畢,心急見客,便匆匆而出,倒讓老七見笑了。”


    若水笑道:“古人曾有雲,有佳朋自遠方來,主人倒履相迎,顯見待客之誠,如今皇叔濕衣迎客,這份誠意,更勝古人。”


    花王爺微微一愕,長眸微眯看向若水,笑容愈發燦爛。


    “老七啊,你娶的這個媳婦出口成章,不但有貌,更是有才,本王我雖然娶盡天下美女,卻沒有一人及得上你的媳婦,慚愧啊慚愧。”


    “皇叔太過自謙了。”小七淡淡地道:“皇叔欣賞的是人的容貌,侄兒倒並不在意,再美的容貌也如朝花,終有蒼老衰敗的一日。隻有一顆真心,才會亙古常青,曆久彌新。”


    “嗬嗬,老七之言有理,本王受教了。”


    花王爺再次笑了起來,對著幾人拱了拱手,道:“本王先去更衣,幾位請去醉仙閣稍坐,本王片刻即回。”


    他足下的扁舟不大,船中隻有他一個人,無竿無槳。


    但隨著他話音落地,那葉小舟忽然倒流而回,緩緩滑入密林之中,白衣碧影,很快消失不見。


    小七的眼睛眯了眯,忽地對老八道:“咱們這位皇叔,倒是真人不露相,他這份功力,不在你我之下。”


    老八不由點了點頭,目光追隨著花王爺消失的方向,臉上神情若有所思。


    “七哥,我和皇叔向來親密,無話不談,可是我卻從不知道皇叔居然會武,而且身手這般了得。”


    有一句話他卻沒有說出口來。


    皇叔既然有意隱瞞自己的功夫這麽多年,如今突然在自己幾人麵前露出這一手,究竟是何用意?


    他心中忽然產生了隱隱的不安。


    覺得此次的賞花之會,恐怕不單單是尋常之宴那般簡單,不由微含擔憂地看了若水一眼,欲言又止。


    若水卻微微一笑,“我好像聞到了花香,都說花王爺府裏名花如數,咱們隻看到了美景,還未見花,小七,你說朝花夕顏,遲早會有衰敗的一天,那咱們何不趁它還在盛開之時,盡情欣賞它的美態呢?這樣也算不辜負它花開一時,你說對不對?”


    “不錯,水兒,八弟,咱們若不賞花,豈不白來一趟?”


    小七朗笑一聲,攜著若水的手,沿著碧溪,向前而行。


    老八則滿腹心思地跟在二人之後,不複剛才言笑晏晏的輕鬆心境。


    那醉仙閣建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之上,山坡這邊綠蔭遍地,而另一邊的景色,卻讓剛剛踏入閣中的三個人,瞬間變得目瞪口呆。


    三人事先都料到,這醉仙閣定是賞花的最佳所在,可直到親眼看到,才知道天下間居然會有這樣的奇景美景。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


    不知怎的,若水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兩句詩來。


    看到眼前的景色,若水已經驚歎得不知如何形容,隻覺得唯有這兩句詩,才能勉強勾勒出這樣的奇景。


    “皇叔好會享福,居然有這樣美的地方,如果換作是我,哪裏舍得長年離開此地,遠遊他方。又有什麽樣的地方,可以有勝得過這裏的美景?”


    老八越看越是讚歎,見閣中幾案上擺放著瓜果美酒,便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倒了杯酒,一口飲盡。


    他倒酒之時,若水凝目瞧去,隻聞酒香,酒色如漿,的確是上好的酒,隻是卻不知是什麽釀製而成,那股香氣經久不散。


    老八也覺得餘香滿口,讚了一句:“真是美酒。”


    “的確是好酒。”若水聞到酒香,不由饞涎欲滴,這酒果香中混著花香,雖然並未入口,已經讓她有醺然薄醉的感覺。


    “我也嚐嚐。”她的手剛剛握上酒壺,就被一隻大手握住。


    “你有了身孕,不能飲酒。”正是小七。


    他命令式的口吻讓若水吐了吐舌頭,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小七的話卻讓老八渾身一震,他抬眼看向若水,期期艾艾地道:“七、七嫂,你、你……幾個月啦?”


    小七忍不住瞪了老八一眼,這小子連話都不會說了!


    哪有這樣直白的問這樣隱秘的問題,更何況他還是一名男子!


    老八卻是渾然不覺,直直地看著若水,等著她回答。


    若水微笑道:“再過六個月,你也要當叔叔了。”


    老八屈起指頭算了算,略顯緊張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隻是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在若水的腹部一掃,見她身形苗條如初,半點也看不出有了身孕的模樣,又緊張起來。


    有一句話藏在他的心中己久,如梗在喉,噎得他難受。


    他本來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可是這件事卻憋在他心裏,讓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所謂借酒澆愁,他便舉杯,一杯接一杯地喝個不停。


    小七皺眉道:“老八,還未開席,主人未至,你就要把自己灌醉嗎?”伸手奪下他手中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


    老八已經有了薄醉之意,聞言笑道:“主隨客便,七哥總聽過這句話罷?何況皇叔乃是自家人,用不著講這許多的規矩。”


    “好,說得好,老八,在皇叔這兒,你的確不需拘泥俗禮。”


    隨著話聲落地,一條人影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


    正是花王爺。


    此時的他和剛剛的模樣判若兩人,衣履整潔,頭發束之以玉冠,梳理得一絲不亂,容止修雅,一眼望去,頗有飄然出塵之態。


    他的身後是緩緩向西方墜落的斜陽,他整個人沐浴在斜陽餘暉之中,加上神采出眾,的確會讓萬千少女傾心。


    若水不由得掩袖一笑。


    這花王爺倒懂得利用光線的原理,特意選在這個時辰,這個角度用這樣的方式出場,倒真有眩人眼目的效果。


    可惜,她來自現代,見多了比這更加奇幻的舞台效果,花王爺的這招雖然用了心思,卻隻讓她覺得暗暗好笑。


    花王爺的目光若有意若無意地在若水臉上一瞥,見她神色自若,並無被自己的風采所迷的模樣,倒是頗出意料之外。


    他眼中的異樣一閃而逝,並沒讓旁人發現。


    “幾位是本王的貴客,請坐。來人,上茶!”


    他輕輕拍了拍手,隻聽得琴聲叮咚,悠揚響起,隨後有幾名身著白衣的童子捧上一隻紅泥小火爐,一缸清泉,和一隻小小的茶壺。


    “皇叔,你這是要現場烹茶嗎?”


    “茶,要現烹的才夠香夠醇,你們是本王的客人,本王自是要洗手為貴客們烹茶。”


    花王爺伸出一雙如白玉般的手,在童子端上的水盆中洗了洗,再取出一方潔白的絲絹,輕輕擦拭,擦過的絲絹依然潔白如新。


    他這才緩緩坐下,取過一隻竹筒,打了開來。


    一股極幽極淡的香氣登時彌散開來。


    “呀,真香!”老八讚道。


    若水的眼睛卻突然一亮。


    這香……正是幽冥花的味道!


    莫非這茶,是幽冥花所製麽?


    花王爺從竹筒裏倒出來的茶葉,如含苞未放的花芽一般,一顆一顆,極是精致玲瓏。


    卻是黑色的!


    若水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茶葉果然是幽冥花的花苞。


    她隻是眉梢輕挑,卻不動聲色。


    老八卻“啊呀”一聲叫了出來:“皇叔,你這是什麽茶,怎麽會是黑色的?”


    他們平時所泡飲的茶葉,都是或青綠或磚紅,從來不曾見過這樣通體黝黑的茶。


    若水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情,倒要瞧瞧這花王爺如何對答。


    花王爺看著老八,正色道:“你覺得這東西黑乎乎的,毫不起眼,便瞧不大上它,是不是?”


    老八被花王爺道破心事,臉上微露尷尬,抓抓頭皮道:“皇叔的東西自然是好的,是侄兒孤陋寡聞,認不得這東西的好處,所以才想請皇叔指教。”


    “算你這小子說了句實話。”


    花王爺也不以為忤,微微一笑,拈起了幾顆幽冥花苞,投入茶壺之中,然後注入清泉,放在紅泥小火爐上波波的煮了起來。


    老八又忍不住“咦”了一聲,張口想問,卻欲言又止。


    花王爺瞅了他一眼,“你定是想問,本王這烹茶的順序是不是顛倒了?”


    通常烹茶,都是先將泉水燒沸,或是燒到合適的溫度,然後將其衝泡茶葉,一般第一遍會濾去不飲,第二杯才顯真味。


    而花王爺這烹茶的方式卻和傳統的烹茶完全不同。


    他這不叫烹茶,而是在煮茶。


    似這般煮過的茶,縱是再好的茶葉,也會截然失色,失去了茶葉固有的清香馥鬱。


    老八忍不住道:“皇叔,你這樣煮沸之後,這茶……豈不就變老了?還能喝嗎?”


    “能不能喝,稍後便知。”


    花王爺慢條斯理地添水,加炭,過不多時,紫砂茶壺的壺嘴開始冒著白汽,一股清幽之極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這味道真香啊!”老八一邊吸氣,一邊嘖嘖讚道。


    “是麽?”花王爺淡淡一笑,取過一隻白玉茶杯,緩緩將茶水注入其中。


    一縷嫋嫋白汽蒸騰而上,等得白汽散去,小七、若水和老八齊齊發出一聲驚歎。


    隻見那倒出來的茶水色清如泉,有如清水,水中卻飄蕩著一朵黑色的小花,花苞盡展,每個花瓣都舒卷了開來,在茶水中輕輕晃動,宛如剛剛綻放一般。


    這樣的奇景,三人從所未見。


    尤其是那茶香之氣,清洌沁脾,還未飲用,已經讓人心曠神怡。


    “果然是好茶!妙哉!”老八捧著那隻白玉茶杯,深深地嗅著空氣中的茶香,竟然不舍得喝下肚去。


    花王爺微微一笑,又倒了兩杯幽冥花茶,分別遞與小七和若水,然後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放在唇邊慢慢啜飲。


    他烹茶的一舉一動,既優雅又嫻熟,配著他的飄飄廣袖,讓人看在眼裏,隻覺得賞心悅目之極。


    這茶不需要飲,已經讓人不自禁地沉醉了。


    若水的一雙明眸一直盯在他的身上,花王爺暗自得意,臉上卻不露聲色。


    小七承認自己這位風流皇叔的確舉手投足都風韻天成,但是,若水從來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她竟然看花王爺看得眼都不眨……


    他忍不住輕咳一聲,斜了若水一眼。


    若水回過神來,看向小七,眸光閃動,複雜難懂。


    隻是當著花王爺的麵,小七不便動問,微笑道:“皇叔親手沏的茶,你要是再不喝,就要涼了。”


    “這樣好看的茶,倒讓人舍不得喝呢。”若水笑著舉杯,送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隻覺一股幽香直透肺腑,片刻之間,她隻覺得神情氣爽,頭腦格外清明。


    看到若水喝了,小七和老八這才舉杯,各自品嚐起來。


    小七行事謹慎,不肯冒險,見這花茶奇異,自己從所未見,便不飲用。他知道若水對毒物有一種天生的辨識能力,她喝下去的茶,定然是無毒,所以這才放心大膽地喝了一杯,也是讚不絕口。


    老八一杯下肚,意猶未盡,兩隻眼睛閃閃發亮,盯著花王爺手邊的竹筒,一副心癢難搔的模樣。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道:“皇叔,這樣好的茶葉,可能送給侄兒少許?”


    花王爺白了他一眼,將竹筒放入袖袋之中,“你要是能說出此茶的妙處,我送些於你,倒也不妨。”


    老八想都不想,張口便道:“這茶香味清幽,經久不散,喝後餘香滿口,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皇叔,我說的可對?這茶葉送我了吧?”


    花王爺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你說的隻是些皮毛,它真正的好處,你卻並未說出,算不得是這茶的知己,你取去此茶,真真是暴殄天物。”


    老八不由得氣結,不服氣地道:“皇叔你好不小氣,不肯送就不肯送,何必拿這種話來搪塞侄兒?知己,這茶也有知己不成?”


    花王爺但笑不語,一雙鳳眼斜斜向若水瞟去一眼,眸光中蘊含風流無數。


    “太子妃,你可識得此茶的妙處?”


    若水笑微微地開口道:“我孤陋寡聞,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好茶,怎麽會識得它的妙處,隻是感覺喝了這茶之後,眼前一亮,好像深處九幽玄冥之中,驟然看見了一線光明,透過這道光亮,看到了大千世界的繁華,讓人情不自禁地心向往之。”


    “說得好,說得極妙!”花王爺撫掌讚歎,鳳眸中掩不住讚賞之意:“本王果然沒有看錯,太子妃慧質蘭心,果然喝出了我這幽冥茶的妙處所在。你講的一點也不錯,這幽冥茶的妙處就在於此,身限幽冥,卻祈望光明!”


    花王爺和若水的對答,讓老八聽得一頭霧水。


    什麽身處幽冥,祈望光明!


    真真是一派胡言!


    怎地七嫂順著口的胡說八道,皇叔卻一股勁的拍手叫好?這倒也真是奇了怪了。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小七,隻道七哥又要吃醋,哪知小七正若無其事地飲茶,半眼也沒向言談甚歡的兩人瞧上一眼。


    花王爺毫不猶豫地從袖中取出竹筒,遞於若水,笑道:“本王有言在先,此茶就送於太子妃,隻有太子妃,才是懂得它之人,堪稱它的……知己。”


    若水含笑接過,“卻之不恭,那我隻好受之有愧了,多謝皇叔厚賜,這幽冥花茶想來是極難得的物事,不知皇叔可肯賜教一下它的來曆?”


    “這幽冥花的來曆,我也不知,隻是我的一位知交好友知我愛花惜花,便送了我幾顆種子,說這花無人能夠種活,我卻不信,取來試種了三年,卻盡皆枯死。後來,我從這花的名字之中,悟出了種花之道,後來一試,果然第二年,它便綻開了花顏。”


    花王爺伸手指著亭外陰影下的一排黑色小花,“這就是幽冥花,它不能見到日光,隻要有一丁點陽光照到,它就會枯萎而死,但是,它卻向往著光明,所以也不能種在終年不見陽光的所在。所以我將此花種在這裏,它果然長得繁茂昌盛,欣欣向榮。”


    “好古怪的幽冥花。”老八站起身來,走到亭外,細細觀察著那些黑花,乍眼一看並不起眼,可是越看越覺得這花別有一番風味。


    “聽皇叔所言,這幽冥花似乎除了皇叔之外,再無別人種植得活?”若水的臉上一派天真,流露出淡淡的崇拜。


    花王爺目中微蘊得意,微笑道:“這花的種子本就難得,再加上種植之法更是匪夷所思,所以據本王猜測,天下間也隻有本王的花圃裏能看到這樣奇異的花株了。”


    “能夠在皇叔的府裏見到如此奇花,我和太子殿下也算是此行不虛。”若水歪頭想了想,“聽八弟說,皇叔還是一位製香高手,製出來的香彌香持久,皇叔要是能將這幽冥香製成香料,豈不妙哉?”


    花王爺眼前一亮,看著若水的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笑得燦爛無比。


    “太子妃,本王說你是此花的知己,果然未曾說錯。此花香氣幽然,久聞會讓人神情氣爽,提神養氣,本王怎可辜負於它?本王不但以此花製成香茶,更將此花製成了香料,並送進宮中,一盒孝敬了母後,兩盒送與了皇兄。皇兄也很是喜歡它的味道,並將此香賜名為和羅香,每逢批閱奏章的時候,焚燒一點,可讓精神振奮,頭腦格外清醒。”


    聽到這裏,若水和小七不由對視一眼,暗暗點頭。


    花王爺這話和小添子所言如出一轍,絲毫不錯,看樣子他所言不虛。隻是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這幽冥花的厲害之處呢?


    若水心念電轉,準備想法子套他的話。


    “不過……”花王爺話風突然一轉,“這幽冥花雖然香氣清幽,但它的花粉之中卻含有一種毒素,所以在製做香茶的時候,必須摘掉中央的月芽花心,你們瞧,這茶中之花,是否都是沒了心的?”


    若水等三人齊齊向茶杯中瞧去,果然如花王爺所說,那綻開的層層花瓣中,並無花心。


    “你們不必聞毒而色變,這月牙花芯嘛,雖然有毒,卻並不致人於死命。隻要不大量地服入,它的這些微毒質,不但對人無害,反而有益。所以製做香料的時候,我加了少許的幽冥花芯,能夠讓香氣更加持久清幽,而讓人的思緒也更加的清明。”


    花王爺微微而笑,從腰畔解下一隻香囊,再取過一隻香爐,從香囊中取出少許香料,投入香爐之中。


    過不多時,那股熟悉的和羅香的味道在醉仙閣四周散發開來。


    花王爺的話,又是頗出若水的意料之外。


    他如此坦言相告,將幽冥花的利弊之處說得一清二楚,越發顯得心胸坦蕩。


    她本來料想聖德帝所中的幽冥花之毒,定然和花王爺脫不了幹係,可是現在,她卻迷惘了。


    花王爺所送的和羅香,乃是四年之前送進宮中,而聖德帝卻是剛剛才中毒,如果他要在那盒和羅香中做下手腳,明顯與理不合。


    難道此事真的和花王爺無關嗎?


    可是他自己卻口口聲聲地道,這世上隻有他才種植成活這幽冥花,除他之外,難道還有別人也會有如此數量眾多的幽冥花嗎?


    若水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暗自思忖。


    旁人看在眼裏,隻覺得她是在欣賞杯中的花朵。


    若水突然心中一動,剛才花王爺曾經說過,這製成了花茶的幽冥花是被摘去了花芯的,而花芯之中才含有毒素,如果把這些所有的花芯集中起來,混在和羅香中,便是讓聖德帝中毒的根源!


    若水有心想要套話,卻覺得現在提及此事,不是時機,很容易讓花王爺起了戒心。


    便在此時,花王爺忽然“哈哈”一笑,道:“讓幾位枯坐飲茶,未免無趣,今日本王相邀,乃是品茗賞花。在本王的府中,可是名花異卉無數,並不是隻有幽冥花這一種奇異之株,幾位可有興趣,隨本王一同賞花遊園?”


    老八卻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


    “侄兒有這個心,卻是沒這個膽。都道皇叔惜花如命,侄兒怕萬一不小心觸碰了皇叔心愛的花朵,會被皇叔剁下一雙手來,埋在花下做了肥料。”


    若水一聽他言,就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一時大意,觸動了花王爺之忌。


    “你這小子,竟敢揭你皇叔的底兒?當著佳人之麵,說這等掃興之事,豈不是唐突了佳人麽?”


    花王爺鳳眼一斜,眉眼生動,蘊蘊含情。


    小七和老八都看到,他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在若水的臉上飄過,這番話,說得也是既含蓄,又露骨,讓人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說起佳人,侄兒倒聽說,皇叔此番回京,又納了幾房美姬,其中就有一位乃是傾國傾城的佳人,皇叔,您真是好福氣!”


    老八聽得花王爺口出漸漸無狀,生怕小七惱怒,趕緊轉移話題。


    這話題正是投花王爺所好。


    他仰起頭哈哈一笑,道:“正是!說起來這位佳人,倒的確令本王甚是滿意!”


    “那不知侄兒可有這等眼福,見一見這位能讓皇叔都讚不絕口的佳人呢?”老八眼中露出極為感興趣的光芒。


    “你當真想見?”花王爺眼眸微眯,看向老八,餘光卻在若水的臉上一瞟。


    “想見。”老八眼中閃亮。


    花王爺站起身來,長袖拂擺,微笑道:“好罷,咱們這就移步花園,賞花品酒看佳人!”


    他一襲素袍,發如墨染,當先便行。整個人就像一副水墨山水般清逸雋永,就連走路的姿勢都極盡美態。


    老八搶上一步,走在他的身側,他猶自不死心,死乞白賴地向花王爺討要幽冥花茶,花王爺卻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事。


    若水和小七落後數步,小七拉著若水的手輕輕一捏,若水側過頭來,對他眨了下眼,然後微微搖頭。


    小七的目光中微露不解之意。


    他知道若水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查清幽冥花的來曆,現在事情已經弄清,他就不想再繼續逗留下去,準備找個理由打道回府,哪知若水卻執意要去看什麽花,賞什麽佳人……


    若水不便多言,隻是笑著對小七使了個眼色。


    她自然不會對佳人感什麽興趣。


    她感興趣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花王爺。


    就是花王爺洗手烹茶的時候,若水就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熟悉之感。


    眼前這人明明她是第一次見,可不知怎的,他烹茶的手式,說話的談吐,總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在方才,看到花王爺轉身而行的背影,她腦中猛然閃過一個畫麵,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花王爺眼熟了。


    因為他像一個人!


    他那清臒的身影,像極了小七的舅舅,那位北曜國的十三皇子。


    並不是容貌相似,而是二者的氣度風韻,還有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從容,竟然有那麽七八分契合。


    二人年齡相仿,氣質相近,或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才讓自己產生這樣的錯覺。


    若水覺得有趣,對這位花王爺的興趣倒是越來越濃了。


    花王爺帶著三人轉過一個拐角,跨入一個月亮門。


    眼前是一片好大的花圃。


    放眼望去,隻見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仔細一瞧,卻能發現這偌大的花圃裏,所栽種的每一株花,都各不相同。


    若水打眼掃了過去,就看出這裏幾乎沒有常見的花株,自己絕大多數都從未見過,更叫不上名字,顯然是花王爺走遍天下而尋來的異株。


    老八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對這些花如數家珍,看得眉飛色舞。


    “皇叔,你這株眼兒媚開得還是這樣嬌豔欲滴,你瞧這眼波,真的似是要流下來一般,明明是株花,卻讓人有對著美人怦然心動的感覺。還有,這醉花蔭也開得如火如荼,這濃濃的酒香,再多聞上片刻,我就真要醉了。呀,這株花叫什麽名字?是皇叔新近栽種的嗎?我倒是從未見過……”


    “隻許看,不許碰,要是碰傷了那花瓣葉子,可仔細你的皮!”花王爺淡聲道,雖含麵帶笑意,但老八卻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皇叔,你的規矩我還不清楚嗎?除非我是不想要這雙手了,才敢去碰一碰您養的花。”


    老八笑嘻嘻地道:“這帝都裏誰不知道,在皇叔的眼裏,天下萬物都及不上這些花兒珍貴!”


    他這話本來是花王爺平日裏最喜歡聽的,可今天卻有些例外。


    花王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世人都拿名花為比喻美人,本王也一直以為如此,可現在,本王卻不這麽認同了,這名花雖好,哪裏及得上美人的萬一!”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在往若水的臉上瞟。


    他這話似乎話裏有話。


    老八心頭一緊。


    他早就留意到,在飲茶品茗之時,皇叔的目光就常常落在七嫂的臉上,那眼中的含意實在是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有多提心吊膽,唯恐七哥一個按捺不住,暴跳而起。


    所以他每逢花王爺意有所指的時候,都趕緊岔開話題。


    哪知道花王爺卻越說越是露骨,現在的他就差指著若水的鼻子,說那就是他心目中的佳人了。


    老八已經看到小七隱隱變青的臉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可是見識過七哥的雷霆之怒,七哥能忍耐到現在,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要不是看在他曾經救過父皇的性命份上,估計七哥早就忍不住對他大打出手了。


    更何況這事本來就是皇叔不對,他堂堂當長輩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調戲自己的侄媳婦。


    別說是七哥,就算他和七哥易地而處,他也絕對受不了這個!


    皇叔,您可也太不開眼了!


    這花再美,它也是別人家的花,您總不能奪人所愛呀!


    老八忍不住一個勁地腹誹。


    “老七,老八,你們可讚同本王的觀點呢?”


    花王爺像是壓根就沒看到小七變得僵硬的臉色,還有老八不停地對他擠眉弄眼,反而火上添油地補上了一句。


    “咳,咳,咳。”老八開始一個勁地咳嗽。


    “老八,你可是適才傷風了?”花王爺關切地問道。


    “沒,沒有,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嗯,多謝皇叔關心。”老八頗有些受寵若驚。


    “哦,沒有傷風便好。”花王爺瞄了他一眼,“你若是傷了風,可千萬別靠近本王的佳人,萬一把傷風過給了美人,那可大大的不妙。”


    若水差點樂噴了,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沒有笑出聲來。


    就連小七都差點沒繃住,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老八。


    “……”老八一下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氣鼓鼓地直翻白眼。


    皇叔,有您這麽損人的嗎?敢情你的侄兒我,在你的眼裏就這麽沒份量?


    不過他馬上又反應過來,不由地“咦”了一聲,一臉詫異地道:“皇叔,您所說的佳人是……”


    “噓,別出聲!”


    花王爺突然豎起食指放在唇間,一臉嚴肅的表情。


    “聽,她在彈琴,咱們就在這裏靜靜地聆聽,千萬不要去打擾了她。”


    悠揚清越的琴聲響起,從對麵的花牆後麵傳了過來。


    層層疊疊的花牆後麵,影影綽綽地有一名女子的模樣,正端坐在花海中撫琴。


    雖然看不清彈琴之人的長相,可是老八提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輕輕地拍了拍胸口,繃得緊緊的臉皮鬆了下來。


    原來花王爺口中所指的佳人,並不是若水,而是另有其人!


    顯然,她就是那名正在撫琴的姑娘。


    而更顯然的是,這姑娘在花王爺心目中的位置,不同尋常!


    隻消看花王爺那一臉緊張沉醉的模樣,老八就斷定,這位姑娘才是皇叔的心儀之人,那些美姬嬌妾,被此女一比,盡成了糞土。


    他心中的擔憂盡去,倒越發好奇起來。


    有若水的珠玉在先,究竟還有哪位佳人的容貌會讓皇叔這樣癡迷,難道這世上還有比若水更美的姑娘?


    隻可惜有重重花牆阻擋,不能一見佳人真容,隻勾得老八伸脖引頸,心癢難耐。


    琴音縷縷,輕婉悠揚,恍如一個美貌少女正低吟淺歎,心事重重。


    老八不知不覺地靜下心來,聆聽琴音。


    那琴聲曲風漸變,時而清脆,時而呢喃,忽然又拔起一個高音,如銀瓶乍破,讓人心頭重重一震。


    花王爺雙眼微眯,一臉的陶醉之色,顯然深深為琴音所迷,更或許,他是深深為那彈琴的女子所迷。


    小七對花牆後的少女和那美妙的琴音半點也不感興趣。


    就算她是天仙下凡,他也正眼不會瞧上一眼。


    他的眼睛隻是看著若水。


    若水卻聽得津津有味。


    這少女的琴音自然是美妙的,可她卻聽出了一絲熟悉的感覺,一個少女的身影不知不覺浮上了她的腦海。


    難道彈琴之人……是她?


    琴音漸漸低緩,如泣如訴,然後不知何時止歇,餘韻嫋嫋,猶在空中飄蕩。


    “好美的琴音!”老八過了好久之後,才從琴音中回過神來,拍掌讚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焉得幾回聞!隻有這樣的琴技,才配得上這樣的讚譽!”


    他又一臉期待地向內張望:“琴音如此美妙,不知佳人的容貌是否更勝過琴音呢?皇叔,你就別吊侄兒的胃口了吧。”


    花王爺的目光在若水臉上輕掃而過,隨後朗聲“哈哈”一笑,拍了拍掌,叫道:“撤了花牆。”


    老八不由屏氣凝神地瞧了過去。


    擋在少女麵前的花牆向兩旁緩緩推開,露出那彈琴少女的美妙風姿。


    她的身後是一片怒放的花叢,花朵純白無瑕,花瓣層層疊疊,如霧如海,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可是和那少女的容顏一比,這美輪美奐的花海就成了烘托那少女的一個道具。


    隻消在那少女的臉上轉上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眼睛去看那花海。


    少女青絲攏肩,長發垂背,粉頰微低,露出真容一角。


    她慢慢抬起臉來,一雙眼睛如水欲流,顧盼生媚,容色似玉,風姿綽約。


    看到對麵的花王爺,她輕盈起身,對著花王爺施了一禮,“拜見王爺。”


    鶯聲鸝語,身姿如柳,那一股含情柔媚的神情更是動人心魄。


    老八的嘴巴一下子張得大大的,整個人像呆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那少女,眼都不眨。


    花王爺麵露得意,對著那少女招了招手。


    那少女便穿花拂柳,衣袂飄飄地走了過來,她就連走路的姿態都美妙得緊,來到花王爺的身邊,如小鳥依人般偎進了花王爺的懷裏。


    花王爺捏了捏她光潔無瑕的臉蛋,哈哈笑道:“怎麽樣?本王新納入府的佳人,可是天下的絕色?”


    “是,是。”老八喃喃地道,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少女。


    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那少女一陣嬌羞,把臉蛋往花王爺懷裏藏了藏,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


    “老八,美人雖好,但是名花有主,你這般模樣,不大好罷?”花王爺淡淡地提醒道。


    老八聞言,心中登時忿忿,暗想皇叔這話,我該原話奉還才是,您那樣肆無忌憚地盯著若水,您侄兒的媳婦,才不大好罷。


    可他還是忍不住對那少女看了又看,然後又轉眼去看若水。


    讓他吃驚的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少女,竟然和若水有七八分相似,兩人宛如一對姐妹花般,瓊瓊綻放,競相吐豔,實在是讓人不得不驚歎造物之奇。


    而這少女他曾經見過的,就是在那醉春閣中彈琴賣藝的姑娘,名叫千秀!


    她當時一出場,便貌驚四座,引無數男人盡折腰。


    就連自己也曾經被她的容貌而怦然心動,隻是礙於七哥就在身側,他不得不強自按捺住意馬心猿,沒有出口叫價。


    若水卻女扮男裝,出了兩萬兩銀子買了她的初夜。


    事後,他曾回去那醉春閣中打探過這千秀的下落,卻被告知,千秀姑娘已經被人贖了身,從了良。


    有如黃鶴般一去杳無蹤跡,就像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一般。


    老八常自心頭念念不忘,隻惋惜自己不曾早一步捷足先登,以致這樣的美貌佳人落入了他人之手。


    不知贖她的那個男人是富是貴,是胖是瘦,是醜是俊,如果像她這樣清靈飄逸的人兒,落入了那種腦滿腸肥之人的手中,才真真是紅顏薄命了!


    隻是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會在花王爺的府裏再次見到千秀。


    更沒想到為千秀贖身之人,竟然會是自己的皇叔。


    他怔怔地看著千秀,心中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才知道,為什麽皇叔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若水,為什麽說出那種一語雙關的話來,實在是因為她們二人的容貌風姿極為相似,由不得人不驚歎。


    “琴曲已聽,咱們還未賞花飲酒,來,三位請入席。”


    花圃中早就擺好了宴桌,桌上陳列著飄香美酒,美味佳肴。


    花王爺攬著千秀,當先入席。


    若水和小七坐了第二席,老八癡癡呆呆地坐在了第三席,隻是兩個眼珠子仍然盯在千秀的臉上,看個不休。


    千秀被他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整個人幾乎把腦袋都埋進了花王爺的懷裏。


    花王爺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伸出兩指,捏住千秀小巧精致的下巴,讓她抬起臉來,細細地欣賞她含羞的臉色,有如賞花一般。


    他的目光忽然對著若水一瞥,笑道:“太子妃,本王的這位佳人,可還美嗎?”


    若水明眸一轉,盈盈落在千秀的臉上,千秀垂下眼眸。


    “皇叔府上的佳人,堪稱天下絕色,的確是秀色無雙。”


    若水的語氣很真誠,老八不由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千秀,心中暗生比較。


    不比不知道,這千秀看上去的確是秀色可人,可是和若水一比,卻遠不及若水的落落大方,神采自若。


    花王爺的目光也閃了閃,笑道:“秀色無雙?這句話倒是過譽了。她美則美矣,卻還是不及一人。”


    他意有所指,話中之意誰都聽了出來。


    千秀忍不住抬起眼眸,目光對著若水轉了轉,又飛快地收了回來,垂眸不語。


    小七卻道:“皇叔多年不見,還是如此拘泥於世俗人的眼光,隻看得到一副皮囊,縱然是再美的容顏,過個三年五載,年華老去,美貌不再,是不是就再也難得皇叔的歡心的呢?”


    他這含刺的譏諷之語讓千秀微微一顫,悄悄抬眸打量他,目光閃動了一下,再次垂下眼來。


    花王爺一愣,隨後不以為意地笑道:“美人如花,如果一朝花謝,難道還要本王對著枯枝爛葉愛不釋手不成?”


    老八聞言,不由向千秀看去,見她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花王爺這句無情的話流露出哀傷的神情,由此可見,她對花王爺並未鍾情,否則她不會這樣無動於衷。


    不知怎地,看到這樣淡然的千秀,老八心中隱隱有歡喜之意。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小七明顯對花王爺的這副腔調不以為然,所以不再答話,隻是撿了桌上若水愛吃的菜肴,幫她挾在碗裏。


    花王爺把這一幕全都看在眼裏,忽然笑道:“本王此次回到帝都,先是聽聞了老七你成親的大喜事,卻沒想到一向孤高自傲的老七,居然會對女人這樣的殷勤。老七,女人雖好,你這樣的寵溺,未免有失大丈夫的男子氣慨罷!”


    “皇叔,小侄倒認為,能夠情有獨鍾,隻寵一人,乃是一種旁人體會不到的幸福。”小七神色淡淡地道,目光溫柔地看向若水,柔聲道:“你現在有了身孕,不喜食油膩之物,這道菜卻很是清淡,多吃點吧?”


    若水微笑點頭,見他把菜挾到自己唇邊,便張口吃了。


    她對花王爺的那番言辭也很不屑,居然視女人為玩物,花謝便丟,什麽玩藝兒!


    花王爺愣了愣,看著二人旁若無人的恩愛於前,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目光中閃著一種難懂之色。


    “老七,瞧不出來,你倒是如此惜花之人,本王枉自號稱愛花惜花,和你相比,真是自愧不如啊。”


    花王爺捏了捏千秀的下巴,慢悠悠地道:“你此番成親,本王未曾送禮,甚是慚愧,現在本王就補送你一份大禮,老七可千萬不要推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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