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皇叔他剛剛遠遊歸來,第一個就趕進宮來見您,您真的要打皇叔嗎?您真舍得打啊?”老八急急地求情道,上前抓住鄒太後的拐杖。


    “都是兒臣的錯,累得母後為兒臣白了頭發,母後,兒臣回來看到您身子康健,真的很是歡喜。”花王爺不閃不避,仰起臉看向鄒太後。


    鄒太後原本就是嚇嚇他,被他這一說,這拐杖就更打不下去了。


    她瞪了瞪眼,喝道:“這麽大年紀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顧自己,你讓母後怎麽可能不擔心!瞧瞧,這青磚地上多涼多硬,你這膝蓋就不疼?還不趕緊起來!”


    若水心想,這鄒太後就是嘴硬心軟,嘴巴上喊打喊殺的,實際上還真的疼愛這個花王爺。


    鄒太後愛憐地抓著花王爺的手,半晌也不鬆開。


    “寰兒,你這一走就是四個春秋,身體……還好嗎?”


    她的目光落在花王爺的手臂上,抬起手來想去撫摸,又落了下來,眼神中帶著愧疚之色。


    花王爺卻微微一笑。


    “這麽多年了,早就不打緊了。隻是每逢陰雨天氣的時候,才會有些酸痛,難得母後一直掛心,兒臣慚愧。”


    鄒太後瞪著他:“這次回來準備住多久,什麽時候再走?”


    “這個麽……”花王爺沉吟了一下。


    若水注意到,鄒太後眼中的光彩黯了一黯。


    “所謂倦鳥知返,老馬歸途,兒臣已經不年輕了,想從今以後留在帝都,長伴母後身邊,隻盼母後不要嫌棄兒臣無用就好。”


    花王爺的話讓鄒太後的精神大振,她抓著兒子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便在此時,德喜公公已經端了煎好的湯藥進來,房裏的人都是神情一肅。


    “母後,皇兄究竟是被何人所害?他……他……這藥可對症?”花王爺目露憂色,看著德喜扶起聖德帝,一口口地喂下藥去。


    鄒太後搖搖頭,“水兒醫術如神,這藥是她開的藥方,德喜親自煎的,不會有差。”


    她轉頭看向若水:“皇帝服藥之後,要多久才會醒來?”


    “這藥需要連服三天,三天之內不得有人前來驚擾父皇,過了三日,如果父皇能夠醒來,想必已無大礙了。”


    若水答得很是謹慎,她相信鄒太後能聽懂她話中的意思。


    果然,鄒太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寰兒,老八,咱們出去吧,皇帝現在服了藥,需要清靜,咱們在這兒說話反而打擾了他,走,咱們去哀家那裏敘話。寰兒,你已經有許久沒有吃過哀家宮裏的飯食了吧?哀家還記得,你最願意吃火腿粽子,哀家馬上讓玉瑾給你包粽子吃。”


    她一手一個,拉著花王爺和老八向外麵走去。


    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向小七和若水看了一眼。


    “老七,水兒,你們也來吧?”


    小七還未出聲,若水已經答道:“皇祖母,不知父皇服藥之後會有何變化,孫媳想留在這裏照看父皇。”


    “也好,你在這裏,哀家也放心得多。”鄒太後緩緩點頭。


    那花王爺卻微微側目,對著若水掃了一眼,然後落在小七的臉上。


    “皇叔一別數年,風采更勝往昔。”小七對他行了一禮。


    “老七,聽聞你加封了太子,好,很好,皇兄也算是後繼有人,我這個當叔叔沒能趕回來參加你的冊封大禮,真是慚愧啊。”


    花王爺雖然年過四旬,卻麵白無須,一張臉如冠玉般,一襲紫袍更是襯得他清逸脫俗。


    他伸手拍拍小七的肩膀,溫和地笑了笑。


    “皇叔見外了。”小七對花王爺遠不及老八那般親近。


    他和這位皇叔隻有數麵之緣。


    小時候他常年纏綿病榻,不像老八,時時纏著花王爺陪他玩耍,後來他還未長成,花王爺已經出遊四方。


    隻是多年不見,花王爺風采如昔,看起來還是當年那個倜儻蘊藉的模樣。


    “寰兒已經回來,以後你們要敘叔侄之情,有得是時間,也不急於一時。”鄒太後微笑道,拉著花王爺和老八的手,緩步而出。


    小七和若水躬身相送。


    花王爺和若水擦身而過時,若水忽地聞到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異香。


    她不動聲色,等鄒太後和花王爺的身影都消失在大殿之外,這才快步走到窗前,深深呼吸了幾口氣。


    “水兒,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小七快步走到她身邊,關切問道。


    若水的確很不舒服,尤其是剛剛嗅到花王爺身上的那股香氣,她差點一個沒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直到這時呼吸了幾口外麵來的清新空氣,胸腹之間的煩惡之感才減退了不少。


    她皺著眉,回想著那異香的來源。


    說起來這味道並不難聞,反而清新淡雅,可聞在鼻端,若水就是覺得渾身不適。


    她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一琢磨,倒啞然失笑。


    自己有了身孕之後,很多味道以前她渾不在意,可是現在隻要聞到一點,就覺得惡心欲嘔,比如魚腥氣,油煙味。


    沒想到現在連花王爺身上的香氣也受不了,自己還真是矯情。


    “我沒事,可能是趕路急了,有點頭暈。”


    若水微笑看向小七:“你的這位皇叔,可是人稱花王爺的那位嗎?好奇怪,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有這樣的雅號,難道是因為他愛花如癡嗎?”


    “他何止愛花如癡,而且他對所有和花有關的東西都有所涉獵,或許可以用了若指掌來形容。”


    提起這位皇叔,小七嘴角不由噙上一絲笑意:“他喜歡花,府邸裏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萬花園,而且他還喜歡用鮮花製成各種用品,比如花茶,香囊,香料。他製的香料尤其是一絕,香味清幽雋永,經久不散。帝都裏不知道多少達官貴人,皇族子弟,都以能得到他所製的香料而自豪。可惜我這位皇叔,卻極為自秘,做出來的東西等閑也不肯與人,縱是旁人出再高的價,想得其一錢也難。後來,大夥兒便送了他一個雅號,叫他做‘花王爺’,反倒把他本來的封號給忘了。”


    “原來如此,說起來這位花王爺倒是一位風雅之人,懂得愛花、惜花,可比我這個俗人高明百倍,看來日後倒要向他多多請教才是。”


    若水微笑道,眸光閃動,似是興趣盎然。


    她在意的卻是那一絲異香。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在什麽地方聞到過的,這會兒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父皇服了藥,還會繼續昏睡好久,咱們出去走走吧,聽說禦花園裏開了不少新奇的花朵,我這個俗人也想去開開眼界。”若水提議道。


    “好。”


    小七點頭答允。


    他見聖德帝睡在榻上,雖然依然雙眼緊閉,但服藥之後,神情已經平和了許多,他素來相信若水之能,她既然說無事,那父皇的毒一定能解。


    而且有忠心耿耿的德喜服侍在側,他便放下心來,心想陪她散散心也好。


    牽了若水的手,出了寢殿。


    兩人不知不覺逛到了禦花園。


    正是薄暮時分,在淡淡的霞光映照下,花園裏各種花卉姹紫嫣紅,燦爛華美,看起來賞心悅目。


    若水的心思卻壓根就不在花上,她的目光隻是淡淡地在群芳中一掠而過,卻時不時地嗅著空氣中的花香。


    她始終沒有忘記花王爺身上聞到的一縷異香,來到禦花園,她也隻是想碰碰運氣。


    忽然,她的鼻端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和她剛才聞到的極為相似,雖然香氣極淡,但對於敏感的若水來說,已是足夠了。


    “小七,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若水鬆開了小七的手,循著那股淡淡的香氣,一頭鑽進了花叢中。


    小七莫名其妙地站在當地,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她,連眼睛都不眨。


    若水在花叢中尋找半晌,憑著那時斷時續的淡淡香氣,最後終於在一叢牡丹花枝下,發現了一株毫不起眼的黑色小花。


    她登時眼前一亮。


    這黑色小花不過小指肚大小,幹癟的枝葉上托起了五片花瓣,花瓣中間沒有花蕊,而是長出了一個月牙般的小芽。


    黑色的花瓣黑中泛紫,打眼一看,就像是田野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而且是枯萎了的。


    若水湊了近去,輕輕一嗅,果然聞到這黑色小花上傳出來的淡淡幽香,心中大喜。


    她取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著手指,然後將那黑花極為小心地連根拔起,再取出一塊帕子,連花帶枝包裹了起來,然後放入懷中,這才心中大定。


    若水站起身來,隻聽得“哧啦”一聲,肩頭一涼。


    卻原來她俯低身子的時候,肩上的衣衫不小心勾到了一根帶刺的花枝,這一突然站起,便被花枝扯破了衣衫,登時露出白嫩如玉的肌膚。


    若水也不在意,她找到了黑色小花,已經心滿意足,劃破一件衣裳,又算得了什麽。


    她滿心歡喜地向小七走去,卻見花叢外麵,小七臉黑如墨,正陰沉沉地看著對麵的兩個人。


    那兩人卻是花王爺和老八。


    隻是兩個人的視線卻並未落在小七臉上,而是全都看向了若水。


    確切的說,是全都盯在若水露在外麵的圓潤如玉的肌膚上。


    老八臉不由一紅,輕咳一聲轉過了臉去。


    花王爺卻像是若無其事,目光從若水的肩頭離開,落在她的臉上,唇角勾著淡淡的微笑,顯得儒雅風流。


    小七滿腔怒氣,卻不知如何發作。


    任是誰看到這樣的畫麵,心情都不會很美麗。


    他搶上一步,擋在若水身前,同時手一揮,解下身上的長袍,披在若水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這才轉回身來。


    “皇叔,老八,你們不是在皇祖母那裏用膳嗎?怎麽卻有閑情來禦花園賞花?”


    小七的語氣有些不善,他的脾氣自然不敢對花王爺發作,但是對老八卻沒那麽客氣了。


    花王爺微笑不答。


    老八有些心虛,剛才的畫麵看得他一陣臉紅心跳,掩飾什麽地咳嗽了兩聲,這才答道:“七哥,我們隻是路過,路過,什麽也沒看到,真的,天色這麽黑,小弟我眼神又不好使,真的什麽也沒看見啊。”


    花王爺不由莞爾,看向老八,露出淡淡的嘲弄笑意。


    這話也太欲蓋彌彰了。


    這麽多年不見,這小子居然還是如此怕他的七哥。


    果然,老八不說則己,這話一出口,小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花王爺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地替老八解圍。


    “晚膳時吃的是粽子,母後心情高興,不免多吃了兩隻,本王怕母後會積食,故而帶了老八來這裏尋幾味花兒,想製成花茶讓母後飲用,助她老人家消食,不想會如此巧法,在這裏遇上太子和……太子妃。”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若水臉上,似乎對她的興趣比對小七更大一些。


    “聽老八說,太子妃的醫術了得,想必對消食一道也頗有研究吧?不知道太子妃能不能給本王一些好的建議,究竟哪種花更適宜製成花茶而對身體無害呢?”


    若水揚起了睫毛,沒有回避他目光炯炯的注視,微笑答道:“皇叔可問倒我了,我隻是對藥材比較熟悉,對花花草草卻沒有半點研究,我甚至連這禦花園裏的花都分不出是牡丹還是芍藥,還曾經把家裏的一株珍稀蘭花當成野草拔了,讓太子殿下好一陣心疼呢。”


    她掩唇微笑,有如神光離合,楚楚動人。


    小七聽著她眼都不眨的胡說八道,心中暗笑,隻見沐浴在夕陽霞光中的她風姿綽約,心想,她才是一株稀世之蘭,自己心中的無價之寶。


    “是嗎?原來太子妃竟然不懂得花,倒是可惜,可惜。”花王爺似乎遺憾地歎了口氣。


    “我雖然不懂得花,卻很欣賞它的美麗。皇叔素有愛花之名,想必對禦花園裏的每本花的品種都了若指掌吧,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幸得到皇叔指點一二呢?”


    若水極是謙恭的說道。


    “哦?你想向本王請教此事?這有何難!改日你可以和太子殿下來本王府中做客,欣賞一下本王府裏所種的品種。不是本王誇口,在本王的花圃中種植的,每一本都是尋常人見不到的珍異之株。到時候,本王自會一一說與你聽。”


    花王爺的目光一直盯在若水的臉上,對旁邊的小七視若無睹。


    老八的心不由“突”地一跳,想起自己這位皇叔的風流韻事來。


    他惜花愛花,卻常常把美女比做成名花,並自譽自家園中種有天下奇花,將來也定要娶盡天下美女,方不負他“花王爺”的一世美名。


    他後來果然言諾如山,大娶姬妾,娶的每一位都是名動天下的美人,環肥燕瘦,桃紅柳綠,他賞名花,擁美人,享盡了人間豔福。


    他更曾揚言,這樣的日子快樂逍遙,就算拿皇帝的寶座給他,他也絕對不換。


    這皇叔性子灑脫,不受拘束,他每次遠遊回來,身邊都會多了幾名如花似玉的美姬,不知羨煞了多少帝都子弟,幾乎人人都以花王爺為榜樣,效法於他,以廣娶美妾為身份的象征。


    老八自幼就和這位皇叔格外親近,花王爺逗留帝都的時候,老八常常去他府中做客,花王爺毫不避諱,叫出自己的美妾們為老八獻歌獻舞,斟酒捶背,讓老八好好地感受到了一下溫柔鄉的滋味。


    老八對於皇叔所賜的美人之恩,自是敬謝不敏,但當時他也好生羨慕皇叔,所娶的這些美姬們,比之帝都中最負盛名的大家閨秀們也毫不遜色。


    可如今看到這位風流自許的皇叔,那一雙熱辣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自己的七嫂臉上,他的腦海中猛然竄過一個荒謬之極的念頭。


    皇叔他……該不會是看上七嫂了吧!


    在老八的眼中看來,七嫂的確比皇叔娶的那些個美妾們加起來都要好看。


    但是……名花有主!


    皇叔總不會奪人所愛吧。


    這個想法讓他渾身一凜,眼角一掃間,已經看到了七哥黑似鍋底的臉。


    七哥的醋意他是真真實實地領教過,雖然花王爺是皇叔之尊,要是惹惱了七哥,恐怕根本就不會顧忌他皇叔的麵子。


    “皇叔,您也太偏心眼兒了吧,您為什麽隻邀請七哥七嫂去你的府裏,卻不邀請侄兒我呢?難道在皇叔的心裏,我就處處及不上七哥嗎?”


    老八趕緊轉移話題,希望皇叔把注意力轉到自己的身上來。


    花王爺似乎察覺到了小七帶著敵意的目光,果然把視線從若水臉上移開,在小七的臉上一掃,最後看向老八,哈哈笑道:“老八,本王的府裏你已經是輕車熟路,隨時想去就去,何曾有人敢阻攔於你?你還等本王的邀請不成?好罷,既然你如此說了,那三日之後,本王在府裏設宴,來款待你們三人,順便請三位好好地欣賞一下本王府裏的名花,如何?”


    他說到“名花”之時,語氣微微一頓。


    老八自是知道他一語雙關,麵露苦笑,隻是用眼角瞥向小七,要瞧他如何表態。


    小七皺起了眉,正想一口拒絕,卻聽到若水言笑晏晏地道:“皇叔相邀,怎敢拒卻?好,三日之後,我們便去皇叔府上拜會皇叔,相信那日皇叔府中的名花,一定會讓我們大開眼界。”


    聞言,小七的眉皺得更緊了。


    花王爺眼前一亮,笑道:“好,那三日之後,本王在府裏掃榻相迎。”


    若水微笑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小七已經開口道:“這裏風大,你有了身孕,不易多吹風,免得著了涼,要是傷了腹中的孩子,我可饒不了你!”


    他把若水裹著的衣服再次緊了緊,話中含著威脅,也不乏親昵之意。


    聞言,老八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瞪著若水,結結巴巴地道:“七嫂,你、你有了孩子?”


    花王爺則目光一閃,仿佛有一抹笑意滑過,快得連若水也沒有看清。


    “是啊。”小七昂了昂下巴,神情既得意又驕傲,低下頭來寵溺地撫了撫若水的臉。


    他當著眾人的麵前毫不避忌地如此親熱,讓若水又好氣又好笑,同時也情不自禁地臉上一紅。


    老八的臉上卻是震驚多過了驚喜,他愣愣地看著若水,神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七不由瞪了老八一眼,心道,你那是什麽怪表情。


    老八咬了咬牙,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可在小七看來,那笑比哭還難看。


    “七哥,恭喜。”他對著小七拱了拱手,恭喜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多謝。”小七的聲音也幹巴巴的。


    “咱們回家吧。”小七低頭對若水道,聲音馬上變得溫柔起來。


    若水剛點點頭,忽然覺得身子一輕,竟然已經被小七抱了起來,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小七,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她微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了花王爺和老八一眼。


    她明白小七心裏想的是什麽,不由為他這種帶著孩子氣的舉動感到好笑,同時也有一些溫暖和感動。


    隻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這種明目張膽宣示主權的舉動,真的好嗎?


    周圍除了眼前的花王爺和老八,還有不少的宮女和太監,他們瞧見這一幕,相信很快就會傳遍了皇宮內外。


    “你是我的人,有什麽害羞的。”


    小七滿不在乎地答道,抱著她的手更緊了些。


    他抬眼對花王爺和老八略一點頭,道:“皇叔,她身子不適,侄兒要先行一步了。”


    花王爺微微頷首,並不多言。


    老八卻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隨後閉緊了嘴巴,目光變得複雜難懂。


    小七懶得理會他的心思,左右不過就是羨慕嫉妒恨罷了。


    他抱著若水,當著一眾人的麵前,大步流星地走出禦花園。


    一路之上,收獲驚訝目光無數。


    若水臉頰微紅,掙紮了一下,他卻把她抱得更緊。


    “你是打算就這麽抱著我回家嗎?”若水掙紮不脫,忍不住小聲道。


    “那又有何不可?”小七揚眉道。


    “你就不怕別人笑話你這位太子殿下寵妻無度?”若水輕笑一聲。


    小七卻停下了腳步,正色看她。


    “我不怕。”他認認真真的回答。


    有一句話卻藏在他的心裏,沒有說出口來。


    能夠寵你,是我的幸運!


    隻是這話太過肉麻,小七實在是難以啟齒,隻是他相信,他縱是不說,若水也全都知道。


    果然,若水看著他的目光,再次微紅了臉,埋首在他懷裏,不再掙紮了。


    他抱著若水,一徑出了皇宮,沿途中的宮人們看到兩人這般恩愛親昵的模樣,先是吃驚得張大嘴,隨後趕緊低下頭來,不敢直視,卻用眼光偷偷地向二人直瞥,心中偷笑不己。


    小七說到做到,他也不乘馬駕車,抱著若水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太子府。


    幸好天時己晚,路上行人不多,更沒幾人能夠看清楚二人的容貌。


    否則用不了多久,帝都的百姓們又會多上一條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進了太子府,府裏的下人們早都對自家主子的這種舉動見怪不怪了。


    何管家更是眉毛也沒稍動,彎著腰畢恭畢敬地迎了二人進府。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等到進臥房中,小七將若水放在床上,看著若水麵紅耳赤的樣子,心裏一陣悶笑。


    “又不是你!”


    若水沒好氣地瞪了小七一眼,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想起從宮中帶回來的東西,從懷中取出那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露出連根帶枝的黑色小花。


    “這是什麽花?”小七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咦!”他忽道:“這花已經枯死了。”


    “枯死?你很快會看到,它會死而複生的。”若水微微一笑,找了一個空花盆,仔細地將黑色小花移栽進去。


    看見若水如此小心,小七不由多看了幾眼,隻是他實在瞧不出,這不起眼的黑花有什麽出奇之處。


    若水將最後一點根須掩埋好,才鬆出一口氣,再次仔細檢查花瓣有沒有折損。


    “這花叫什麽名字?”小七問。


    “幽冥花。”若水擺弄著花枝,頭也不抬地答道。


    “幽冥花?”


    小七皺眉,這名字聽起來就不討喜,和這花的形狀一樣,黑中泛紫,在燭光下瞧來,似乎仍帶著森森冷意。


    “這花有毒?”


    小七看來看去,也沒發現這花的特異之處,隻是黑得有些古怪,除此之處,和路邊的野花根本沒什麽分別。


    隻是看到若水這般鄭重的表情,他也猜出了一二。


    若水微微點頭。


    “我懷疑父皇所中之毒,和這幽冥花有很大的關係。”


    小七抽了口冷氣,指著盆裏的墨花,詫異道:“這朵小花居然如此厲害?”


    “其實這一朵花的毒性並不明顯,你可以聞聞,它的樣子雖然不美,味道很是清幽,不過,所謂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如果是上千朵幽冥花一起盛開,它的花香就會變成一種極為厲害的毒藥,父皇所中之毒,就像是聞過大量的幽冥花一起盛放的情形。”


    若水幽幽地道,她支著下巴,望著擺在窗台上的幽冥花,怔怔出神。


    這幽冥花極是少見,培植起來更是不易,卻在皇宮的禦花園裏發現了一株,因為這花的香味奇特,讓人聞過之後很難忘記,而花王爺的身上也有這種幽冥花的香氣,他素來愛花,喜花種花,更會調製各種香料……


    對了,香料!


    若水腦中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什麽。


    “小七,你說今天午後,你和父皇在勤政殿中批閱奏折,當時父皇還精神奕奕,是不是?”


    “不錯。”小七點頭。


    “當時勤政殿裏可曾點了什麽香料嗎?”若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香料?”小七一愣。


    他從來不曾留意過這些東西。


    被若水一提,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道:“殿堂裏好像的確擺著一個孔雀麒麟三足香爐,隻是當時有沒有焚香,我卻記不得了。”


    “那父皇平時所用的香料一般都存放於何處?”若水眼前一亮,追問道。


    “應該是存放在宮裏的庫房之中,怎麽了?”


    “小七,咱們去夜探勤政殿,如何?”若水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小七嚇了一跳,隨後搖頭道:“別胡鬧,勤政殿有什麽可探的,那裏除了書就是奏折,你要是想去,明天我帶你去瞧便是,今天你累得緊了,早點睡覺。”


    若水卻搖頭道:“明兒再去,恐怕就來不及了,我就想今晚上去瞧。”


    她神色甚是執拗,眼神堅定無比。


    小七無奈,隻好由她,心道:莫非有了身孕之人,行事都是這般任性妄為麽?


    他帶著若水,再次返回了皇宮之中。


    兩人都穿上了夜行衣,用黑巾蒙著麵。


    這也是若水的提議,她說是不希望被人發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居然於夜半三更潛入皇宮,行事鬼祟,傳揚出去的話有損二人的聲譽。


    小七不禁好氣又好笑。


    她就對自己夫君的功夫這樣沒信心麽?


    有他帶著,那一群酒囊飯袋的皇宮侍衛怎麽可能發現!


    但隻要她高興,他自是無有不依。


    這勤政殿他輕車熟路,日日都來,帶著若水潛進殿中,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沿途沒有驚動一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殿中。


    大殿裏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因為這裏是聖德帝白日裏批閱奏折的地方,乃是宮中禁地。


    通常聖德帝離開之後,便由德喜公公將門反鎖,連打掃的太監都不得進入。


    直到第二天,德喜公公會來打開房門,監督著一眾太監和宮女們將殿堂的內外打掃得幹幹淨淨。


    所以若水才會提議憊夜前來。


    因為她知道現在大殿裏的情形一定和白天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有的東西都沒有經過清理,尤其是那隻香爐!


    兩人沒有燃燭,因為長窗之外不時有宮中侍衛巡邏而過,隻要這裏有一點的燭光就會立時被發現蹤跡。


    若水在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小七卻幾乎能做到視暗夜如白晝。


    “小七,你去把香爐裏的灰燼全都掃出來,裝在這個瓶子裏麵。”


    若水把一個寬口瓶交在小七的手中,然後輕輕聞了聞,果然從空氣中彌漫的墨香之中嗅到了一絲極淡極淡的幽香。


    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她心中有了底。


    小七依言盛了一瓶的香灰,然後塞上瓶口,遞還給若水。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若水的意圖,心中也像若水一樣,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像是想到了什麽不敢相信的事,卻又說什麽也不敢相信。


    “還需要什麽?”他簡短地問。


    “不要了,咱們回去吧。”瓶子到手,若水心滿意足。


    二人打道回府,依然沒有驚動宮中侍衛。


    回到房中,若水迫不及待地鋪開一張白紙,然後將瓶中的香爐倒出一小撮在紙上,取過火折,點燃了那紙。


    小七隻覺得納悶,不明白她此舉的用意,卻聰明的並不發問。


    白紙迅速地燃燒起來,隨著火光的升起,房間裏開始散發出一股香氣,和擺在窗口的幽冥花的花香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就連小七也被勾起了興趣。


    這相同的香氣足夠引起了他的警覺,他馬上反應過來,問道:“有人在勤政殿中的香料中動了手腳!父皇就是吸入了大量用幽冥花製作的香料,才中的毒!”


    這事情實在是太聳人聽聞,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卻由不得他不信。


    若水點了點頭,又補充道:“父皇吸入的隻是一部分,這香料在父皇的寢宮中一定還有,可惜我當時沒有發覺,現在那香爐之中,定是連粉末也找不到了,唉!”


    她懊惱地歎了口氣。


    “水兒,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會不會是……他?”


    一個名字在小七的舌尖上打轉,卻始終說不出來。


    他雖然沒說,若水也知道他要說出來的名字是誰,搖了搖頭,道:“不像。”


    “為什麽不像?”小七挑眉。


    在他看來,倒像得很呢!


    因為他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正好趕在父皇前腳剛剛中毒,他後腳就出現在了皇宮裏。


    四年了,他要是或遲或早的出現,小七都不會懷疑到他。


    可現在,種種的矛頭和疑點都指向了花王爺。


    小七縱然是想讓自己相信他不是毒害父皇的凶手,卻怎麽也說服不了自己。


    “有的時候,看起來越像是真的事情,它反倒像是假的,而看上去假的,倒有可能是真的。”


    若水沉吟著,有條有理地分析道:“你想的不錯,他的出現的確很巧,很容易讓人引起懷疑。可如果是你下的毒,你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出現嗎?這豈不等於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他就是下毒凶手?你覺得,你的皇叔他像是這麽蠢的人嗎?”


    小七低頭不語,暗自琢磨,他不得不承認若水分析得很有道理。


    就在剛才,他幾乎認定花王爺就是毒害父皇之人。


    可反過來一想,就像若水所說的,表現上看起來最可能的,反而是最不可能的。


    因為花王爺出現的時候,正好是父皇中毒之時,導致父皇中毒的花香,像是也和花王爺有關,他身上有幽冥花的花香,他又最懂得製香,他還把親手所製的香送給了父皇和皇祖母……


    這種種的跡象似乎都表明,下毒之人就是花王爺。


    但是:欲蓋彌彰!


    那個真正的下毒之人栽贓栽得太過火,卻反倒顯出了花王爺的清白。


    所以小七相信,花王爺絕對是無辜的。


    下毒之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借刀殺人,然後坐山觀虎鬥!


    沒想到剛剛除掉姚皇後,她幕後的黑手就按捺不住了。


    父皇和自己排查了這麽久,還是沒撈到的這條漏網之魚,如今他又跳了出來興風作浪。


    他能夠移花接木,用如此巧妙的法子嫁禍給剛剛回到帝都的花王爺,看來圖謀不小啊。


    隻是此人,究竟是誰呢?


    身邊有這樣處心積慮要暗害父皇之人,就像是一個心腹大患,讓小七的心時刻警惕著。


    雖然暫時他沒發現此人的蛛絲馬跡,但他相信,隻要他敢再次出手,自己就有信心一定能抓住他狡猾的尾巴。


    至於他為什麽要嫁禍給花王爺呢?


    小七撫了撫眉頭,突然看向若水:“你為何要答應皇叔的三日之約?別告訴我,你真的對他府裏的那些花花草草感興趣。”


    花王爺風流俊雅,放言要娶盡天下美女的名聲他也曾經聽聞,世人皆羨慕他享盡了人間豔福,小七卻不以為然。


    那時候的他還不曾認識若水,在他的眼中,什麽紅粉骷髏,不過是隻隔了一層皮囊而己,那位風流皇叔娶了再多的美女,也不過是身邊又多了幾副骨頭架子而己。


    更何況那些紅粉骷髏,遠不如男人豪爽大氣,整日裏隻知道拈酸吃醋,說長道短,多娶一個,就多一個麻煩,也難為皇叔周環在這堆鶯鶯燕燕裏,還自得其樂。


    等後來他終於知道什麽是情之所鍾,對皇叔的做法更是嗤之以鼻,所謂知己難求,知心人有一人足矣!


    在外人看來,皇叔是盡享齊人之福,可在小七看來,他分明是還沒找到那個真正讓他動心的姑娘。


    在禦花園中,他那直勾勾看向若水毫不掩飾的目光裏,有著濃厚的興趣。


    他分明把若水也當成了一株名花,才會那樣不著痕跡的獻著殷勤,邀請若水過府賞花。


    帝都中人誰不知道,花王爺家中遍植奇珍異卉,他視花如命。


    曾經有傳言,花王爺一位最受寵愛的姬妾經過花園,順手掐了一朵花簪在鬢邊,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


    花王爺卻陡然變了顏色,毫不留情地下令,將那美姬拖出去砍斷雙手,然後埋在那株花下做了花肥。


    從此之後,闔府上下,再也無人敢染指他那些心愛的花株。


    而他花王爺愛美人更愛名花的名頭,更是遠遠地傳播了出去。


    小七想起此事,不由擰起雙眉。


    禦花園中的一幕再次浮現眼前,花王爺雖然年過四旬,看上去卻風度翩翩,清逸瀟灑。


    老八也算得是出塵脫俗的容貌,站在花王爺身邊,竟然硬生生地被比了下去,顯得稚嫩青澀,倒越發趁得花王爺豐姿如玉,風韻斐然。


    若水一口答應赴他的賞花之約,莫不是也為他的美色如迷?


    “你再胡猜八猜,我真就不理你了。”


    若水明眸閃動,看出小七眼中的狐疑,嗔怪道。


    小七一笑,登時釋疑,雙手環住她的腰,微笑道:“好罷,我不猜,那你告訴我罷,皇叔的府裏究竟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你?不是他的人,那就是他的花嘍?”


    “是不是花,總要見到方知,是不是?”若水掩住唇,打了個哈欠:“好困,咱們早點休息,明天我還要進宮。”


    “你要去查庫房?”小七一猜即中。


    “有些東西總要親眼見到,才能確定它的真假。如果不去瞧上一瞧,怎麽能看出這隻狐狸是白毛還是黑毛?”若水笑著眨眨眼。


    “我看你才是個狡猾的白毛小狐狸。”


    皇宮的庫房共分兩處。


    一處乃是藏寶閣,另一外是存放器皿用具的所在。


    若水要找的東西自然不會放在藏寶閣之中。


    那裏乃是重中之重,禁衛軍把守森嚴,而鑰匙也隻有唯一的一把,被聖德帝收在身邊。


    所以若水拉著小七直奔去的是放宮中雜物的庫房。


    有太子殿下親自出麵,看守庫房的人不敢怠慢,打開庫房上的門鎖,讓二人入內。


    若水一進去,就覺得傻眼了。


    因為這庫房的麵積實在是太大了,而且豎滿了一排排的貨架,架子上琳琅滿目,衣物用品,排列得井井有條。


    可是種類太繁多了,讓她在裏麵一樣一樣的翻找,就算找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找不到她想要的東西。


    小七笑著拍拍她的腦袋,難得看到她也有這樣迷糊的時候。


    “誰負責陛下的起居用品?”他的目光對著門外的一排小太監掃了一眼。


    小太監們哪裏見過這陣仗,他們就連做夢也沒想到會看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正跪在地上發懵,聽得小七問話,一個個都發愣沒反應過來。


    管庫房的總管太監心裏那個氣啊,暗罵了一句:都是些沒出息的兔崽子們!


    他忙不迭地躬身上前,點頭哈腰地道:“回太子殿下的話,是小添子。”


    他反手一抓,從人群裏揪了一個身材瘦削的小太監出來,靦著臉笑道:“就是他。”


    那小添子嚇得渾身發抖,不敢抬頭,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你叫小添子,是嗎?”


    若水見他瘦弱的身子佝僂著,瑟瑟直抖,看那身形估計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這樣小,居然就被淨了身,送進宮來當了太監,心中惻隱之心大起,聲音也越發柔和了起來。


    小添子身子一抖,仍是不敢抬頭,顫聲道:“是、是。”


    “蠢貨!”總管太監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回太子妃的話時,要自稱奴才,你是怎麽進宮的,連宮裏的規矩都忘了嗎?”


    “是,是,奴才叫小添子。”小添子戰戰兢兢地答道。


    若水看了那總管太監一眼,淡淡地道:“我有話要盤問小添子,這位公公帶著其餘的人先回避一下,可好?”


    “是,是,奴才馬上告退。”


    總管太監畢竟在宮裏多年,懂得察言觀色,看出來太子妃對自己不喜,他雖然想極力巴結討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眼下並不是好時機。


    他躬著腰,畢恭畢敬地帶著一眾小太監們退出了庫房。


    小添子嚇得更厲害了,整個人縮在地上,抖成了篩糠一般。


    “小添子,你起來吧,不用跪著。”若水看他對自己和小七怕成這樣,頗為無奈。


    小添子哪敢起身,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些東西出來,你跪在地上,怎麽幫我的忙呢?”若水眼珠一轉,微笑道。


    “是,是,不知道太子妃需要找什麽東西?奴才一定能幫太子妃找到。”


    小添子聽得若水語氣甚和,這才大著膽子站了起來,仍是低頭,不敢向若水和小七瞧上一眼。


    “小添子,你不必害怕,我和太子殿下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的。”若水嘻嘻一笑。


    小添子大出意外,終於鼓足了勇氣偷偷抬眼,向若水瞧去,隻見她一雙亮如點漆般的大眼睛正瞅著自己,唇邊帶著淺淺笑意,看上去又溫柔又親切,果然半點也不覺得可怕。


    他懸在肚子裏的一顆心悄然落地,可是再偷眼一瞧小七,心又怦怦亂跳起來。


    太子妃真可怕,太子殿下卻好可怕。


    “請問太子妃想找什麽?”小添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我想找一種熏香,就是陛下書房中常用的那種,太子殿下覺得那香味不錯,想取一些回去。”若水故意說得輕描淡寫。


    “熏香?”小添子歪頭想了想,很快走到一個貨架旁,取了數十個盒子過來,然後把所有的盒子一一打了開來,擺在若水的麵前。


    “這種是和羅香,氣味清涼,聞之讓人神清氣爽,陛下喜歡在巳時之前用和羅香。午時的時候通常會換成月麟香,陛下說,月麟香的味道會驅散困倦之意,未時之後,則會換成烏沉香,這是陛下常用的三種香,另外還有白腦香、伽南香、水安香……”


    小添子屈著手指,一樣樣的如數家珍,他的確對聖德帝所用的東西爛熟於胸。


    小七和若水全都聽得呆住了,兩個人都沒想到,單單熏香一道,居然有這麽多的許究。


    也難為這小添子樣樣數數計得周全,說得清楚。


    小添子把所有的香料介紹完了,然後恭恭敬敬地道:“不知道太子妃喜歡的是哪一種?”


    若水和小七麵麵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兩人都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若水的目光在那數十個盒子上逡巡,猶豫不絕,難道她要把這些盒子都拿走,然後點燃,看一看究竟哪一種香料裏麵被混雜了幽冥花?


    這法子也太笨了。


    她歪頭想了想,眼前一亮。


    自己果然太笨,有一個最簡單的法子就擺在眼前,她卻視而不見。


    她問道:“小添子,那書房中的香料可是天天有人來領取?”


    “是。”小添子答道。


    “你這兒可有記檔?”


    “有,太子妃請稍等,小添子馬上取來。”


    小添子取來一本冊子,若水直接翻到記錄的最後一頁,隻看了一眼,就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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