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千年靈丹


    墨白用力咬著牙,決定死馬當做活馬醫,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形狀古拙的木瓶,手指微微發顫,拔開瓶塞,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烏黑小丸來。


    他盯著那顆小丸看了良久,終於下了決心,緩緩伏下身,將那顆小丸送入她的口中。


    若水已經毫無知覺,藥丸入口,也沒有半點反應。


    墨白伸出右掌,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來,左手按在她的下頜處,緩緩送了一點內力過去,刺激她的頸部肌肉,終於,若水的喉嚨一動,把藥丸咽了下去。


    墨白這才鬆了一口氣,兩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一顆心猶自提在胸口,不曾放下。


    他很緊張,從所未有的緊張。


    身為殺手的第一大忌,就是切忌緊張!


    從他第一天成為殺手開始,他比其他人做得更為出色的地方就是,他能夠在任何情情之下,都保持一顆冷靜的心,和冷靜的頭腦。


    可現在,他卻冷靜不下來。


    他的一顆心就像是滾油鍋裏煎熬一樣,上下翻騰不休。


    若水服下藥丸之後,仍是一動不動的昏迷不醒。


    墨白不敢移動她,就這樣坐在她的身邊,默默地凝望著她。


    她是生是死,關係著他今後的命運。


    這顆藥丸,是墨家世代相傳留下來的,傳說中,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試驗過。


    經曆了千年的時光,它的功效是否依然存在,沒人能夠知道。


    墨白也知道,即便是救命的良藥,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其中的藥性也會發生變異,很有可能良藥亦會變成毒藥。


    如果這顆藥丸當真發生了變異,它很有可能瞬間,就要了她的命。


    墨白一雙深邃黝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若水,她依然昏迷不醒,臉上的黑氣卻漸漸有消退之意,原本光潔的肌膚慢慢地又恢複了瑩白如玉的光澤,登時大喜,知道她這條命終於是保住了。


    若水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在夢中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影,有她在前世的導師和同事,有她在軍營中的夥伴和戰友,然後畫麵突然一變,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子,手牽著一名金發少女,兩個人執手相看,笑得極是甜蜜。


    這畫麵好生熟悉,但是若水卻斷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兩個陌生人是怎麽闖進她的夢裏來的呢?


    畫麵又是一轉,金發的男子和少女消失了,她的眼前出現的是兀立汗那張凶殘狡詐的臉,他手中握著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一劍對她唰的劈了下來,她還來不及躲閃,突然眼前竄出一人,擋在她的身前,兀立汗的長劍收勢不及,透胸而入,插進了那個人的胸膛。


    那人竟是……拓跋小王爺!


    若水悚然一驚,渾身大汗急湧而出,頓時濕透了衣衫,她一個機靈,登時從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隻見墨白的雙眼正瞬也不瞬地凝望著自己,見她醒來,眼中閃現出明亮的光彩。


    “你終於醒了。”墨白輕聲說道,話聲中有一絲暗啞。


    “我……睡著了?”若水隻記得自己噴出一口血,然後就此睡了過去,並且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晃了晃頭,夢中的情景卻清晰得曆曆在目,好像真實發生的情形一樣,她不由得怔怔出神,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否還在夢中。


    看著她恍忽的眼神,墨白心裏又是一驚,他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沉聲道:“你認得我麽?”


    若水隻覺得下巴上一痛,顯然現在並不是在做夢,抬起手來,一巴掌打掉墨白的手,沒好氣地道:“你當我失憶啊,你是墨白,我怎麽會不認得。”


    “那就好。”墨白放下心來,他猶自有些提心吊膽,畢竟那顆藥丸時間太久,她雖然服藥之後醒了過來,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就連他也不知道。


    “你中了毒,如果你不趕緊為自己解毒,恐怕你會沒辦法活著趕到虎牙穀。”墨白收起眼中的關切之色,冷冷淡淡地說道。


    中毒?


    若水眉頭一蹙,隨即想起自己昏倒之前發生的事。


    很顯然,壓製毒性的藥丸失效,自己劇毒攻心,吐血昏迷,可是,自己是怎麽醒過來的呢?難道是墨白救了自己?


    可是,他用的是什麽法子救的自己?


    若水取下食指上的金針,刺破食指指尖,擠出一顆血來,隻見血色殷紅,她將血滴塗抹在旁邊的一株小草之上,小草依然鮮綠欲滴,並未變色,很顯然,她體內的毒性,已經解了。


    當真是好生奇怪!


    若水知道自己配置的凝神丸藥性有多毒,就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一下子把它的毒質從體內完全驅除幹淨,隻能以金針拔毒的方法,一點一點的慢慢除淨。


    可現在,她體內的凝神丸的毒性,已經蹤影全無,那種渾身無力,每個骨縫都刺痛無比的感覺,也消失了。


    她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隻覺得渾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完全沒有了之前的不適感覺。


    墨白看著她的樣子,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她現在完全看不出一點病容,如果不是他曾經幫她把過脈,絲毫不會感覺出就在半柱香之前,她還奄奄一息,毒發待死。


    難道那顆藥丸,竟然連她體內的劇毒也解了麽?


    墨白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奇事。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麽,故老傳下來的那個傳說,或許真的會變成現實!


    他的心頭一片火熱,幾乎掩不住眼中的激動之色。


    他微微轉頭,不讓若水發覺自己的異樣。


    若水卻意識到了什麽,她覺得口中有一種淡淡的藥味,味道很是奇怪,問道:“墨白,你喂我吃了什麽?”


    “一顆藥丸。”墨白不動聲色地答道。


    “什麽藥丸?”


    “我師父贈於我的防身之物,他曾經告訴過我,這藥丸有解百毒的功效,我剛才看到你好像中了毒的樣子,就拿出來給你服下了,沒想到這藥丸功效如神,果然救了你一命。”墨白眼都不眨地說道。


    “原來如此。”若水登時信了。


    她對墨白背後那神秘莫測的師門一直很是好奇,能教出像墨白這樣一個徒弟的人,他自己的本事定然更加高強,如果這藥丸真是墨白的師傅所贈,那能解自己體內的毒倒也不足為奇。


    隻是她更想見見這位高人,他居然能夠提煉出這樣一枚解百毒的藥丸,其醫術和毒術一定比自己更加高明,如果可以向他討教一二,自己將會受益匪淺。


    “小白,你的師傅,他的本事一定很大吧?”若水語氣中透著崇敬之意。


    如果不是墨白的師傅贈予的藥丸,自己這會兒恐怕已經長眠不醒了,所以對他這位素未謀麵的師傅,若水很是感激。


    “嗯。”墨白淡淡地應了一聲,“我的師傅,本事自然很大。”


    他瞅了她一眼,見她的眼珠靈活地轉動了幾下,不由失笑。


    這丫頭剛從鬼門關回來,肚子裏又開始打他的主意了。


    “小白,不知道什麽時候,你能帶我去見見你的師傅,我要親自謝謝他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他的靈藥,我現在可能已經毒發身亡了。”


    墨白一窒,狠狠地瞪了若水一眼。


    救她一命的人是他好不好?關他師傅什麽事!


    怎麽她就不能好好謝謝自己的救命之恩?


    “哼!”他冷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嘖嘖,瞧他這意思,顯然是不願意了?


    若水也不相強,她轉了轉眼珠,總有一天,她會有辦法讓墨白乖乖的帶自己去見他的師傅的。


    等到那個時候,再讓他師傅討教不遲。


    如果自己能夠學得這枚解藥的製法,她相信,她會觸類旁通,救治更多的病者患者脫離病患之苦。


    “如果你沒事了,咱們就趕路吧。”墨白抬頭看了看天色。


    “好。不過我肚子餓了,咱們先吃點東西吧。”若水覺得渾身精力漸複,可是胸口還是有一些悶悶的不太舒服,想來是久未進食,胃部不適。


    她取出小桃昨夜為自己準備的甜點,和墨白兩人分而食之。


    她素來喜好甜食,小桃做的這兩樣點心經過她的點撥,味道極佳,她平時能一口氣吃上十幾枚。


    可今天不知怎的,她隻吃了兩口,就覺得甜而發膩,吃不下去了。


    若水轉頭,卻見墨白一口一個,吃得又香又甜,不由一笑,把手中剩下的點心一股腦全都塞到他的手裏。


    “你怎麽不吃?”墨白疑惑地看著她。


    “小白,我想吃那個。”若水抬頭,望著前方的幾株楊梅樹,上麵結滿了累累的果實,正值成熟之際,卻未有人采摘。


    那一顆顆有如鮮紅瑪瑙般的楊梅,散發著誘人的光采,讓若水一見之下,不由得饞涎欲滴。


    她喜甜畏酸,楊梅的顏色雖然鮮豔可愛,但果實酸中帶甜,她平時並不愛吃。


    可這時候吃膩了甜食,看到這又酸又甜的楊梅,登時胃口大開。


    “想吃這個?”墨白的目光由樹上的楊梅落在若水的臉上,見她一雙澄澈的大眼中流露出孩子般渴望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動。


    自從識得她以來,她給他的印象一直是聰明剔透,咄咄逼人。有許多時候,墨白甚至覺得她的思想比自己都更加機智成熟,而她那纖弱的身軀,更像是一株堅韌的老竹子,韌而不屈,有著蓬蓬勃勃的生命力。


    就連她剛才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時候,墨白都對她有著強大的信心,他相信她一定會度過這次危機,果然,她真的如他所想,醒了過來。


    不但醒了,而且一醒過來,就像個孩子一樣,吵著要吃的。


    這樣才對嘛,這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墨白微微一笑,足下微一用力,身形飄然而起,一襲白衣在風中鼓蕩開來,在楊梅的綠葉紅果間揮灑自如的穿梭。


    他穩穩的落在一枝碩果累累的樹梢,那根纖細的樹枝卻連晃都沒晃,像是他整個人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這樣的輕身功夫,讓若水嘖舌不己。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


    墨白動作極快的采擷著楊梅,可一舉手一投足,就像一副水墨畫般的優雅,墨白撩起衣擺,將采下來的楊梅全都兜在衣襟裏,一口氣摘了滿滿的一兜,然後身形拔起,輕飄飄的落在若水的麵前。


    “吃吧。”他兜起衣襟,隻見一顆顆楊梅渾圓鮮紅,誘人之極。


    光看這樣子,別說她愛吃,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若水一低頭,隻見楊梅鮮嫩的紅汁浸得他如雪般潔白的衣擺全是點點滴滴的紅漬,想起他曾經沾沾自喜的誇耀過,他身上這件白衣乃是天下第一針親手縫製而成,珍貴異常。


    若水知道這楊梅汁染上白衣之後,難以清洗,他的這件白衣下擺上恐怕要永遠多上這些楊梅的紅汁印跡了,不由得頗為惋惜。


    “你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己,又打什麽緊?”墨白不以為意地道,把楊梅往她麵前又送了送。


    “快吃吧。”


    若水一笑,心想這會兒你倒大方起來,等日後疼惜起這衣服來,指不定要我怎麽賠呢。


    她見了這紅彤彤的楊梅,早就口舌生津,當下拈起一枚,放進嘴裏,微微一咬,一股甜酸的汁水登時流出,雖然還是微酸,卻是說不出的適口。


    說也奇怪,吃了幾顆楊梅之後,若水覺得胸口的那股淡淡的煩惡之氣消了不少,不由一口氣吃了二十多顆,等她要再吃的時候,墨白卻把衣襟一收,揚起眉毛道:“這東西不能多食,否則對人體有害。”


    其實墨白縱然不說,若水又豈會不知?


    她精研醫理,也曾經研究過一段時間的營養膳食,對各種水果、蔬菜的搭配和特性了解得十分清楚。


    她記得《本草綱目》上有過記載,楊梅能和五髒,滌腸胃,去除煩惡穢氣,還能解毒祛寒。


    但是再好的東西,多食也是無益。


    楊梅會產生大量的果酸,尤其是她腹中空空,這種果酸會刺激到她的腸胃,引起胃部不適,所謂物極必反,就是這個道理。


    沒想到這個墨白,懂得的東西也不少!


    他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她不知道,不了解的?


    她看著墨白怔怔出神,墨白也正凝望著她。


    她的嘴角處沾了一抹淡淡的楊梅汁,那淺淺的紅色顯得她的唇色嬌嫩欲滴。


    他突然鬼使神差伸出手,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手指擦過她的唇邊,抹去了那淺淺的紅。


    若水嚇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墨白已經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從懷中摸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染了楊梅汁的手指,然後一臉嫌棄地擲到她身上。


    “堂堂太子妃,帝都有名的大家閨秀,吃起東西來竟然半點也不斯文,你羞也不羞?”他勾起唇角,淡淡地嘲弄道。


    “我斯不斯文,關你什麽事?”若水反唇相譏,拿起帕子擦淨了手,正想還給他,但低頭一瞧,隻見雪白的帕子上也染上了斑斑點點的紅色楊梅汁。


    她想,他這人好像有潔癖,弄髒了的帕子,他定是不會要了。


    那帕子不知道是什麽質地做的,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可又潔白如雪,在帕子的一角,繡著幾枝墨竹,雖然隻有廖廖數筆,卻枝葉靈動,疏密有致,墨色濃淡恰到好處。


    這樣的好帕子,丟棄了豈不可惜?


    若水便隨手將帕子收進懷裏,站起身來,道:“咱們趕路吧。”


    雖然虎牙穀距離帝都不過一百多裏的距離,但是她相信,以墨白的輕功,就算是帶著自己,不出兩個時辰也能趕到。


    墨白點了點頭,正準備將衣襟裏剩下的楊梅丟掉,想起她剛才那渴望的眼神,和吃的時候一臉滿足愜意的模樣,不禁猶豫了一下,準備想個什麽法子將這些楊梅帶走。


    他微一皺眉,對自己的這個想法似乎有些氣惱,用力一抖衣襟,數十顆楊梅果登時散了一地。


    他瞧也沒瞧一眼,揮出衣袖,攬在她的腰間,帶著她疾奔而行。


    她的喜怒愛好,關他屁事!


    她是太子妃,自有她的夫君疼惜她,憐愛她,他對她的好,她又豈會有一星半點放在心上?


    他就算為她做的再多,也半點不會被她瞧在眼裏,隻不過是徒惹她的笑料罷了。


    他墨白,豈是這等低三下四、任人垂憐之人!


    墨白胸中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悶氣,臉沉如水,足下卻奔得更加快了。


    若水隻覺得迎麵的風呼呼從耳畔掠過,他的速度快逾奔馬,而自己卻叢毫不用使力,這等體驗,倒也新奇。


    兩人靠得極近,雖然風聲入耳,若水仍聽出他的呼吸有異,似乎氣息不勻,和他之前帶自己在屋宇間奔行的時候大不相同,不覺奇怪起來。


    她略一側頭,向身邊墨白瞧去。


    隻見他神情嚴肅之極,臉上有如罩著一層寒霜,一眼也沒向自己瞧,倒像是生氣的樣子。


    真是奇哉怪也!


    剛才他幫自己采摘楊梅的時候,心情似乎不錯,看著自己吃的時候,他的眉梢眼角還俱都是笑意隱隱,這會兒怎麽好端端地發起脾氣來了?


    自己又哪裏得罪他了?


    難道是他心疼起他身上這件千金難買的衣服了?


    他這人,嘴上說不在意,可是心裏還是在意的,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


    若水腹誹。


    “小白,你說的這個天下第一針,她在什麽地方?”


    “嗯?”墨白揚起了眉毛,不解地轉頭看她。


    “我想找到她,讓她做一件和你身上這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為什麽?你覺得我的衣服好看,想幫你的太子夫君也做一件?”墨白的語氣有一股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尖刻。


    “不是。”若水搖搖頭。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連你這件最喜歡的衣服也弄髒了,我想找她做一件一模一樣的,送給你。”若水極是認真的道。


    原來是這樣!


    墨白剛才的嘴巴裏就像剛吃了十幾顆又酸又澀的楊梅,心裏正在發悶難受,聽了她最後這句話,一下子舒服了起來。


    他勾起唇角,笑意像水般漾上了眉梢,心情大好地道:“你以為天下第一針,是隨便什麽人就能見到的嗎?就算見到了,她又能隨隨便便的幫你製衣?如果這衣服真的如此易得,她也就不叫天下第一針了。”


    又開始胡吹大氣了!


    若水眼角掃過,看到他露出的淡淡笑意,隻覺得好笑。


    說起來這墨白比自己要大了幾歲,可有時候的心性兒,卻像自己的弟弟一般,孩子氣得很。


    不知道什麽小事,他就會莫名其妙的生氣。


    可是一誇他一哄他,他就會開心起來。


    倒是個直肚直腸的性子,她喜歡。


    “好吧,那就不見也罷。要是你不嫌棄,改天我幫你縫製一件,賠給你如何?”


    “你也會縫衣?”墨白揚起半隻眉毛,臉上滿是懷疑之色。


    “自然。”若水昂了昂下巴。


    “好,那就一言為定。”墨白抿起了唇角。


    兩人沒走大路,隻是在濃蔭密林間穿梭而行,晨光升起,淡淡的陽光金色穿過茂密的枝丫,有如碎金般灑落在二人的身上,臉上。


    空氣清新,帶著青草的氣息,樹上的微露,打濕了若水鬢邊的散發,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察覺了一絲異樣。


    “小白。”她小聲地低語。


    “怎麽?”墨白一下子就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異常,馬上停下腳步,伸手一帶,讓她穩穩地站在當地。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咱們先別走了。”若水的目光向周圍一打量,眉心微微皺起。


    “哪裏不對?”雖然墨白沒感到半點異樣,可聽了她的話,心中警戒之心大起,雙眼微微眯起,有如閃電般向周圍掃射,同時屏氣凝神,傾聽著周圍的動靜。


    “我說不出來,隻是一種直覺。”


    若水的眉皺得緊緊的,她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是強烈。


    放眼望去,全是茂密的樹林,高大筆直的樹木冠蓋如雲,濃蔭蔽日,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落,明亮而美好,空氣中帶著清洌的氣息,實在是一片靜謐之極的所在。


    可不知道為什麽,若水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裏有危險!


    “小白,你發現了嗎?咱們走了這麽久,其實一直在原地打轉。”


    若水的話,讓墨白機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他側目看向若水,聲音裏含著一絲怒意:“你說什麽?”


    她是在懷疑自己嗎?懷疑自己不想帶她去虎牙穀?


    她把自己當成什麽人了!


    若水卻沒有看他,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怒意,她向前走了兩步,從一叢荊棘林中取下一塊小小的布塊,遞給墨白,道:“你瞧!”


    “這是什麽?”墨白擰了擰眉,不解地看著那塊淡綠色的小布條。


    “這是我裙子上撕下來的布條。剛才路過這裏的時候,被那片荊棘勾破的。墨白,咱們其實一直在這周圍兜圈子啊!”若水幽幽地歎了口氣道。


    “你是說,我迷路了?這不可能!”墨白馬上搖了搖頭。


    他是一名殺手,這世上最好的殺手,他有著極強的方向感,就算是在從未去過的密樹叢林中,他也能準確地分辨出方向,絕對不會迷路。


    若水一眨不眨地瞅著他:“咱們走了這麽久,你的輕功又這麽好,那虎牙穀距離帝都不過一百多裏,以你的腳程,用不了兩個時辰就會趕到,可咱們在這片山林裏走了最少也有一個多時辰,卻沒看到半點虎牙穀的影子,你就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聽若水一說,墨白也確實覺得有點不對。


    可是讓他承認自己迷失了方向,他卻不信。


    若水看著他的神色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把手中的布條往他手中一放,道:“那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咱們走了這麽久,我裙子上撕下來的碎布,會出現在咱們的前方?”


    墨白解釋不了。


    他怔怔地看著掌中的布條,長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片密林除了樹就是一叢叢的荊棘林,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墨白一直是根據太陽來辨別方向,所以他堅信自己走的是一條直路,而不是在原地轉圈。


    可是看到手中從若水裙上勾破的布條,他的信心不由得動搖起來。


    他和若水遇到的這種情形,倒好像是和尚道士們常掛在口邊的“鬼打牆”!


    但……見他的鬼!


    青天白日,紅日高懸,怎麽可能出現鬼打牆這種不著邊跡的存在!


    更何況,墨白從來就不信鬼神,那些說法統統是和尚道士們用來騙人錢財的勾當。


    就算當真出現鬼打牆,也絕對不會發生在白天!


    墨白為自己心中冒出來的荒誕念頭而感到好笑。


    他才不信這個邪。


    “跟著我,咱們繼續走!”墨白一伸手,牢牢握住若水的右腕,他的掌心中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一手的冷汗。


    可他偏不服氣。


    什麽狗屁的鬼打牆,原地轉圈,他就不信自己走不出這片密林。


    “小白,別費力氣了,咱們就在這兒呆著,讓我好好想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若水看破了墨白的心思,她頗為無奈的搖了搖。


    “走!”


    墨白卻不理會,足尖一用力,帶著若水拔地而起,在一株樹枝上輕輕一借力,已經躍上了一棵大樹的樹梢。


    雖然他帶著一人,那樹梢卻隻是向下稍稍一沉,並未斷裂。


    那虎牙穀是在帝都的南方,墨白看了看天空的太陽,再次辨清了方向,然後展開輕功,帶著若水在樹梢枝頭輕躍跳縱,身法輕靈飄逸,奔行疾速。


    這一片密林占地極廣,放眼望去,隻見綠意蒼蒼,有如一片大草原般一望無際。


    墨白奔行良久,直到呼吸漸促,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前後左右,都是參天巨樹,有風吹過,碧濤如海,起伏不定。


    饒是墨白再不信邪,這時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見此情景,若水再次歎了口氣,道:“小白,咱們先下去休息一會吧,我累了。”


    她聽得墨白呼吸粗重,顯然這一段奔馳,內力消耗著實不少,但他性格又強又倔,又不肯認輸,要是自己提出讓他休息,他一定不肯,所以故意說是自己累了。


    果然,墨白聽了她的話,嘴角一勾,似乎在笑話她弱不禁風,卻依言帶著她落下地來,找了一片濃蔭之處,兩人坐下休息。


    剛才頂著烈日奔了這許久,兩人都覺得口幹舌燥,若水從背上取下小包袱,拿出兩個灌滿了水的水囊,丟給墨白一個。


    喝完水,若水往樹上一靠,閉上了眼睛,道:“我要休息一會兒,你別來吵我。”


    墨白不由瞪了瞪眼。


    可是看到她合上雙眼,靠樹假寐的樣子,到嘴邊的諷刺之言又咽了回去。


    他剛才也消耗了不少力氣,於是盤膝而坐,運功恢複內力。


    他所習的這門內功很是博大精深,平時隻需要要靜靜地打坐半個時辰,內力就會變得活活潑潑,充沛之極。


    可這時不知怎的,他調息了好一會兒,不但沒感覺到內力增加,反而在體力運行的真氣變得漸漸凝滯起來,像是一條奔淌的河流,遇到了阻礙,變得滯澀不前。


    自他修習內功以來,這種情形從來沒有出現過。


    墨白驀地睜開雙眼,他終於意識到哪兒不對了。


    他們在這樹林裏呆了大半天,隻覺得周圍安靜異常,靜得連樹葉掉落在地的聲音,都聽得清晰入耳。


    這樣的靜,不但沒有人的呼吸聲,就連動物的足音也沒有。


    更是沒有鳥獸的鳴叫之聲。


    就在這時,若水也睜開眼來,兩個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之意。


    很顯然,若水也發現了這個異常的情況。


    這樣大的一片茂林裏,就算沒有虎豹熊狼之類的猛獸,但是像山雞麋鹿鳥雀居然也沒有,這也太奇怪了。


    難怪兩個人的心裏會同時感覺出異樣。


    這裏,竟然是一片死林!


    偌大的密林裏,隻有他們兩個活物。


    墨白素來天不怕地不怕,這時背上竟然爬上了一層寒意,一種未知的莫名恐懼感襲上心頭。


    他伸手一扯,把若水拉到自己身後,同時四麵張望,隻有樹林間彌漫的淡淡霧氣,周圍平靜異常。


    可是在這平靜的背後,卻潛伏著巨大的殺機。


    明明沒有人,可是那種危機的感覺卻在墨白心頭纏繞不去。


    他生平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生死危機,每當他意識到危險的時候,他的後頸就會莫名的發涼。


    現在,這種感覺再次出現。


    雖然陽光普照,可是他卻覺得後背一陣陣的寒涼。


    究竟是這殺意來自哪裏?


    越是看不到,墨白的心裏就越加沒底。


    他不怕強大的對手,就算是熊狼虎豹突然出現,他也不會有半點懼意。如果對方是武功比他更厲害十倍的高手,他的心裏也不會產生這種莫名的寒氣。


    俗話說,越是看不見的對手,越是強大。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的若水發出一聲輕呼,他馬上回過頭去。


    “怎麽了?”他的語氣帶著絲緊張。


    “小白!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若水雙掌輕輕一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伸手指向樹林間升起的淡淡薄霧,道:“你瞧,那些霧氣!”


    “這些霧氣怎麽了?山林多霧,這是很正常的啊。”墨白眼神中透出疑問。


    “正常?這不正常!”若水搖了搖頭。


    “通常山林中的霧氣隻是在早晨才會產生,大多是因為夜晚的露水蒸發導致的霧氣,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山林中有河流或是山泉,水氣氤氳也會產生霧氣。但是,當太陽升起,陽光很快會驅散這些水霧,可是你瞧,這林中的霧氣雖淡,卻彌漫不散,這說明了什麽?”


    若水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凝重無比,墨白聽得心頭一凜,問道:“什麽?”


    “唉,這些根本不是霧氣,而是瘴氣啊!”若水幽幽的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兩枚藥丸,自己含了一顆,另一顆遞給墨白。


    墨白接過,想都沒想地就往嘴裏一丟。


    “這叫避瘴丸,對山林中的瘴霧毒氣有很好的抵製作用,隻是這藥丸有毒,你含在舌下,讓它慢慢融化,千萬不要一口吞了,否則對你身體有害。”


    若水叮囑了一句,墨白點點頭。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這片山林中除了咱們兩人,再也沒有其它的飛禽走獸,原來,都是這瘴氣做的怪!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林子裏定然有一片巨大的沼澤,這瘴毒就是由那沼澤釋放出來的,這種瘴毒厲害無比,所以導致走獸絕跡,飛鳥無存。”


    “那咱們剛才豈不是吸入了不少瘴毒?”墨白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不錯。這就是為什麽咱們一直沒有走出密林,一直留在原地轉圈的原因所在。就是因為咱們都不知不覺地吸進了毒氣,這毒氣會使人產生幻覺,讓你不自覺迷失了本心,所以你認為自己一直向南而行,實際上,你卻是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如果咱們沒有發現這片霧氣的秘密,最後的下場,不是中毒而亡,就是奔得筋疲力盡,脫力而死!”


    若水揉了揉眉心,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做的那個夢,曆曆在目,有如親見,卻原來在那個時候,自己已經中了這瘴毒,怪不得會做那個荒誕無稽的怪夢。


    “這瘴毒居然如此厲害?難道咱們剛才一直是在幻覺之中,不知不覺的迷失了心性?”墨白悚然一驚。


    “不錯。”若水肯定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墨白低低地說了這四個字,就沉默不語。


    他一直為自己剛才的異樣心思而暗自心驚,聽了若水的話,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自己當真對她起了別樣的想法,原是中了瘴毒的緣故。


    他生平不喜女色,更不近女色,可自從這段時間和她接觸以來,他卻在不知不覺之中,和她越來越是親近,在她麵前說話行事,漸漸變得放鬆。


    就在剛才,他甚至對她的夫君,產生了極強的醋意。


    他總是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冷峻如冰的男人,總是不自覺地拿自己和他比較,總是不服氣地想到,那個男人有什麽好!她的眼光也忒差了一些。


    武功不及自己,相貌麽,也不比自己強出半分,可她看他的目光,卻像是看到這世上最稀罕的寶貝一樣,哼,好稀罕麽!


    可是,一想到她看小七的眼神,他就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諸般滋味齊齊湧上心頭。


    這感覺真他娘的難受!


    難道,這就是師兄師弟們常常說的,為女人爭風吃醋?


    他墨白,也開始為了一個女人,而牽腸掛肚,拈酸吃醋起來?


    這怎麽可能!


    墨白對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自己居然會為一個女人動心,這才是天大的笑話。


    他縱橫四海,獨來獨往,生平見過的絕色姑娘不知凡許,可他這麽多年來一直心靜如止水,沒有起過半點波瀾,如今怎麽可能對一個嫁了人的姑娘起什麽心思!


    要是傳了出去,他墨白的臉豈不是大大的丟盡了?


    所以這一路上,雖然攜她同行,他卻一直和她保持距離,用衣袖環在她的腰際,不再和她有任何的肌膚相觸。


    可他還是覺得酸得難受!


    當她的目光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時,他會情不自禁地幫她采摘楊梅,看到她吃的高興,他的心裏就產生一種滿足感。


    甚至他當時還曾想,隻要她能一直對自己這樣,自己就算為她做再多的事,也樂意。


    可很快他就把這個沒出息的想法拋諸腦後。


    並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怒意。


    自己是誰?是墨白!是江湖中第一殺手,殺人如麻,冷血無情!


    自己怎麽會為了討一個姑娘的歡心,生出這麽沒出息的念頭來。


    他還有大事未做,還有心願未償,在這一切的謎底沒有揭曉之前,他必須控製住自己,絕對不能讓她對自己生出半點疑心。


    他深深看了若水一眼,就轉開了頭去,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前麵探路。”


    也不待若水答應,就展開輕功,有如一隻白鳥般,在濃蔭密叢間消失了蹤影。


    等到離她漸遠,墨白才吐出一口長氣,感覺身上輕鬆了許多。


    是的,瘴毒!


    她給他的避瘴丸真的很是神奇,隻含了這一小會兒功夫,已經化解了他身體裏吸進去的瘴毒。


    現在他的內力已經恢複了大半,原先凝滯晦澀的內息再次變得流動自如,在體內像一條大江般流淌不息。


    但是,這避瘴丸能除去他體內的瘴毒,種在他心底的瘴毒,也能除得掉麽?


    若水留在原地等了好久,終於看到墨白去而複返。


    一看到他的表情,若水就知道了。


    “找到路了?”


    墨白點點頭,伸手向南方一指:“你猜的不錯,那裏叢林裏果然有一片極大的沼澤地,一眼看不到頭,沼澤的周圍聚集著濃濃的瘴氣,我含著避瘴丸稍稍靠近,都覺得呼吸不暢,怪不得這整片叢林,渺無生機,全叫這沼澤發出來的瘴氣給毒死了。”


    若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怪不得陛下派去虎牙穀的人會一直杳無音信,穿過這片叢林,是從帝都到虎牙穀最近的路,那些人定是像咱們一樣,貪趕路程,進了這裏,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她皺起眉頭,又想起一事。


    這片沼澤中的瘴氣形成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了,它一直存在,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把虎牙穀牢牢的保護起來。


    怪不得樂正毅會選擇屯兵於此,隻要他守住穀口,就任是千軍萬馬,也絕對攻打不進去。


    難道說,樂正毅真的有謀反之心嗎?


    若水煩惱地揉揉眉頭,她已經找到了這叢林中的秘密,很快,她就會趕到虎牙穀,事情的真相也即將浮出水麵。


    “小白,咱們走吧。”


    墨白沉默地揮出衣袖,卷住了她,帶著她向南而去。


    這次沒有了瘴毒的侵擾,不過一個多時辰,二人很順利地走出了那片迷宮樣的叢林。


    呈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個地形奇異的山穀。


    那一塊塊突起的山石,齒牙交錯,形狀猙獰,有似虎牙一般,怪不得會被稱為虎牙穀。


    兩人站在穀口向裏麵張望,這山穀極大,裏麵的地勢也不像若水原先料想的那樣空曠,而是像進入了另一個密密麻麻的山林。


    因為剛剛吃過先前的暗虧,兩個人都不敢貿然進入,而是站在穀口,仔細觀察了好久。


    這一片山林和剛才那片死氣沉沉的叢林截然不同。


    若水已經聽到了鳥雀清脆的鳴叫聲,山林中,還有時不時的鳥兒從林中飛起,更有獐子小鹿等動物,從山林的邊緣探出頭來,對著穀口的二人好奇地張望,等若水想要靠近的時候,又受驚飛快地跑走。


    看到這樣的情形,若水又疑惑起來。


    這山穀中的氣氛安詳而靜謐,像是一片未曾開發的原始地,不像是有大批的軍隊集結駐紮的樣子。


    如果真的是樂正毅的軍隊入駐其中,山林中的鳥獸不會像現在這樣悠閑自得的出沒。


    而樂正毅的人,真的會在這片山穀之中嗎?


    這山穀看上去一片祥和,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異樣的凶險埋伏在其中呢?


    “走吧。”若水不瑕多思,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已經來到了虎牙穀,她就絕不能打退堂鼓,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能不能見到樂正毅,她都決定進穀一探究竟。


    墨白自是沒有異議,這山穀極大,四周圍全是高大的山石聳立,怪石嶙峋,看上去險惡之極。


    他不讀兵書,隻是覺得這裏地形奇突,但是看在若水的眼裏,這卻是一個絕佳的伏兵之地。


    如果她是樂正毅,真的要起兵叛亂的話,她也一定會選擇這裏駐紮軍隊。


    這裏穀口窄小,腹地卻是極大,可以駐結大量的兵馬,有山林的遮擋,對方根本看不到己方有多少人數。


    而且這兒易守難攻,隻需派少許人守住穀口,就可阻擋住對方十倍以上的兵力。


    實在是好地方啊,好地方!


    二人在林中走了許久,隻見時有山林小獸出沒,卻沒看到半點人跡。


    墨白納悶,不是說樂正毅的人馬集結於此嗎?為什麽走了這麽長時間,也沒看到一個人影,尤其是以他的目力及耳力,也沒聽到附近有什麽馬嘶人聲。


    若水卻突然眼前一亮,朝著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墨白緊隨其後,心中一動,暗想她心思細膩,難道她發現了什麽蹤跡?


    若水在林中奔了好一會,終於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那條從山穀高處流淌下來的溪流,清澈見底,樂得眯起眼來。


    山泉淙淙,溪水在遊魚可見,水質極為清澈。


    若水歡呼一聲,伏下身去,掬了一捧溪水嚐了嚐,清涼微甜,當下拿出水囊,滿滿了灌了兩大袋。


    “小白,來洗把臉,這水清得很,水中有魚,說明水中無毒。”


    若水看到墨白筆直地站在溪流旁邊,卻是動也不動,眼珠一轉,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顯然是被剛才叢林中的瘴毒給熏怕了,所以處處警醒,生怕這片林子裏又會出現什麽變故。


    墨白其實早就口渴得很了。


    頂著烈日奔波了這麽久,體力消耗極大,加上那片林中瘴氣濃鬱,他隻覺得自己的臉和衣服上,全都沾著毒霧,讓他很不舒服。


    他本*潔,早就忍耐了許久。


    這時看到這片清澈的山泉,要不是擔心水中有毒,他真想跳下去,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個澡。


    聽了若水的話,他這才放下心來。


    她說無毒,那水中就定是無毒。


    他先是喝了一個飽,又洗淨了頭臉,洗臉的時候,看到水流中遊過一尾大白魚,當下伸出五指,抓個正著,提出水麵的時候,那尾白魚在他的五指間拚命的掙紮,甩了他一頭一臉全都是水。


    墨白把魚兒往岸邊草叢中一拋,然後盯住水麵,見不多久又有一條魚遊過,再次抓起,拋向岸邊。


    他一口氣連抓了五六尾魚,若水已經在岸邊搜集枯葉,生起了一堆火來。


    當看到他抓第一尾魚的時候,她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他分明是想吃烤魚!


    若水抿唇一笑,取了些河邊的濕泥,裹了兩條魚,埋在了火堆下麵,再在上麵繼續堆枯枝落葉,烤了起來。


    墨白臉上全是不屑,道:“你這是做什麽?這魚裹了泥巴,還能吃嗎?”他很是鄙夷的撇了撇嘴巴。


    果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


    “能不能吃,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若水微微一笑,不去理他,自顧自地在泉邊打理了一下自己,拿出帕子,擦淨了臉上的水珠。


    她回過身來,看到墨白正在熟練的剖開魚肚,刮去魚鱗,然後把剩下的四條魚串上樹枝,放在火上燒了起來。


    “小白,瞧不出來,你的手法還挺熟練的嘛。”


    墨白輕哼一聲,沒有答話。


    他的神情很認真,握著樹枝在火上翻滾著,眼睛緊緊盯著魚身,讓魚的每一麵都能烤到。


    過不多時,魚身上的油脂開始滴進火堆之中,鮮香四溢。


    “喂,你這魚該烤好了吧?”若水聞著這股魚香,忍不住道。


    墨白卻連哼都沒哼一聲,隻是盯著手中的魚,專注地翻轉著樹枝。


    一直等到四條魚的每一麵都烤得透出焦黃色,他才滿意的抿了抿唇。


    “你的泥巴魚呢?拿出來也讓我見識見識啊。”他見若水眨都不眨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烤魚,不由得意地翹了翹下巴。


    瞧著他那臭屁的樣子,若水也是一笑,微微搖頭。


    “你要是想吃我烤的魚,隻要你開口,分給你一條倒也不打緊。”墨白舉著焦香四溢的烤魚,送到了自己的唇邊,張口就吃,邊吃邊讚。


    “這世上吃過我烤魚的人,還真沒有幾個,但凡吃過的,就沒人忘得了這種滋味。你知道我烤的魚為什麽好吃嗎?”


    墨白的話並不是吹牛,若水聞到那股烤魚的香氣,也可以知道它的味道定是極佳。


    “為什麽?”她一笑,順著他的話問道。


    “因為我專心!”墨白對她白了一眼,“我烤魚的時候心無旁騖,專心去烤這四條魚,所以它才會美味無比。如果像你那樣,把魚包了泥巴埋在土裏烤,然後撒手不管,怎麽可能烤得出這麽好吃的魚來?”


    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若水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我不專心,不認真,烤出來的魚就不好吃嘍?”她微微側頭,笑著瞧他。


    “你那魚,沒去鱗,沒剖肚,還裹了兩團爛泥巴,豈能入口?就算是送給叫化子也沒人吃。”墨白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好吧,那我就讓你瞧瞧,我烤出來的這泥巴魚,究竟能不能吃。”


    若水在空中輕輕嗅了嗅,然後點點頭,用樹枝將埋在土裏的兩坨烤得*的泥巴魚挖了出來。


    墨白看著那黑乎乎的兩團泥巴,再看看自己手中呈焦黃色的烤魚,幾乎要大笑出聲了。


    若水不去瞧他那一臉鄙夷的模樣,她拿起一團黑泥,在石頭上輕輕一磕,黑泥登時碎裂,一股鮮甜之氣破泥而出,隻見黑乎乎的焦泥外殼剝落之後,魚鱗也隨泥而落,露出來的魚肉細白鮮嫩,誘人之極。


    墨白登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不需要吃,隻要聞到這種鮮甜之氣,墨白已經知道若水烤出來的這泥巴魚,比之自己的要鮮美得多。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模樣實在太蠢,用力閉緊了雙唇,一眼也不看向若水的泥巴魚,泄憤似地把手中的烤魚塞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吃著。


    哼!他好像又被這鬼丫頭給戲弄了。


    自己每次和她鬥智,總是落於下風。


    這實在是讓他不爽,非常不爽。


    可是為什麽她用泥巴烤出來的魚,會比自己精心烤製的更加美味?


    墨白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水看著墨白那陰沉得要下雨一樣的臉色,微笑道:“我這泥巴魚既沒費心,也沒勞神,但是烤出來的味道好像還不錯,小白,你要不要嚐一嚐?”


    她等到的回答是墨白的一聲冷哼。


    墨白不是不想嚐,他是沒臉嚐。


    要是先前沒有在她的麵前把話說滿,他倒是真想嚐嚐她用這種古怪方法烤出來的魚是什麽滋味。


    “你既然不領情,那我隻好獨自享用嘍!”若水抿唇一笑,正準備把烤魚送到唇邊,突然看到墨白臉色一變。


    “怎麽了?”她正疑惑地問了一句,就看到墨白雙眼一眯,射出危險的光芒。


    “有人來了!”他沉聲道。


    若水側耳傾聽,卻沒聽到半點聲響,可她知道墨白的耳音比自己要靈敏得多。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她就聽到身後的密林裏傳來了“沙拉沙拉”的細微聲音,像是有什麽動物踏在了落葉枯枝上。


    沉穩而有力,又很有規律的腳步聲,是人,不是動物!


    哦?當真是有人!


    難道是樂正毅的人?


    若水的秀眸也覺著墨白,微微眯了起來。


    “好香,好香!”人未至,聲先至。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密林中轉了出來,乍然看到山泉邊的若水和墨白,他馬上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驚奇和意外的表情。


    他似乎愣了一下,對墨白並未多做注意,目光卻在若水的身上打量了好幾眼。


    在他打量若水的時候,若水和墨白也在仔細觀察著他。


    這男人的身材結實魁梧,穿著一件半毛半皮的粗布衣服,露出肌肉虯結的半條手臂,相貌粗獷,膚色黝黑,臉上滿是風霜之色。


    若水還注意到,他雙手的指節粗大,右手握著一柄獵弓,背上背著一個竹簍,雖然隔得一段距離,若水仍然能聞到那背簍裏散發出來的一陣陣血腥之氣。


    看這人的模樣,倒像是一個終年行走在深山老林裏的獵戶。


    墨白麵無表情,心中卻是一鬆,對眼前的男人半點也不在意。


    可是若水卻眉頭微皺,那股隨風飄過來的血腥味讓她又開始覺得胸口發悶,看著手中的烤魚,胃口全無。


    在初初看到若水和墨白的時候,那獵戶一臉的緊張,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大砍刀,滿臉的戒備之色。


    等他看清楚眼前的若水是個嬌柔美貌的姑娘之後,他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把手中的砍刀插回腰間,裂開大嘴,對著若水爽朗一笑。


    “對不住,姑娘,我嚇到你了吧?我以為是山間的野獸,沒想到這裏人跡罕至,竟然會有人來!”


    他笑得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大步朝溪邊走來,卻在離若水和墨白大約三丈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是嗎?這位大哥,你分明是嗅到了烤魚的香味而來,如果是野獸的話,它會烤出這樣香的魚嗎?”


    若水微微一笑,略帶調侃地說道。


    那獵戶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腦袋:“小姑娘,你烤的魚味道真是不錯,可不可以分給我一條吃吃?”


    他的兩隻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若水手中黑糊糊的泥巴魚,對墨白手中那幾條烤得金黃誘人的魚宛如不見。


    墨白氣惱地哼了一聲。


    這人準是個瞎子!


    他連嚐都沒嚐,憑什麽就認為若水烤的魚比自己烤的好吃!


    那獵戶生怕若水拒絕,馬上又道:“小姑娘,我不會白吃你的魚,我拿剛打到的獐子和你交換,怎樣?這獐子可是咱們虎牙穀有名的香獐,肉嫩味美,包你一吃,準喜歡!”


    他大大咧咧地放下背簍,從背簍裏扯出一隻獐子來,那獐子脖子上中了一箭,顯然這獵戶的箭法還不錯。


    若水的目光在他的背簍裏掃了一眼,見裏麵還有兩隻野兔,目光閃了閃,微笑道:“好啊,咱們就換換。”


    她拿起一隻沒剝去外殼的泥巴魚,向那獵戶拋去。


    那獵戶大喜,提起獐子也向若水拋來,墨白一個縱身,搶在若水的身前,伸手接住了獐子,目光冷冷看向那獵戶,神色大為不善。


    用一隻肥大的獐子交換一條黑乎乎的烤魚,這獵戶會不會是腦袋有毛病,吃了這麽大的虧,臉上卻是一副占了便宜的表情!


    要是換了旁人,都會以為是這獵戶吃了大虧,可是墨白的心裏,卻充滿了忿忿不平。


    他就拿一隻破爛獐子,就交換了一條她親手烤出來的魚?


    簡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尤其是那魚,就連他還一口都沒嚐到呢,居然讓這臭小子占了先!


    那獵戶接過若水拋過來的烤魚,壓根就沒理會墨白那冷得能凍死人的目光,手忙腳亂的剝開泥殼,露出鮮美白嫩的魚肉來,歡呼一聲,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讚不絕口。


    “好吃,好吃,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魚!”


    他的吃相很是粗魯,轉眼間就把一條肥大的魚吃得幹幹淨淨,連魚刺都沒剩下。


    他戀戀不舍地舔了舔手指,目光投向若水手中還沒來得及吃的另一條泥巴魚,露出饞涎欲滴的表情。


    若水一笑,把手中的魚也拋給了他。


    “這條也給你吧。”


    “這怎麽好意思!”那人嘴上說不好意思,手下動作倒快,一把接住烤魚,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幹淨,然後抹了抹嘴巴,目光轉了轉,又從背簍裏把兩隻野兔提了出來,笑道。


    “吃了你兩條魚,害得你餓肚子,這兩條兔子倒也肥大,就給你烤著吃吧。”


    那兩隻野兔卻是活物,被那獵戶提著耳朵,在空中不停地蹬腿掙紮著。


    “好啊,這樣可愛的兔子,我可舍不得吃。”若水瞅著野兔那可愛的大耳朵,笑微微地說道,伸出手去,準備接他手中的兔子。


    就在若水的手剛要碰到兔子耳朵的時候,突然身後響起一聲驚呼。


    “不要!”


    出聲的正是墨白。


    他身法極快,聲音未落,整個人已經向那獵戶撲去。


    但是已經晚了。


    那獵戶突然用力一拋,兩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在半空中向墨白撲去,墨白手中沒有兵器,伸指在兩隻兔子的腦門中心一彈,兩隻兔子登時腦骨碎裂而死。


    隻這麽耽擱了一瞬,若水已經被那獵戶扯了過去,拔出腰間的砍刀,橫在若水的脖子上,厲聲喝道:“站住!你再敢動一動,我馬上要了她的命!”


    墨白身在半空,聞言,硬生生使了個重斤墜地,從空中落下地來,兩道目光有如寒冰,沒有半分暖意,一字一字地道:“你要敢傷了她一根頭發,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剮下來喂野狗!”


    那獵戶仰起頭來,哈哈一笑,滿不在乎地道:“黃口小兒,就知道胡吹大氣嚇唬人,我偏偏要割了她的頭發,你能把我怎的?”


    話音剛落,他手中刀光一閃,已經割斷了若水鬢邊的一縷散發,被山風一蕩,飄飄揚揚地緩緩落地。


    隻這一刀,墨白已經看出,這獵戶的刀法極為高明,他伸手快如閃電,削掉的是緊貼著若水臉邊的幾根細發,卻沒傷到她的肌膚半點。


    這等功夫,雖然比他自己尚有不如,卻也可稱之為高手。


    “你!”墨白被他故意挑釁的舉動氣得七竅生煙,緊緊握成了拳頭,卻使他無可奈何。


    他知道現在不能貿然行動,否則以對方的刀法,隻需要輕輕一割,輕而易舉地就能要了若水的腦袋。


    他隻恨自己剛才竟然把這人當成了普通的獵戶,沒有多作提防,直到最後他發難之前,才發現了不對,出言提醒若水,可是已經遲了。


    “你究竟是何人?為什麽要與我們為難?”


    墨白冷眸注視著他,目光死死盯住他握刀的手。


    “哈,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才是,你們究竟是何人,來到虎牙穀究竟為了何事?”


    那獵戶一反剛才憨厚老實的麵相,眼睛眯起,目落凶光。


    墨白看了若水一眼,冷聲道:“我們不過是迷路了,在這山泉邊烤點野味,和閣下無怨無仇,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你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和姑娘家為難,你羞也不羞?”


    “你少巧舌如簧,想騙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她的確是一個弱質女流,可是尊駕你的功夫可好得很哪,如果不是我出其不意製住了她,隻怕此刻我脖子上的腦袋已經搬家了。”


    那獵戶的眼光果然毒辣得很,一眼就看出了墨白的身手遠在自己之上,神色間滿是戒備之色,手中的刀鋒更是緊緊貼在若水嬌嫩的肌膚上。


    “隻要你放了她,我答應你,絕對不會為難你,我讓你安安全全地離開,如何?”


    墨白深了口氣,強行壓住了滿腔的怒意,他不知道這獵戶是誰,隻要他肯放了若水,就饒他一命又如何?


    “哈哈,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要讓我放了她,好,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可以饒她一命。”那獵戶盯著墨白,眼中透出一道厲光。


    “什麽條件?”墨白沉聲道。


    “隻要你卸下你的右臂,我就馬上放了她!你答不答允?”那獵戶獰笑一聲。


    什麽?


    墨白的瞳孔猛地一縮。


    這獵戶好狠毒的心!


    他竟然想要自己的一條右臂!


    沒了右臂,他的功夫就等於廢了一大半,到時候如果這獵戶突然發難,他和若水兩人都會遭到他的毒手。


    這個他萬萬不能答應!


    “怎麽?你舍不得?這小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難道在你的心裏,你心上人的性命還及不上你的一條右臂嗎?”


    那獵戶看出墨白的心思,哈哈一笑,對若水道:“小姑娘,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你現在該知道,你那情郎待你如何了罷?”


    他居然挑撥離間!


    墨白氣得直咬牙,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獵戶早就被他不知道殺死多少次了。


    “這位獵戶大哥,你說錯了,我不是他的心上人,他也不是我的情郎。”


    若水眨了下眼,悠哉悠哉地說道,聲音裏沒有顫抖,臉上更是沒有半點懼意。


    “不是?小姑娘,你就別騙我了,這小子明明對你緊張得很。”那獵戶看著若水,微微一愕,然後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他是我的貼身護衛,我要是出了事,他自然會緊張。”若水唇角一翹,微微笑道。


    那獵戶驚訝得睜大了眼,在自己雪亮的刀鋒下,這小姑娘還能笑得出來?


    她當自己手上的刀是拿來嚇唬人的嗎?


    他手上的刀不由得緊了一緊,在她的肌膚上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痕出來。


    “你大膽!”墨白瞳孔一縮,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若水卻輕輕一笑:“樂大將軍手下的人,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嗎?”


    “你說什麽?什麽樂大將軍!”


    那獵戶的神色一僵,隨後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小姑娘,你在說什麽胡言亂語?這裏哪有什麽大將軍了!”


    “瞧你剛才吃魚時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想必很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吧?哎,什麽時候樂大將軍對待部下,也是如此的苛刻了呢?”


    若水微微歪頭,不解地問道。


    那獵戶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冷聲道:“果然!我就說你們二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原來就是衝著我們將軍來的!說,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是想來加害我家將軍的吧!”他的目光中滿是寒冷的殺意。


    “我是什麽人,你回去問問你家將軍,他自然知道!”


    若水冷眸一眯,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沉靜無比地側目看向那獵戶。


    她伸手入懷。


    那獵戶神情一緊,喝道:“別動!否則我不管你是什麽人,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難道你現在就對我客氣得緊麽?”若水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道:“拿去!”


    “這是什麽?”那獵戶疑惑道,卻不伸手去接。


    “解藥!”若水簡短地道。


    “什麽解藥?”那獵戶茫然不解。


    墨白也一怔,難道說她在那條泥巴魚裏下了毒?


    怪不得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卻聽若水說道:“這是給你家樂大將軍的解藥。”


    “胡說八道!你從未見過我家大將軍,我家大將軍何時需要什麽解藥!”那獵戶冷冷道。


    “是麽?你怎知我從未見過樂大將軍?”


    若水像是想起了什麽,笑得不懷好意,看得那獵戶肚子裏直打鼓。


    “你家大將軍的右手……”她慢悠悠地說道。


    “什麽!”那獵戶瞬間瞪圓了眼,倒抽一口涼氣,“你怎麽知道?”


    他目光中又驚又疑。


    “我自然知道,你把這解藥交給他,他就知道我是誰了。”若水把手中的小瓶拋了拋,又道:“你轉告你家大將軍,服了這顆解藥,他的右手就會恢複如常。你若是不信我的話,自也由得你。這解藥服不服用,悉隨他意,你隻需要原話轉告便是。現在,你去罷!”


    若水將小瓶向那獵戶一拋。


    那獵戶不知不覺地撤了橫在若水頸間的大砍刀,伸手接過瓷瓶,定定地看著若水發呆。


    “還不快去?樂大將軍的部下,怎地也如此婆婆媽媽起來,做事一點也不痛快。”


    若水頗為無奈,真是什麽樣的將軍有什麽樣的屬下。


    那樂正毅又硬又倔像塊石頭,他教出來的人也和他一樣,全像石頭一樣不開竅。


    “你敢詆毀我家將軍?”那獵戶目露凶光,手中砍刀再次揚起。


    但墨白再也不會給他出手的機會。


    離得遠遠的,隻見墨白的手指一彈,那獵戶隻覺得掌心劇震,像是被一柄大鐵錘重重砸了一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砍刀,當地一聲,掉在地上。


    他大驚之下,急忙後躍,離得墨白和若水都遠遠的。


    他一臉駭然地瞪視著墨白,雖然他早就看出墨白身手不俗,卻沒想到會高到這樣的地步,簡直達到了飛花摘葉,彈指傷人的神通。


    本來他是想回去報信的,可是看到墨白的功夫,他又改變了主意。


    萬一這兩個人來意不善,他豈不是害了自家的大將軍。


    所以明知道不敵,他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們要是想利用我找到我家大將軍的行蹤,嘿嘿,那就是老貓聞鹹魚,休想啊休想!”


    那獵戶昂起了頭,冷聲而笑,神情極是倔強。


    若水簡直好笑又好氣。


    這人真像一頭沒腦袋的倔驢。


    “我要你的性命做什麽,快回去告訴大將軍,就說,柳若水前來找他,問他見是不見。”


    “柳、柳若水?”那獵戶結巴著重複了一遍,緊接著睜大雙眼,眼中全是驚喜之色。


    “你是太子妃?”他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若水。


    墨白不由瞥了若水一眼。


    看來這丫頭的名字,還真是夠響亮。


    “怎麽,我不像麽?”若水微微頷首,淡然而笑。


    “像,真的像!”那獵戶連連點頭,大拇指一翹,道:“在我的利刀威逼之下,猶自能麵不改色,侃侃而言的女子,這天下也唯有太子妃你才能做到。太子妃,在下適才無禮冒犯,還請太子妃恕罪。”


    他說完,也不顧地上滿是碎硬尖石,雙膝一跪,對著若水砰砰砰的磕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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