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再天花亂墜,就能掩蓋住他親眼看到的事實嗎?


    他明明親眼看到,她和墨白躺在同一張床上。


    他衝進那家客棧的時候,掌櫃的說,投店的是一對小夫妻。


    這說明他們在一起的這些天,一直是以夫妻相稱。


    而且如果他們真的清白,又怎麽會同榻而眠?她既沒被墨白點了穴道,又親口說不是被墨白強迫,那說明了什麽?


    說明她全是自願!


    老八恨不得把手裏的小藥包扔在她這個當麵說謊的女人的臉上,然後劈頭蓋臉的怒罵她一頓。


    可是看到她那憔悴的麵容,蒼白的臉色,和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唇,老八隻覺得心裏一痛,手中的藥包似有千斤重,說什麽也扔不下去。


    他用力轉開了頭,沉默著向墨白走去。


    不管她做錯了什麽事,在他的心裏,他都會一樣的待她。即使她騙他,他也樂意相信。


    他永遠做不到拒絕她的要求。


    麵對她,他再堅硬的心也會變得柔軟。


    老八打開手中的藥包,放在墨白的麵前。


    說起來他對這個墨白還是十分佩服的。


    他中了軟筋散這麽長時間,居然還能直立不倒,而周圍的黑衣人,包括他的十九師弟,全都癱在地上倒一堆爛泥。


    這其中自然是因為他內力最強,但他能支撐到現在,卻也顯示了他寧折不彎的傲骨。


    老八雖然恨他,但對於有骨氣的男人,他還是十分欣賞。


    所以他也不想再折辱這個男人。


    至於解了毒之後,墨白會不會翻臉無情,出手要了他的命,他才不在乎!


    墨白嗅了嗅紙包中的藥粉,隻覺得一股清涼之氣直衝入腦,全身的勁力漸複。


    他閉目運功,隻一小會兒的功夫,體內的軟筋散之毒已經驅出了大半,他站直了身體,冷眼瞧著老八,一股凜凜的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老八卻對他雙眼中露出來的殺氣視而不見,坦然不懼,淡淡道:“好了麽?如果你的毒解了,我要去找我七哥了。”


    七哥和墨白的那個十三師兄不見了這麽久,他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雖然老八敢斷定,那個十三師兄絕對不會是小七的對象,但是時間過得越長,他就越覺得不安,好像會發生什麽變故一樣。


    尤其是十三師兄曾經提到過一句大師兄,既然能成為他們的大師兄,那功夫一定很高深吧?萬一他突然出現,七哥以一敵二,肯定是凶多吉少。


    這樣一想,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再也呆不住了。


    “等等。”墨白一伸手,從他手中夾手拿過那個小藥包,走到那麵帶稚氣的白衣少年麵前,蹲了下來。


    那少年一雙眼睛閃爍著愧疚的淚光,幾乎不敢看向墨白。


    如果不是他相信了老八的話,十七師兄也不會被他害得差點丟了性命。


    十七師兄在他心裏就像是一尊神邸,是隻能讓他仰望的存在。


    雖然在師門中,十七師兄對誰都是冷冷的愛搭不理,可卻在他被同門師兄欺負的躲在角落裏痛哭的時候,十七師兄親手傳授了他一招劍法,就是靠著這招劍法,他在第二天把欺負他的那幾個師兄狠狠震懾了一把,揚眉吐氣。


    從那以後,他就對十七師兄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和好感,卻從來不敢靠近,隻敢遠遠地仰望。


    這次十七師兄接到任務出門,大師兄帶著他,三師兄還有十三師兄一起,追蹤在十七師兄的身後,他以為是奉師命保持十七師兄,還覺得暗暗好笑。


    十七師兄可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是他們師門中的驕傲。


    憑十七師兄的功夫,哪裏還需要別人的保護!


    可他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晚上,他偷聽到大師兄和三師兄的談話,他們的任務居然是監視十七師兄的一舉一動!


    他雖然不敢違背師命,卻對這條命令產生了懷疑。


    為什麽師父和師兄他們會突然對十七師兄起了戒心?這麽多年來,十七師兄接的任務,從來沒有出過任何紕漏,更從來沒有做出任何一件違背師命的事來。


    尤其是十三師兄還在大師兄的麵前,一個勁地說十七師兄的壞話,讓他實在是忍不住開口,為十七師兄分辨了幾句。


    可是他人微言輕,又有誰會把他的話放在耳裏。


    他們三個人悄悄地綴在十七師兄身後,可沒想到,還是被十七師兄察覺了異動,很快就把他們甩開了。


    但大師兄對十七師兄太了解了,他很快就找出了十七師兄沿途經過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追蹤過來。


    十七師兄這次接到的任務,據大師兄說並不難完成。


    他以為當他們追到十七師兄的時候,他一定已經提著任務目標的腦袋回來了。


    可他們看到的卻是,那人居然好端端的活著,而十七師兄卻擄走了他的妻子。


    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就連大師兄都百思不得其解。


    三師兄就是在那個晚上消失不見了。他隻留下了一個指示的箭頭,然後整個人就再也無影無蹤了。


    十三師兄一口咬定是十七師兄殺了三師兄。


    他信!


    可他絕對不會當著大師兄的麵前,這樣承認。


    “十七師兄……”他看著墨白,想說話,卻張不開嘴,這句話在舌尖上打著轉就是吐不出來。


    “小十九,你回去吧!”墨白直直的看著他,麵無表情。


    他把手中的解藥放在十九師兄的鼻端,讓他嗅了幾嗅,見他手指微微一動,知道解藥有效,便站起身來。


    “你留在這,照顧她!”老八咬了咬牙,看了若水一眼,對墨白道。


    他不放心若水,更不放心小七,雖然他看墨白一百個不順眼,但他也知道,隻要有墨白在這裏,就算來了再多的敵人,他也會護得她平安周全。


    “不!你留下,我去。”墨白淡淡道。


    “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和你那十三師兄一起,沆瀣一氣,加害我七哥?”老八麵露狐疑。


    “你信不信由得你,但我敢斷定,就憑你,是找不到他們的去處的。”


    墨白在周圍轉了一圈,仔細觀察著地上的樹葉和泥土,眼中閃動著光芒。


    “我十七師兄的追蹤之術天下無雙,誰也比不上!”那白衣稚氣少年已經恢複了力氣,站起身來,一臉驕傲的說道。


    老八登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墨白冷眼一瞥他,轉身欲走。


    “墨白,小七在哪,我要一起去。”若水突然開口道。


    她剛剛清醒過來,唯獨不見了小七,已經心知有異,加上剛才聽了老八的話,知道小七是和十三師兄一起消失的,不由大為著急。


    墨白的身手她很清楚,那十三師兄既然是他的師兄,功夫縱然是不及他,想來也不會比他遜色多少,小七如果和他相遇,勝負未知,她如果不親眼看到,又如何能夠安心?


    墨白隻是沉吟了一下,就答道:“好,我帶你去。”他伸手欲拉若水。


    “你別碰她!”老八一攔,擋在他和若水的中間。


    “喂,你不許對我十七師兄無禮!”十九師弟叫道。


    若水揉了揉眉心,這都是哪兒和哪兒啊,關係真夠複雜的。


    真是亂成了一團糟。


    “誰都不用扶,我自己會走!”她從懷中摸出一顆藥丸,丟進嘴裏咽下,片刻的功夫,就精神大振,從地上一躍而起,道:“走罷!”


    墨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循著小七和十三師兄留下的痕跡,一路追蹤。


    那十九師弟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老八回身看了若水一眼,見她不離不棄的跟在自己後麵,把伸出去想要拉她一把的手又縮了回來。


    他有些不放心地看著走在前麵的墨白和十九師弟。


    誰知道他二人安的是什麽心,要是萬一他們和他的那個十三師兄一個鼻孔出氣,該如何是好?


    突然,他隻覺得掌心中多了一樣東西,那自是若水塞進他的手裏的,他輕輕一握,已經感覺出來是個小瓷瓶,和他不久前從她身上取出的那個盛著軟筋散的小瓶形狀一模一樣。


    和若水相識這麽久,他知道她身上稀奇古怪的東西著實不少,懷裏更是藏著各種各樣的小瓶,瓶的形狀不同,裏麵盛的藥丸也各不相同。


    他握著這隻小瓷瓶,隻覺得心中一暖。


    她給他這隻小瓶的用意不言而喻。


    顯然她的意思是,如果前麵那二人對七哥不利,他大可不用顧忌的對這二人施用軟筋散。


    這麽說來,在她的心裏,七哥的位置比那個墨白更重要!


    “別動,就在前麵。”墨白突然止住了腳步。


    眾人已經聽到了呼呼的兵刃破風之聲,不絕傳來。


    “黑蛇鞭!”老八聽到破空之聲,臉色不由一緊,那鞭聲霍霍,舞動甚急,卻聽不到兵刃相交之聲,難道七哥依舊是赤手空拳嗎?


    他顧不得墨白的出言警告,正準備一躍而出,去相助七哥,眼前突然白影一閃,墨白攔在了他前麵,喝道:“不許去!”


    “你果然和你的十三師兄是一起的!你故意引我來到這裏,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吧!”老八滿臉戒備之色,擋在若水身前。


    但他馬上想起,墨白傷害誰,也不會加害若水。


    他要殺的人,隻有自己和七哥!


    “你少像刺蝟一樣到處刺人,我十七師兄不讓你們靠近,是為了你們好!”


    那十九師弟悻悻地看著老八,扁著嘴巴道:“你們不知道我十三師兄那根黑蛇鞭的厲害,你就這樣貿貿然靠近,哼,你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少胡吹大氣,就是一根爛鞭子,能有什麽厲害了?”老八不屑道:“你看我七哥,不是跟他鬥了這麽久?你十三師兄厲害,我七哥就不厲害麽?”


    “你愛信不信,我才懶得管你,你剛才故意騙我,哼,我才不理你的死活呢!”


    十九師弟狠狠瞪了老八一眼,扯了扯墨白的袍角,道:“十七師兄,別攔著他,讓他去幫他七哥好了!你好心沒好報!”


    墨白一勾唇,點頭道:“小十九,說的好。”側目斜睨老八,道:“你愛上去送死,就去好了,我不攔你。”


    老八猶豫了一下。


    他本來聽到二人的對話,已經猜出來墨白阻攔自己果然是好意,那黑蛇鞭一定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古怪,可是被墨白這一看一睨,他登時氣了。


    不就是個爛鞭子麽?能有什麽了不起?別人怕他,老八不怕!


    他冷哼一聲,撥開樹叢,隻見前麵有好大一片空地,場地中有兩條人影,正像穿花蝴蝶般遊走不定,激鬥不休。


    那二人身法雖然極快,在常人眼中看來有如一片虛影,但是落在老八和墨白等高手的眼中,卻是瞧得清清楚楚。


    正在場中遊鬥的二人正是小七和十三師兄。


    老八隻往場中瞧了一眼,心中已經猛生警戒,跨出了一步,第二步竟然沒敢邁出。


    夏末初秋,正是草木繁茂之時,可是在二人身周方圓二十丈左右,草木凋零,光禿禿的沒有半片樹葉,地麵上卻是一片枯黃。


    絕對有古怪!


    “去啊,你不是要去幫你七哥嗎?怎麽害怕了?”那十九師弟對老八騙他之事耿耿於懷,巴不得老八上前吃吃苦頭,故意出言相激。


    老八被他激得氣往上衝,昂頭道:“不就是那條臭蛇鞭有毒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他的毒能毒死八爺我!”


    他口中說得輕鬆,心下卻半點不敢放鬆,當下悄悄吸了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準備衝上前去。


    “老八,把這個含在嘴裏,就可以不用怕他鞭子上的毒氣。把這顆給你七哥。”


    若水忽然在他身旁說話,同時遞給他兩枚小小的綠色藥丸,清香撲鼻。


    “哼,我道有什麽,果然是鞭子有毒,有我七嫂在,什麽樣的毒她都不怕!”老八接過藥丸,精神大振。


    墨白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那十九師弟卻睜大雙眼,詫異地看向若水,悄聲問墨白:“十七師兄,他說的是真的嗎?那藥丸居然能解了十三師兄的鱗蛇毒?”


    墨白向若水瞟了一眼,道:“你我方才所中的奇毒,無色無嗅,那奇毒的主人,就是她!”


    十九師弟目瞪口呆地看著若水。


    要不是這話是從他最尊敬的十七師兄嘴裏說出來的,就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姑娘,居然有這樣高的毒術?


    要知道他的十三師兄武功在同門中算不得拔尖,但是他的用毒製毒之術,卻是同門第一,所有的人都因為他的毒而忌他三分。


    因為誰都知道,十三師兄心胸狹窄,錙銖必較,最是小肚雞腸,要是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絕對是後患無窮。


    沒有人願意在吃飯的碗底,發現一條毒蜈蚣,也沒有人願意在洗澡的時候,發現澡盆裏多了幾隻毒蛤蟆。


    雖然師門有嚴令,同門不得相殘,但是得罪了十三師兄,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他整不死你,能用各種毒蟲毒物惡心死你。


    尤其是他那條黑蛇鞭,整條鞭子是用一種特殊的鐵石鍛造而成,能吸取天下間所有鐵鑄的暗器或是兵器,同時鞭身上纏繞著的是一種名叫鱗蛇的皮。


    這種鱗蛇劇毒無比,它的毒質全都聚集蛇皮上的毛鱗中,揮動之時,毒氣會從鞭體中不知不覺的散發出來,無色無嗅,事先更沒有半點征兆,不知道有多少絕世高手,死傷在他這條鱗蛇鞭之下。


    小七曾得墨白的提醒,猜到了這條蛇鞭的厲害,所以故意引得他離得遠遠的,免得他鞭中的毒質散發出來,傷到了若水和八弟。


    他的功夫比十三師兄高出不止一籌,隻因為顧忌著蛇毒的厲害,要分出一部分的功力用以驅毒,隻使出了大約七成的功夫和他纏鬥,才維持了一個不勝不負的局麵。


    他越鬥越是焦燥,拖的時間越長,他越是擔心若水的安危,正準備不管不顧施出重手,先擊斃了此人,再設法解毒。


    突然之間,他耳朵一動,聽到了若水的聲音。


    在激鬥之餘,他循聲瞧去,隻見左側遠遠的露出幾條人影。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若水,見她雙目清亮有神,雙頰透出暈紅,和剛才暈倒在他懷中那蒼白憔悴的模樣判若兩人,心中大喜。


    他心中喜悅,精神大振,一反剛才焦燥不安的心理,不想再和十三師兄纏鬥,當下氣凝於胸,放緩了腳步。


    “七哥,我來助你!”老八從樹叢中跳出身來。


    他口中含著若水的藥丸,不怕蛇毒。


    小七目光一瞥,見老八正準備上前,叫道:“八弟,站住,別過來,他的鞭子有毒。”


    老八嘻嘻一笑,道:“七哥,接著,含在嘴裏!”瞅準一個空檔,將手中的藥丸拋向小七。


    小七猜到必是若水給自己的解毒丸,更是一喜,放入口中之後,隻覺清香入腦,再也嗅不到空氣中那淡淡的腥氣。


    有了解毒丸,他不再需要分心驅毒,當下深吸一口氣,把全身的功力都運到右掌上,左掌疾出,一把抓住十三師兄舞得正急的鱗蛇鞭,右掌一拍,結結實實的正中對方的胸口。


    那十三師兄絕沒想到小七竟然敢以空手抓鞭,雖然看到小七含了個藥丸入口,但他絕對沒想過這世上會有人化解自己的蛇毒,所以並沒在意,被小七抓住鞭身的時候,他還心中暗喜,隻道小七轉眼前就會中毒而亡,哪知對方不但渾若無事,反而借著自己一愣神的功夫,一掌擊在自己胸前。


    他登時“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也幸虧他功力深厚,否則小七這開石裂碑的一掌非震得他五髒碎裂不可,饒是如此,他也受了不輕的內傷,知道再鬥下去,勢必無幸。


    他馬上萌生了退意,目光閃爍,忖思脫身之策。


    小七朗笑一聲道:“到了這時,你還想要活著離開嗎?”他含著若水的藥丸,再也不怕對方的毒鞭,當下右手也握住了鞭身,雙臂一用力,那十三師兄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右手虎口劇震,手中的鱗蛇鞭脫手飛出。


    他心中大駭,疾忙縱身後躍,想都不想地飛奔而逃。


    小七手中的長鞭脫手揮出,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擊十三師兄的後心。


    十三師兄也不是孬手,他聽到身後風聲,疾向右閃,哪知小七用的卻是一個巧勁,長鞭將要及身的時候,突然變刺為纏,長鞭就像一條蛇一樣,一下子把對方纏了個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救、救命!十七師弟,救我,快救我!”


    十三師兄大駭,他知道自己這條鞭子的毒有多厲害,被鞭子擊中的人,不出一時三刻就會被鱗蛇毒吸幹血肉,化為一具幹屍。


    他這時再也顧不得其他,隻想一心活命,看到墨白從樹叢中現出身形,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嘶聲大叫。


    “墨白,好師弟,看在同門的份上,救我一救。我的懷中有解藥,快,快幫我拿出來服下。”


    他的臉上全是巴結討好的神色,好像之前在大師兄麵前說墨白壞話的人不是他。


    十九師弟看到他這副嘴臉,心中極是鄙夷,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


    他生怕墨師兄幫對方解毒之後,對方對自己懷恨在心,到時候用毒計報複自己。


    “十七師兄,你……”他想提醒墨白,十三師兄不知道在大師兄的跟前說過他多少壞話,可是看了十三師兄一眼又咽了回去。


    墨白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走到十三師兄身前,凝眸瞧他。


    “小十七,十七師弟,快!快幫幫我,隻要你救了我這一次,以後我一切全都聽你的!”十三師兄隻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麻,顯然是蛇毒開始發作的跡象,再也顧不得臉麵,腆著臉開始哀求了起來。


    “我救了你,你給我什麽好處?”墨白微笑道。


    “我、我把所有的毒術秘方都告訴你!我絕不藏私,我有好多好多奇妙的法子,絕對可以殺人於無形!你一定感興趣!”十三師兄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滔滔不絕地說著,想打動墨白。


    “是麽?”墨白果然露出很有興味的樣子。


    “當然!我絕對不敢騙你,十七師弟,快,我、我要受不住了!解藥就在我懷裏,那隻三角形帶斑點的瓶子裏就是。”


    “我對你那些害人的玩意不感興趣。”墨白淡淡道,那十三師兄眼裏的光芒登時黯淡下去,隻聽墨白接著道:“但是……”


    “但是什麽?”十三師兄有如看到了一線希望。


    “有一個人或許會感興趣。”墨白回眸看向若水,“太子妃,我這位師兄身上的好東西著實不少,你要是喜歡,不妨全都拿去。”


    “呸!誰稀罕!都是些害人的東西!”老八冷哼一聲。


    “我十七師兄又沒問你,要你插什麽嘴!”十九師弟不服氣道。


    若水卻沒理會幾人,隻是走向小七,二人的手緊緊相握,同時開口道:“你可安好?”


    二人又同時點了點頭,相視一笑。


    看到這樣的情景,墨白和老八的眼神都閃了閃,一個一黯,一個一亮。


    “救、救我,快救我,十七師弟,隻要你救了我,我……我就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十三師兄直著脖子叫道,他隻覺得蛇毒已經侵入了他的肌膚和血液,一張臉泛出鐵青之色,眼底一片血紅。


    “哦?大秘密?這個可比你身上的那些東西讓我感興趣多了。”墨白微笑著走近,“說說看!”


    “隻要你救了我,我馬上就告訴你!”十三師兄喘著粗氣道。


    “說不說在你,救不救在我,你不愛說,也由得你,那個什麽秘密,就讓你帶進棺材好了。”墨白不以為意地道。


    他太了解十三的為人,身為同門十餘年,他的一舉一動從來沒有逃過他的眼裏,他能有什麽秘密,無非就是想以此為借口,誘得自己出手救他而己。


    可墨白萬萬沒料到,十三師兄知道的那個秘密,真的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墨白!你要是不知道這個秘密,你會後悔的……這個秘密,是關於你的來曆……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十三師兄的一張臉幾乎完全變成了黑色,嘴角勾出猙獰的笑意,他在笑。


    然後他臉上的血肉,在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很快,就剩下了一張布滿了褶皺的皮,包在骷髏形狀的頭顱上,可他的眼珠還在轉動,眼中閃著惡毒又快意的光芒,像是在說,這個秘密,你永遠也不知道了。


    他臉上那個詭異的笑,就此永遠定格在他皮包骨的臉上。


    “太可怕了!十三師兄的毒,真是太可怕了。”


    十九師弟看著十三師兄露在外麵的肌膚迅速幹癟成了一層皮膚,鬆鬆的貼在骨頭上,忍不住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墨白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比這更恐怖的情形他都見過,這實在算不得什麽。


    “十九,把他化了吧。”他看都懶得看一眼那具醜陋的屍身。


    十九答應一聲,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處理起那具幹屍。


    若水已經見識過墨白處理屍體的法子,不願再看,她不放心小七的身體,拉著他的手,幫他仔細切脈。


    小七則溫柔的凝望著她,在她耳邊悄聲道:“你可好些了?”


    他想起她為自己療傷後突然暈倒的樣子,心中驀然一痛,雖然看到她現在臉色紅潤,仍是不放心。


    若水一笑,道:“我沒事,你內傷初愈,就使用真氣和人動手,氣息不穩,需要安心調息才是。”


    小七點點頭,他和十三師兄激鬥了這大半天的功夫,確實感覺到心力交瘁。隻是有一點他覺得不解。


    他蘇醒之後,覺得自己的功力大進,他原以為自己會和那十三師兄鬥成個平手,可沒想到自己一交手,他頗覺得遊刃有餘,要不是他分出內力驅毒,那十三師兄早就為他所擒。


    他心脈受損之後,就算是若水為他治好了內傷,讓他痊愈,可是他的功力為什麽會平白無端地增進了這許多?


    難道是最後關頭,墨白損耗了自己的修為,為自己輸送內力之功嗎?


    可是他看到墨白神完氣足的模樣,卻又不像。


    又難道是若水她把內力給了自己?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閃,他突然伸手抓住了若水的脈門,想幫她摸下脈。


    若水突然“啊”了一聲,嚇了小七一跳,一臉關切的道:“你怎麽了?”


    “你瞧!”若水伸手一指,不著痕跡的把手從小七手中抽了出來,“那位十三師兄化為青煙,消失了。”


    小七斜眼一瞥,果然看到那具被吸光了血肉的可怖幹屍,現在已經蹤影全無,而老八張著一張大嘴,半天合不攏來。


    “你們、你們處理屍體的法子,真是邪門!”


    老八搖搖頭,離那位十九師弟遠了些,隻覺得他和墨白這群人,身上處處都透著詭異,能不接觸,就少接近。


    “咱們離開這裏吧。”小七眉頭微皺,牽著若水的手,準備離開。


    這裏空氣中處處充彌著草木*的氣息,讓人聞起來呼吸不暢,他不想讓若水在這兒受罪。


    若水卻道:“等等。”她的目光瞧向一處。


    小七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十三師兄屍體消失的地方,地上零零碎碎的落下了不少東西。


    “你要是想要,可以全都拿走。”墨白似乎看穿了若水的心思,毫不猶豫地道。


    十九師弟聞言,把伸向地上那堆東西的手悄悄縮了回來,不解地看向墨白。


    他心想,十七師兄怎的如此大方?


    誰都知道,十三師兄生性吝嗇,能被他帶在身上,而又沒被化掉的,全都是好東西,哪一樣拿出去,不都得被江湖中人瘋搶?


    十七師兄不會不知道,可他居然就這樣毫不遲疑的送給了一個姑娘!


    難道說十七師兄真的看上了這姑娘?


    他偷偷向若水打量,見她風姿秀美,娉婷玉立,的確是楚楚動人。


    他又看到了若水和小七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登時明白了,人家二人明擺著是一對,十七師兄的這番相思,恐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但,十七師兄不會不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婦,他怎麽會對一個有了夫君的姑娘動心?難道這世上好看的姑娘都死絕了麽?


    十九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一向唯墨白馬首是瞻,當下退在墨白身後,一言不發,隻是眼巴巴的瞅著地上的物事,偷著咽了好幾口饞涎。


    “好,那就多謝了。”若水聽墨白如是說,也不客氣。


    她走上前去,取出一方手帕,把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細心的放在手帕裏,包好,然後放入懷裏,轉頭對小七道:“咱們走吧。”


    小七點點頭,拉著她的手,當先便行。


    若水隻覺得心滿意足。


    這位十三師兄善於用毒,身上的好東西著實不少,有幾樣連她也不識得,還有一些甚至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比如其中有一個圓溜溜的小球,非鐵非鋼,通體烏黑,說不出是什麽材料所製,可是她拿在手裏,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隻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些物事的時候,等她有時間了,再仔細琢磨。


    幾人沿著舊路準備回到剛才離開的地方,忽然之間,遠遠的聽到了幾聲馬嘶。


    “是塔克拉瑪幹!”小七的神色一變。


    他從棗紅馬的叫聲中聽出了危險的信號,當下毫不遲疑,伸出雙臂把若水淩空抱起,展開輕功,身法快逾奔馬,幾乎是瞬間,留給眾人的隻剩一個背影。


    “十七師兄,這人的功夫好得很啊!嘖嘖!”看得那十九師弟咂舌不己。


    “跟上,前麵肯定出了變故。”墨白抓住十九師弟的手,攜著他疾追在小七身後。


    老八又氣又恨的看著前麵幾人越奔越遠,他雖然拚盡了全力,仍是很快被眾人甩得遠遠的。


    小七抱著若水,第一個來到了方才的所在,他一下子頓住身形,麵容凝肅之極,緩緩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若水從他懷中掙下地來,雙眼睜得大大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咦,怎麽會這樣?那些人呢?那些黑衣人,為什麽全都不見了?”


    老八也隨後趕到了,他看到四匹駿馬安然無恙,倒是鬆了口氣,但是他很快注意到了周圍的異樣,剛鬆的一口氣馬上倒抽了回來。


    “唐珊瑚!唐珊瑚!”他狠狠的磨著牙,咬牙切齒地道。


    那滿地的黑衣人因為中了軟筋散,全都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老八並沒有殺他們,他要留下他們的活口,從他們的嘴巴裏問出他們的主使之人。


    可是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二十幾名黑衣人全都不見了,剩下的,隻是滿地沒有被泥土吸幹的血水泥汙。


    能夠在短短的時間讓這些壯漢們變成一灘血水的,除了唐珊瑚的那把妖冶紅劍,天下間還會有別的東西嗎?


    他萬萬沒想到唐珊瑚會去而複返,而且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把所有的黑衣人全都變成了血水,滅了口!


    她對自己的恨意,真的如此之大嗎?


    竟然把所有的仇恨都發泄到這些黑衣人的身上,她之所以殺人滅口,顯然是不想讓自己得知這些人的來曆。


    看起來,自己擺脫那個毒丫頭真的是明智之舉!


    她的行徑如此惡毒,如果真的娶了她,如果他一有不順遂她心意的地方,焉知道她還會做出什麽樣過份的事來。


    若水看著滿地的血水,隻是幽幽歎了口氣,目光在周圍環視了一遭,緩緩道:“咱們趕緊離開這裏吧。”


    那十九師弟也看向墨白:“十七師兄,咱們去哪?”


    他這趟任務出來四人,大師兄突然接到師門消息,趕回師門,三師兄和十三師兄都化成了一陣青煙,隻剩下了他自己,自然而然的把墨白當成了主心骨。


    墨白不答,目光斜斜的向小七一瞥,十九師弟馬上想到,這人是十七師兄這次任務的目標,他必須要摘下這人的腦袋帶回師門才算完成任務。


    可十七師兄為什麽遲遲沒有動手呢?難道這人的功夫會比十七師兄還要高嗎?


    他可萬萬不信。


    “十九,你自個兒回去吧。我……不回去了。”墨白從腰間摘下一枚碧玉腰牌,上麵刻著圖騰花紋,然後還有兩個篆字。


    他拿在手裏,輕輕摩挲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的交給了十九師弟。


    那十九師弟呆呆地看著手裏的碧玉牌,愕然道:“十七師兄,這個,是你身份玉牌,為什麽要給我?”


    “你幫我把這麵玉牌交給師父,就說我墨白對不起他老人家這麽多年的撫養之恩,我……墨白,從此以後不再回歸師門。以後,我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你要是接到任務,要摘我的項上人頭,大可不必猶疑,盡管來取便是,我墨白在這裏等著。”


    墨白輕描學淡寫地說道,眼神中卻透出異樣的堅定。


    十九師弟瞪著圓圓的眼睛,眼中全是不敢置信:“十七師兄,你真的要離開師門?離開師父?究竟為了什麽?是因為你不想殺這個人嗎?交給我,我來幫你殺!”


    “我自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這種刀頭舔血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墨白活了二十二年,從今而後,我該為我自己而活了。”墨白淡淡道。


    “你不是,十七師兄!你、你是在騙我,你離開師門,為的就是這個女人,是不是?”十九師弟突然伸手一指若水,臉上全是激憤之色,“怪不得大師兄常告誡我們說,色字頭上一把刀,讓我們謹守色戒,女人是用來消遣解悶的,不是用來付出真心的!十七師兄,難道你都忘了嗎?”


    “呸呸呸,什麽消遣解悶,臭小子,你少胡說八道,你要是再出言侮辱我七嫂,我老八就割掉你的舌頭!”老八雖然不喜墨白,可對這十九師弟的論調更是不齒。


    “我要如何便如何,就連師父都不管我,十九,你管得到我嗎?你趕緊離開吧,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墨白眉宇間已經露出不耐的神色,兩條遄飛入鬢的長眉豎起,十九師弟知道,每當他出現這種神情的時候,都表示他心中動了殺機,心中一凜,不敢多言。


    他把墨白交給他的碧玉牌小心翼翼地藏好,再次看了墨白一眼,哽咽道:“十七師兄……”


    墨白抬手打斷了他,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叫我墨白,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你的十七師兄!”


    說完背過身去,雙手負在背後,不再瞧他。


    十九師弟怔怔地看了墨白的背影好一會兒,終於一跺腳,狠狠瞪了若水一眼,心想都是為了這個女子壞事!


    他閃身飛逝,白衣沒入樹叢之中,身法奇快,讓老八又是一陣鬱悶。


    這墨白身處的究竟是什麽師門啊?為什麽江湖中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一個神秘的門派?可是門下弟子們的武功,一個個都如此之強!


    就連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那輕功都比自己還要高明,這究竟是個什麽世道啊。


    老八不由得悶悶不樂。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功夫夠高了,七哥的功夫就算不是天下無敵,也是在江湖上能數得著的高手,可是無端端的蹦出來一個墨白,一下子就壓過了七哥一頭,而且他上麵還有師父,還有他的大師兄……


    天知道還會不會有其他的那些師兄弟們會跳出來和他們做對!


    究竟是什麽人,竟然在背後操縱著這個神秘的門派,七哥,你是得罪了什麽人啦?從哪裏惹上了這樣厲害的對頭?


    “七哥,咱們趕緊趕路吧。”老八抬頭看了看天色,“也不知道從哪裏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耽誤了咱們這麽多的時間。”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故意讓墨白聽得清楚。


    墨白隻是負手而立,笑而不語。


    “好。”小七把珠穆朗瑪牽到若水麵前,然後自己上了塔克拉瑪幹,老八也跳上了小灰的馬背。


    “墨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小七在馬背上對墨白一拱手。


    墨白隻是微微一笑,也對著小七拱拱手,卻不說話。


    若水咬咬嘴唇,看著小七,欲言又止。


    看到小七這副神態,顯然是想離得墨白越遠越好,可自己該怎麽跟他解釋墨白的意圖呢?


    墨白當著眾人的麵前,脫離了師門,顯然他是下定決心要跟隨自己了,可是小七,他會同意嗎?


    “小七,他……”若水開口欲言。


    “七嫂,不必和他羅嗦,咱們趕緊走吧!”老八突然揮出一鞭,正打在白馬的馬臀上,白馬負痛,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向前奔去。


    小七毫不遲疑地追在若水身後。


    老八騎在小灰的身上,一手牽著小黑的馬韁,對著墨白斜了一眼,道:“墨公子,有些東西不是屬於你的,你就別惦記著,你就算再惦記,她也終究不屬於你!希望墨……大俠你能自重身份,好自為之,告辭!”


    說完一夾馬腹,小灰像閃電般竄出,直追前麵的小七和若水。


    老八說完那番話,隻覺得心意大暢。


    他策馬而行,風聲撲麵,帶來陣陣道路兩旁的清新空氣,讓他覺得一身輕鬆。


    終於甩掉了墨白那個大包袱,那天晚上的事,將永遠變成一個秘密,沒人知曉的秘密。


    他相信墨白一定聽懂了自己的暗示,不會把他和若水之間的關係泄露出去,隻要若水和七哥在一起,不受人打擾,他們一定可以恩恩愛愛的過上一輩子。


    老八看著前方並騎而行的兩個人,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


    隻要七哥能夠順心遂意,他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他也樂意。


    老八笑得很開心。


    可是,突然之間,他的笑就僵在了臉上。


    他無意中的斜眼一瞥間,忽然發現小黑的背上竟然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是什麽時候上了小黑馬背的,他居然一無所知。


    這個騎著小黑的不是別人,正是墨白!


    他正歪頭對著老八微笑,笑容灑脫優雅,可看在老八的眼裏,卻滿滿的全是嘲諷和不懷好意的捉弄!


    “墨……白!”老八猛地一勒馬韁,小灰和小黑同時停下了腳步。


    “你是什麽意思?你不是已經脫離師門了嗎?江湖這麽大,處處是你家,你為何還要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們?”老八咬牙道。


    “誰說我跟著你們?這天下間值得我墨白跟隨的隻有一人,唯她而己。”墨白伸指一彈,嗤的一聲,一縷寒光閃過,嚇了老八一跳,正想閃避,卻發現手中握著小黑的馬韁竟然斷了。


    墨白再不理會他,“駕”了一聲,就瀟瀟灑灑的騎著小黑追趕前麵的若水去了。


    老八的鼻子都氣歪了。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墨白,天下間最不要臉的人,就是你!什麽狗屁的第一高手,你不要臉,才是天下第一!不要臉天下第一!”


    他對著墨白的背影直聲吼道。


    突然間,“卟”的一聲,一樣東西一下子飛進了他的嘴巴裏,登時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老八生怕這東西有毒,連忙吐在地上,竟是一枚紅彤彤的大棗,卻是墨白隨手從路邊的棗樹上摘下來,扔在他嘴裏的。


    “你要是再口下無德,這次我請你吃棗,下次送進你嘴裏的就是我鞋底的爛泥巴!”順著風帶來的是墨白聽了讓人恨得牙癢的嘲弄聲。


    老八被墨白氣得臉都綠了,可卻緊緊閉上了嘴巴,一個勁的打馬狂奔。


    他知道墨白可不是說著玩玩的,他當真會說到做到。


    如果自己再罵他,他肯定會毫不留情的請自己吃泥巴。


    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老八比誰都明白。


    “撲哧”,若水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八遇到了墨白,才真叫遇到了克星。


    這一路上,如果他要是繼續挑釁下去,墨白是有的是法子收拾老八的。


    可是這墨白……唉,可真是個讓人頭痛的大問題。


    若水蹙了蹙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小七一直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連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也沒有逃過他的眼底。


    可他卻覺得迷惘了。


    兩人分別了這幾天,他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


    她被墨白擄走的那些時日,他的心每時每刻都像插著一把尖刀,痛楚難當。他為她牽腸掛肚,憂心著急,不知道她落在墨白的手裏,會受到什麽樣的折辱,又不知道那墨白是不是會傷害到她的性命。


    他更因為自責自傷,自悔自恨,氣血上湧,傷了心脈,他不但不加克製調息,反而自暴自棄,加意的折磨自己。


    隻有這樣的痛,才會讓他暫時忘記心裏的痛。


    可就算是昏迷了,他的心裏也沒有一時片刻不在牽掛著她。


    就在他性命垂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個夢,她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並且耗盡心力來救自己。


    小七一直以為那是個夢,是個甜蜜易醒的美夢,他沉浸在這個夢中甚至不願意醒來。


    可當他真的清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


    她坐在自己身側,神容肅穆嚴靜,全心神地都在幫助自己運息療傷。


    有那麽一瞬,小七以為自己還沒從夢中醒來。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真的回來了!平安無恙的回來了!


    而且她正在幫自己治傷。


    小七大喜之下,心神激蕩,剛剛被若水好不容易導入正途的內力一下子功虧一簣,就如堤決的洪水,泛濫而不可收拾。


    若水大驚失色。


    就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候,墨白從天而降,不但沒有出手加害自己,反而耗損功力相助他療傷。墨白的內力何等深厚,一加助力,很快就幫助他散亂奔流的內息導入正途,讓他的內傷徹底痊愈。


    可是小七身受其惠,卻不知惠所何來?


    墨白明明是要刺殺他的殺手,卻搖身一變,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饒是小七聰穎絕倫,這時候也猜不透墨白的真正意圖是什麽。


    不但他看不透墨白,就連和他心心相印的若水,他也覺得像是隔了一層迷霧,讓他頗費疑猜。


    墨白是友是敵,小七不敢判定,可有一點他對敢斷定,這墨白跟著自己一行,絕對是為了若水。


    如果說他真的對若水有意,那為什麽會擄走她之後,又把她平安送回自己的身邊?這不符合人之常情。


    如果說他對若水無意,為什麽會無緣無故脫離師門,不惜違背師命,然後一路跟在自己和若水的屁股後麵?


    他常常一代高手,不會這麽無聊吧?


    可是他一看到若水的表情,他馬上猜到,她一定知道原因。


    那她為什麽不說出來?還是她有什麽難言之隱?


    小七的心裏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和若水說,隻是當著墨白和老八的麵前,他又無法啟齒。


    他沒好氣地回眸斜睨,真是兩個甩不掉的礙眼的家夥!


    不過他已經盤算好了,這四匹馬的腳程均快,趕回帝都不過是一日一夜的時間,若水為了救治自己大耗精神,今夜說什麽也要找一個客棧,讓她好好的休息上一晚。


    有什麽話,晚上隻有他二人在的時候,再說不遲。


    這一日天剛剛黃昏的時候,四人已經趕到了一所大市鎮,這裏十分繁華,和前一個名叫清源的小鎮不可同日而語。


    小七提議在這裏休息一晚,三人一致讚同。


    若水早就想尋個機會,和小七說一下墨白的事,而老八則想,趁這個夜晚想個法子,甩掉這個該死的墨白。


    小七看著墨白,他騎在自己的小黑身上,意態悠閑,顧盼間神采飛揚,顯得風姿格外的出眾,而他又注意到,若水曾在不經意間回眸看向墨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越來越覺得古怪,心裏隱隱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可是很快就被他摒棄出腦海。


    他心中暗罵自己,好端端的竟然會懷疑若水?如果要是讓她知道,恐怕非生自己的氣不可。


    可他對墨白就沒這麽客氣了,神色間頗有不善,淡淡道:“墨兄,你為何也一路東行,莫不是墨兄脫離師門之後,要前往帝都尋親訪友?還是墨兄喜歡我這匹黑馬,如果墨兄喜歡,此馬就送與墨兄,以報墨兄助我療傷之德。”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打發掉墨白,就算送他一匹良駒也在乎不惜。


    墨白輕笑一聲道:“七兄,你當我是貪圖你這匹黑馬嗎?老實講,我墨白縱橫四海多年,天下間我什麽樣的寶物沒見過,你這馬雖好,我墨白卻並沒放在眼裏,七兄未免以小人之心度我墨白之腹了。”


    “你瞧不上,那正好,我們還不舍得送呢。那墨大俠你騎了這一路的趕路費,我們也不和你收了,好走,不送!”老八聽著墨白大咧咧的口氣,就來氣,雖然不敢破口大罵,但是冷言相譏他還是敢的。


    “我墨白從來不沾別人的便宜,這馬確實不錯,我騎了一天,就付十兩銀子的租用費,接著吧!”


    墨白一笑,一躍下馬,掏出一錠銀子拋給了老八,老八想都不想的伸手接住。


    他才犯不著和銀子過不去,不要白不要!


    “墨大俠既然如此客氣,我也就隻好卻之不恭了。墨大俠,我們今晚就住這間客棧,咱們就此別過。”


    老八伸手一指前麵那間氣派輝煌的客棧。


    他和小七一樣的心理,既然有了銀子,就要住最好的,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好啊,就此別過。”


    墨白對著二人瀟灑的拱了拱手,又看向若水,淡淡一笑,然後轉過身,長袍輕擺,悠悠閑閑地離去。


    “七哥,他就這麽走了?”


    墨白走得輕鬆,老八卻不淡定了。


    這個一路上像狗皮膏藥粘在七嫂身後的墨白,居然就這樣輕易的被自己幾句話打發掉了?這不可能吧?


    小七不答,他眯起了眼睛,凝望著墨白沒入人群中的背影,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擁擠的人流中。


    “不用理他,咱們去投店。”小七看著若水,見她奔波了大半天,臉上原來帶著的紅潤全都消失不見,容色蒼白異常,雖然強打精神,可是她眼中的倦意和疲憊卻是藏也藏不住。


    三人剛剛定了兩間上房,還沒來得及上樓,突然聽到店門外響起了一個悠揚的聲音。


    “掌櫃的,還有上房麽?給本公子來一間。”


    三個人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那人是誰。


    果然門板一響,一個白衣人悠閑自得的走了進來,他手中捧著一個油紙包,透著撲鼻的食物香氣。


    正是墨白,顯然他剛才離開,是去買食物去了。


    老八的肚子早就餓了,一聞到這股味道,登時嘰哩咕嚕的亂叫起來,惹得掌櫃和店小二直偷著樂。


    老八的臉漲得通紅,又氣又恨地瞪著墨白,這小子還真是狗皮膏藥啊,趕都趕不走!


    “墨白,這鎮上這麽大,客棧又不隻這一家,你哪家不住,為什麽非要來這家?”


    “咦,你這話倒也奇怪,這家客棧是客滿了?還是是你家開的啊?我為什麽就住不得?”


    “墨……大俠,江湖上人都稱你為第一高手,自然是一諾如山,可你為什麽說了的話不算,就像是放屁一樣,難道說,你這位墨大俠說出的話,連狗屁也不如麽?”


    老八的話極盡諷刺,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七哥的份上,他才不會對他這麽客氣,早就揮拳頭上去揍扁他那張欠揍的臉了。


    “咦?這位八爺,您說話可當真是奇怪,在下方才確實和諸位別過,但此時重逢,不正是意外之喜麽?說明咱們都相中了同一家客棧,哈,這當真是緣份哪緣份!”


    墨白哈哈一笑,這番話雖然是強辭奪理,卻堵得老八說不出話來,隻能恨恨的哼了一聲,道:“緣份個屁!”


    墨白不再理他,轉頭向掌櫃的道:“還有上房麽?”


    掌櫃的連連點頭:“有,不知客官要哪一間?”


    “就要這二位旁邊的那一間。”墨白的目光掃過小七和若水。


    小七和老八都臉色一變。


    “墨兄,你這是何意?”小七揚起眉梢,冷冷道。


    “七兄,這客棧廣迎天下之客,你住得,在下自然也住得,至於在下想住在哪一間,那是在下的自由,七兄就算是身份再顯赫,也管不到在下的頭上吧?”墨白目光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自然,墨兄盡管自便,愛住哪一間就住哪一間好了。”


    小七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拉著若水的手,柔聲道:“累麽?咱們是先用飯,還是先息上一忽兒?”


    若水猶豫了一下,她服食的藥丸藥性己過,身心俱疲,要不是她強自撐著一口氣,根本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現在的她隻想倒頭就睡,可聽到老八肚子裏的叫聲,她想起幾人還一直沒吃東西。


    “要不,先用飯吧。”她瞥了老八一眼。


    “我買了幾隻這裏最有名的烤紅薯,不知道兩位可喜歡?如果不嫌棄,這些烤紅薯就送於兩位吧。”墨白把手中的油紙包往若水麵前一送,那衝鼻的紅薯香氣誘得老八直吞饞涎。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


    “你的東西,我們不要!”老八伸手去奪,準備往外一丟。


    墨白的手如閃電般疾縮,老八登時奪了一個空,不由臉上一紅。


    小七看了看若水,微笑道:“墨兄的一番好意,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他伸出手,墨白歪頭瞅了他一眼,把油紙包往他手中一放。


    “無功不受祿,這烤紅薯算是我向墨兄買的。”小七接過油紙包,順手拋給他一小塊銀子,他的意思很明顯,不沾這墨白的半點光。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若水似乎對烤紅薯很感興趣,她喜歡的,他也會跟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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