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突然就壓不住心裏的火,氣得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恨不得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重重一拳。


    他那是什麽態度?


    明明是他欺騙了她,還好意思質問她,為何知道不早說?他憑什麽這樣理直氣壯!


    “還我!”她氣憤之極,忽地對他伸出手,手掌平平攤開。


    “什麽?”楚王一臉納悶。


    “我交給你的物事,還我!”若水咬牙切齒地道,若不是要找他討回靈犀丸,她連一句話也不想再和他多說。


    那枚靈犀丸是義父所贈,珍貴無比,她托他轉交給小桃,讓小桃再交給小七,可他……誰能想到他一個高貴無比的王爺,居然做出這等貪圖他人物事的不恥行徑,他不但昧下了靈犀丸,還睜著眼睛說瞎話,騙她說已經轉交了。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無恥的人嗎!


    若水簡直對他的人品鄙夷到了極點。


    還有他明明侵犯了自己,卻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一臉正氣地說沒碰過她!


    他要是沒碰過她,難不成她身上的那些紅斑吻痕是那四個畜牲留下來的不成?


    那似真似夢讓她一想起來就臉熱心跳的感覺,讓若水敢百分百的肯定,在她身上留下這些痕跡的人,就是楚王!


    這個該死的、無恥的騙子!


    若水在心裏已經給他下了定義,她決定,要回靈犀丸,從此以後,離他越遠越好,再也不和他打交道。


    至於那個治病之約,她還真就不遵守了,對這種無恥之人,她不妨也無恥一回,這樣才扯平!


    楚王想了想,從懷中摸中那枚靈犀丸來,攤在掌心之中,抬眸看她,“你說的可是這個?”


    果然在他那裏!


    若水想都不想地站起身來,搶上前去,伸手就拿。


    楚王攤平了手掌一動不動,等她的手指剛剛觸到靈犀丸,五指驟然合攏,連同那枚靈犀丸一起,將她的手緊緊抓在掌心之中,輕輕往懷中一帶,若水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身不由己地跌進了他懷裏。


    這一幕情景好生熟悉,當初在太後的寢宮之中,他也曾這樣抱過她,百般戲弄她,當時她並不懼怕,隻因那周圍都是宮女太監,他要當真輕薄自己,自己隻需大聲一嚷,就會人盡皆知,她諒他當時也不敢真的胡作非為。


    可現在的情形和當時大不相同,這是在他楚王殿下的私宅,他就是府裏唯一的主子,所有人都要仰他的鼻息度日,他是這裏的天,縱然是她喊破了喉嚨,也絕不會有人敢踏進這房門半步!


    若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她覺得自己的舉動真是蠢到了極點,明明知道他是頭餓狼,自己卻偏偏做了那主動送上門的羊,好端端地從他手裏搶什麽靈犀丸!


    這下,他定然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她突然想起那個似真似幻的夢,究竟發生了什麽她已經記不清晰,可是那股*蝕骨的感覺,卻仿佛留在了她的身體裏,讓她稍一想起,就渾身忍不住顫栗。


    她一個姑娘尚且如此,想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子,嚐到了這般的滋味,哪裏會不想再嚐第二次的?


    若水緊緊地咬住下唇,扭開臉不去看他,用力一掙,卻紋絲不動。她知道,自己的那點力氣和他比起來,無異於螻蟻想撼動大象。


    她索性動也不動,不想再給他增加任何一點身體上的刺激,萬一他……那後果不堪設想。


    “楚王殿下,您是要仗著自己的皇子身份,來欺辱於我嗎?”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忽地轉過臉來,兩道如寒冰般的眸光直射向他。


    他被她冷淡而嫌惡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他之所以強行抱她入懷,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她對自己那副拒之千裏的態度,一想到她曾經在自己懷中溫軟如水的模樣,他就衝動得想要再次緊緊抱住她。


    隻有她在他的懷中,他才會感覺到,她是屬於他的!


    “我、我……你別再生氣了,好嗎?”他生性高傲,從沒向人低過頭,“我錯了”那三個字在舌尖上轉了幾轉,還是咽了回去,但話中的求懇之意,卻再也明顯不過。


    她從沒聽過他這般低聲下氣地和自己說過話,心中一軟,可一想到他做的事,馬上又變得尖硬起來。


    “楚王殿下,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讓您低下那高貴的頭頗,來向我一個小小女子哀求?您是皇子之尊,小女子萬萬受之不起。”她譏笑道。


    楚王的臉一下子氣得通紅。


    他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她,憤怒的目光像隻激怒的獅子,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地吞進肚子裏。


    他從小到大,何時向別人低過頭,道過歉,她是唯一的一個!可她還一點不領情,繼續冷嘲熱諷,她……她究竟要怎樣!


    他剛才已經下了決心,不管她待自己是真情也好,是假意也罷,總之,他心裏已經有了她,就再也不會容下第二個姑娘,不管她對他是真是假,他都要好好地愛她,疼她,寵她,護她一生!


    他要讓她做自己今生唯一的妻子!


    若水麵對他要吃人般的目光,凜然不懼,直直地和他對視。


    他怒了!很好,這才是她要的結果。


    最好他再憤怒一些,一怒之下把自己趕出去,這樣最好。


    她準備繼續再刺激刺激他。


    “楚王殿下,您有權有勢,高高在上,卻貪圖我一個小女子的物事,私自昧下此物,卻一口咬定已經替我轉交。您信誓旦旦地說沒有碰過小女子,卻不知我身上的這些印跡,是從何而來?小女子倒要請問一句,是那四個泯滅了人性的畜牲幹的,還是您這位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所為?”


    她這番話說得極是挖苦惡毒,但她顧慮他畢竟是王爺的身份,於是指桑罵槐,表麵上是罵那四個畜牲,實則罵的是誰,相信他的耳朵隻要沒聾,就一定聽得出來。


    楚王一聽之下,果然氣得臉色鐵青,環抱著她的雙臂變得僵硬如鐵,還在微微顫抖,顯然憤怒己達頂點。


    他真是頭一次領教了這丫頭的舌頭有多毒!


    這小七和楚王,明明都是他!為何她待二人的態度如此截然不同!


    她待小七柔情似水,待楚王就是冷若冰霜。


    他怎麽也就想不明白了。


    隻不過,從她的話中,他倒是聽明白了一件事,不由得心頭一鬆,繃緊的麵皮也緩和了下來。


    原來她說的騙……是這個!


    這麽說來,她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麽,她之前待他的全是她的真心實意嘍!


    楚王的心一下子又像浸滿了蜜,甜滋滋的,看著她的眼神由冷厲忽然變得溫柔多情,忍不住把臉俯到她臉旁,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你身上的那些印痕……是我、我幹的,隻不過……我是迫不得己。”


    果然是他!他能夠坦然承認,這也在若水的預料之中。


    但是他這突如其來的纏綿溫柔卻讓若水大出意外,他明明已經被自己氣得七竅生煙,馬上就要爆發了,怎會轉眼間馬上變得柔情款款,難道他以為她吃軟不吃硬,想換個柔情攻勢?


    “迫不得己?楚王殿下您說這話虧不虧心呀,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楚王爺,這世上還有您迫不得己的事?究竟是誰人有這麽大的膽子,敢逼迫王爺您啊?您可以告訴小女子我嗎?讓小女子我也長長見識,開開眼界。”若水不依不饒地繼續挖苦道。


    看來火勢不夠猛,她得繼續添點柴。


    楚王滿懷的柔情蜜意頓時跑了個精光,他又氣又恨地瞪著若水,簡直不知拿這個丫頭怎麽才好!


    如果他現在是小七,他一定想都不想地用唇去堵上她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巴。可他偏偏是楚王,如果他敢這麽做,他敢打包票,那丫頭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他一口。


    他以前怎麽從來就不知道,她的這張小嘴巴會這麽厲害,說出來的話就像是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心尖上,讓他連指頭尖都覺得痛起來。


    她那譏誚的眼神更是刺激得他的心頭一汩一汩地往上冒,想壓都壓不住。


    他高高地挑起了眉,不假思索地說道:“怎麽,你不知道那人是誰麽?本王現在就告訴你,那逼迫本王的人,就是你!要不是你昨天晚上死死地纏住本王,抱住本王不放,非要本王親你吻你,你以為本王會願意碰你?”


    他原本就是暴躁易怒的高傲性子,這下子被她氣極了,這番話想都不想地就衝口而出。


    若水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她隻覺得全身發抖,胸膛都要炸裂了,眼睛像噴火般怒視著楚王。


    他在胡說八道什麽!他說的是什麽鬼話!竟然敢這麽汙蔑她,當她是什麽人?她會主動纏著他求他親自己吻自己?她就是腦子進水了也不會求他幹這種事!


    “楚王殿下,您這樣當麵扯謊,真的好嗎?您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神誌不清,反而把髒水潑在我的身上,這是一個堂堂男子漢該做的事,說出來的話嗎?請您口下留情,別讓小女子我……瞧不起您!”若水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她動了動唇角,露出一個冷漠譏諷的笑。


    楚王話一出口,正在暗暗後悔,可一聽若水這話,立馬被激怒得炸了毛,他從小到大,何嚐有人敢違拗他的半分心意,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麵前低頭說軟話,若不是他愛她己極,他絕不會如此!可她……卻不給他留半分情麵,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讓他窩心上火!


    楚王隻覺得胸口像被堵了塊大棉花,噎得他難受,不吐不快,於是也覺著她的模樣,勾起了唇角,冷嘲地一笑,道:“柳姑娘不信本王的話?那本王不妨叫青影進來為本王做證,說起來,姑娘昨晚上抱著不放的第一人,倒真不是本王,本王趕到的時候,姑娘你正熱情如火地纏著本王的護衛青影,抱著人家不鬆手,那副模樣……嘖嘖,本王倒真是瞧不出來,平日裏看起來冰清玉潔,凜然不可侵犯的柳大小姐,熱情起來居然會是那個樣子!”


    若水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氣軟了,癱在他懷裏動彈不得,渾身哆嗦著,好半晌才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來:“你……”她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胸口劇烈地起伏。


    這個該死的楚王,毒舌起來,比她絲毫不遑多讓!


    他說的話,她一個字兒也不信!他……他一定是在故意氣她!


    看著她被自己堵得啞口無言,楚王突然覺得心口鬆快了許多,那塊大棉花變成了小棉花,忍不住繼續說道:“柳姑娘見了本王,立馬鬆開了青影,嬌媚萬狀地撲進了本王的懷裏,神情纏綿地叫本王親你,本王豈是隨便之人,幾次三番地推脫,哪知姑娘你居然主動親上了本王,倒讓本王措手不及……”


    他的眼角斜斜地睨著若水,見她滿臉通紅,又羞又窘的模樣讓他大為快意,嘴皮子動起來也越發的利索。


    “前日姑娘曾經嫌棄本王技術不好,令本王想不到的是,姑娘這親嘴的技術卻是一級的好,和姑娘你一番纏綿熱吻,險些讓本王魂飛天外,這般滋味至今想起來猶覺蕩氣回腸。得姑娘你這番親身傳教,著實令本王茅塞頓開,技術大為提高,柳姑娘,你要不要現在就試試?”他輕輕探出舌尖,潤了潤好看的薄唇,眼睛緊緊盯住被她咬得發白的嘴唇,故意咽了口口水。


    他素來沉默寡言,不是多話的人,可今天硬是被她氣出了三分真火兒,那張嘴巴厲害起來,絲毫不在若水之下。


    他這番輕薄無賴的話聽在若水耳中,不由氣得手足冰冷,她、她在他的口中,被糟蹋成了什麽人?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中如要噴出火來。


    想要發怒,想要出口辯駁,可喉頭像是哽住了,憋得她喘不過氣來。


    憤怒到極點,她的腦子卻像是被冷水一浸,一下子變得清醒了。


    心口一陣陣地發涼。


    這楚王說的話雖然氣人,說不定……卻是真的!


    自己中了那什麽迷情香類的藥物,神智不清,隻怕當真做出一些非自己本性的事來,也未可知。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自己豈不成了他口中說的輕薄放浪之人,這等輕賤之極的樣子全落進了他的眼中,自己以後哪裏還有麵目見他?


    他說是自己主動的,那麽後來發生的……親熱之事,倒也怪他不得。想他一個未經人事的青澀少年,麵臨這世上第一大誘惑之事,豈能把持得住?他能夠懸崖勒馬,沒有順水推舟地要了自己,已經可以算得上一個柳下惠了,如果他真的要了自己,她也隻能啞巴吃黃蓮,自認倒黴。


    說起來,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救了自己,那自己現在會是什麽下場,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那……這楚王殿下,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不但不應該怪他怨他,反而應該感謝他?


    可是一想到這個,若水就覺得心裏發堵。他明明輕薄了她,她卻要向他道謝?這是個什麽道理!


    她心頭思潮起伏,拿不定主意,一張臉的顏色也是變來變去,看得楚王一陣心驚肉跳,猜不準她的心眼裏又在轉什麽鬼心思。


    若水從眼角掃到他一臉心虛的模樣,心頭又湧上來一股怒意,他要是心裏沒鬼,怎麽會心虛?


    一句冷嘲熱諷的話已經到了嘴邊,若水忽然又咽了回去。她眨了下眼,忽覺得自己真蠢,被這楚王氣糊塗了,竟然鑽進了牛角尖。


    她素來冷靜自持,輕易不動怒,卻被他撩撥得動了真火兒,和他鬥嘴製氣,就算鬥得贏了,有意義嗎?


    抱,也讓他抱過了,親,也讓他親過了,這個啞巴虧,自己已經是吃定了。


    偏偏她還怪不到他的頭上!


    反正事己至此,她無法讓發生過的不再發生,索性當它是一場噩夢,過去之後再也不去想,不去提。


    她隻盼他不要說出什麽要對她負責的話,她壓根就不稀罕。


    既然如此,她何不主動退一步,大家海闊天空,自此後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幹。


    想通了這一節,若水一下子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楚王殿下,昨夜若水險些遭人暗算,多虧您仗義出手相救,您對小女子的救命之恩,請容我日後報答,如果昨夜小女子對您有什麽冒犯的地方,希望楚王殿下能大人大量,看在我中了迷香失了本性的份上,原諒我對您的無禮之罪。現在,請楚王殿下放開我,好嗎?”


    她忽然收斂了臉上的怒意和激動,神色平淡,這番話說得很是斯文有禮,流澈般的眸子泛著點點星光,像是兩道幽泉般看著他,讓他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愧意。


    他的雙臂就像鐵圈一樣,緊緊地環住了她,讓她掙紮不得,這樣躺在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氣,實在是太曖昧了。


    她現在隻想早點擺脫他的束縛,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


    楚王簡直看不懂她了。


    這丫頭的臉變得也太快了,前一刻還橫眉冷對咬牙切齒,眨下眼的功夫,她就變得風平浪靜心平氣和,她的鬼心眼裏又在玩什麽花樣?


    他方才氣急之下說的這些話,要是換個旁的女子聽了,怕不是要大罵自己輕狂孟浪,要不就羞得無地自容,偏偏她聽了之後,一臉的無動於衷,倒像是自己放了個沒味兒的屁一般。


    看著她一臉平淡如水,他不由訕訕地,雖然心中不舍,還是輕輕鬆開雙臂,放她自由。


    若水身子一挺,躍下地來,她咬著唇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舉步便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裏?”楚王在她身後問道。


    “回府。”若水看了看窗外,發現天色早已經大亮,一輪圓日高高懸在空中,心中大急。


    自己被惡人擄走,一夜不歸,恐怕府裏現在肯定已經發現自己失蹤了,丞相老爹知道了,肯定會擔憂之極。


    一想到這裏,她就急切無比,恨不得一步跨回府裏。


    “你就穿成這樣回府嗎?不怕被人誤會?”身後,楚王的聲音響了起來。


    若水腳步停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穿著一身楚王的衣袍,又長又大,他說得不錯,自己要是穿成這樣回府,怕不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她回頭瞥了一眼地上那件自己換下來的衣衫,濕漉漉的一團,那隻是一件她睡覺的時候穿的寢衣,就算是幹的,也無法光明正大地穿出門去。


    “不知楚王殿下可否借我一套婢女的衣裙?”若水猶豫了一下,抬眼看他。


    楚王卻搖了搖頭。


    “怎麽,楚王殿下如此小氣,連一套婢女的衣裙也舍不得借嗎?”她心中有氣,冷冷刺了他一句。


    他搖頭道:“不是本王不借,是本王府中從來沒有婢女丫頭,本王從哪裏弄婢女的衣裙給你?”


    沒有婢女丫頭?若水狐疑地打量著他,他們這些王孫貴胄,哪一個府中不是養著嬌妾美鬟,鶯鶯燕燕無數,旁的不說,就說那個渣男君天翔,自打和若水訂婚之後,還一連收了四五個貌美的丫頭進房,隻是原身若水這個軟蛋,明明知道,卻不管不問。


    這會兒聽楚王說他的府中沒有婢女,她如何能信?


    “好吧,沒有婢女,那請殿下賞賜一件您的……您的房中知己所穿的衣裙,總可以吧?”若水咬了下嘴唇,把話說得含含糊糊。


    楚王一下子失笑出聲,這個鬼丫頭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啊。


    “房中知己?柳姑娘,本王的房中,可隻有你一個姑娘,莫不是你說的是自己?”他調侃道。


    若水的臉微微一紅,好罷,他要遮遮掩掩,她索性挑明了。


    “請問楚王殿下,您府裏有沒有二房?姨娘?小妾?通房……”


    若水說一樣,楚王就搖一下頭,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當他是花心漢嗎?


    不等若水說完,他就打斷了她。


    “柳姑娘,本王可以告訴你,你說的這些本王通通沒有。本王府中,除了你之外,再無第二個女子,姑娘可信?你是本王帶回府裏來的唯一一位姑娘!”他灼灼的目光又變得濃烈熾熱。


    通通沒有?


    若水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她的目光落在他長袍遮住的雙腿之上,驀地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府中沒有這些女子,原來是因為……他不行!


    怪不得他昨晚上沒有趁機要了自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若水撫了撫胸口,暗叫僥幸,同時抬起頭來瞅著他,似笑非笑。


    楚王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希望鬼丫頭能看到自己對她的一顆火熱真心,哪知道她的目光卻並沒看他的眼,而是轉來轉去,在他的下半身停留了好一會,然後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一抹同情,還帶點隱隱約約的揶喻。


    楚王怔了怔,她這是什麽眼神?古怪得很。


    若水此時心裏卻在想,這不能雄起的病症,想來也是因為他身虛體弱導致,對她來說要治愈也並不是什麽難症,他昨晚救她免遭厄運,她正覺得欠了他一個大大的人情,不知如何償還,不妨就幫他一次,幫他治腿之後,順便再讓他恢複男性的功能。


    “楚王殿下,您放心,您救了我,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地幫您治病,讓您的雙腿盡快恢複行走的能力,保證您日後能、能……嗯,能做個真正的男人。”


    若水看著他,誠心誠意地說道。


    以後……做個真正的男人?


    楚王不由皺起眉,這話聽起來……真別扭。


    他現在難道不是真正的男人?


    他也是絕頂聰明的人,腦子裏隻略略一轉,忽然明白了若水言下之意,一下子漲紅了臉,火冒三丈,敢情這丫頭是在拐彎抹角地說自己……不行!


    自己行不行,她難道還不清楚?


    多少次和她親熱纏綿的時候,他都苦苦忍住,憋得不知道有多辛苦,這丫頭卻反過來卻說自己不行!


    他咯吱咯吱地咬著牙,雙手握成拳,惡狠狠地瞪著她。


    他真想不顧一切地上去撲倒她,徹底讓她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若水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嚇了一跳,馬上她就明白了,這楚王殿下被自己說破了隱情,惱羞成怒了!


    “那個……楚王殿下,您放心,你的病症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絕不會向外人提起一個字,這是醫者為病患保守秘密的職業操守,您可以絕對相信我。”若水趕緊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


    楚王生生地被她一臉的認真嚴肅氣樂了,這丫頭究竟是從哪兒蹦出來的,簡直是他生命中的魔星!


    她一句話能把他氣個半死,又一句話能把他逗樂,這世上能這般操控他的情緒之人,唯她一個!


    他努力板著臉,不讓她看出自己臉上的笑意,打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道:“你稍安勿躁,本王已經派人出去采買你穿的衣衫服飾,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送來了。”說完,看也不看她一眼,手掌在輪椅上一按,那椅子轉了個半圓,用背對著若水,像是在生悶氣。


    若水看著他的後背微微發抖,似乎氣得不輕,又轉身背對自己,一副無顏麵對自己的情形,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們男人就是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明明有了病,卻遮遮掩掩地不肯承認。


    殊不知楚王背過身去,正在苦苦忍笑,忍得胸口都疼了。


    這個鬼丫頭,洞房花燭之夜,他一定會讓她知道,自己有多行!


    房門上突然起了敲啄之聲,一名男子的聲音在門外沉聲稟告:


    “啟稟王爺,您吩咐的東西,已經全買回來了。”


    “送進來。”楚王回過身來,沉著臉,聲音冰冷傲然,已經恢複了他往日在人前高高在上的模樣。


    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名身材高大的護衛抬著一隻朱漆纏枝蓮花紋的大箱子,帶著四名婢女打扮的少女走進房來,見了楚王,躬身行禮。


    楚王一雙銳利的目光在那護衛身後的四名婢女身上一掃而過,那四名少女的頭都俯得低低的,一副恭謹小心的模樣,瞧上去倒還本份。


    他一眼掃過,便知這四個少女都是尋常女子,並不會武功,便放下心來。


    “箱子放下,你們四個留下來,好好地服侍柳姑娘盥洗更衣,你,推我出去。”楚王簡短地下了命令,其中一名護衛正好奇地偷眼看著若水,被楚王冷冰冰的眸光一掃,身上一寒,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答應了一聲,推著楚王向門外走去。


    若水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抬了抬秀眉,對那四名婢女道:“我不需要人服侍,你們都出去吧。”


    她習慣了親力親為,這種衣來伸手的貼身服侍對她來說反而讓她不適,且不說她不喜歡被別人看到自己的身體,更何況這身體上現在還遍布著一些羞人的痕跡。


    四名婢女聽她這樣說,臉上都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垂著頭,卻動也不動。


    一名婢女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對著她怯生生的一瞬,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求道:“柳姑娘,就讓奴婢們服侍您吧,奴婢們剛剛被王爺買進府中,如果沒有服侍好您,王爺肯定會把婢子們趕出王府的,請柳姑娘開恩,給奴婢們一個機會。”


    另外三名婢女也齊齊跪了下來,對著若水磕起頭來。


    若水無奈地揉揉額角,道:“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就磕頭的,我又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不需要向我下跪。”


    四名婢女怔怔地看著她,仍是跪在地上不動。


    “都起來!”若水不耐地道,“我不趕你們走就是了。”


    婢女們一聽,齊齊鬆了一口氣,這才一個個站起身來。


    “你們四人,誰會梳頭?”若水對著她們看了過去。


    那名婢女說的有道理,她何必為難這些丫環們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易之處。


    “奴婢會。”一名婢女小心翼翼地開口。


    “好,那你一會兒幫我梳個頭吧,不用太複雜,隨便梳個發髻就行。”若水淡淡道。


    “是,奴婢遵命。”那婢女露出喜色,對若水行了一禮。


    若水看了看那隻放在廳中的朱漆大箱,好奇地走上前,見箱上並未上鎖,正要伸手去掀箱蓋,兩名婢女搶上兩步,忙道:“柳姑娘,仔細您的玉手,這種活讓奴婢們效勞。”


    若水看了二人一眼,點了點頭。


    她知道,總得給這些丫頭們些活兒幹,要不然她們一個個地倒覺得自己不使喚她們,是嫌棄她們。


    兩名婢女輕輕地打開箱蓋,隻覺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若水向箱中看去,隻見箱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女子用的物事,衣衫鞋襪,胭脂水粉,珠寶首飾,應有盡有,件件精致華美,在陽光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華。


    四名婢女被那些華麗的珠寶衣衫耀花了眼,隻看得移不開眼珠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若水隻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輕輕搖頭,這楚王真是個敗家子,竟然買了這麽多姑娘家用的衣物穿戴回來,他府中既然沒有旁的姑娘,難不成全是買給自己的?


    自己隻有一個人,又哪裏穿得了這許多,戴得了這許多?真是浪費!


    不過對於他的好意,若水還是暗暗感激。


    她伸手入箱,隨意拿了一套衣裙,見還有相配的貼身小衣,臉上微微一紅,想到這種類似於肚兜的女兒家的貼身私物,竟然是由楚王派出去的護衛買來,也不知那兩個大男人去買這等女子用的物事,羞也不羞。


    她閃身在屏風後麵,自己換好了衣服,這才走了出來。


    四名婢女登時覺得眼前一亮,她們方才也知道若水好看,但是見她穿著男人的長衫,不免有些不倫不類。這時見了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的她,烏發垂腰,如瀑布一般,身穿一件湖青色縐紗衫,領口和袖口繡著水紅色的薔薇花,月牙白的長裙,風姿楚楚,飄然若仙,不由都瞧得呆了。


    四人心中都道,怪不得王爺對她這般看重,這樣的容貌風姿,這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夠抗拒?


    若水走到桌前,見桌上已經擺放好了妝奩匣子,菱花銅鏡和玉梳,還有一隻隻雕工精美的首飾盒,便坐下了來。


    先前那名婢女小心地輕步上前,拿著玉梳,開始幫若水順發。


    另外三名婢女則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都是目不轉睛的瞧著若水,臉上神情又是驚豔又是恭敬。


    “你叫什麽名字?”若水問身後幫自己梳頭的那名婢女。


    那婢女立刻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答道:“回柳姑娘的話,奴婢以前名叫小憐,現在進了王府,有幸服侍姑娘,請柳姑娘為奴婢賜名。”


    若水搖了搖頭道:“你在我麵前不用這麽拘束,我不是你們的什麽主子,至於賜名什麽的,那得找這裏的主人楚王殿下,我還是叫你小憐好了。”


    “是。”小憐神態恭順之極。


    她對若水的印象極好,容貌出眾,性子也溫和,絲毫沒有架子。


    而且傳言中,楚王殿下素來不喜女子,府中連婢女都沒有一個。楚王能買自己四人進府,全然是為了服侍這位柳姑娘,可想而知這位姑娘在楚王爺的心目中是什麽位置,說不定,她就是日後的楚王妃呢,自己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服侍。


    小憐手法嫻熟地幫若水挽好了發髻,輕聲讚道:“柳姑娘,您的這把頭發真好,又濃又密,梳什麽發髻都好看得緊呢。”說著打開了首飾匣子,想讓若水挑選首飾。


    盒蓋一開,她隻覺眼花繚亂,旁邊的三婢也都看直了眼,這盒中所盛,樣樣件件都是她們不曾見過的精品。


    小憐道:“柳姑娘,王爺對您真好,這些首飾的式樣奴婢從來都沒見過,想來定是今年最時興的,您瞧,這蝴蝶的金絲須子打造得這麽細,風一吹就一動,好像是真的一樣。柳姑娘,咱們就戴這枚紫玉蝴蝶的步搖,好麽?”


    若水隨意瞧了一眼,她對這些珠寶首飾沒有半點興趣,點了點頭。


    小憐拿起那枚紫玉蝴蝶簪,小心翼翼地幫若水插在發間,又輕聲提議道:“柳姑娘,這如意齋的胭脂水粉是極好的,聽說是用鮮花的花瓣擠出來的汁子,配著花露蒸釀出來的,極是難得,您的膚色白潤晶瑩,不需要用水粉,咱們淡淡地塗點兒胭脂好不好?”


    若水搖了搖頭,她對這些胭脂水粉的東西從來敬謝不敏,她喜歡臉上幹幹淨淨的感覺,不過聽她提到了水粉,心中驀地一動,想起了消失不見的老八來,忽然有點悵然若失。


    老八不見了,小七也不見了,他們這些江湖上的刺客殺手,來無影去無蹤,有必要這麽神秘嗎?就像小七,連個訊息也沒留給自己,就這麽消失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多為他擔心?這個該死的家夥,等她見了他,非狠狠地給他個教訓不可。


    一想到小七,她的嘴角眉梢不由地浮起淡淡笑意,眼眸中露出晶瑩璀璨的星光。小憐從鏡中瞧見,這是進房後頭一次看到她微露笑顏,盈盈淺笑間,宛如奇花初綻花蕊,讓人心搖神馳,不由呆呆看得出了神。


    若水也對著銅鏡中瞥了一眼,見鏡中的自己烏髻高聳,紫玉蝴蝶在發間輕輕搖晃,一張素顏清清爽爽,很是滿意,站起身來,對小憐微微一笑,讚道:“小憐,你的手藝真好,多謝你了,這隻鐲子送給你,算是我的一點兒小小謝意吧。”


    她伸手從桌上的首飾盒中取過一枚玉鐲,拉過小憐的手,準備替她戴上,忽然覺得手中握著的這隻手頗為粗糙,掌心和指腹布滿了繭子,不由得一怔。


    小憐的臉一紅,手輕輕一縮,不好意思地說道:“柳姑娘,小憐自小家貧,家中又無兄弟,小憐雖然身為女子,卻不得不做一些男子們幹的力氣活,把這一雙手都磨得粗了,和柳姑娘您的纖纖玉指一比,真是羞愧。姑娘的厚賜,奴婢不敢領受。”說著慢慢垂下頭去。


    若水聽了她的述說,不由對她起了憐念,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將那隻玉鐲替她戴在腕上,安慰她道:“你現在進了楚王府,便再也不用幹那些力氣活兒了,這也算得是苦盡甘來罷。這手指粗了又打什麽緊,你還這麽年輕,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這鐲子,你就收下罷。”


    “奴婢多謝柳姑娘賞賜。”小憐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又細又長,含羞帶怯地對若水飛快地瞬了瞬,又垂下了頭去,對著若水行了一禮,然後低頭撫著手腕上的鐲子,臉上薄薄地透出一股紅暈來。


    若水這才發現,原來這名叫小憐的婢女長相頗為動人,尤其一雙狹長的鳳眼,宛如會說話一般,她輕輕笑了笑,放下小憐的手,不再說話。


    旁邊的三名婢女看著小憐手腕上的玉鐲,都羨慕她的好運氣,隻是幫柳姑娘梳了一個頭,就得了這麽好的賞賜,真讓人眼饞。


    若水收拾停當,走到門前,打開了兩扇大門,一眼就見到楚王正候在門外,看到她,眸光閃亮,對身後的護衛道:“眼光不錯,本王有賞。”


    那護衛一臉受寵若驚,躬身道:“屬下不敢。”


    若水看著自己上下煥然一新的服飾,雖然並不稀罕,但想到那滿滿一箱子的穿戴用具,想到他的細心體貼,便對著他行了一禮,道:“楚王殿下,多謝費心,若水先行告辭,我欠您的銀子和這件衣衫首飾的價錢,會很快給您送進府來。”


    她想起自己不止欠了他一個人情,更欠了他一大筆銀子,輕輕咬了下唇,心下覺得懊惱,她欠這楚王的東西怎麽越來越多了,還都還不清!


    她素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偏偏一次又一次地欠了他,這滋味讓她很是不爽。


    楚王揚了揚眉,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幽深的雙眸看著她,忽道:“本王送你回去。”


    若水吃了一驚,忙道:“不必了,楚王殿下隻需派人帶路送我出府門,我自會回家。”


    他送她回去?要是落在她丞相老爹的眼裏,那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楚王昂了頭,轉頭吩咐身後的護衛道:“馬上備車,本王要送柳姑娘回府。”絲毫不理會她的拒絕。


    若水瞪著他,他執意要送她回府,是想要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


    她半夜被擄,估計府裏發現自己不見了,已經不知鬧成什麽樣,他還要再來添亂不成?


    “楚王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她皺著眉,聲音帶著隱隱的質問。


    “你以為本王是什麽意思?你以為你自己獨自回去,就會平安無事?”楚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反問。


    “你是說……”她眉心蹙得更緊,有一種隱隱的不妙之感。


    “真是個傻丫頭!”楚王忍不住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的那股聰明勁哪兒去了?你在百花宴上大出風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得罪了誰?那人會放得過你?你自己想想,昨夜會何會被為人擄走,你府中有沒有那人派去的探子,你想要平平安安,可有沒有想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哼!若不是本王昨夜放心不下……”


    他突然閉上了嘴,恨恨地瞪她一眼,轉過頭去。


    若水被他那聲“傻丫頭”弄得臉上一紅。


    他和她壓根就不熟,他居然這麽叫她!她該反感的,可說也奇怪,他這麽叫她的時候,她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就像他是自己一個極熟悉極親近的人一般,語氣中又是嗔怪,又是關切。


    她怔怔地聽他說著,直到他說到最後一句,嘎然而止,越聽越是心驚,直恨自己真是疏忽大意,竟然不知身邊潛在著這般危險。這麽說,他昨夜救了她,並不是偶然,而是察覺到她會有危險,這才出現在她周圍?


    想到這裏,她不由抬起眼,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卻扭過臉,不去看她含著感激的目光。


    若水歎口氣。


    說起來也怪不得她,一直以來,小七都伴在她身邊,形影不離,以小七那般高強的身手,她自然不會擔心有人會害得到自己。


    可昨夜小七突然消失不見,她擔心憂急,竟然把此事忘得精光。


    不過就算她知道警醒,就憑她現在這點三腳貓的內力拳腳,麵對那四個江湖上的惡人,也萬萬不是對手。


    若水心頭突然湧上一陣委屈。


    這個該死的小七,關健的時刻去哪裏了?他知不知道自己昨夜差點就遭了旁人的暗算毒手?等他回來,她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他!


    她跺了跺腳,極低極低地罵了一句:“死小七!”


    他的耳朵動了動,回過頭來,眸光中透著淡淡的關切,道:“冷麽?多穿件衣裳吧。”


    她纖長窈窕的身姿如柳,亭亭地站在他麵前,春風拂過她的衣角,竟然給他一種弱不勝衣的感覺,不管他知道眼前的姑娘看似柔弱,實則強韌得像幾十年的老竹子,還是起了憐惜之心。


    若水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問愣了,搖頭道:“我不冷。謝楚王殿下關心。”


    “不冷?怎麽都打噴嚏了?”他修長的眉梢動了動。


    若水一怔,她什麽時候打噴嚏了?心中一動,忽然想到自己方才叫的名字,沒想到自己叫小七,聽起來倒像是打噴嚏,這倒有趣,以後見了小七,一定要拿這個好好捉弄他一番。


    她的嘴角不知不覺地翹了起來,眼眸中笑意淺現,楚王一直目不轉睛地瞧著她,見她的眼神變得朦朧,像是籠著一層輕紗薄霧,越發的迷離動人,不用問,也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麽。


    他心中一甜,目光中更是變得柔情款款,可惜若水正想著自己的心事,半點也沒瞧見。


    這個秘密,一定要尋個機會早點對她吐露才是。


    還有她的安危,是他最為擔心的地方,他現在已經在帝都中露了形跡,再也無法貼身保護於她,而自己身邊的護衛身手最高的就是青影,若是派青影暗中相護……


    他腦海是驀地閃過昨夜她緊緊抱住青影的畫麵,登時一陣煩躁惱火,不行!絕對不行!


    不是他不放心自己的貼身護衛,而是她……她太過美好誘人,他不放心任何男人出現在她的身邊。


    就連他這般心智如鐵,視天下女人為無物的錚錚男兒,都在和她的日漸相處中,不知不覺地淪陷進去,試問這世上還有何人,能在她的麵前把持得住自己?


    自己喜歡上的姑娘太美太好,還真是個讓人煩惱的問題!


    過不多時,護衛前來稟告,說馬車已經備好。


    楚王點了點頭,一揮手,那護衛會意,上前推著他的輪椅,往外就走。


    若水身不由己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忽又頓下,叫道:“楚王殿下!”


    “嗯?”楚王並未回身。


    “我自己回府就好,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可以應付。”若水挺了挺胸,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有信心能處理好一切。


    “你當真能應付得了?”楚王伸手在椅上一按,那輪椅一轉,已經麵對著若水,幽黑的眼眸沉靜如水。


    “不錯。”若水昂著下巴,她才不在乎旁人亂嚼什麽舌根,自己並未做錯任何事,問心無愧,那些人能用來害她的,無非是往她身上潑髒水罷了,人言可畏,可她不畏!


    楚王笑了笑,笑容中帶著點譏諷。


    “你不在乎自己的聲名,那你丞相府的聲名也不顧了嗎?”他又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淡淡地反問道。


    若水悚然一驚,他這話正說中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她想到百花宴前,丞相老爹鬱鬱寡歡的模樣,心中就是一陣揪痛,她在百花宴上揚眉吐氣,一來是為原身若水出氣,二來也是想讓丞相老爹重現昔日風光。


    她想起自己回府那日,門前車水馬行,賓客盈門,柳丞相一臉的喜氣洋洋,若是因為她,而讓丞相府遭人非議,讓柳丞相再次蒙羞,那她怎麽對得起柳丞相對自己的疼愛之情?


    想到這裏,她凝神看著楚王,楚王端坐椅中,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難怪他非要送自己回府,莫不是他已經想到了對策?


    “你有什麽好法子?”她遲疑了一下,問道。


    “你不需多問,隻要相信本王,隻要有本王在,絕不會教任何人欺侮於你。”楚王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目光堅定地道。


    他這番話說得誠摯之極,讓若水心中一動。


    相信他?


    他已經一連騙了她兩次,讓她怎麽再去相信他?


    如果真讓他送自己回府,若是他當著柳丞相麵前一口咬定,自己昨夜是在楚王府度過……再借機開口向柳丞相提親,那自己可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果真如此,她豈不是親手帶回去一匹狼?


    “你盡管放心,本王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借機要挾你嫁予本王,本王不屑於做那趁人之危之事。”他似乎對她的想法了若指掌,正色說道:“婚姻大事,總要你情我願,本王不會逼你,兩天之後,本王會去參加你的選婿大會,並會傾盡全力,拔得頭籌。不管成與不成,本王都不會糾纏於你!柳姑娘,你可相信本王?”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巴微微抬起,神情傲然,目光一掃,大有睥睨一切的架勢。


    他這般神態,讓若水不由自主又想到小七。


    小七也是這般驕傲自負的抬著下巴,對著她許下相守一生的承諾。


    此時此刻,看著楚王,一股軟洋洋的暖意從心底油然而生,她忽然感覺到,他就像一株枝椏繁茂的大樹,又像是一隻雄偉蒼勁的蒼鷹,張開了他強壯的羽翼,把她護在身下,不教她受到一絲傷害。


    太後宮中,她四麵楚歌,情勢危急的時候,也是他挺身而出,竟然拿自己的頭顱替她擔保,若不是他為自己出頭,恐怕現在的自己早就被姚皇後打死打殘,下場淒慘無比。


    還有自己在遭人飛刀暗算從空中跌落的時候,怎麽會有這般巧法,恰好跌落在他的身上,這才毫發無損,他這般的身手,定是看到自己遇險,出手相救。


    昨夜,也是他心思慎密,察覺到自己會遭逢危險,他方才親口說過,他放心不下……


    若水的直覺告訴她,楚王絕不會傷她害她,他方才說的話,亦全是出自真心,有他在,他就絕不會讓人欺侮了她去!


    “好!”若水不再猶疑,她願意相信他這一次。


    楚王看著她,微微一笑,若水不由自主地,也回他一笑。


    二人這麽相視一笑,那股相持在二人之間的別扭氣氛一下子變得蕩然無存。


    “走吧。”他收斂了唇邊的笑意,將輪椅轉了過去。


    “楚王殿下!柳姑娘!”


    突然一個聲音在二人身後響了起來,楚王皺起眉,不耐地轉過身去,若水也好奇地循聲看去。


    小憐從房中出來,快步往楚王的方向跑來,楚王身邊的護衛上前一步,攔在她麵前。


    小憐低垂著頭,撲通一聲對著楚王跪了下去,她不敢抬頭,目光盯著楚王的衣擺,小聲說道:“楚王殿下,奴婢大膽,想求楚王殿下能夠放奴婢出府,奴婢願意給自己贖身。”


    楚王抬了抬眉,目光向那護衛淡淡一瞥。


    那護衛隻覺得背上爬了一層冷汗,楚王的目光中含著警示之意,顯然對他辦的這事很是不滿。


    那護衛瞪著小憐,大是惱怒,這丫環剛買回府來就鬧著要給自己贖身,還當著王爺的麵前,是故意給自己搗亂的嗎?


    “你要贖身?你哪來的銀子?”那護衛恨不得對跪在地上的小憐重重踹上一腳,隻是當著楚王的麵前,他不敢放肆。


    “奴婢、奴婢用這個贖身,行嗎?”小憐怯怯的雙手捧上一隻圓潤通透的白玉鐲。


    若水不由挑了下眉,這鐲子正是她剛才送給小憐的。


    那護衛也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方才出府采辦的人就是他,這鐲子是他從珍寶齋挑來的,他怎麽不識?


    “好啊,你這丫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東西!啟稟王爺,她手上的這枚鐲子是屬下剛剛買回來的,一起放在那隻箱中,這丫環竟然偷了出來給自己贖身。請王爺治這丫環的罪。”那護衛怒視著小憐,一把從她手中搶回了白玉鐲,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楚王麵前。


    楚王眉心一蹙,目光清冷,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小憐,正要發話,若水突然上前一步,淡淡說道:“楚王殿下,這隻玉鐲是我送給她的,不是她偷的。”


    那護衛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了若水一眼,又偷眼瞄了瞄楚王,不引人注目地悄悄後退,閉上了嘴巴。


    “本王送給你的物事,你不喜歡,就隨隨便便地拿去送給奴婢麽?”楚王斜眼看著若水。


    他雖然麵無表情,但那說話的口吻若水一下就聽出來了,他不樂意了。


    這楚王怎麽和小七一樣小氣啊,若水不滿地心中嘀咕。


    “楚王殿下,這手鐲不是我隨隨便便地拿去送人的,因為小憐幫我梳頭,為了表示感謝,我才送給她的,如果楚王殿下不滿意,這位護衛大哥,這玉鐲你花了多少錢,我明天就把買鐲子的銀子給你一起送過來。”


    楚王身後那護衛愣了,呆呆地看著若水,又看了看楚王,隻見自家王爺的臉色不太好,更是一個字也不敢出聲。


    “你是說本王小氣?連隻鐲子也舍不得賞給下人?”楚王聽她口口聲聲的銀子銀子就覺得不爽,他知道她現在不缺的就是銀子,那君天翔可是整整輸給她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還把自己珍貴的私章都給了她,一想到這個,他的心裏就一陣發堵。


    她想要銀子,他就沒有嗎?他有的東西不比那君天翔少半分。


    若水被他突然發作的別扭勁弄得哭笑不得。


    這人平時傲然霸氣,可心眼小起來,簡直比針尖兒還小。


    “既然楚王殿下如此大方,小憐,趕緊謝殿下賞賜,這隻鐲子不是我賞你的,是楚王殿下賞的,記住了嗎?”


    若水淡淡道,索性順著他的話借坡下驢。


    小憐極是聰明,立刻對著楚王磕了個頭,道:“奴婢謝楚王殿下賞賜!”


    楚王斜眼瞅著若水,見她眸光中閃著一絲玩味,臉上有些小小的得意,心頭那股鬱悶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她喜歡的,就是他喜歡的,他送她的東西,她愛賞誰,都由得她,隻要她開心就好。


    不過對那個丫頭,他還是一眼也不去瞧,隻是擺了下手,連話也懶得說。


    “小憐,王爺讓你起身,起來吧,別跪了。”若水見小憐低俯著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忍不住說道。


    小憐悄悄抬頭,對著若水感謝地看了過來,忽然膝蓋一轉,對著若水又磕了個頭,道:“啟稟王爺,奴婢想跟在柳姑娘的身邊,侍奉柳姑娘,求王爺開恩,求柳姑娘答允。”


    若水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麽?”


    不由地向楚王看了一眼。


    楚王聽了小憐的話,心中卻是一動。


    他眸光一掃,看向身後的護衛,那護衛見王爺目光中透中探詢之意,忙點了點頭。


    楚王便知這小憐家世清白,是可靠之人。他正擔心若水,如果讓小憐陪在她的身邊,幫自己傳話遞送消息,倒是方便。


    若水看著小憐,小憐也正偷著抬眼看她,那會長長的鳳眼中透出楚楚可憐的神氣,充滿了哀求之意,讓她的心一下子軟了。


    這小姑娘方才服侍自己梳頭,手法伶俐,看上去也穩重大方。別的不說,單從她對楚王殿下的神色上便瞧得出來。


    其餘那三婢雖然一直垂著頭,但暗中無不偷眼相看楚王,似他這般風姿動人的美男子,自是處處奪人眼球,隻有這小憐,竟然對楚王的絕世之姿無動於衷,一眼也沒去多瞧。


    就憑這點,若水便對她有了幾分欣賞。


    她說要跟隨自己服侍自己,她自然是願意的,隻不知那楚王會不會樂意?


    他連自己送給丫環一個手鐲都斤斤計較,恐怕不會這麽大方答允吧。


    她正琢磨,就聽到楚王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道:“你既然喜歡跟著柳姑娘,就隨柳姑娘去吧,隻是不知道柳姑娘是否願意。”


    若水大出意外,向楚王瞧去,見他臉上並無半點不快之色,便點了點頭,道:“我自然同意。”


    小憐大喜,剛要對若水磕頭,若水已經一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道:“你既然跟了我,就該知道我的脾氣,不要動不動就下跪。”


    “是,小憐今後一定好好服侍柳姑娘。”小憐乖順地站在若水身後,微微垂頭,臉上喜悅無限。


    若水想起她那粗糙的雙手,想起她如果真陪著自己,自己以後一定會好好待她,不再讓她吃小時候那種苦。


    “你先帶這個丫頭出去,另找輛馬車,跟在後麵。”楚王對護衛使了個眼色,淡淡道。


    “是!”護衛會意,大聲答應,帶了小憐先行離去。


    “楚王殿下,咱們可以走了嗎?”若水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焦急。


    “你回府之後,要萬事小心,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本王幫忙,就告訴那個丫頭,本王自會有法子知道。”楚王忍不住叮囑了一句。


    若水不由嘀咕,怪不得他這麽好心地讓小憐跟了自己,原來是想在自己的身邊安排一個密探,那自己的一舉一動豈不全都落在他的眼裏?


    “你放心,本王不會讓那丫環去刺探你的行動,隻是想讓她陪在你身邊,有個照應,本王好放心。”


    楚王仿佛又看穿了她的心事。


    若水覺得楚王那雙幽深如潭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般,她心裏想的,無不被他料中,這種總是讓他看破心事的感覺,讓她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等若水出了楚王府,看到門口停立的那輛馬車時,不由抽了口涼氣,那是一輛琉璃七彩華蓋馬車,拉車的四匹駿馬毛色如雪,神駿如龍,在陽光照射下,車上鑲嵌的琉璃瓦折射出萬道霞光,流光溢彩,讓她一瞬間目眩神迷。


    這楚王究竟是要鬧哪樣啊?


    他準備了這麽一輛拉風的馬車送她回府,隻怕是不管走到哪裏都是眾人視線的焦點,他是怕全城的人都不知道他和她在一起麽?


    看來他果然是沒安好心。


    兩名護衛一起合力,將楚王連人帶椅搬上車,這大門口人多眼雜,不比自己府中,該小心的地方楚王自是不會露出破綻。


    “柳姑娘,你不上車,是準備走回府嗎?”他瞟了她一眼。


    “我、我去和小憐坐一輛車。”若水心裏有氣,看了一眼這輛豪車旁邊停著的一架青油布車,邁步走去。


    她才不要和他坐同一輛車。


    “上來!”楚王擰著雙眉,命令道。


    她充耳不聞,理也不理。


    “否則……”他沒說下去,但話中的威脅意味十足,雖然他沒說否則如何,若水還是一個激靈。


    好,同車就同車,她就不信這楚王能吃了自己不成。


    車夫極有眼色的搬來一隻腳凳,放在車前,讓若水上車,若水輕步踏上,楚王這才鬆開眉頭,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搖著輪椅,回去車廂。


    進了車廂,若水呆了呆,環視周圍,暗暗嘖舌。


    不得不說,這座馬車果然是皇家氣派,車裏的麵積大得像座小屋子一般,椅榻茶幾,排放得整整齊齊,幾桌上還放著幾樣鮮果糕點。


    楚王對著桌上的食物瞄了眼,“餓了麽?吃吧。”


    他見若水進了車廂眼睛就盯在那幾樣點心上,暗暗好笑,知道她素愛吃甜食,這才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在路上讓她填填肚子的。


    若水也不客氣,走到榻前坐了下來,見架子上還放著一把茶壺,裝著滿滿滾燙的一壺香茶,抬眸看了看楚王。


    想不到他這人目空一切,卻心細如塵,連香茶點心都備了。


    她也著實餓了,吃了幾塊點心,喝了幾口清茶,覺得腦子也越發的靈活了。


    楚王隻是看著她吃,自己卻一塊也不曾入口,他極愛看她吃東西的樣子,仿佛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這些點心都是她素日裏最喜歡的,她喜歡的,他又豈會和她搶食?


    若水拈了一塊玫瑰芙蓉香糕,正準備往嘴裏送去,忽地想起一事,問道:“楚王殿下,你說昨夜把我擄走的四個惡賊,是受人指使?”


    “不錯。”他點點頭,這個笨丫頭,現在才想起來這個問題,不太遲了點麽?


    “指使之人,可曾問出來了嗎?”他既然救了她,那四個家夥肯定落入了楚王的手裏,依他的性子,縱是鐵嘴銅牙,也會被他撬開嘴吧!


    楚王搖了搖頭,不願多說。他不想讓她太過擔心,這等危險之事,總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昨日暗中施放飛刀之人,和昨夜擄我的那四人,可是一夥的?莫非同一個人派來的?”若水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想到了關鍵所在。


    “或許。”楚王的回答模棱兩可,這丫頭得罪的人還當真不少。


    若水見他閉了眼睛,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索性也不問了,隻是輕皺著眉頭,暗暗思忖。


    車廂中一時安靜下來,隻有車輪壓在路上的轆轆聲,和馬蹄上的釘鐵踏在路麵上清脆整齊的噠噠聲,單調而枯燥。


    若水想著想著,便覺得神困眼乏,合上眼睛,身子往後一靠,閉目養神。


    楚王這才睜開眼來,目光中閃露溫柔,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這次送她回府,就像是送一隻羊入虎口一般,那丞相府表麵上看防衛森嚴,但是在江湖高手的眼中,便如無人之境,若是四獸的主子再次出手,自己要怎樣,才能保得她的安全?


    他好看的雙眉緊緊皺了起來。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不顧一切地把她留在自己的府裏,隻有那才安全,隻有她在他的身邊,他才會徹底放下心來。


    但是,現在的她好不容易不再對自己橫眉冷對,態度緩和,他不想再激怒她。


    現在告訴她實情麽?


    他張了張嘴,看著她一臉的倦容,又不忍打擾她的好眠。


    她昨夜受的驚嚇夠多了,且讓她好好休息一忽兒吧。


    她曾答允為自己治腿,他明日便下帖請她過府治病,光明正大地見她,到時候尋個時機,再告訴她也不遲。


    隻是今夜……不知那四獸的主人會不會有所行動,自己還是要想一個妥善的法子才好。


    楚王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與此同時,姚皇後的鳳儀宮中。


    一個細白甜瓷的茶盞被猛地摔在大理石地麵上,熱茶瓷屑飛濺而出。


    碧荷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低垂著頭,被滾燙的茶珠濺到了臉上,強自忍住,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蠢貨!笨蛋!通通都該死!本宮讓你辦的事,就是這個結果?”姚皇後憤怒的聲音高亢尖銳,揚起手來,對著碧荷的臉就是重重一掌。


    一聲脆響,碧荷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


    她不敢稍動,繼續保持原來的跪姿,嘴角流下一道血痕,她也不敢擦拭,小聲道:“娘娘請息怒,是奴婢辦事不力,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


    “你是該死!還有那四個家夥,全都該死!”姚皇後惱怒之極,對著碧荷又是重重一腳,把她踹倒在地。


    碧荷身上雖痛,仍是爬起來繼續跪好,連連磕頭,道:“娘娘息怒,奴婢會安排下去,立刻取了那四人的性命,決不會留下活口,以免牽連到娘娘身上。”


    “人已經被關進了大理寺,你以為這事會那麽容易辦?”姚皇後挑眉,隨後冷笑一聲,“哼!這四個不過是走狗奴才,死不足惜,他們的狗命,本宮毫不在意。隻不過,那人……”她皺眉沉吟。


    “娘娘您請放心,那人絕對可靠,而且他並不知道娘娘您的身份。奴婢派的人,絕對會為娘娘保守秘密。”碧荷信誓旦旦地道,她偷瞧姚皇後的臉色,已經漸漸緩和下來,顯然心中已經另有了計較。


    “那就好。”姚皇後輕舒口氣,眉頭又是一皺,道:“你說那梅山四獸被掛在城門口,還被割了那東西,可打聽到是什麽人做的?”


    “下手的人沒有留下半點線索,隻不過……奴婢猜想,或許是、是那柳若水身邊的人。”碧荷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賤丫頭身邊會有這等高手?我卻不信。”姚皇後搖了搖頭,想了想,道:“碧荷,你說會不會是這四獸做的惡事太多,惹怒了某位高手,這才出手懲治,並將人掛在城門前示眾?”


    碧荷眼前一亮,恭維道:“娘娘心思靈敏,或許真是如此。”


    “卻不知那四獸得手了沒有?若是得了手,破了那丫頭的身,也算是為本宮稍稍出了這心頭之恨。碧荷,那賤丫頭現在何處?”姚皇後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稟娘娘,奴婢已經打聽過了,這柳若水現在並不在相府之中,據咱們派在柳相府的探子說道,今兒一大早,就不曾見過她出現,說不定,那四獸當真是擄了她出去,她現在何處,相府中卻無人知道,就連她的貼身丫環也不知曉。”


    姚皇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四獸雖蠢,倒也不是全然的廢物。不管他四人是否得手,本宮都安排下了妙計,對付那小賤人。那小賤人不在府裏?難不成被人救了去?又或是那四獸得了手,這小賤人自覺無顏見人,尋了短見?碧荷,你叫人時刻盯著,若是小賤人一回相府,速速回稟。”


    “是,娘娘。”碧荷看著姚皇後眼中露出的狠意,恭順地應道,“隻不知娘娘安排了什麽妙計來對付那柳若水?”


    “附耳過來。”


    姚皇後在碧荷耳邊低低囑咐了一陣,碧荷連連點頭。


    “你現在就去安排,不管四獸是生是死,都要給本宮弄一份口供出來,還有,那兩個嬤嬤,一定要封好了她們的嘴巴!”姚皇後厲聲道。


    “是,娘娘。”碧荷對著姚皇後又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柳若水,不管你是否還是完璧之身,本宮自有法子讓你變成殘花敗柳,哼!隻要你活著,本宮就會讓你比死了……更加難受!”姚皇後低低自語道。


    碧荷腳下微微一頓,然後仿佛什麽也沒聽到,麵無表情地離開。


    若水正在車中打盹兒,忽然覺得一直前進的馬車停了下來,隻聽得護衛的聲音低聲稟道:“啟稟王爺,前方不知何故,聚集了一大群人,堵住了道路,前進不得。”


    楚王皺了下眉,輕聲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出了什麽情況。”說完抬眼向若水瞧去,生怕驚醒了她。


    哪知若水已經聽見,睜開雙眼,見楚王正一臉溫柔地看著自己,心中輕輕一顫,他的眼神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小七。


    為了掩飾那抹異樣的感覺,她輕輕別開眼光,掀開車窗一側的簾子,向窗外瞧去。


    果然看到前方聚集了好大一群百姓,烏壓壓地圍成了一個圈,堵住了路,人們的臉上都是激動憤怒的表情,叫罵著往圈子裏麵衝,而且人流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過不多時,楚王派去的護衛擠得滿頭大汗的回來稟告道,說是前麵發生了騷亂,據說是今天早晨在城門口發現了四個赤條條沒穿衣服的男人,個個都被去了勢,高高地懸掛在城門口,經察探得知,這四個男人一死三活,竟然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混號叫梅山四獸。


    官府中曾派了無數人追捕四人,都被四人逃脫,卻不料會被人收拾成這般模樣掛在了城門口示眾。


    大理寺派衙役們將尚還有氣的三獸解了下來,押往監牢待審,不料,在途中被群情激昂的百姓們攔了下來,這梅山四獸作惡多端,眾百姓恨之入骨,忍不住撲了上去,對著三獸拳打腳踢,手撕牙咬,恨不得把三獸活活吞吃到了肚中。


    衙役們攔都攔不住,這三獸有今天的報應,也算是罪有應得,看著讓人解氣,但是上麵下了嚴令,這三獸一定要留住他們的性命,萬萬不能讓三人死了,隻好奮力阻攔,唯恐百姓們失手把三人痛毆至死。


    那護衛說完,恭恭敬敬地站在車前,等著楚王的示下。


    “速派人去宮中調一隊禦林軍來,驅散人群。”楚王擺了下手,“咱們繞道而行。”


    那護衛答應了,吩咐車夫繞路,然後騎著快馬進宮傳訊去了。


    若水把那護衛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梅山四獸,莫不就是昨夜擄走自己的四人?


    原來這四人的下場竟然是被剝光了衣衫,變成了太監,還高懸在城門口示眾!


    不用想也知道,做這事為自己報仇出氣的,就是眼前的這位楚王。


    這手段真是幹淨利落,毫不容情!


    想到這裏,若水看向楚王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感激。


    “楚王殿下……”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隻說一句道謝的話,毫無誠意,可是,她要是不說,心中卻過意不去。


    “你不必向本王道謝。”他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本王隻是見不得這四獸作惡多端,這才出手懲治,何況,本王也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你……你是說,他們、他們……”若水聽出楚王的言下之色,失色道。


    “不錯,他們想如何對你,本王就如何對他們!這四個該死的畜生!”他想起那幕後主指的黑手,狠狠咬了下牙。


    她竟敢派人欺侮他最愛的姑娘,他會讓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隻不過,一定不能操之過急,他還要繼續忍,忍到時機成熟,查明真相,抓住她的把柄,然後把她的勢力連根拔起,再然後……


    他目光閃動,開始想著下一步的計劃如何進行。


    若水悚然心驚,她幾乎不敢想像,自己落在那梅山四獸手中,會是怎樣一個淒慘的下場。


    若不是楚王昨夜救了自己,那今天被剝光了衣服吊在城門口的就是自己!


    試想一名大家閨秀,不但被人淩辱,還被吊在城門口寸縷不著的示眾,這是多大的羞辱,別說是一個閨中少女受不了這等汙辱,定會憤而自盡。就算是來自現代的自己,隻怕也承受不起!


    這是生生要逼死自己的節奏啊!


    這暗中主使的人,當真是心腸毒辣到極點,真不愧是最毒婦人心!


    若水緊緊地握住拳,心中一陣一陣地後怕。


    楚王看著她那逐漸發白的臉色,心中又憐又疼,情不自禁地想要擁她入懷相慰,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手臂輕輕一抬,又靜止不動。


    若水心想,如果昨夜有小七在自己身邊,自己何至於受此羞辱!


    一想到小七,她狠狠咬了下唇。


    這暗中主使之人,已經呼之欲出,她一計不成,保不定還有後招,小七此時去向不明,若是她再派江湖人士來對付自己,該怎麽辦?


    宮鬥什麽的軟刀子她不怕,她現在怕的就是硬碰硬,自己的身邊沒了小七這道屏障,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毫無自保之力。


    她不由絞緊了雙眉,忖思對策。


    楚王伸手取下細白青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了給她。


    若水正在沉思,順手接過,一飲而盡,茶水清香燙熱,餘香滿口,熱茶入腹,她隻覺變得冰冷的四肢漸漸回暖。


    她抬眸看他,這才回過神來,他一個衣來伸手處處要人服侍的高貴皇子,居然親自倒茶給自己?而自己還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來喝了?


    楚王沒有理會她詫異的眼神,從她手中取回空杯,續了茶,卻不給她。


    “現在才知道怕了?”楚王斜她一眼,沒好氣地道。


    若水噎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那天表現得太過出彩,攪和了姚皇後的好事,她這樣對付自己,自己原本應該料到才是。


    隻是她沒料到的是,時刻陪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小七……不見了。


    “做人,有時候韜光養晦,比鋒芒畢露更能活得長久,暗藏鋒芒,隱而不發,未嚐不是明哲保身的好法子。”楚王將茶杯放在自己唇邊,輕啜一口,神情淡然。


    若水聞言,身子輕輕一震,仿佛想到了什麽,張大了眼睛看著他,楚王卻不再看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茶杯,輕輕轉動。


    “你可會下棋?”楚王忽然問。


    若水搖了搖頭,奇怪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不相幹的事。


    “本王小時候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棋藝。”楚王笑了笑,慢慢說道:“教我棋藝的師傅誇我天賦過人,進展極快,但是本王下來下去,卻總是贏不了師傅,讓我很是氣餒,後來,師傅才對我說,因我個性太強,事事爭先,鋒芒外露,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意圖所在,他要我控製心性,含而不露,在雙方實力懸珠的時候,可以示之以弱,然後謀而後動,才能出其不意,一舉獲勝。本王聽了師傅的話,整整想了三天三夜,忽然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所在,從那以後,本王棋藝一日千裏,師傅他……再也不曾贏過本王。”


    楚王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唇邊湧出淡淡的微笑,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若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隻見他神態平和自然,淡定從容,不帶半點輕浮跋扈之氣,和他之前留給自己的印象大相徑庭。


    他這話明裏是說棋,暗中卻是在指點自己如何做人。


    事事爭先,鋒芒外露!


    這八個字真是對她最中肯的考評,同時,也是她最大的弱點。


    在她實力還遠遠及不上對手的時候,他提醒她要含而不露,謀而後動,這才是上上之策啊。


    仿如醍醐灌頂,若水隻覺眼前豁然開朗,忍不住對他深深注視。


    不得不說,說出這番話的楚王,實在是讓她刮目相看。


    脫去了那層輕浮放蕩的外衣,他實則是個極其聰明睿智和心思慎密之人。


    他的雙眸深幽如墨,閃爍著點點寒星,內蘊神光,倒是讓她越發地看不透了。


    若水輕輕咬了下唇,他的這番話,如良師,如益友,實在是讓她獲益良多。


    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哪!


    若水隻覺得他神秘莫測,不由地對他感到好奇起來,一雙探究的眸光在他身上盤旋往複,楚王坦然地任由她打量,隻是微笑不語。


    這鬼丫頭終於肯正眼看著自己了。


    她清澈如水的眼波在他的臉上逡巡著,他嘴角含笑,溫柔凝視著她,眼中脈脈含情。


    蠢丫頭,你還認不出我是誰麽?


    若水不由又是一陣迷惘,仿佛他是自己一個極熟悉極親近的人一般。


    難道,他和若水的原身相識?


    她開始從記憶中苦苦搜尋他的影子,可直想得頭都痛了,還是沒發現半點他的痕跡。


    原身若水應該沒見過他。


    難道……


    心中一個模糊的念頭劃過,快得讓她抓不住。


    “啊!我知道了!”若水忽然眼前一亮,拍手輕叫一聲。


    她猜出來了?


    楚王的心怦然一跳,目含期待地看著她。


    她現在對自己的反感已經消失,縱然是知道了真相,隻怕也不會惱了他罷?


    “楚王殿下,你的腿……”若水的目光停在他的雙腿之上,秀眉向上挑起,聰明的止住了話頭。


    她方才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他說的那番話,再想到他明明武功卓絕,在人前卻是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這豈不正是他說的示之以弱,暗藏鋒芒?


    他這雙腿不能行走,一直坐在輪椅之中,隻怕是假的罷!


    楚王輕輕吐出口氣,提在胸口的一顆心緩緩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高興,他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姑娘果然是冰雪聰明,本王就這麽點秘密,也被你發現了。”


    他話中有著淡淡的揶揄之意,若水忍不住抿唇一笑:“楚王殿下的秘密,可不僅僅隻有這一點罷。”


    他這般處心積慮的偽裝自己,定有所圖,他暗中所藏的秘密……一定不少,自己還是少知道為妙!


    楚王看著她綻如初花般的笑容,心中又愛又氣,這丫頭心思靈動,聰敏過人,可為什麽就偏偏看不出自己呢!


    “楚王殿下,您的秘密既然被我發現了,不知楚王殿下會如何對付小女子?”若水忽然收了唇角的笑意,臉上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


    楚王一眼就看出她眼眸深處含著隱隱笑意,雖淺,但落在楚王眼中,卻是再熟悉不過。


    這鬼丫頭!又在捉弄人。


    “我信你。”他目不轉瞬地看著她,輕輕吐出三個字。


    不知怎地,這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卻帶著無與倫比的信任,讓若水心頭猛地一震,她情不自禁地抬眸看向他。


    鬼丫頭,這天底下,你是我此生最信任的人,我願傾盡所有,隻為換你燦顏一笑!


    他的眸光脈脈如訴,含著數不盡的柔情蜜意,若水一眼看去,便被他的眸光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眼。


    她心神恍惚,不由輕輕叫了一聲:“小七。”


    楚王身子一震,幾乎不敢相信地自己的耳朵,她、她認出他來了?


    “嗯?”他試探著應了一聲,緩緩向她靠近,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輕顫,卻並沒抽走。


    這讓他的膽子又大了些,她肯讓自己握她的手,說明她沒惱。


    他的心開始歡欣地跳動起來,伸出左臂,將她攬入懷中,兩人相距極近,近到看不清對方的麵容,她仰著頭,一雙眸子清亮中帶著迷茫,看著眼前那雙熟悉之極的眼睛,一顆心飄飄蕩蕩的,不知是夢非夢。


    他的下巴在她光滑柔膩的臉頰上蹭了蹭,心裏覺得無比滿足,他閉上眼,靜靜享受這難得的柔情蜜意。


    一股淡淡的藥香味縈繞在鼻端,若水輕輕吸了一口,藥氣直透入腦,她登時從迷朦的夢境中醒來,眨了下眼睛,頭向後一仰,定神看著眼前的臉龐。


    該死的!


    自己又被他的眼神蠱惑了!


    他明明是楚王,自己怎地又把他當成了小七,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小七,居然產生了幻覺?


    若水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被他攬在懷裏,兩人親密相擁,登時又羞又惱,伸手用力一推,掙開了他的懷抱。


    “怎麽了?”楚王不意她這出其不意的一推,挑起了眉看著她。


    方才還好端端地像個乖貓般偎在自己的懷裏,現在又凶惡得像隻張牙舞爪的小獅子?


    自己又哪裏惹到她了?


    若水氣得挑眉瞪眼,她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楚王。


    昨夜發生的事情,自己還能找到理由,是因為自己中了旁人的毒香失了本性,才和他親熱纏綿,可今天自己明明是清醒的,怎麽會和他莫名其妙地擁抱起來!


    她臉上發燒,眼中卻冒著熊熊的小火苗,恨不得在他臉上燒出個洞來。


    他被她的怒氣看得莫名其妙。


    伸手過去,想繼續拉她入懷,她卻猛地往後一縮,冷冷地道:“楚王殿下,請您自重!”


    她又叫他楚王殿下了!


    楚王擰起眉,不解地看著她,難道她方才,並沒有認出他來?


    果然如此!


    怪不得她又一下子變得冷若冰霜,凜然不可接近。


    他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自嘲地搖了搖頭。


    “方才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請姑娘不要見怪,你放心,以後如無你的允許,本王絕不會再碰你半根手指,本王可以向姑娘你保證。”他凝視她,正色說道。


    若水定了定神,見他神情莊重,想起方才也不能全都怪他,明明是自己一時迷惑,才沒有拒絕,她抬起手,攏了下微微亂了的雲鬢,笑了笑。


    “楚王殿下,你我二人如果想要和平相處,還是相守以禮為好。”


    和他在車上這一番傾談,若水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如果他不對她存著非份之想,動手動腳,倒真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一言為定。”他唇邊湧出淡淡的笑意來。


    “一言為定。”若水輕輕點頭,把頭轉向窗外,欣賞起窗外風景來。


    她這般淡定從容的態度簡直讓楚王愛到了心裏去!


    他知道自己容顏絕世,風姿無雙,比之八弟有過之而無不及,世間不知多少閨中少女,見了自己的容貌都為之目眩神迷,唯有這個鬼丫頭,絲毫不為自己容貌所惑,更不因自己的高貴地位而有半分動容傾心,自己唯一能迷惑住她的,就是眼中這屬於小七的款款深情。


    可當她一旦清醒過來,馬上和自己拉開距離,端莊守禮,心神如鐵,竟不稍動。自己明明秀可奪人,她卻視而不見,一眼不向自己多瞧。


    對自己的這番情意,磐石不可轉也。


    自己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的目光也轉向窗外,眼角眉梢間盡是掩不住的笑意隱隱。


    若水這時心平如水,她卻不知道,因為她的失蹤,已經在帝都裏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且說若水被擄,小桃一早發現小姐不在房內,心慌意亂之下,又不敢張揚,隻偷偷告訴了林姑姑,二人在若水房裏尋了半天也沒發現半點線索,都是又急又慌,不知如何是好。


    小桃想去稟報柳丞相,卻被林姑姑勸住,林姑姑畢竟年長識多,考慮事情比較周全,她勸小桃不要聲張此事,免得傳揚出去,汙了若水的閨閣清譽。


    但是不知怎地,若水無故失蹤的消息還是走漏了風聲,很快就傳到了柳相的耳朵裏,而且鬧得全府皆知,整個相府因為若水的失蹤而亂成了一團。


    柳相又氣又急,親自來到落霞閣中盤問,若水院中的仆婦們嚇得膽顫心驚,一個個跪在地上都說不知道若水的去向,小桃哭得眼睛腫成了核桃,抽抽答答地說,昨夜小姐好端端在房中睡覺,一大早卻不見了。


    柳相到若水房中一看,見床上被褥淩亂,果然是睡過的模樣,但是活生生一個人怎麽會憑空消失?難道是出了意外?


    他又焦急又擔心,把府裏所有的護院和下人們全都召集在一起,挨個審問,卻沒察問到半點線索,柳相氣得直瞪眼,大罵府裏的護院武士全是些沒用的飯桶,隻罵得護院們個個耷拉著腦袋抬不起頭來。


    柳丞相無奈之下,隻好派出一些老成可靠之人出府暗裏尋找,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搜尋,隻囑咐了家人暗中打聽,唯恐此事傳了出去,會毀了若水的清白名聲。


    吳氏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別提有多得意,她覺得終於抓到了若水的痛處,恨不得把此事宣揚得滿帝都皆知,隻是柳丞相下了嚴令,此事不得泄露出一星半點,否則,所有人亂棍打死。


    吳氏表麵答應,背地裏早就派了心腹出府,逢人便說柳家大小姐夜不歸宿,不知在何處私會男人的消息。她定要借著這樁事,讓柳若水身敗名裂!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隻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的光景,柳大小姐不守婦德,半夜與人私通,至今尚未回府的小道消息就被帝都的百姓們炒得沸沸揚揚,幾乎盡人皆知。


    眾人盡皆嘩然,誰都料想不到,隻不過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前一日還被眾人交口讚譽的第一美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人人唾棄的風流放蕩之人,那些曾經在相府門前見過若水風姿的人,更是怎麽也不敢相信,瞧上去冰清玉潔、凜然不可侵犯的柳大小姐,會是眾人口中說的那種人!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許多好事之人紛紛向柳相府門前蜂湧而來,都想親眼瞧一瞧這位柳大小姐是否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與人私會,竟連家還未回。


    有一些官員們聽了這個消息,在府中再也坐不住了,還有兩天便是柳大小姐的擇婿之期,自家兒子正在摩拳擦掌準備著,眼巴巴地盼著娶她為妻,如果這位柳大小姐真像眾人說的那樣行止不堪,那說什麽也不能讓這種不知廉恥的姑娘進了自己家的門,辱沒了自己家的清白門風!


    更有一些素與柳相不睦的,聽了此事,頗覺興災樂禍,這等讓自己的政敵灰頭土臉的好戲,豈可錯過不瞧?


    於是這些官員們,套車的套車,備馬的備馬,乘轎的乘轎,也一起向柳相府聚攏了去。


    柳丞相坐在正堂,憂心無比,等著家人前來回報消息,吳氏做出一副賢妻的模樣,柔聲相慰,說是大小姐定然平安無事,請相爺不必擔心之類,又說道,說不定是大小姐夜裏有事偷著溜出府去,且多等些時候,她自個兒便會回來,話裏話外,字字都在暗指若水不守閨訓,夜半出府,敗壞了清譽。


    柳丞相本來滿懷焦慮,為若水的安危擔心,聽吳氏這麽一說,顯然暗指若水行止不端,不由得火冒三丈,在桌上重重一拍,就要發怒。


    偏偏在這時候,家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進來稟告,說是某某大人前來拜訪,某某王爺到府,現在一共有十幾位大人全都聚在了相府門口,等著相爺前去迎接,另外,府門外還圍攏了好大一群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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