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源也很難說清,他現在跟陸先生,或者說陸明淵的關係到底算是什麽樣的。他並沒有答應下來,但也許卻成了一種默許,而這種默許偏偏又給了陸明淵足夠的機會。


    遊戲出現問題、公司內鬼的風波暫時解決,陸明淵在鬱源這裏就更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到現在鬱源才發現,陸明淵之前聲稱要追求他時那些“卡bug”一樣的行為相較現在的程度簡直連死纏爛打都算不上,得到默許的陸明淵就像被打開某種奇怪的開關,整個人仿佛連“不要臉”三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陸明淵和鬱源仍然分開兩個房子住——這還是鬱源堅守底線的結果,不然他有合理證據懷疑陸先生會恨不得直接躺他床上,不僅要躺甚至還可能會拍拍床問他怎麽還不上來。


    就算鬱源已經多次嚴肅地告訴對方現階段他還想再考慮一下,陸明淵也像之前那樣消停一天,到第二天就開始用“今天就是新一天”來搪塞他,然後就開始野馬脫韁一般的追求行為。


    鬱源無數次想仰天長嘯,當初那個戴眼鏡斯斯文文的陸先生是被吃沒了嗎,現在剩下的就是徹底放飛自我的陸明淵。


    陸明淵自己會下廚,到周末就會來找鬱源兩人一起吃午餐或者晚餐,鬱源則幫著處理材料或者飯後洗碗,不過有一天晚上當他洗碗到一半剛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想問陸明淵一些事情,就看到陸明淵正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件白襯衫......這衣服怎麽這麽眼熟?!


    陸明淵正握著那件襯衫並神情沉醉地把頭埋在裏麵,好像是在深呼吸,汲取上麵的氣息。


    廚房裏水聲沒停,鬱源則愣在原地動都動不了,這好像是他的襯衫啊!


    他圍裙都沒脫立馬就走上去,正偷聞準對象衣服的陸明淵沒想到對方突然出來,但慌隻慌了一瞬間,立馬就恢複回神態自如的樣子。


    鬱源氣勢洶洶地走到對方麵前一把就要把衣服搶回來,但陸明淵就跟這是自己衣服一樣極其不要臉,“不給。”


    鬱源隻能強行上來搶,但陸明淵長著個高腿長身體靈活自然不可能這麽輕易給他搶回去,一時間兩人還纏鬥在一起。陸明淵還往襯衫上又聞了一下,笑眯眯地對鬱源說道:“有香味,沐浴露用的是牛奶味?我喜歡這個味道。”


    “沒有,”鬱源急得臉都有點泛紅,當然更可能是急的,“還有你喜不喜歡關我什麽事情!”


    陸明淵放下襯衫,一手繞到鬱源背後搭著他的腰,另一隻手突然摸上鬱源的肚子,“這麽快就翻臉了?這裏麵還有我的東西呢。”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鬱源的肚子,“還記得嗎,當初你在遊戲時答應說要有小貓......”


    “有什麽有!”拿回襯衫的鬱源一把呼在陸明淵頭頂,但力度就跟小貓拍打一樣根本沒多大威懾力,“你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拉黑!”


    “那這裏麵起碼還有我做的飯,今天這餐吃得怎麽樣?”陸明淵似笑非笑,“源源真的好像貓啊,吃魚的時候也很會挑刺,那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鬱源徹底炸毛,“別用這種稱呼!”


    “行啊,那你叫回來我們不就扯平,鬱源——”陸明淵在呼喚他的名字時特意拖長尾音,“考慮叫我明淵嗎?”


    “......”


    當天晚上,鬱源把臥室門反鎖,而陸明淵一晚上都沒機會進來。


    接下來沒過多久,公司內部問題徹底整頓完成後就得解決對外的問題——比如熾火遊戲公司一直以來對深淵科技這邊的針對。


    陸明淵並不打算從對方遊戲抄襲的角度告他們,而是有更嚴重更有實錘的罪名:一是安插商業間諜的行為,至於第二——那自然就是熾火遊戲之前對深淵科技這邊的誣告,他對這件事將要做出反擊。


    熾火遊戲之前打著所謂“支持原創、反對抄襲”的名號直指深淵科技旗下《幻途》遊戲是對七十年前遊戲製作人taro的遊戲的抄襲,而他們不可能知道的是taro本人現在甚至跟陸先生睡一張床,兩人不論是七十年前還是七十年後都有著緊密無間的關係。


    在陸明淵的告知之下,鬱源也終於知道原來他自己當初冷凍前選擇帶到未來來的那個u盤中不但有自己過去時代所做的遊戲草案的總結,其中更有一個文件甚至就是當年那個老遊戲的最初運行版本。


    而公司裏盛傳陸明淵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個舊筆記本電腦裏,自然也有與之相關的東西。某天晚上,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蓋同一張被子,就在一起看這個舊電腦裏的內容。


    “還記得嗎,由我的意識控製的那些npc,其實最早設計這些的人都是你,”陸明淵調開一個又一個來自七十年前的舊文件,眼裏有止不住的笑意,向他一個個介紹道:“你看,狼人,吸血鬼,龍——甚至你當初真的用過一個小黑貓的角色進入遊戲。”


    “鬱源,你才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


    “你創造了他們,你創造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生命,對於《幻途》裏的世界來說,你就是他們的造物主——你就是那個世界所信仰的光明神。”


    陸明淵甚至也坦誠地告訴了鬱源,他自己之所以會選擇提前八年從冬眠艙中蘇醒,就是為了帶來這樣一個禮物——就好像他之前在某一場發布會上宣布過,當麵對質疑他和taro關係的提問時,他坦蕩地說了出來:


    “我想給一個人創造一個屬於他的世界。”


    鬱源原本還有些動容傷感,畢竟這些都是七十年前那個時代的見證,結果感受到陸明淵偷偷把手伸到他衣服裏,一下子就一點傷感情緒都不剩,警惕道:“你別亂動!”


    “我們現在可是合法關係。”陸明淵笑著,借勢把鬱源推倒在被窩裏。


    新晉小情侶的每一個夜晚似乎都是這樣黏黏膩膩的。


    鬱源也向醫生谘詢過他自己是否有恢複記憶的可能,但得到的答複是可能性並不算高,也許有些事情隻能靠緣分了。


    而在他們偶爾對於過去的交流之中,鬱源也得知他和陸明淵在七十年前那個時代其實是重組家庭繼兄弟的關係,鬱源是父親在上一段婚姻裏的孩子,陸明淵也是母親從前一段婚姻裏帶來的,而陸明淵隻所以在外貌上稍稍有些混血的特征,就是因為他的親生父親其實是外國人,他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卻因為重組家庭而相識。


    在陸明淵的描述中,鬱源大概明白了,當時的重組家庭並不算特別和睦,而鬱源因為已經上了大學所以早就自己搬出去,卻也注意到並不被親生母親和繼父所關心的陸明淵,後來因為家庭矛盾爆發,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鬱源自己從家裏把當時還在上中學的陸明淵接出去住,兩人因此有了遠比一般兄弟要深厚得多的感情。


    很快,陸明淵選擇以公司名義召開一場發布會,一方麵是用來徹底解決熾火遊戲公司方麵對他們的誣告,另一方麵他也想宣布出鬱源作為遊戲製作人taro的身份。


    發布會那天,鬱源就坐在台下最近的位置,看著台上的陸明淵依舊是那樣自如,卻比直播鏡頭裏看上去要生動不知道多少倍。


    臨到最後環節,陸明淵將鬱源請上台,向所有到場的人介紹他的身份,而令鬱源也沒想到的是在其他所有頭銜之外,陸明淵還當場公布了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


    站在他身邊的陸先生,語氣無比認真地這樣說道:


    “這是我的愛人,鬱源。”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不知道多少媒體的現場轉播,鬱源想到公司裏現在也正有不知到多少人在看,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但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在後台,鬱源終於忍不住質問在七十年前陸明淵究竟什麽時候產生出不對勁的感情,又是什麽時候開始默默決定將他自己也冰凍,麵對這些問題,陸明淵也就一一回答了。


    “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啊......”說這話時陸明淵眼神微暗,表情似笑非笑,“剛上大學的時候吧,那時候突然開始特別反感你是我哥哥,我還得這樣喊你,所以老跟你作對不願意叫你哥哥,非得叫你名字,然後你還說我。”


    聽到這話,鬱源抹了一把臉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家夥心懷不軌的時間也太早了。


    “可惜當時什麽都沒來得及說,我自己還在偷偷糾結這種感情究竟對不對,結果沒過兩年你卻生病了。”畫風一轉,氣氛又突然有些感傷起來。


    “你也去找了很多大醫院,得到的回答都是這種病隻能等死,好好享受一兩年生活就沒下文了,後來等你確定真的沒任何其他辦法的時候又把這件事告訴我,我真的是特別不敢相信,再到後來也是經人介紹,你告訴我你要選擇冷凍起來,等到一個能治這個病的時代再蘇醒,最後你向我告別。”


    鬱源幾乎已經能猜到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麽,果然——


    “所以我也做出了和你一樣的選擇,”陸明淵無所謂地笑笑,“反正我和我原本的家庭也沒多大關係,親生父母不怎麽在意我,當時在意我的隻有你了。”


    因為在意自己的隻剩下一個人,所以選擇義無反顧地追隨,哪怕蘇醒在一個自己絕對陌生的時代,哪怕不會得到回應,也要抱著這樣的心態在。


    說這些話時他們也都正站在後台,像是就這樣躲起來,不會被任何人發現。而就在外麵的世界,陸明淵說的話卻已經被不知道多少人在議論,也許有人會好奇他們以前到底是什麽關係,也許有人會嚐試調查這位突然冒出來的taro到底是從哪裏來,但這一切都顯得不再那麽重要。


    他們站在這裏,他們有彼此,這就已經足夠。


    -


    中級遊戲架構師考試結束的那天,陸明淵開車來接他,兩人去了白都一個有名的法式餐廳吃燭光晚餐,而夜深回家後自然又是小情侶之間專屬的時間。


    鬱源已經在查閱高級遊戲架構師的資料,打算過年後再把這個證也考下來,但陸明淵就跟粘人的大熊一樣一直抱著他非說今晚不是學習的時候,得幹點“正事”。


    鬱源翻了個白眼,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正事是什麽,正想義正嚴詞地譴責一番,家裏養的黑貓奶茶卻突然跑到窗邊叫了兩聲,顯得很是興奮。


    正在沙發邊上拉扯的兩個人也都轉過頭去看,才發現窗外的夜空中竟然正在飄下細密的白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漆黑的夜空中飄著白色的雪,可以說是相當美輪美奐的景觀。鬱源看得有些愣住了,結果被陸明淵一把抱起來扛在肩上走下樓梯,往放著全息艙的房間走去。


    “你又幹什麽?!”


    “不想幹正事那咱們就打遊戲。”


    自從兩人住在一處後,他們各自的全息艙都是放在一個房間裏。


    遊戲愛好者鬱源一開始還覺得這個提議可以,甚至自己主動進了全息艙,能在遊戲裏消耗消耗某頭大熊的精力也好,起碼晚上不用再折騰他。


    但直到看清遊戲名字並登錄上去的那一刹那,鬱源才知道他犯了個錯——這遊戲有問題!


    然而到現在,想跑路已經晚了。


    於是,在這個初雪降臨的夜晚,鬱源在某陸姓人員的“脅迫”之下,成功體驗了他當初隻瞟過一眼名字的某些遊戲,包括但不限於《abo之omegaの墮落》《亡國之君の懲罰遊戲》等等一看名字就充滿糟糕氣息的遊戲。


    在一個名為《教廷聖子隱秘日常》裏的一幕中,鬱源所扮演的教廷聖子正被用繩子束縛在神像之下,陸明淵的身份則是“忠心耿耿”卻又“以下犯上”的騎士長。而當事情進展到最糟糕的時刻,鬱源還處在恍惚之中,陸明淵卻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放到鬱源麵前。


    “打開它。”他一邊親吻著鬱源的不時冒出細汗的額頭,一邊輕聲說道:“你會喜歡的。”


    看這盒子的大小,鬱源想也知道裏麵是什麽,眼角餘光瞥向身後的人,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要是答應你,今晚能不能先下線?”


    “再玩一會兒,親愛的。”陸明淵眯眼笑了起來,在他耳邊輕聲說話,這次是真正屬於愛人之間的耳鬢廝磨,“你不是最喜歡打遊戲了?


    “我尊敬的聖子大人——很反感您忠誠的騎士在對你幹的事情嗎?”


    鬱源心說他打遊戲也不打這種黃油,誰知道全息黃油體驗感居然也能這麽逼真,而且角色扮演什麽的真的非常糟糕好嗎!


    今年第一場雪的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漫長。


    而未來的每一天,每一年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他們都會共同渡過,他們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夜晚,有無限延長的未來。


    也許他們曾在過去的某個時代錯過,但至少還有現在,有共同期許的將來。


    在這個時候,陸明淵說話時的嗓音帶著一種獨特的沙啞。


    “鬱源,我愛你。”


    鬱源簡直快被他弄出淚來,眼尾一抹緋紅,還遮著自己的臉不好意思讓對方看到,說話的聲音也悶悶的。


    “我也愛你。”


    陸明淵笑道:“還要謝謝你創造出來的遊戲,謝謝你創造出來這個世界。”


    過去的遊戲也好,現在的遊戲也好,這個跨越了七十年的世界,對他們彼此來說都著巨大的意義。


    “......謝謝我就稍微把我放開點。”鬱源感覺自己肚子都是鼓起來的。


    “不放。”陸明淵又笑了,把下巴埋在他肩膀上,彼此身上的溫度都是一樣炙熱。


    一場雪帶來的並不隻是寒冷,還有相互依偎著的時光。


    從此,他們再不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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