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思齊而言,曹丕對於她和劉贇有大恩,而如今甄宓回不到袁熙的身邊,即便回去,袁熙知道她曾被擄道許昌的司空府上住了這段時日,也一定會心中不痛快,難免同她生了嫌隙。


    思齊記得,曆史上的袁熙活得並不長,大概也隻有一兩年的光景了,等到袁熙亡故以後。甄宓一介弱女子,還是如此貌美的女子,是最為難得的稀缺資源。若是失了曹家和曹丕庇護,日後恐怕要過得更加艱難,也難保會被什麽人擄走。


    而這個可能把她擄走之人,十有八九還不如曹丕。


    之前在河北遇上的廖昆就是一個。


    況且曹丕對甄宓是勢在必得,如果甄宓一直不情願,曹丕耗光了耐心,想來會對她更加不利,甚至可能吃一些苦頭……


    可即便支持自己去勸說甄宓理由如此充分,思齊想到日後甄宓和曹丕的那些虐戀情深分分合合,依然不能接下勸她委身曹丕之事。


    這點她和甄述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為了報恩可以犧牲自己的很多利益,讓出自己的某些權利,但卻不能違背原則,尤其不能讓別人為自己的事情太多犧牲。


    麵對如此傾城絕世的美人,世人難免都會格外憐惜,思齊也不例外。


    如果她不是穿越而來,不知道甄宓後來的遭遇,也許會願意勸她一勸,可她想到甄宓後來的境遇,怎麽也不好心安理得地勸她跟了曹丕。


    再說了,她雖然早早被貼上了“早慧”的稱號,但畢竟如今身體上還是一個僅僅十一歲的少女,精神上對於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一向不擅長,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可以勸說甄宓心悅曹丕的口才和能力。


    想到這裏,思齊對著曹丕道:“這些情愛之事,我實在不懂,想來對著甄家阿姊也勸不到點子上,到時弄巧成拙,反而不好,誤了阿兄的大事。阿兄待我有恩,這會兒阿兄有事托付於我,我卻幫不上忙什麽忙,內心實在過意不去。等到了今年夏秋兩季,阿兄院中吃的鮮果和蜜餞便由我來請客供應,阿兄隻管在家等著吃瓜便是。”


    曹丕聽了思齊這話,才覺得自己的確是有些病急亂投醫。


    思齊去年才過了十歲的生辰,如今一個十一歲的小娘子,即便再是聰慧,也隻是個孩子。他摸了摸思齊的小腦袋,柔聲道:“是我為難阿妹了。既如此,等阿妹回去以後,替我好好看顧甄公子,讓他好好養傷,等好些了再來見過甄娘,也好叫她放心一些。”


    說話間,外頭杜鵑來報,家中元娘曹妘來了。


    杜鵑話音剛落,曹妘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這位曹家長女也是個喜歡攬事的性格,雖然嫁人也有幾個年頭了,卻一直插手著家中大小事務,家裏頭不論有什麽風吹草動總要跑回來指點一番,比對自己小家之事還要積極。


    曹妘越過思齊走到了曹丕身邊,對這個弟弟直言道:“我也是剛剛從你姐夫那裏聽到了你的事情,甄家娘子生得貌美,也是個有氣性兒的,總也不遂你的心願。依著我說,你們這些年紀輕輕的小郎君們又怎知如何勸人?還是阿姊來幫你才是。”


    曹妘說罷,也不等曹丕答話,直接吩咐杜鵑將甄家娘子請出來。


    曹丕拿這個姐姐一向是沒辦法,如今眼看著她實在堅持,便對著杜鵑點了點頭,示意她把甄宓請出來。


    思齊站在一旁十分尷尬,曹丕如今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在了他這個阿姊身上,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也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正當思齊準備同曹丕告退離開之時,便見得有婢女攙著甄宓走了進來。


    思齊當即看呆在了原地。


    雖然這些日子甄宓擔驚受怕又顛沛流離,臉上難免多了幾分鬱鬱與憔悴,但在思齊看來,這些東西都不能影響甄宓的美。


    毫不誇張的說,甄宓的確是思齊活了兩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任何言辭都不能精準形容出她的美貌,但若是拿來跟思齊前世見過的明星相比,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即便是在夢中,思齊也無法想象出世界上竟有這麽美的女子,想來九天仙女下凡塵也不過如此。


    回家雖好,但美人更是難得。


    正在思齊糾結是繼續跟曹丕告辭離開還是再多看一會兒美人之際,突然胳膊感受到了一陣兒大力的拉扯。


    為了不被扯得一個趔趄,思齊放鬆身體,步子隨著這力道往前挪動,一轉眼就被推到了前麵。


    思齊再想不到,曹妘看著如此嬌小的一個世家女郎,手上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曹妘指著思齊對甄宓道:“這位是成平翁主,黎王殿下府上的女郎。”


    思齊和曹丕齊齊看向曹妘,不知道她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


    甄宓看了一眼囧在原地的思齊,輕聲道:“成平翁主,在鄴城一帶也極有名氣,我聽說過你。”


    思齊忙道:“甄家阿姊謬讚了。”


    原來她如今也不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卒,在她眼中的甄宓是曆史有名的美人,而在甄宓的眼中,她也並非無名之輩。


    曹妘也知道甄宓排斥曹家人,所以便選了這個在世家當中相對中立的漢室王侯劉贇之女入手,打開甄宓的心結。


    隻要甄宓願意開口答話,就說明她如今已經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這也讓她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從前在家中跟著阿父讀司馬先生《史記》之時,曾讀過一個很有意思的句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成平翁主的父親雖是漢室王侯,卻也同我阿父交好,家中太夫人更是和我母親性情最是相投,說起來,從前劉備也跟在我阿父手下做過將軍,宗親劉曄乃阜陵王劉延之後,如今也是我阿父座下的謀臣。”


    思齊不太懂曹妘說這番話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是被臨時被曹妘抓來做了工具人,隻怕想要提前身退並不容易。


    看其他三人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疑惑表情,曹妘微微一笑,繼續道:“即便是漢室宗親又能如何?早前壞了事的董承、種輯、王子服,哪一個不是同皇家沾親帶故?依著我說,如今的世道當中,隻有順應天理大勢,才能過得長久。在這個亂世當中,甄家阿妹若是想活得容易一些,難保不需要做一些妥協。漢室王侯尚且如此,阿妹不過隻是一介上蔡令之女,家中父母兄弟也俱已不在,若是袁熙不再收留於你,天地之大,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又何必愚頑不從?”


    曹丕聽曹妘越說越不像話,把思齊和甄宓連同家人都給繞了進去,正要請她少說兩句之時,便見到甄宓落下淚來:“我還有一幼弟,自打雙親過逝後,一直都養在我身邊。那日一場戰役過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他們都說時勉已經遇難,我心裏頭總是不信,可我又實在不知阿弟去了哪裏……”


    做了半天的背景板後,思齊終於有了插話的機會:“這事實在是巧,也是合該的緣分,那日我從成平回城之時,曾經救過兩位小將,兩人身上都有些不好,這幾日還在醫官那裏診治。後來我問了那個年長一些的副將褚白,才知道另一位將軍是您的弟弟甄述。”


    甄宓眼睛一亮:“翁主此話當真?”


    思齊笑道:“這事我哪裏敢胡謅?自是當真。不過當時我也在外,又有叛軍首領來犯,為了安穩起見,事從權宜,一直對外稱自己是曹家女郎,曹家二郎的妹妹,直到現在還沒見到他說開,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等過上兩日,我同他把事情說開了,再帶他來見您可好?”


    聽了思齊這一番話,甄宓不由聯想到了自己。


    翁主是宗室女,在外時候為了要保護自己,便聲稱自己是曹家女郎。


    而她這樣貌美卻又無依,若是不答應曹丕的要求,在這亂世當中又如何能夠保全?自己?


    而思維活躍的曹妘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便就此論點展開論述,對著甄宓再次發起攻勢:“她一個金嬌玉貴養在王府的翁主,出門在外還要報我阿父和阿弟名號才能保得平安,你一介弱女子,又生得這般貌美,豈不是比翁主更是危險百倍?日後你即便有機會回到袁熙身邊,他也必回對你猜忌,阿妹何不就從了我家阿弟,他素來淳厚又心實,最會心疼人的,必當全心全意待你。”


    這麽一番話說下來,甄氏無言,曹丕也無話。


    思齊對這位曹家長女的口才當真是刮目相看,能用“淳厚”和“心實”來形容曹丕,也著實是個人才。


    思齊記得,曆史上的曹妘也是個膽大之人,丈夫夏侯楙在外駐守之時納了許多側室,惹得曹妘不滿,曹妘便聯合小叔子捏造重罪陷害自己的丈夫,將狀子遞到了自己已經登基的侄兒曹睿的禦前。後來曹睿經過徹查,發現此案乃姑母誣告,便釋放了自己的姑父夏侯楙,自此,曹妘和丈夫的關係也降至冰點,再無半分溫情可言。【1】


    不管是曹妘還是甄宓,都是被這個時代所拖累的女子。


    看著曹妘對甄宓咄咄相逼的樣子,思齊忍不住內心暗歎,女人何苦女人。


    話說到這裏,再說下去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思齊工具人的使命已完成,此時出聲告退,曹妘不再留她,而是將她和曹丕一起請了出去。


    等到二人離開後,曹妘又關起了門,同甄宓談了許久。


    等曹妘也離開後,甄宓一直坐在原地發呆,但到了晚上終於開始吃東西了。


    曹丕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既然甄宓已經開始服軟,想來距離她點頭同意那一天,應該也不遠了吧。


    = =


    思齊長途跋涉回到家中,連口茶水都沒喝上就被曹丕請去了司空府,又在曹妘那裏聽了一腦袋的官司,回來以後難免有些頭昏腦漲。


    章太夫人終於如願以償地見到了思齊,緊接著便迸發了對孫女兒的新一輪熱情,拉著思齊手足足說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話,怎麽親都不夠。


    當天傍晚,老太太在院子裏設宴,邀請思齊的老父親劉贇和兩個兄長一起過來用餐。


    劉贇雖然上午在章氏這裏受了打擊,但依然積極響應,來得比兩個兒子更早一些。


    老太太此時見了孫女,終於心滿意足,看到兒子之後才想起來還有一件正事要說。


    這些日子自己一直病著,都是華佗先生徒弟樊阿的女兒樊茜幫著照顧自己。章太夫人認為,那樊家小娘子是個好得不能更好的姑娘,溫柔孝順,蕙質蘭心。


    況且她也已經談過了孫兒的口風,劉衡和她相處了這些日子,逐漸熟悉之後,對這小娘子也是心中喜歡。


    所以章氏便想著要問問劉贇,覺得樊家這姑娘怎樣?要是他也覺得還成的話,就去找媒人說個親,也好了卻了她的一樁心事。


    不管旁人覺得樊茜如何,思齊對這姑娘印象是極好的,不光人生得好看,專業技術過硬,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思想,不會輕易被人擺布。


    即便日後自己去了封地,有了樊茜這個賢內助,劉衡夫妻兩個撐起這個王府也不是難事。


    看老太太提起樊茜後溫柔的眼神,再看劉贇忙不迭點頭的模樣,思齊覺得府中應當是好事將近。


    說起來,她和劉贇這兩次前往成平之時,老太太都給劉衡找到了合適的成婚對象。果然當他們兩個都不在家時候,老太太在家無聊,更能夠發揮主觀能動性,解決孫子的終生大事。


    說起樊茜,章氏不免想起了她的師祖華佗。


    “你們相熟的那個醫官,叫甚麽華佗的,已經接連兩天派人來問阿瑛回來了沒有,不知道又有什麽事情尋你呢。”


    華先生一向穩重,連著來府上問了兩遍,應該的確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思齊想了想,覺得八成是留在華先生那裏的甄述坐不住了,著急想要見她。


    既然他們都已經回到了許都城中,也徹底安全下來,自己的身份的確不該再瞞著他了。


    思齊當即找人去給華先生送信,自己一早明天就去府上拜訪。


    這種事情瞞的越久,說開時候對方的反應就可能越大。


    在那個環境之下,自己也不是有意瞞他,隻是情勢所迫,思齊希望對方能夠理解一下。


    第二天清晨,思齊剛剛醒,打算用過朝食後再前往華佗家中之時,阿霏匆匆來報:“甄公子來景園拜訪了。”


    麵對甄述的突然到訪,思齊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忙踩著繡鞋跳下床來:“公子現如今到了哪裏?”


    阿霏道:“公子去了前院,正在拜見大王。”


    思齊原本站得直直的身板,此刻又跌回了軟床中去。


    好了,那甄述估計已經知道了劉贇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名字。


    她方才還有些擔心,不知道要怎麽跟甄述談及此事,如今劉贇替她擔了雷,要跟甄述解釋和掰扯這些事情。


    她是輕鬆了,不必為了這事為難憂心,隻是內心覺得有些對不住老父親。


    阿黃跟阿青要好,知道思齊擔心,便一趟趟跑到前頭去,跟前院書房伺候的阿青姐問了情況,來回的給思齊直播。


    大王把公子迎進去了。


    大王要跟公子一起吃飯。


    大王和公子追憶起了甄老大人的音容笑貌。


    大王拉著公子哭了。


    公子用完了飯後茶。


    公子動身,往翁主這邊來了。


    公子到了。


    思齊深呼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快請公子進來。”


    拜托千萬不要生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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