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甄述已然蘇醒過來,思齊也沒了跟褚白和張然在這裏聊天的心思,連忙起身去看甄述。


    甄述剛剛換好了衣服,拿一根白玉簪束好了頭發,虛弱地半倚在床頭,抬頭之間正對上思齊的眼睛。


    都說魏文帝曹丕的文昭甄皇後甄宓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思齊此時看到了她的胞弟甄述,更篤定了甄宓是三國第一美人的說法。


    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即便是有甄述一半的好看,思齊也認可稱之為“絕色”。


    思齊從前看小說時候,經常會看到很多關於男主容貌的描寫,譬如山間冰雪都願意為他消融,譬如春日萬物都失了顏色,思齊原本以為這都是誇張的寫法,但見了甄述本人以後,才知道這些描寫似乎也是有出處的。


    從前看過的那些絕色的小言男主,從此都有了一張可以帶入的臉。


    褚白搶先撲了過來,欣喜地喚著“公子”。


    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甄述臉色十分蒼白。麵對著迎麵撲上前來的褚白,甄述並沒有說話,隻是拿手輕輕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算是對他的一點安撫。


    招呼過褚白以後,甄述又將目光投向了思齊,掙紮著要下來拜謝,卻被華佗按住:“你現在不宜亂動,也不宜多說話,你的心思女郎都懂,等盡快養好傷後,再當麵同她道謝不遲。”


    思齊對華佗投以了讚許的目光,也知道自己在這裏隻會增加甄述的負擔,對他的病情並無什麽益處,便囑咐了他幾句“好好養傷”之類的話語後,轉頭離開了帳子。


    劉贇也聽說甄述醒了,但等他急匆匆趕過去看望甄述隻時,少年複又睡著了。


    如今是在曹家的軍營裏,說穿了身份後多有不便,故而劉贇也不能表露露身份,就算去探望也不能跟故人之子相認,心中就覺得很是苦惱。


    而思齊出生的時候,甄大人就已經病故了,故而思齊本人沒有這個苦惱,又因為甄述的醒來心情愉悅,晚餐時候多用了半個烤餅。


    這幾日曹丕和張遼和徐晃等幾位將領離開的時間越來越多,對於兵士們的調動也越發頻繁,還經常會有傷員帶回來醫治。


    思齊猜測,曹丕應該是帶人去探路,防止敵軍增援或組織糧草輸送,就像僚機一般,為曹操的征戰大軍做一些探敵情、打掩護的輔助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思齊給曹操的三色焰火派上了用途。


    這日當晚,天空接連閃過一十八發煙花過後,曹丕直接讓人拔營,率領軍隊往鄴城方向行進。


    臨走之前,曹丕給思齊留了字條,建議阿妹原地不動,等他們打完和袁家這一仗後,再一同回京,路上彼此也有個照應。


    劉贇也知道,人家打仗是正事,能保護自己這段時日已實屬不易。但這些日子一直靠著曹丕住在曹軍營裏,著實心安了不少,此時曹丕乍一帶著人走了,劉贇頓覺有些失了安全感,心裏還真有些不適應。


    思齊覺得曹丕的說法有道理,既然前頭打得如火如荼,那麽他們在這裏也會相對安全。


    況且思齊記得,曆史上這場戰役是以曹操勝利占領鄴城而告終,袁家敗後也隻會向北退到自己的根據地內,而他們所處的地理位置屬於朝廷的勢力範圍,不論怎麽說都是相對安全的一處所在。


    又這麽等待了大概七八天過後,劉贇帶的茶葉桶喝空了,思齊帶的小醬菜吃完了,而甄述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


    雖然已經在外風餐露宿很多天了,但思齊依然不習慣外麵的生活,夜間睡眠質量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這天一早起床後,思齊懶懶的不想動,睜著眼睛直直望著帳頂,默默想著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


    阿霏快步走了進來,對著思齊回稟道:“女郎,甄公子來了。”


    思齊“啊”了一聲,飛奔起床,洗漱更衣。


    前兒還聽華佗說起過,甄述雖然已經很是見好,也能下地了,但是本人身體還是很虛弱的,不宜挪動,怎麽這就過來了呢?


    甄述終歸是久病之人,不能在外頭站得太久。


    思齊讓人搬了屏風過來,請甄述進帳子坐下,自己則在屏風後快速換好了衣裳。


    等思齊更衣完走出來後,發現今日過來的人不隻有甄述,還有褚白和華佗。


    褚白是不放心甄述,一路扶著他走過來的,華佗估計是責任心太強,怕病人出問題,才會也跟著一路過來。


    甄述不顧思齊的勸阻,堅持給她行了大禮,後又開口致謝:“女郎的救命之恩,時勉記在心上,永誌不忘。日後若是女郎有難處,隻管托人告知於我,我如今雖不成事,但好歹還有這個人在,我的性命是女郎從戰場上救回來的,隻要女郎開口,我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麽說來,這位小甄公子的字便是“時勉”了,隻是他這一番話,思齊越聽越覺得不對:“公子的謝意我知道了,隻是公子這話,我有些聽不太懂,公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甄述的身子實在虛弱,他說完這一大段話後,默默喘了兩大口氣,才繼續對著思齊道:“想必女郎已經知道了我的家世。我父輩一生丹心報國,忠於漢室,我雖不成器,卻也是自幼讀聖賢書長大的,也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情或許可以做,而有些事情卻是堅決不能做……”


    思齊還是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所以……”


    甄述道:“若是日後女郎有命,時勉必當不避湯火,為女郎效力。可若讓我背離漢室,為曹家效力,違聖人訓……實在無法去做,還望女郎體諒。”


    思齊總算明白了他的糾結之處。


    為了防止附近叛軍打她這個宗室女的主意,她不光自稱是曹家女郎,如今營地用的旗幟也都是曹丕臨走前留下來的繡著“曹”字的招牌大旗,褚白一直以為她是曹家女郎,甄述通過褚白了解自己,把自己當做是曹家女郎也是理所應當。


    甄述的意思也很明白,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日後你有難處,我隨時可以把這條命還給你報恩,但是讓我違背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加入曹操陣營,為曹家效力那是休想。


    得,這又來了一個跟曹植想法一般,對漢室濾鏡八米厚的青年才俊。


    隻是她一早答應了曹丕,等他們大捷之後還要隨大軍一起回城,此時暴露身份多有不便。


    思齊想了想,還是選擇對著甄述好言相勸道:“公子說得這些我都明白,隻是如今鄴城那邊打作一團,公子又是這樣一身的傷。那日戰爭一過,如今留下來的隻有你和褚白兩個人,根本無法衝破防線回城。”


    況且鄴城可能快就會被曹軍攻破,甄述又是這麽個性子,回去跟自投羅網也沒什麽兩樣。


    “我救你並不為了圖你什麽,隻是那日能在回城途中見到你便是緣分,見死不救也不是我的性格。放你離開是遲早的事,但必須要等你身子大好以後才能離開,否則你拖著這樣的身體去了外麵,若是在外出什麽事情,我豈不是白救了你一場?”


    思齊說罷,不等甄述答複,轉頭對著華佗問道:“華先生依您之見,公子的病大概何時能夠大安?”


    華佗明白思齊想要留甄述一段時日的意思。


    如今他已經是成平的醫令兼官學一級教員了,如果說從前時候還有些恃才傲物不愛拘束不大服從管理,但現在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要想王主之所想,急王主之所急才好。


    華佗眯了眯眼睛,緩緩道:“公子這病要想大安,至少還要兩個月的時日,若是精心養護,能早個十天半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養到兩個月後能不能算完全康複,還是他和思齊說了算。


    思齊點頭微笑,對華佗報以讚許的目光。


    兩個月後,曹操應該已經能夠攻下鄴城,曹丕也能帶著甄宓回到許都,到時候把甄述帶回許都交給他的姐姐,自己也完成任務了。


    想到這裏,思齊終於鬆了一口氣,對甄述說起話來也更有了底氣:“人生的路還很長,公子想必也不必急於這兩個月,等過了這兩個月,公子再自行決定去留罷。”


    甄述見思齊說得堅決,便也隻得應了下來。


    甄述離開後,阿霏忍不住道:“這位甄公子生得這樣好,像是畫裏頭的神仙似的,沒想到一開口竟這般有意思。”


    阿玉也笑道:“是啊,若是公子日後知道了我們女郎的身份,不知又會是怎樣的神情,這若換成是奴婢,心中一定是會欣喜的,女郎以為呢?”


    既可以報答救命之恩的情誼,又能夠避免了和自己一心扶持漢室的理想信念相衝突。


    兩人說完以後,齊齊轉頭看向思齊。


    麵對著兩名婢女探尋滿滿的目光,思齊微微怔了一下,繼而不確定道:“應該……會開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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