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常在病倒之後,李佳貴人的寵愛更勝一籌,幾乎稱得上獨占鼇頭。


    一時間長春宮裏頭,竟然出現了李佳貴人與僖嬪旗鼓相當的景象。


    各種消息傳入魏瑢耳中。


    比如,請安的時候,李佳貴人又言語諷刺僖嬪了,僖嬪氣得滿臉通紅還不好直接開罵。


    再比如,竇常在、柳答應都頻繁上門拜訪李佳貴人。前幾日李佳貴人去暢春園遊玩還帶著柳答應一起去了。


    隨著李佳貴人恩寵牢固,長春宮漸漸也分成了兩個派係。其中柳答應頗有些向著新貴靠攏的架勢,畢竟僖嬪長年累月失寵,又無子,跟著僖嬪混肯定沒什麽前途,反而不如靠著李佳貴人,拚搏一把。


    而宋清兒和魏瑢因為屢次跟李佳貴人“作對”,都被劃歸為鐵杆的僖嬪黨,再加上一個深居簡出的陳答應。


    “我看她得意不了太久。”宋清兒咬著牙,“之前說的什麽要搬去延禧宮的事兒,我看多半也是吹出來的,說不定惠妃娘娘眼裏根本沒瞧上她。”


    又笑道,“姐姐還沒聽說吧,她前天去拜訪惠妃,還吃了閉門羹,說惠妃身體不適,不想見客。”


    魏瑢垂下視線,按照常理推測,石常在病倒,惠妃手邊正缺人,對寵愛更盛的李佳貴人應該越發看重拉攏才對。


    突然冷淡下來,隻怕是因為最近惠妃真的心情不佳。


    壽辰之後,惠妃並沒有如謠傳中的晉封貴妃,再加上石常在病倒……魏瑢隱約猜測,惠妃也許是知曉了一點兒蛛絲馬跡,關於兒子和石常在的。


    這可是天大的簍子啊!哪裏還顧得上李佳貴人。


    接下來這對母子肯定要追查此事。


    自己留下的那樣東西,不知道大阿哥發現了沒有。隻要這一局能成,自己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是她心狠手辣,李佳貴人處處針對她。


    魏瑢是想要明哲保身,但也不想當一隻任憑磋磨的軟團子。


    ***


    “小廚房就拿這等不上道的貨色來糊弄我!”


    擱在小桌上的滿滿當當二十幾盤菜肴點心,李佳貴人喝了一口酸筍雞皮湯,立刻變了臉色。


    前來送飯菜的兩個小太監趕緊跪下了,一個膽子大些,陪笑道:“貴人恕罪,這季節,酸筍放得久了,都不新鮮。若等開春,必有好的酸筍奉上。”


    不是他們小廚房不上心,這酸筍都是開春備下的,存到如今,跟老樹皮一樣,用高湯煲了一整夜,也沒有那種清脆的口感了。


    李佳貴人心煩氣躁地將筷子一扔,“罷了,你下去吧。”


    兩個小太監趕緊告退了。


    李佳貴人心情非常糟糕,她此番複寵,明麵上看著光鮮亮麗,伴駕的日子,比五年前初次受寵的時候還要頻繁,但她卻知道,不一樣了,在皇帝的眼中,她看不到任何當初的熱切留戀。


    是的,他看她的眼神沒有光!


    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經曆過一次失寵的。李佳貴人很明白,如今的自己,對皇帝來說,隻是枕邊空虛,恰好解悶的玩意兒。


    這份寵愛,隨時可能失去。


    這讓她惶恐不安。


    慧心低聲勸道,“您為自己的身子,也多吃點兒吧。今晚說不定皇上還要翻您的牌子呢。”


    被最後一句話打動,李佳貴人終於接過慧心遞過來的筷子,低頭看著滿桌的菜肴,半天才夾了一筷子雞絲,可剛送到嘴邊,就覺得一陣惡心。


    她猛地扔下筷子,伏在桌邊幹嘔起來。


    慧心趕緊拍著她的後背,小宮女奉上茶盞。


    李佳貴人接過喝了一口,那翻江倒海的滋味才略微緩解。這種難受的感覺很久沒有了,上一次還是……回想起自己五年前有孕的經驗,李佳貴人心頭微顫。


    慧心也問道:“主子,您這幾日胃口都不太好,是不是該請個太醫過來。”


    “現在先不必,等晚上,你悄悄去找薛醫女來。”李佳貴人低聲道。


    太醫院裏也有少量女太醫,主要針對婦科兒科的,地位比正經的太醫低一等,算是女官身份。


    其中的薛醫女是她這幾年用慣了的,為人老實忠厚,對失寵的她也畢恭畢敬,得寵之後她厚厚賞賜了幾回,算得上是她的自己人。


    為什麽要夜晚偷偷去?慧心先是不解,看到李佳貴人按在小腹上的手,恍然大悟,麵露喜色,“主子,您該不會是……”


    “先別聲張,不一定的事兒。”李佳貴人打斷她,唇角卻泛起笑意。


    回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的表現,懶散不願動,喜歡吃酸的,時常犯惡心,都像極了當年有孕的時候。真是蒼天有眼,如果能有幸生下一個孩子,就算將來寵愛不在了,終身也有依靠。


    皇帝最是看重子嗣,隻要有孩子的妃嬪,哪怕出身低些的,也都會抬舉。不見王貴人如今一應份例都照著嬪位來了。


    當天晚上,薛醫女應邀而來,診治片刻,麵露喜色。


    “恭喜貴人了,果然是喜脈。”


    李佳貴人喜不自勝,命慧心取出兩個小金錁子,送給了薛醫女,也請她暫且保密。


    在肚子裏的胎兒穩固之前,她不想將消息散出去。


    畢竟頭一個孩子,就是三個月的時候沒了的。自己如今與僖嬪勢如水火,她下手的機會太多了。


    ***


    散朝之後,大阿哥胤褆出了議政殿大門。


    跟幾名偶遇的朝臣打著招呼。人人臉上堆滿了笑容。


    這些日子胤褆稱得上春風得意馬蹄疾,因為之前的軍功,他正式被冊封為直郡王,是兄弟們之中的頭一份兒。


    母妃雖然沒有正式晉封,但壽宴上,皇帝重重賞賜,也算給足了臉麵。


    母家納喇氏,舅父和表兄的官職都升了一級,尤其二表兄擔任了朱雀門巡檢,雖然還隻是個從五品的軍職,但京城南城門的一應事務都是他說了算的。


    在胤褆私心裏,比起後宮的位份,還是母族得到的晉封更實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天出現在窗戶外的人,遲遲沒有找到。


    不過,經過仔細盤查,已經有了線索。順藤摸瓜,遲早讓他現原形。


    正思量著,侍衛們迎上來,其中一個心腹上前,低聲道:“王爺,已經查出來了,那朵海棠花的主人。”


    胤褆眼前一亮,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著急問道:“是什麽人?”


    “是長春宮的李佳貴人。那一日宴席上,負責端茶的小宮女記得,她大拉翅後頭簪著七八朵海棠花拚成的花團來著。”


    李佳貴人……胤褆目光閃爍。


    那一日他跟丟了人,返回之後不死心,命人仔細查找後殿的那片小樹林,期望得到些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被他找到了線索,一朵不該出現在那裏的海棠花,跌落在小徑石頭邊上,已經半枯萎了。


    宮中規矩森嚴,宮女嬤嬤這些奴才,身上嚴禁佩戴這些帶香氣的東西,而宮妃赴宴多穿金戴銀,喜歡簪花的也並不多,隻有一些低階妃嬪。


    查找了一番,果然鎖定了目標。


    隻是李佳貴人,不是最近父皇的新寵嗎?這就頭疼了,若是個不要緊的人,悄悄弄死就算了,得寵的就不好下手了。


    侍衛又低聲道:“屬下命人查問過,李佳貴人這些天深居簡出,幾次後宮宴請都沒有參加。”


    果然是做賊心虛了!胤褆目光陰冷,吩咐道:“先盯著吧。”


    總有下手的機會。


    ***


    玉福將擱在窗前的花瓶端下來,一邊說道:“這花也敗得太快了。”


    裏頭的海棠花已經半焉了。


    “是啊。”魏瑢望著嫣紅中透著灰褐的花瓣。


    也不知道自己禍水東引的法子,能否奏效。


    胤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不找到那個人是絕不會罷休的,自己想要脫身,隻能送他一個真凶了。


    第一次主動出手栽贓,魏瑢有些心理壓力,但本來就是李佳貴人設計了她弄髒石常在的衣裳,才引發了這一連串事端。後續的惡果由她來承擔,也是天經地義。


    想起那一天,思緒又忍不住飄飛到那個隻見過兩麵的人身上。


    這些天魏瑢一直讓自己不要去多想。


    什麽橋頭之約,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赴約的。


    至於四阿哥,去過幾次,等不到人,應該就放棄了吧。


    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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