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列車’


    連通無數個世界,隻要有車票,就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岩永琴子的世界和太宰治的世界解除了車票限製後,來往更是暢通無阻。


    但偶爾,神明也會犯迷糊。


    今天沒有妖怪委托,律師事務所也沒什麽事,岩永琴子就乘車到了橫濱找自家戀人——準確說,已經是丈夫了。


    踏著浪花走到岸邊,上岸後,岩永琴子往港/黑大樓的方向走去。


    閑來無事,她就繞路逛了逛,途中經過了武裝偵探社所在的磚紅色大樓,底樓是一家名為‘漩渦’的咖啡廳。


    港/黑和偵探社結盟,她也和太宰來過這邊幾次,有時織田作先生會帶他們到這家咖啡廳坐坐,店長先生泡的咖啡連挑剔的太宰也讚不絕口。


    買點咖啡和點心過去吧。


    這樣想著,岩永琴子推開門。


    “歡迎光臨——”


    店長的聲音響起後,岩永琴子被另一道更熟悉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好美!”


    ……太宰?


    她循聲望去。


    穿著沙色風衣的太宰治,星星眼狀雙手捧著服務員女仆的手,語氣甜膩。


    “啊,小姐,您真是如睡蓮一般嬌美動人、惹人憐惜……隻一眼,就捕獲了我的心。”


    “能請您和我殉情嗎?”


    岩永琴子眼前一黑。


    太宰?!


    這溫柔的語氣、含情脈脈的眼神、邀請共赴黃泉的話語……


    明晃晃兩個大字在她眼前砸下!


    ——出!軌!


    婚都結了,怎麽還能做這種事?!仗著是兩個世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岩永琴子感覺自己戴的貝雷帽可以換種顏色了。


    頭頂都綠得發光了,還管什麽細節上的不對勁,先捉奸(?)再說!


    岩永琴子氣勢洶洶地衝過去,手往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水杯都為之一震!


    她緊緊盯著太宰治,大聲控訴。


    “你這個負心漢!!!”


    ……咦,這句話似曾相識?


    梅開二度!


    岩永琴子格外凶煞的氣勢把在場三位男性都震住一刹,包括坐在太宰治對麵的中島敦和國木田獨步。女仆小姐趁機逃脫。


    中島敦戰術後仰。


    ——太宰先生勾搭過的妹子找上門來啦!


    國木田用中指推了推眼鏡。


    ——你自己處理吧,太宰。


    旁邊桌又探出幸災樂禍的三個腦袋。


    與謝野晶子:“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嗎,太宰?”


    穀崎直美:“啊呀,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捉奸現場,好帶勁呀哥哥,要不我們也來玩玩,這樣、這樣……你喜歡嗎哥哥?”


    穀崎潤一郎:“住、住手啊直美。”


    太宰治:“誒——?!”


    這些人簡直過分!


    偵探社的同事情戰友情呢!


    他睜圓了眼睛,頗有點萌混過關的嫌疑,但語氣裏的認真不是作假。


    “抱歉,我好像不認識你哦,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眼底警覺的暗芒劃過。


    短短幾句對話時間,太宰治已經把岩永琴子外表所有能獲取的信息全部掌握,最引人注目的地方無非是她手指——


    纖小白皙的手指上,戴著三枚戒指。


    按位置來看,分別是訂婚、結婚,剩下那一枚……是普通的紅鑽石還好,如果是他想的那樣,事情就複雜了。


    “我不會認錯!”


    岩永琴子毫不讓步:“你最喜歡的食物是蟹肉罐頭,最討厭的東西是狗。日常興趣是自殺,對了,我們初遇時,你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


    “——這樣的太宰先生,怎麽可能會認錯?”


    偵探社眾人狂點頭。


    確實,會做這些事的隻有太宰,世間隻此一隻,絕無僅有。


    ……救命,你們醒醒!


    太宰治還在掙紮,妄圖為自己正名:“這種高中生一樣的家夥一看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嗯,她現在外表看上去不是初中生了,好歹進化成高中生是麽,是不是該高興一下。


    ——才怪呢!


    岩永戲精更賣力地演出,眨了幾下眼睛,紫瞳瞬間盈滿淚水,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要知道,她平時就是靠這一招讓自家先生滿足她眾多無理要求的。


    “真是太難過了……”


    淚水順著她臉頰滑落。


    “原來……都是騙我的嗎,當初的海誓山盟都是假,隻是為了得到我的身體。”


    “就算你不想負責,也沒必要裝作不認識我啊。你要連我們在一起的時光都否定嗎……太殘忍了,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她的聲音隱帶哭腔。


    國木田看不下去了,伸手遞給她一張手絹。太宰治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被國木田瞪了回來。


    岩永琴子抹淚:“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


    偵探社眾人:嘖嘖嘖。


    這下,連最聽太宰治話的中島敦都搖頭歎息。


    “太宰先生,這樣不好。”


    知道他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太宰治頭往後仰,像一條被曬幹的青花魚一樣癱在座椅上,懶洋洋地呻/吟。


    “啊……好想去死……”


    女孩子比較細心,穀崎直美注意到岩永琴子戴的戒指,奇道:“你結婚了?”


    那這位小姐為什麽還在找太宰先生?


    兩種可能——


    太宰先生隱婚了,對象正是這位小姐。


    或者,這位小姐是有夫之婦,太宰先生和她……


    噫——!!!


    眾人看向太宰治眼神再次變調。


    太宰治:裝死.jpg


    國木田正色,嚴肅開口。


    “小姐,恕我冒昧,你丈夫是誰?”


    岩永琴子毫不猶豫地回答。


    “太宰。”


    她示意癱坐在座椅上的青年,重複:“太宰治。”


    偵探社眾人:“……哈?!!!”


    還真是隱婚?


    ……


    最後,太宰治和岩永琴子一起被留在了咖啡廳。


    太宰治還被國木田下令“給我好好處理這位小姐的事,不要敗壞偵探社的名聲,你這麻煩製造機”!


    其他人走後,兩人之間的氛圍忽地一變。


    岩永琴子坐在太宰治對麵,之前玩鬧的表情消失,她端起點的咖啡抿了一口,神色淡淡。


    太宰治身上散漫的氣息也悉數收斂,變成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純粹觀察事物的理性態度,鳶瞳裏充滿探究之色。


    半晌,他開口。


    “這位小姐。”


    “如你所見,我的同事都是一群善良過頭、容易輕信別人的人。”


    “如果你接近我,想要做出對他們不利的事……最好再考慮一下。我建議放棄比較好哦?”


    岩永琴子在其中嗅到一絲威脅的冷意。


    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也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


    真好呢。


    她家先生是黑/手/黨首領,守護的是她、朋友,和暗世界的秩序。


    之前去的世界,那位太宰首領守護的是織田作先生和世界。


    順帶一提,她悄悄用【書】看過,在“自己”的窮追猛打下,太宰首領和“自己”的戀情雖然磕磕絆絆,但也在進行著,自己真是幹得漂亮!


    而眼前的太宰,守護的是偵探社的同伴。


    能看出來,雖然表麵上吵吵鬧鬧,但要是太宰真的發生了什麽事,這些人一定會齊心協力拉住他。


    ……真好呢。


    她再次在心中感慨。


    岩永琴子放下杯子,誠懇道。


    “我沒有別的目的。”


    就是玩?


    畢竟她家先生太寵她,也從來不做可能引起誤會的事,她的戲精因子毫無用武之地。


    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對,但是看著“太宰”勾搭別人,還是會生氣嘛。開玩笑,難道不是每個世界的太宰都該和她在一起嗎!(不是)


    不過,這個世界沒有岩永琴子,那就沒辦法啦。


    “我也沒有說假話,至少一部分不是。”


    岩永琴子說著,從手提包裏拿出《婚姻屆》,展開。


    上麵填滿了出生年月、工作、相遇伊始等信息,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


    夫:太宰治


    妻:岩永琴子


    還有保證真實性的簽名和手印。


    太宰治看了看指腹,對比了一下,確實是他的指紋。


    他不怎麽驚訝。


    “……果然是這樣啊。”


    “太宰先生想要嗎,這份可以送你。”


    岩永琴子笑眯眯,“我複印了很多份,隨時帶著。”


    太宰治:“……不必了。”


    “這真不是你趁‘我’睡著偷偷用我的手摁上去的?”


    他忍不住問。


    “才不是呢!”


    太宰睡眠那麽淺,搞小動作馬上就會被發現,他自己也清楚吧。


    這下換成太宰治眼前發黑。


    被迫接受事實後,他貓貓抱頭。


    “怎麽回事,我為什麽會跟這種家夥……另一個世界的我是怎麽了,被要挾了嗎……”


    岩永琴子微笑,額角青筋一蹦,捏著杯柄的手動了動。


    好想把咖啡潑過去。


    忍住。


    到時候心疼的還是自己。


    太宰先生實際上是在用一些看似輕佻的話語和表現,來掩飾內心的難以置信和某種動搖。


    結婚儀式前,她家先生也跟她吐露過內心——從未想過“太宰”這樣的家夥,也能像普通人那樣戀愛結婚,獲得幸福。


    對“太宰”而言,這是很難接受的事。


    穿沙色風衣的男人抬頭,問出一個看似沒頭沒腦的問題。


    “他自殺麽?”


    岩永琴子淺淺地笑。


    “我家先生從不自殺。”


    自從和她談戀愛起,太宰做這種事的頻率就降低了。重逢過後,更是再沒做這種事。


    從不自殺麽。


    一瞬,太宰治睜大了眼睛,很難說清心裏的感受。


    不為任何事物改變,一生僅有一次的死亡,這是他的願望。*


    即使成為了自我感覺良好的、救人的一方,偶爾,他還是會被死亡的魅力所吸引,墜入其中。


    結局都是被偵探社的人或好心路人救起。


    那個家夥……為什麽能經受得住死亡的誘惑?


    是找到了什麽比死亡更值得追尋之物嗎……這麽一想,稍微有點嫉妒呢。


    岩永琴子補充:“因為河童會把他撈上來。”


    又在心裏補充:因為被她糾纏得完全沒那個時間了。


    太宰治:“……”


    ……


    確認岩永琴子沒有壞心思後,他們此次談話接近尾聲。


    太宰站起身,隨口問:“你知道回去的辦法吧,不回去嗎?”


    “暫時不。”


    岩永琴子單手托腮,笑意盈盈:“先生會來接我的。”


    “情/趣?”


    “情/趣。”


    太宰治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喝完咖啡吃完點心,岩永琴子叫來女仆小姐結賬。


    “一共四千五百円,謝謝惠顧。”


    女仆小姐猶豫道:“那個……請問,您和太宰先生是戀人嗎?”


    剛才一群人動靜不小,女仆小姐可能聽到了幾個字眼。


    “是呢,”岩永琴子模棱兩可地回答,“已經結婚了。”


    女仆小姐詢問這個,是想跟她說什麽嗎?


    “——那麽,可以請您把太宰先生賒的賬結一下嗎?”


    岩永琴子:???


    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怎麽回事?!


    -


    翌日。


    太宰治來到海邊的墓地。


    這塊墓碑修建在山坡上,能眺望到大海。


    他背靠墓碑閉眼坐了一會兒,像是在與逝去的人進行無聲的交流,海風輕輕吹動他的額發。


    打破這片寂靜的是銀發少年,中島敦。


    偵探社要開會,國木田獨步讓他來找太宰治。


    然而,辛辛苦苦找來的小老虎被太宰治幾句話忽悠過去了。


    “剛好有種新的自殺方法我想試試,你就幫我騙過國木田君吧~”


    中島敦站在原地,看著青年瀟灑離開的背影,欲哭無淚。


    他要怎麽跟國木田先生解釋啊……


    旁邊響起腳步聲。


    中島敦扭頭一看,昨天見過的嬌小漂亮的女性朝這邊走來,懷裏抱著白百合和白菊紮成的花束。


    他想起昨天,回到偵探社的一群人藏在門口虎視眈眈,就等著太宰先生回來抓住他嚴刑逼供。


    左等右等沒等到,還是吃零食的亂步先生實在看不下去說了一句,“那家夥知道你們會這麽做,早就溜了,還不快讓人去找他,笨蛋”。


    於是國木田先生派他和賢治去找到太宰先生,抓回了偵探社,就“你這家夥到底是不是結婚了”這點進行逼問。


    太宰先生含糊其辭,但敏感的少年還是捕捉到了一點:太宰先生沒有否認。


    趁眾人沒有注意,太宰先生一個腳底抹油,又溜了。


    話說回來,要怎麽稱呼眼前的女性?


    中島敦結結巴巴:“太、太宰夫人……?”


    救命!


    一想到那位太宰先生居然有妻子,就好不習慣。


    岩永琴子好笑地瞥他一眼,有點明白太宰為什麽喜歡欺負老實孩子了。


    她看向墓碑。


    ‘s.oda’


    oda.sakunosuke.


    織田.作之助。


    墓碑幹淨整潔,太宰先生應該是有常來打掃的。


    岩永琴子把花放在碑前,雙手合十祭拜了一下。


    真希望能讓織田作先生來看看這邊的太宰先生,對他說“拯救別人的事你做到了,做得很好,太宰”。


    不過,自家先生明白她的心思,來接她時應該會把織田作先生一起帶過來。


    祭拜完,岩永琴子轉頭對中島敦解釋。


    “我家先生確實是太宰,但不是你認識這位太宰。”


    “接下來我說的話請盡量保密吧,敦君知道平行世界嗎?”


    “……平行世界?”


    中島敦懵懵懂懂,“您的意思是,您的丈夫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


    岩永琴子笑著點頭。


    “是哦。”


    “每個‘太宰’本質差不多,但經曆不同,還是會有些區別。”


    “我的先生更成熟穩重一些,不會去做邀請女性殉情的事。”


    是當了首領的緣故的吧。


    岩永琴子話裏的感情不似作假,中島敦選擇相信。驚訝過後,他感慨道。


    “太宰夫人和先生感情真好呢。”


    岩永琴子得意地翹起鼻子。


    “那是當然~”


    她和少年聊起家常。


    “敦君是被太宰帶回偵探社的嗎?”


    “是的。”


    一提及此,中島敦心中就充滿了感激,“我快要餓死在河邊時,是太宰先生撿到了我,還給我介紹工作,讓我加入了武裝偵探社,認識了各位很好的同伴……”


    隻是,太宰先生不要總是逃避會議或者把工作塞給他啊,他應付國木田先生也很心累的啊!


    小老虎有些苦惱。


    “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看上去什麽都不需要,也不知道他真正在意什麽。


    “其實不需要怎麽報答。”


    岩永琴子一眼看透真相。


    “——隻要你有所成長,太宰就很欣慰了。”


    中島敦:“……誒?”


    “實在想用實物報答他的話……”


    岩永琴子摸摸下巴,靈機一動。


    “你就每天給他買一束花,對他說一堆感激的話。”


    “一定要誠心誠意,發自內心,讓他感受到你火熱的赤誠之心。”


    岩永琴子越說越來勁。


    “就算他跑了,你也要追著他說,在他身後大聲喊出來。不用擔心,他隻是不好意思,其實心裏很高興的。”


    “相信我,這種方法有奇效!你的感激之情太宰一定能接收到的!”


    這、這樣嗎!!


    雖然感覺哪裏不對,但岩永琴子眼神明亮,語氣堅定,讓人難以懷疑。


    加上對方是太宰先生妻子,最了解太宰先生的人,她這麽說一定沒錯!


    被唬得團團轉的小老虎大聲保證:“我明白了!!”


    岩永琴子拍拍他肩膀。


    “好孩子,太宰一定會很高興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偵探社還有事,中島敦就先走了。


    少年身影消失後,岩永琴子嘴角一鬆。


    “噗——”


    不知道如何接受別人好意的太宰先生,一定會被嚇到炸毛吧。


    想想那種場麵就很有趣啊!


    她回想起中島敦剛才隨口提及的、偵探社接下來會議的事。


    其中有兩個關鍵詞:‘異能者連續自殺事件’和‘霧’。


    具體情況中島敦也不太清楚,要開完會後才知道。善良的少年還勸她盡快回去,這邊接下來可能不安全。


    岩永琴子笑意變淡,望向海邊租界,骸塞突兀地屹立在貧民街低矮的平房中。


    澀澤龍彥麽……


    她和太宰的世界,兩年前,澀澤龍彥就已經在太宰的安排下被敦和芥川合力打敗了。看來這邊世界的澀澤龍彥還活著。


    ……不,或許活著的,隻是他的異能。


    -


    當晚,橫濱被霧氣籠罩,陷入混亂。


    普通人消失,異能者的異能被分離,被迫與異能戰鬥。


    幕後主使是塞骸裏的三人組——澀澤龍彥、陀思、太宰治。


    三人組的白衣還是澀澤龍彥親手製作的。


    當然,太宰治隻是假意和他們聯手,實則是想保護橫濱。


    在澀澤龍彥離開‘龍彥之間’時,陀思鎖上了門,取出兩個結晶讓太宰治無效化,告訴他這樣就可以切斷能量源,讓濃霧無法維持。


    就在一切順利之際,澀澤龍彥突然出現,一刀刺進太宰治後腰。


    原來澀澤龍彥和陀思看出了太宰治的目的,門也沒有真正鎖上。


    刀上劇毒發作,太宰治死亡。


    不過,這一切都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


    他早在嘴裏藏好了解藥。


    接下來的事再次反轉。


    死亡的太宰治異能分離出來,澀澤龍彥卻發現‘人間失格’並非他追尋的異能,被陀思一刀割喉,這才想起自己早已死亡的事實,追尋的光輝是‘月下獸’。


    目前看來,暫時是陀思掌控全局。


    直到岩永琴子突然從門後走進來。


    “好久不見。”


    來者不善。


    “……?”


    戴白絨帽的俄羅斯人微微眯起葡萄紅色的眼瞳,“我們以前見過?”


    岩永琴子忽然想起,對付魔獸吉格那夜,還沒恢複記憶的她“第一次”見到陀思,開場白也是這兩句。


    隻是說話的角色反過來了。


    命運顛倒了個。


    “不……”她微笑,“是我認錯了。”


    陀思眸裏劃過陰冷的光,良好的情報員直覺告訴他現在什麽都不要說。


    麵前的女人……很棘手。


    陀思的預感沒有錯。


    他和櫻川六花,算是岩永琴子最頭疼的兩人了。


    ——之前就是這個家夥搞事!


    雖說要不是他搞事,她就不會遇上太宰,但破壞秩序果然還是不能原諒。


    雖然眼前的人是另一個陀思,但本質差不多。


    而且,就是他給澀澤龍彥提供虛假情報,告訴澀澤龍彥‘人間失格’是他一直在找的異能,太宰才會被刺殺。


    就算知道不是她家先生,但看到一模一樣的青年被刺,她還是心疼了好久。


    太宰可是很怕疼的。


    天地忽地變色。


    狂風乍起,氣流奔湧,連霧氣都被吹成流水的形狀。


    岩永琴子讓妖怪將陀思困在骸塞裏,護住太宰治的身體,抬頭望去——


    ‘人間失格’和‘龍彥之間’兩種相斥的異能形成了特異點,化身一條通體血紅、眸子金黃的巨龍,額頭鑲著異能結晶。


    巨龍匯集了所有澀澤龍彥收藏的異能,能量強大到恐怖。


    它一掃尾,橫濱一片高樓瞬間倒塌。


    與它硬碰硬毫無勝算,除非是魏爾倫先生或中也先生。


    岩永琴子想起澀澤龍彥。


    他本人早就被殺了,最近幾年出沒的隻是異能,有自己的思考,能正常與人交流。


    也就是說,部分異能是有智慧的。


    這個時候,它們的存在與其說是異能,反倒更接近怪物、妖魔。


    或許可以嚐試與它溝通一下。


    岩永琴子讓妖怪帶著她飛到巨龍眼前。


    幾次神龍擺尾想要把她擊落,被她險險躲過。


    ……要是讓自家先生知道她又做危險的事,恐怕又要不高興了,唉。


    “喂,喂?”


    連續幾聲呼喚後,終於,岩永琴子隱隱聽見巨龍體內翻騰而出的轟鳴,由無數雜亂的聲音匯集而成。


    【殺……殺……】


    “冷靜一點。”


    【殺……破壞……摧毀一切……】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再次躲過巨龍發射的攻擊彈,岩永琴子平靜地說:“異能特務科不可能放任你這樣的危險存在,他們會拜托中也先生對付你。”


    “他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她話音篤定,“你打不過中也先生,你的存在最後會消亡。”


    “——你確定要繼續鬧下去,然後迎接這個結局?”


    【……】


    巨龍周身翻湧的氣息凝滯。


    岩永琴子乘勝追擊。


    “你體內異能太多,導致現在意識混亂,所以,你要先冷靜下來。”


    “不要在混亂的殺戮欲中迷失了心智。”


    巨龍的氣息漸漸平靜。


    遠處,通過影像看到這一幕,阪口安吾驚訝地猛然站起!


    “很好,乖孩子。”


    岩永琴子笑起來,“現在告訴我,你想怎麽做?”


    【我……我不想死……】


    巨龍的聲音充滿迷茫。


    【我要怎麽做?】


    “我會把你送到該去的地方。”


    岩永琴子溫柔又不失理性地說,讓妖怪帶她慢慢接近巨龍的頭顱。


    戴著無效化戒指的手輕放在巨龍額頭的結晶上。


    強烈的光釋放——


    巨龍體內的異能釋放,回到了它們原本存在的地方。


    巨龍身體縮小,身體變回白色,不再那麽殺氣騰騰。意識恢複清明的它,麵對岩永琴子低下頭顱。


    【公主大人。】


    岩永琴子笑著摸摸它。


    “真乖。”


    她注意到塞骸裏想要逃走的陀思,嘴角扯起惡劣的笑。


    “臨走之前,幫我收拾一下那個家夥吧。”


    【遵命,公主大人!】


    陀思:“……”


    ……大事不妙。


    麵對巨龍的迅猛攻擊,陀思隻能抱頭鼠竄,毫無還手之力。


    陀思本來就屬於腦力派,讓他去打龍簡直強人所難!


    最後,陀思被龍一尾巴拍飛,撞到斷牆上暈了過去,被趕來的異能特務科的人帶走了。


    岩永琴子回到太宰治身邊,解開他上衣,接過妖怪遞過來的傷藥,給他處理傷口。


    至於為什麽不先把太宰先生弄醒……因為醒來後,他可能就不會乖乖讓自己幫忙處理傷口了。


    岩永琴子把他腰間染血的繃帶全部解開。被刺傷的口子很深,血跡快要幹涸。


    一般這種傷勢,除了處理傷口外,還需要去醫院打針吃消炎藥。但妖怪的藥效果很好,能很快幫助痊愈,不會發炎,就不用再去醫院了。


    抹好藥,把紗布貼上去後,岩永琴子鬆了口氣,放下太宰治的衣服,有些脫力地擦了擦額角的汗。


    然後伸手拍了拍太宰治臉頰。


    “醒醒啦,白雪公主。”


    外力作用下,藥被青年咽下。


    “……”


    太宰治睫羽一顫,慢慢掀開眼簾。


    看到眼前的人,他有片刻怔忡。


    “……原來拯救白雪公主的,不是王子,而是小矮人嗎。”


    “說誰矮呢!”


    巨龍在空中盤旋。


    【公主大人,我先走了。】


    岩永琴子點頭:“我會讓浮遊靈給你帶路的。”


    巨龍盤旋幾下,衝上雲霄消失不見。


    龍身帶起強烈的氣流。他們本就處在廢墟中的一處高台上,被氣流一衝擊,高台更是搖搖欲墜。


    太宰治下意識伸手把她護在懷裏。


    掉落了大概兩三米的高度,灰塵消散,岩永琴子慢慢睜開眼睛。


    “疼疼疼……”


    還好除了一點擦傷,她和太宰都沒事。


    但就是……


    這個姿勢這個位置……有點微妙,嗯。


    太宰治本就是半坐著,又把她護在懷裏,於是現在的姿勢就成了她趴在他兩腿之間,麵朝腹部。


    岩永琴子想要挪動身體,卻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好累啊……”


    她真的動不了了!


    這個姿勢也不是她故意的。


    “你又沒打龍吧?”


    太宰治揶揄。


    “雖然沒打龍,但要和那麽大隻的異能交流,也是很費精神力的啊。”


    對話的同時,她也在暗中安撫龍的精神。


    不然怎麽可能會順利。


    ……不行,撐不住了。


    岩永琴子完全脫力,認命地把臉埋在太宰治腹部。好在說話的力氣還剩一點。


    “你後腰的傷還疼嗎?”


    這話一說出口,她又覺得有些多餘。


    又沒愈合,肯定還會疼的。


    “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她又問。


    是啊,肯定經常發生。


    殺人比救人容易,保護者的工作比施害者困難。即使是太宰,也很難保證在守護這座城市的過程中,自身能完好無損。


    但這真的是太宰發自內心想要做的嗎?


    因為這個世界的織田作先生這麽說了,所以他就這麽做了,把這當成自己的責任,動用頭腦,拚盡全力。


    或許在這個過程中,他確實感覺好受了一些,也發現了價值,獲得了認可。


    可是,為什麽這位平時穿著沙色風衣,笑容溫潤散漫的青年,把內心越藏越深了呢?


    “……別太勉強自己啊。”


    最後,岩永琴子隻能這麽悶悶地說了一句。


    她感覺青年輕微動了動,頭頂傳來一聲回應。隻是單一音節,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嗯。”


    她沒力氣動,無法抬頭去看,不知道太宰治現在是什麽表情。


    大概還是那種,把一切掩藏在微笑之下的表情吧。


    忽然,岩永琴子感覺頭頂的人呼吸一滯。


    “織田作……”


    織田作?


    難道——?!


    岩永琴子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掙紮起身,扭頭就看到來接她的她家先生和織田作,兩人站在不遠處。


    織田作是被太宰首領叫過來的,對方問他想不想去別的世界逛逛,他沒多想,就跟著來了。


    沒想到被卷入了奇怪的場合……


    岩永那邊的太宰上衣敞開還沒扣上,裏麵的繃帶淩亂不堪,像是被人用力拉扯過。


    岩永撲在他懷裏,看上去格外親密。


    饒是不會吐槽的織田作之助,此時也生起一股強烈的吐槽欲望,卻不知該從何吐槽起。


    “啊,這可真是……”


    穿著黑大衣戴紅圍巾的男人站在他身邊,笑容黑化。


    “琴子。”


    “這是怎麽回事,可以和我解釋一下嗎?”


    岩永琴子冷汗滑落。


    “那什麽,你聽我狡辯哦不對、解釋……”


    危琴子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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