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燼微歎了聲。


    他收回視線緩緩走到了案台旁的竹窗前,開始欣賞起了外麵的綿綿細雨。


    微雨落在地上‘噠噠’的聲音仿若一首綿延的曲子。


    讓竹屋裏的氣氛變得更加暖和溫馨起來。


    攣冰抱著果子繼續啃著。


    壓根沒管靠在它身上的長棲,自顧自吃得特別歡。


    而傍晚古朗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幕。


    燼弟在拿筆似乎在繪丹青,而它的本命劍攣冰則抱著個果子啃著,啃得小窩都快被汁水浸濕了。


    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斷師弟的本命劍長棲怎麽在燼弟這?!


    看著長棲跟攣冰在一起的模樣,古朗的眼眸閃過了一絲疑惑,但最終還是沒去深想。


    “古兄。”言燼道。


    古朗回過神,他望向已經放下筆走過來的言燼,輕咳了聲道:“呐,給你送了點晚膳過來。”


    晚膳是古朗親手端來的。


    上麵是一盤精致的百果糕,還有一份不知道什麽名字的膳湯,但很濃,看著就很好喝。


    另外則是一份小菜。


    這三樣都是上等的靈氣食材烹飪而成,對修士有益無害。


    言燼手指微動,他剛要說話卻被古朗直接打斷了。


    古朗懶散道:“知道你要說什麽,沒事,正巧路過就直接給你捎過來了。你我兄弟之間不用經常道謝,顯得生分。”


    話已至此,若是言燼再道謝那就真顯得過於客氣了。


    於是言燼抿了抿唇,道:“勞煩古兄了。”


    “無妨。”古朗隨意擺手,接著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對著言燼眨了眨眼道:“燼弟,你有沒有靈石啊?借我一點,就借一點點!”


    “哦?”言燼失笑。


    “咳,我在劍閣看中了一顆雷玉石,想給我的本命劍升個階,現在就還差五十上品靈石了!到時候我還你,肯定還你!”古朗幾乎跟他的所有兄弟們都借遍了。


    就差言燼了。


    原本他想著才剛認回言燼,現在自己這個當哥的就跟他借靈石會不會顯得不好?


    但轉念一想言燼可是他親堂兄弟啊!


    比古禦他們還親。


    所以那還客氣什麽?!不客氣了!


    言燼好笑。


    他從自己的須彌戒裏直接變出了一百的上品靈石給古朗,除此之外還給了他一塊雷係的鍛造石。


    言燼對著古朗道:“左右我也不是雷係靈根,拿著也沒用,就送古兄了。”


    這塊雷係的鍛造石其實比較難得,也是言燼師尊給他的。


    基本上他師尊什麽好東西都給他。


    但言燼一向很少用,所以就都堆積在了須彌戒裏了。


    古朗簡直要被那塊雷係鍛造石的光芒閃瞎了。他看了看那塊雷係鍛造石,又望了望那散發著濃鬱靈氣的一百上品靈石,一時間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直接一把抱住了言燼,聲音顫抖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兄弟!不,你是我哥!”


    雖然古朗是少主,但其實他是最窮的那個。


    因為他修劍。


    誰都知道劍修不好惹,因為劍道凶悍。可劍道也費靈石啊!整個修真界裏就劍修是最窮的。


    因為劍修要養劍,你自己升階也得讓本命劍升階。


    這就得花很多的靈石甚至寶物去鍛造。


    所以古朗窮得渾身上下除了衣服以外就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全都用在他的劍身上了!


    就這還不夠。


    有時候他都想還不如跟古夙師叔一樣拜入大宗門,至少資源是源源不斷的啊!


    “我……”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古朗就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令人頭皮發麻,脊背發寒的殺意——


    他下意識快速躲過。


    果不其然,在他剛剛的位置有一道冰冷的劍意穿過。


    他扭過頭一看,發現斷圯麵無表情地正站在院子裏,眼神冷冷盯著自己。


    或者確切一點是……盯著他的手。


    斷圯的視線仿若具有實體一樣,刺得古朗手臂發寒。


    古朗心道不好。


    看這個眼神就是自己不知道又哪裏惹到斷圯了,但他最近好像都沒和斷圯見過麵吧?!


    古朗還是有點發怵斷圯的。


    當然不是實力上的那種害怕。


    古朗雖然修為不算頂尖,但不會遇到強者就有懼色。


    否則那怎麽求道?


    他怕的是斷圯那種善惡不明的性格。他修無情道,而修無情道的人就如同聽不懂人說話的強大猛獸。


    你跟他講理,他聽不懂。


    在他的世界裏就隻有他自己製定的一套法則,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觸碰到對方的逆鱗。


    然後不明不白死了。


    氣憤的是斷圯是他古夙叔父的親徒弟,所以他不能下手。


    可對方卻壓根沒這方麵的顧忌!


    因為他不懂。


    “咳,斷師弟,我最近沒得罪你吧?”古朗無可奈何地攤手說道。


    斷圯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古朗,尤其是他的那雙手。


    就在剛剛,他抱了師兄。


    一道由靈力所凝聚的劍氣從半空中冰冷浮現,古朗臉色一變,他知道斷未酌是來真的。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古朗暗罵了一聲,然後也不再顧忌拔出了劍。


    不過那道劍氣最後並沒有落在古朗的劍上,而是被言燼擋了下來。


    古朗微愣。


    言燼手持攣冰擋在了古朗麵前,他對著古朗道:“古兄若沒其他事情就先離開吧。”


    “可……”


    “他是我師弟,沒事的。”


    聽到這話,古朗猶豫了半晌後最終還是收劍走了。


    但在離開前他說了句:“若是有事便喊一聲。”


    “好。”


    可斷未酌卻沒有要放過古朗的意思,就在他要動手的那刹那,言燼開口了:“斷圯。”


    斷圯望向了言燼。


    言燼凝視著斷未酌沒說話,但眼裏的意思很明白。


    斷圯的手指微蜷,逐漸凝在了原地。


    直到古朗安全離開了以後,言燼才對著斷圯道:“為什麽殺他?”


    斷圯抿著唇沒回答。


    雖然早就清楚斷未酌的性格,但此時言燼不免還是有些疲憊,他閉了閉眼,然後道:“這是在古家,不要隨便動手,況且剛剛那人是你師尊的侄子。”


    此時雨已經越下越大了。


    天色無比漆黑。


    斷圯站在院落中的模樣顯得格外的蕭瑟,但言燼卻清楚他這具看似蕭瑟的身體卻有多麽強的力量。


    “若沒其他事情就回去吧。”言燼淡聲道。


    說完後言燼便準備回竹屋。


    可還沒走一步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一沉。


    他一抬頭才發現斷圯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他的手緊攥著自己。


    言燼動了動,但沒有掙脫開。


    相反斷圯攥著的力氣也更加緊了幾分,但卻小心地控製在了沒傷到言燼的程度。


    言燼緩緩望向斷圯。


    此時斷圯的黑眸裏已經完全沒有了麵對古朗的殺意。


    就隻有不安,像個驚懼的小動物一樣。


    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幹什麽?”言燼看著斷圯。


    “我……”


    言燼凝視著斷圯的眼眸,看得斷圯嘴唇上下翕動了半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隻是僵在那,仿若一個小孩子。


    言燼慢慢收回視線,他冷冷甩開斷圯的手。


    可斷圯卻依舊緊攥著他,就好像是攥著救命稻草一般怎麽也不鬆手。


    “你想幹什麽?”言燼疲憊。


    “我想說……對不起。”斷圯低低道。


    言燼聽到這句話猛然一頓,他望著斷圯的臉龐,看著他那雙幽深如寂靜黑夜般漂亮的眼睛。


    那瞬間言燼心口一怔。


    他心口的金色誓紋此時也驟然發燙,疼得言燼眼前一黑。


    言燼疼得清醒了,他努力壓住喉間的血腥勉強道:“知道錯改了就好了,不用道歉,回去好好休息吧。”就如同一個大師兄教訓師弟的模樣。


    除此再無其他。


    可斷圯還是不放手,就像個小孩子一般的執拗。


    “放手!”言燼道。


    斷圯薄唇蒼白,手指鬆了又緊,最終還是沒放開,就隻是低聲叫著‘師兄’。


    言燼感覺心口越來越疼,疼得他耳邊全是嗡鳴之聲。


    薄唇微青,周身開始冒起冷汗。


    甚至都站不穩。


    “斷未酌,你到底想幹什麽?該說的不是說了?還是說你還有別的事情?”言燼的聲音因為壓製著疼痛而略顯沙啞。


    說到這言燼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手指一動。


    下一秒還在窩裏蹭著攣冰的長棲就出現在了言燼的手裏。


    長棲有些茫然。


    言燼直接把長棲扔到了斷圯的懷裏,並沉聲道:“拿著你的劍,走。”


    說完言燼便不再停留地進了竹屋。


    門也重重關上了。


    冷雨浸濕了站在院落中的斷圯,斷圯看著緊閉的房門,一動不動。


    至於長棲則從地上爬了起來。


    因為剛剛言燼把長棲扔給斷圯的時候,斷圯沒有接。


    若是正常人肯定會本能接一下,但斷圯卻沒有反應,就跟言燼在他身上砸了個東西似的,任由長棲摔在了地上。


    長棲有些委屈。


    它飛到了緊閉的竹門麵前,似乎想用爪子打開。


    而此時竹屋內的言燼已經站立不住踉蹌倒在了地上,攣冰不安地圍著他。


    可言燼此時仿佛什麽都看不見了。


    若是有人在的話就會發現言燼的胸口十分駭人。


    就好像被開水燙傷了似的,可怕猙獰。


    言燼猛地吐出了血,而且不止一次,臉色慘白異常。


    “嗚哇!”攣冰嚇得大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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