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問嗎?


    當然因為她是專業的。


    漆黑的走廊如同一條沒有盡頭的死亡隧洞,拉遠鏡頭,舉目望去,越到走廊深處,喪屍數量便越是多。


    他們身上穿著破爛腐臭的衣裳,大多數的皮膚早已潰爛成濃黑色,步履蹣跚似木頭打造出的玩偶。


    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如同一個又一個漫無目的的遊蕩者。


    鏡頭再拉近,便能看到夾雜在眾喪屍當中的,稍微有那麽一些不合群的“小喪屍”。


    她個頭不算高,勉勉強強一米六的樣子,瘦瘦小小,身穿幹淨的衛衣長褲,身上還有能輕易同喪屍群區分開的淡淡的香氣。


    此刻正頂著一頭很明顯是被自己抓成鳥窩的亂發,跟隨在大部隊中間搖搖晃晃。


    的確有個別喪屍會遲疑地打量她一眼。


    但是見她黑發淩亂,亂發當中露出渙散的目光,自然地走在喪屍群中,喪屍們遲鈍僵化的腦袋便自然而然地將芝麻大小的懷疑打消。


    牆鬼:“……”


    他在牆壁上出沒,小嘴開開合合半天,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完全是被震驚成這樣的。


    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都行?


    睜開眼看看哇你們這些蠢家夥,這姑娘她根本就不是你們同類啊!她渾身白白淨淨幹幹淨淨的,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看戲的同時,在心中恨鐵不成鋼,對這些怪物的鄙夷值升至巔峰。


    並忍不住感慨,不管當人當鬼還是當妖魔鬼怪,智商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很有可能會被騙。這事要放在他身上,他才不會被戲弄呢。


    得笨成什麽樣才會連人和鬼都分不清?


    正興致勃勃地吐槽著,忽地眼前一黑,一隻青黑的髒爪子朝自己撲了過來。牆鬼嚇了一跳,當場縮入牆壁裏,緊接著化作水跡出現在地麵。


    朝上看去,他剛剛待過的位置,此刻正停留著一隻魁梧的怪物。


    怪物的指甲撓在牆麵上,眼珠子裏滿是呆傻,似乎對於自己撲了個空的情況感到十分的不解。


    要不是害怕,牆鬼已經飄上去捏著對方的耳朵對他破口大罵了。


    是豬嗎,是豬嗎,旁邊有個大活人不去管,偏要對牆麵上的水跡追逐不休。


    跟著大部隊行走了會兒後,謝愁愁成功掌握了行走怪物群的訣竅。


    這些東西很笨,大概隻有一個簡單的捕食本能。簡而言之,隻要她把自己當怪物,那些怪物就不會以為她是人。


    出門時,她聽了牆鬼的話,一直朝著右手方向行走。他給的信息應當沒出錯,越往前,喪屍數量便越多。


    隻是,任務給的是“逃出大廈”。


    怎麽樣才算逃出大廈?走出一樓大門?


    之前的數字屏曾提到過,目前她位於本場遊戲的“一級關卡”中,因為接下來除了喪屍,便再也沒有遇到過其他,謝愁愁認為,一級或許指的就是這一層樓。


    按照樓層分,一級為一層,下一層應該便是二級。


    第一關比她想象中要稍微簡單那麽一些,地上死掉的怪物數量卻並不多,能看出,現場並沒有經曆什麽劇烈的戰鬥。


    其他玩家究竟是怎麽逃出去的?


    就在她以為前路沒有盡頭的時候,謝愁愁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團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圓圓的一團,平鋪在地麵上,上麵淡淡的光影拚湊成了“出口”兩個字。其他怪物在路過它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忽略它,仿佛看不到它的存在。


    她緩緩拖著步子,站到白光之上。


    消失之前,兩三個怪物眼神茫然又好奇地湊上前來,似乎十分好奇這個“同伴”正在做什麽。


    謝愁愁極其惡劣地朝他們比了個鬼臉。


    “嗬!”


    怪物發出受了驚嚇的聲音,醒悟過來後,連忙張牙舞爪撲上去。


    隻可惜撲了個空。


    ——


    這是一個——


    類似於樓道的地方。


    隻不過,這樓道比一般的樓道要稍微大那麽一些,平麵上麵站了足足二十個人,卻絲毫不顯擁擠。


    他們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有的躺著,也有的靠在牆壁旁休息,各顯疲態,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謝愁愁悄無聲息地被傳送到人群之中,甚至沒人注意到她。


    她打量了一眼自己所處的環境。


    樓道左側是通往樓下的台階,右側是通往樓上的台階。上下台階的盡頭都有一堵牆,牆麵被朦朧的白霧籠罩著,上麵各自有層淡淡的黑影。


    上麵的黑影寫著“4f”兩個字。


    下麵的黑影寫著“2f”兩個字。


    雖然不太懂為什麽一個樓道能直接越過三樓,連接二、四兩層樓,但謝愁愁清楚,在這種沒有邏輯的遊戲世界裏講邏輯問題純粹是自虐行為。


    毋庸置疑,她剛剛出來的地方,就是三樓。


    正思索著,一道欣喜的聲音橫插過來。


    “大哥!?”


    謝愁愁下意識回頭,朝身側望過去,看到了郭勝欣喜若狂的臉。


    “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還活著,嗚嗚嗚大哥啊!”


    要不是記著“男女授受不親”,以及“大哥名哥有主”,郭勝可能已經因為過於激動而撲了上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剛剛能夠逃出三樓,完全是因為狗屎運。他通過數字屏提示,在小黑屋裏翻到了一個堪稱作弊道具的東西——“壁虎手套”。


    戴上手套,他便可以趴在任何一堵牆上,包括天花板。


    逃出房間之後,他將整層樓摸索了一遍,想要找到謝愁愁所在的位置,卻未果,這一層樓一共三十個房間,所有的房間都被他挨個看過,除卻自己以外,他便隻看到了另外一個玩家,還是死的。


    仿佛,其他活著的二十多個人,和他並不位於同一空間內。


    在看到白色光圈的時候,他咬咬牙,原地返回,又將那三十多個房間重新搜尋了一遍。


    仍舊沒有看到謝愁愁後,隻能抱著僥幸的態度想,或許他們所在的樓層不同。以她的本事,成功從喪屍群裏逃生應該不成問題。


    通過光圈進入樓道,他看到了另外19個隊友,這其中沒有謝愁愁。


    也知道了,大家的初始點都在三樓——隻是,遊戲為了避免他們團隊互助,惡意將玩家們分散開,投放到了不同的平行空間裏。


    樓道的牆麵上也有數字屏。


    20(已逃出初始點)


    1(未逃出初始點)


    郭勝沉默看了會兒,內心掙紮地想著,這最後一人會不會是大哥。


    就像是為了證實他的猜測,沒一會兒,數字屏上多了一行字。


    “恭喜玩家謝愁愁被選定為一級闖關中的‘最佳非酋,在逃出本樓層之前,將不會獲得任何道具幫助和信息提示。”


    伸手一摸,大哥給的保命道具還在褲袋裏,仿佛隱隱發燙。


    這東西在遊戲正式開始之前救了他一命。


    他在進入遊戲的第一時間,便打算開門出去,卻在開門的前一刻,聽到了褲袋裏傳來了一聲清晰的提示音。


    “嘟——危險預警。”


    卡片在兜裏灼灼發燙。


    就閃神的那一片刻,外麵傳來了玩家的慘叫聲,和叫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他退回房間角落,目不轉睛地盯著數字屏,看著上麵瘋狂減少的數字,心想,要不是這東西,自己很有可能也已成為了消失數字當中的一位。


    還好,還好……


    郭勝自認不是什麽好人,更不想做那些為人送命的善良蠢事,可這一刻,他的良心十分不安。


    是擔憂,也是自慚形穢。


    可他知道,他沒法去救。


    遊戲將一個樓層分成了不同的空間,站在樓道裏,他往上走是四樓,往下走是二樓,要想去三樓,需要通關下一層樓,站在下一個樓道。


    即使這樣,也未必能成功進入她所在的空間。


    這樣的抉擇,若是放到謝愁愁的麵前,她又會選什麽?


    連保命道具都能輕鬆拱手讓出的女生,此刻,一定會堅定堅決選擇——拯救隊友吧?


    越是這麽想,郭勝的良心便越是備受煎熬。


    像是有人將他的心髒,放到了熱鍋熱油之上,劈裏啪啦一陣煎炸。


    想到謝愁愁,他便會下意識回憶起曾經憨傻憨傻的自己。


    在進這個世界,成為逃生玩家之前,他也是一個好人。


    一個會扶老婆婆過馬路,會帶迷路小學生找家,會在撿到錢後充公的好人。


    到底有多久,沒再像個正直的人一樣生活了呢?


    是因為知道——


    遊戲裏善良者必死嗎?


    有玩家目不轉睛盯著數字屏,看到最後一行字的時候,忍不住低聲道。


    “這遊戲也太坑了,我剛拿著遊戲道具都被追殺了半條樓道,這最後一個玩家,什麽道具都沒,能活著出來才怪,還不如直接宣判死亡呢——”


    郭勝聽不下去了。


    他抓著壁虎手套,朝“2f”牆麵衝去。


    “哎哎?你做什麽去,不是說時間還沒有到,道具沒刷新,還不能闖關嗎?”


    “我去接個朋友。”他扭頭,麵對好心叫住自己的玩家,麵皮比身後的牆壁還白。


    那是嚇出來的。


    對方遲疑片刻,指著他的手套:“這道具隻能在三樓用,過了就過期,你該不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他攥著手套,“帶著壯壯膽。”


    那玩家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片刻後搖了搖頭,似乎懶得再過問他的送死行為,窩回牆角閉目休息。


    他走到朦朧霧氣前,忽地聽到了陣輕輕的風響。他下意識回頭,這一次,視線竟在人群中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間,郭勝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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