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下起了濛濛細雨,屋裏彌漫著一股低氣壓。


    失去了一個夥伴,任誰都不好受。


    秦意意看著窗戶,擔心道:“魏野還沒回來,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魏野,也就是那失去了弟弟的哥哥。


    “去看看吧。”商州說,可別做什麽傻事了。


    他們還沒走到門口,門就開了。


    正是魏野,他雙眼布滿了紅血絲,應該是哭過,下巴長出了青黑的胡渣。


    不過半天時間,他就從那個脾氣火爆但開朗的男人,變成如今沉鬱的樣子。


    他的旁邊,站著他的弟弟魏禾。


    當然沒有奇跡發生,魏禾膚色青白,雙目渾濁,嘴巴被塞了布團,儼然是喪屍的模樣了,麵目呆滯又猙獰,幾乎看不出他原本清秀的模樣。


    他的雙手被綁得緊緊的,不斷地朝魏野發出貪婪的嗚咽聲,他想要吃了魏野,他生前拚命想保護的人。


    看到魏禾的模樣,秦湛挨得秦意意更近了些,肌膚緊緊相貼,那溫暖的體溫,令他十分的安心。


    秦意意看了有些難過,她還留著魏禾送的巧克力。


    那個昨天笑著說要把幸運分給大家的人,一夕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她的心裏很不好受。


    顧淩也是,昨天他們還勾肩搭背的,說今晚要聯合起來一起打牌,大殺四方,結果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


    喬雨看到大家都在門口站著,不由往外看了一眼,看到門口站了一隻喪屍,嚇了一跳。


    隨後認了出來,那隻喪屍是魏禾,連忙對魏野說了聲對不起。


    魏野正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對於喬雨表達的歉意置若罔聞,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他甚至是有些恨的。


    他的弟弟這麽好,從來都是待人和善的,沒有做過惡事,為什麽中招的偏偏是他呢。


    喬雨又有什麽資格害怕,甚至嫌棄,他的弟弟會變成這樣,還不是為了給他們的未來謀求一個出路。


    而喬雨呢,她又做了什麽,不過是躲在地下室裏,當個乖寶寶而已。


    商州看著被魏野綁的緊緊的魏禾,不解地問:“魏野,你這是要幹什麽?”


    魏野平靜道:“我仔細想過了,他是我弟弟,出生後


    我倆就沒有分開超過兩天以上。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


    商州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


    魏野點點頭,他摸了摸魏禾的頭發,“他很乖的,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


    說話間,魏禾被商州身上那充滿生機的味道所吸引,不斷地朝他靠近,涎水把塞在嘴裏的布團都給打濕了。


    “它是喪屍,沒有進食它是無法生存的,”商州盯著魏野,問,“所以你準備怎麽辦?”


    魏野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會想辦法的。”


    商州皺眉,“魏野,你清醒一點。魏禾已經死了,它隻是一隻吃人肉的腐屍而已。你弟弟如果知道你讓他以這種方式活著,會恨死你的。”


    “我倒是希望他恨我,”魏野痛苦道,“我知道,我弟他不會回來了。可是沒有他,我撐不住的。活著的人,總要找個能活下去的念想。”


    商州知道魏野此時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了,一時無法走出來,有些鑽牛角尖了,“你先進來吧。”


    “你們答應了?”讓魏禾跟他們同行?


    “給你一晚上的時間,你好好想想吧,現在做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商州頓了頓,“如果你做不了決定,我可以……”


    魏野冷下了臉,“我知道了。”


    他沒有再理會商州,也沒有再看旁人一眼,牽著綁著魏禾的繩子,聲音溫柔,態度耐心,“弟,我們進去休息吧。忙活了一天,你也累了吧。”


    回應魏野的是,魏禾那暴躁的嗬嗬聲。


    等兄弟倆上了樓,大廳裏非常的安靜。


    大家的心情異常的沉重,這個時候,語言是非常的無力與蒼白的。


    過了許久,顧淩憤憤然道:“媽的!”


    今天,他們把進攻的喪屍都殺了之後,沒多久,村口就又聚集了一些喪屍。


    就像蝗蟲一樣,殺不盡。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顧淩一拳砸在了門上,“白明遠那孫子,就是隻縮頭烏龜,我早晚要幹死他。”


    秦意意問:“商州,你還是沒有找到白明遠的具體位置嗎?”


    今天商州趴在屋頂上,一槍未開,看樣子是無法確定白明遠的具體位置。


    商州搖搖頭,“我正想說這個事,那棟屋子被樹木遮得


    太過嚴實,我無法確定他的位置。明天白明遠如果繼續發起進攻,我就跟你們一起並肩作戰吧。”


    狙擊白明遠這個計劃照目前來看,很難實現,暫時得擱一擱了。


    秦湛開口道:“我可以試一試。”


    商州一怔,隨即搖了搖頭,“秦湛,我知道你的狙使得很好。但是如果一個狙擊手,看不到目標在哪裏,技術再好也是徒勞。”


    “我不需要看到他。”秦湛沉靜道。


    “不看到他,又怎麽狙擊?”


    秦湛解釋道:“當白明遠指揮大批喪屍攻擊這裏時,我能感受到他波動的精神力,或許我可以通過精神力鎖定他的位置。”


    他不願意再這樣被動下去,一日日被可能失去意意的惶恐不安所包圍。


    那顆心髒就如泡在某種黑暗粘稠的液體中,時時刻刻都不得解脫,令他透不過氣來。


    他必須親自動手,把白明遠給解決了,終結這黑得透不出一絲光亮的噩夢。


    商州沒想到精神力還可以這樣用,於他來說,精神力隻能讓他更好的使用異能,五感變得更加敏感,能夠更加注意到周圍的風吹草動而已。


    他還有些遲疑,“你真的可以用精神力鎖定別人?”


    其餘人,也或多或少有那麽一些懷疑秦湛的能力。


    除了秦意意,在她眼中,自家孩子就是最棒的。


    秦湛沒有說話,目光淡淡地看了商州一眼。


    那一瞬間,商州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冷,如墜冰窟,又像是被一條陰冷黏膩的蛇給盯上了,頭皮發麻。


    整個人有一瞬間的身不由己,等艱難的奪回身體的掌控權後,他說:“夠了。”說話的聲音還有些抖。


    等秦湛收回目光,商州的身體恢複了一絲暖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剛才的感覺太過可怕了,他一時有些緩不過來。


    喬雨看著商州那蒼白的臉色,心疼上了,“商大哥,你沒事吧。”


    商州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忌憚。


    他從未想過,把精神力用到極致,會有這樣可怕的效果的。


    “到了那天,你去試試吧。”


    “意意得跟我一起。”秦湛說。


    羅心撫:“意意又不會打狙,跟著你也沒有用,不如跟我們一起並肩作戰


    。”


    他們這邊人本來就不多,秦意意雖然隻有空間異能,但跟他們配合得相當好。


    她如果不在,他們就失去了一大助力。


    秦意意點點頭,“阿湛,我更適合在前麵。”


    秦湛看著他跟女孩交纏著的手指,低聲道:“你今天差點就死了,如果我晚來一步。”


    “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為了你,我也不會輕易走的。”


    今天的事兒確實驚險。如果不是羅心撫的提醒,秦意意就中招了。


    這次心裏有了防備,再對上那群喪屍應該會好很多。


    秦意意不願意一直在別人的庇護下,末世本來就處處充滿危機。她能躲過一時,但不能躲一輩子。


    “你不願意跟我一起,那我就跟著你,好不好?”秦湛聲音軟軟的,聽著像是在跟她打著商量,實際上潛藏的語氣是異常執拗的。


    秦意意清楚,她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秦湛已經打定了主意,跟她待在一塊兒。


    羅心撫出聲道:“你跟著秦意意,那你還打不打狙了?”


    “不打了,想殺白明遠是為了保護意意。如果意意沒了,”說這話時,他將秦意意的手抓得更緊了,聲音微沉,“我做的再多,都沒有用了。”


    “所以,秦意意是最重要的,對吧?”羅心撫有那麽一點點無語,秦湛怎麽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秦湛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


    那語氣似乎像是在說,這麽簡單的問題,有什麽好問的。


    “有危險的不僅僅是秦意意,還有我們啊。你不能因為意意有危險,就不讓她出任何任務了。”羅心撫說。


    “你們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秦湛的神情透出那麽一絲天真,“我隻想保護好意意。”


    羅心撫啞然。


    男孩不像大人,瞻前顧後,會顧慮許多問題,他就是那麽的天真直率,隻想保護好秦意意,她還真不能說服他。


    喬雨看向秦意意,“意意,你好好勸一勸秦湛吧。”


    “就按照秦湛說的辦吧,”出聲的是商州,他見識過秦湛在關於他姐姐事情上的執著,明白在這件事上多說無用。不如順了他的意,彼此之間的關係不會鬧得太僵,“有意意在他身邊,秦湛狙殺白明遠會更專注。而且你們不是


    多了一個我嗎?等我狙殺完藏在喪屍群中異能者,我就跟你們一起並肩作戰。”


    也隻能這樣了。


    秦湛是不會讓步的,秦意意又是個寵溺他的性子,羅心撫勉強點了頭,“行吧。”


    羅心撫和商州點頭同意後,他們的背後的小優、顧淩和喬雨也就沒有意見了。


    ……


    秦意意躺在床上,想到魏野和魏禾兄弟倆,心裏有些難受。


    那麽好的魏禾,就這麽變成了喪屍。


    兄弟倆向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魏野失去了魏禾,就相當於從胸口硬生生的挖掉了一塊肉,不知道他有多難受,又能不能熬過來。


    同時,她也想到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她的運氣不太好,被喪屍咬了,秦湛又該怎麽辦?


    今天秦湛隻是見到了她與死亡隻有一步之遙的畫麵,明明沒有出什麽事,秦湛就崩潰成了那樣子。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幅模樣,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他是溺水的旅人,而她是那塊浮木,隻有緊緊地抓住她,他才能活下來。


    她若是有個萬一,秦湛會變成什麽樣子?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還是會像她一樣,在秦湛受傷的那段時間,活得像個行屍走肉。


    “意意,睡不著嗎?”


    今晚的秦湛分外沒有安全感,她走到哪裏,他都要粘著她。


    連帶著睡覺時,也不像之前那樣,睡著之後才無意識的纏上來。


    少年必須緊緊的擁著她,感受著她溫暖的體溫,勃勃的心跳,她的存在感,才令他無比心安。


    早在她翻身的那一刻,他就醒了過來。


    秦湛隨手就將燈打了開來。


    秦意意見他醒了,翻了個身,同他麵對麵睡著,歎了口氣,“魏禾要是知道,他拚了性命守護的哥哥變成了這個樣子,該有多傷心啊。他一定是希望他的哥哥能夠好好的活下去,連帶著他那一份一起。”


    “嗯。”


    秦湛安安靜靜地聽著。


    她看向他,“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我跟魏禾一樣,被喪屍咬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嗎?”


    她剛剛已經想通,到了那一天,她會趁著還有意識,跟身邊的人好好告別,就自我了斷,不給身邊的人留任何難題。


    沒準她死了


    之後,她還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親手殺死至親至愛,那種絕望她不想給秦湛體驗。


    她也怕執拗如秦湛,會同那次遇到的醫生那樣,無法下定決心殺了身邊的人,做出一些錯誤的事情。


    秦湛垂眸,那長長的睫毛落到眼瞼處。


    燈光落在他側臉,蒙上了一層陰影,神情莫測。


    他知道意意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他完全可以如了她的意,讓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可他不願意,他想要意意明白,他們倆是共生體。


    “魏禾早該猜到的,他死之後,魏野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如果是魏禾,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的性命,不會讓身邊的人有傷心難過的機會。”


    他抬眼看她,“意意,你死了,我絕不會獨活。”


    所以為了他,她一定也要好好的愛惜自己,好好的活著,不能輕易的死去。


    秦湛說這話時,聲音清冷又平靜。


    昭示著他不是隨便說說,是他慎之又慎考慮後的結果。


    秦意意一怔,他的目光決絕又堅定,她明白了秦湛剛才說的話有多認真。


    可秦湛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了那麽強大的能力。


    而她,經曆了那麽多危險,連個異能都沒有激發出來。


    秦意意有時候覺得她就是個炮灰命,十有八九會死在秦湛的前頭。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把秦湛的人生也給毀了。


    “我當然會想好好的活著,可人生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有些事情身不如己,”就比如秦意意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世界,“你還小,遇到的事情不夠多。等見識的多了,就會發現我不是最重要的,你的人生還有……”


    秦湛打斷了女孩的話,十分不高興她這麽說,“意意就是最重要的。”


    秦意意想了想,“或許,我是說或許。死亡於我來說,不是終點,而是新生,我會在另一個世界好好的活著,”她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發,“我也希望你在這裏活的好好的。”


    “但我的世界,已經沒有意意了,不是嗎?”


    秦意意明白,她此時對秦湛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她希望分離的那一天遲一點來,或者幹脆就不要來了。


    “睡吧。”


    秦意意關了燈,室內重歸於黑


    暗,他們的這場對話也在黑暗中無疾而終。


    過了許久許久,女孩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很輕,“我會努力不讓阿湛傷心的。”


    少年沒有回應,隻把女孩擁得更緊了些。


    ……


    夜深了。


    魏野領著變成喪屍的魏禾下了樓,這動靜引起了正在值夜的顧淩的注意。


    “我想跟弟弟好好的道個別。”魏野輕聲道。


    顧淩看他神色異常平靜,經過大半個晚上的時間,似乎已經想通了。


    他說:“保重。”又覺得語言太單薄,起身給了魏野一個擁抱。


    魏野虛虛地跟他抱了抱,就鬆開了手。


    他牽著魏禾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對顧淩說:“再見了,顧淩。”


    “又不是不見了,”顧淩覺得他說得話怪怪的,也沒有細想,打了個哈欠,對魏野說,“早點回來,外麵不安全。”


    魏野關上了門,今夜一顆星子都沒有,露氣很重,空氣中泛著陣陣涼意。


    他脫下了外套,輕輕地披在了魏禾身上。


    隨後他牽著魏禾,踩過一地狼藉的喪屍殘骸,頭也不回地朝村口走去。


    同樣的,也走進了夜色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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