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雲舒知道一些還沒發生的事,知道花絮棠會被稱為“千麵郎君”,應該也知道他上輩子經曆過什麽,具體知道多少不好說,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九方淵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鹿雲舒起碼知道上輩子的泰和真人與段十令對他做了什麽事,不然不可能讓他遠離這些人。


    因為這次的魂魄融合,九方淵突然有了一個新的猜測,有沒有可能,鹿雲舒也是重生的?


    他是整個人重生,也許鹿雲舒是一片魂魄重生了,鹿雲舒丟失的魂魄,就在他上輩子所在的世間,見到了他所經曆的一切。


    這樣就能解釋的通,為什麽他不認識鹿雲舒,鹿雲舒卻會知道他經曆過的一切。


    九方淵看了看鹿雲舒,從聽完魂魄融合的事情以後,奶團子就是這樣一臉呆滯的表情,像是遭受了巨大的衝擊,照他現在的狀態來看,就算事實真的和自己猜測的一樣,鹿雲舒作為當事人,可能也不太清楚。


    這個猜測太過匪夷所思,並且無法驗證,唯一的意義大概就是,這種猜測下的鹿雲舒單純且無害,重生後也一直想護著自己,這令九方淵心裏莫名愉悅了幾分。


    鹿雲舒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己應該屬於穿書,還是魂魄回歸,他不是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費那勁兒作甚,反正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


    現在快到飯點了,一大清早就從望梅峰回來,他們還沒來得及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鹿雲舒對吃飯最積極,當即拉著九方淵往天秀峰的飯堂走。


    “按照你和蘇先生說的,我睡了好幾天,一直沒吃飯,快餓死了。”鹿雲舒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語氣憂傷,“小師叔,你餓嗎?”


    九方淵想了想,回道:“不是很餓,我昨晚吃了烤肉,三大塊。”


    烤肉!


    烤得滋滋冒油的烤肉,蘸上烤肉醬,用生菜一卷,鹿雲舒的口水要流下來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從穿書之後,他就沒吃過一次烤肉,太慘了吧。


    鹿雲舒哭喪著一張臉,九方淵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餓狠了嗎?馬上就到飯堂了,別哭!”


    “不是,我就是想吃烤肉了。”鹿雲舒委屈巴巴地說,“說好手拉手一起走,你卻背著我去吃烤肉,還吃了整整三大塊!”


    九方淵:“……”


    九方淵沒想到,自己吃個烤肉能把鹿雲舒給吃哭了,不知道的會不會以為他吃的是鹿雲舒的肉?不過鹿雲舒這一身細皮嫩肉,烤起來應該挺好吃的。


    絲毫不知自己被類比成了烤肉,鹿雲舒眼睛骨碌碌一轉,語重心長道:“這件事對我們的友誼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你覺得是誰的錯?。”


    九方淵沉吟道:“烤肉的錯。”


    鹿雲舒:“……”


    九方淵笑了笑:“好了不鬧了,我的錯,改天帶你去吃烤肉,行不行?”


    鹿雲舒輕輕地哼了聲:“行吧,我是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才答應的。”


    九方淵極為配合:“對,你不是因為烤肉才答應的。”


    鹿雲舒惱羞成怒:“小師叔,你變了!”


    九方淵還沒說話,身後突然插進一道聲音:“你們在說什麽?”


    鹿雲舒瞬間收斂了表情,往九方淵身旁湊了湊,極為防備地盯著突然出現的段十令,從玩樂狀態一秒切換備戰狀態。


    九方淵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上輩子和段十令朝夕相處幾十年,他對自己的好師兄十分了解,現在段十令雖然笑著,但明顯心情不太好,像極了在別處受了很大刺激,故意來他們這裏找茬。


    “剛才在說吃什麽飯,師兄要一起去飯堂嗎?”九方淵瞄到段十令腰間的玉牌,沒什麽表情,緊接著就移開眼,言辭溫和守禮。


    眼下鶴三翁已經隕落,沒人能護著他和鹿雲舒,泰和真人之前已經表明了態度,這師必須得拜,九方淵能屈能伸,不在一個稱呼上爭勝,他要爭的是生死相關的血海深仇。


    段十令笑了笑,冷聲道:“這樣叫不好吧,你們已經重新拜了師,這聲‘師兄’我可當不起,我天秀峰的廟小,恐怕供不起你們兩位百年難得一遇的修煉奇才。”


    “我也覺得這樣叫不太好,叫什麽‘師兄’,按照輩分來排,你得是我們孫子輩的吧。”鹿雲舒不知道鶴三翁隕落的事,之前在泰和真人那裏受了稱呼的氣,段十令這番陰陽怪氣算是撞到他氣頭上了,“天秀峰確實廟小,要不泰和真人也不會讓我們搬去汀蘭苑。”


    段十令表情一變:“師尊讓你們搬去汀蘭苑?”


    鹿雲舒忍著惡心,裝出一副特別開心的樣子:“沒錯,他上午剛來過,親自來請我們。”


    反正段十令不敢去問泰和真人,還不是隨便他編了嗎?


    按理來說,段十令十分了解泰和真人的個性,應該知道泰和真人不會做出親自請人的舉動,但他上午回來天秀峰時恰好遇見了泰和真人,先入為主了,所以被鹿雲舒誆了個正著。


    他表情扭曲,眼睛都氣紅了,沒說出一句話,當即拂袖而去。


    鹿雲舒嘖嘖出聲:“小師叔,你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就叫紅眼病,你看看他那眼睛,都紅得要滴血了,我就說吧,你們之間有利益衝突,他肯定會針對你,所以要離他遠遠的。”


    九方淵想起他們初見的那天,鹿雲舒也是這樣說的,無奈失笑:“對,你說的沒錯,大義滅師尊。”


    鹿雲舒驕傲挺胸:“那必須的,信雲舒,得永生!”


    九方淵笑笑沒說話,剛才段十令的反應太過明顯,還是太年輕了嗎,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段十令,絕對不會將心裏的不滿表現得如此明顯。


    兩人去得早,飯堂裏人不多,他們特意挑了個人少的角落,經過今早上雲鶴那一通折騰,九方淵與鹿雲舒已經成了天秀峰上預備弟子們公認的小紅人了,走到哪裏都能惹得旁人側目。


    鹿雲舒看見同樣結伴來吃飯的方觀是秋子清,正準備打個招呼,被九方淵攔下了:“你想別人都看過來嗎?”


    鹿雲舒想象了一下萬眾矚目的感覺,覺得自己無法消受,遂打消了這個念頭,安安靜靜地扒飯。


    九方淵這才滿意地拿起筷子,他吃起東西來細嚼慢咽的,明明是窮苦出身,但比起金枝玉葉的鹿小侯爺,他的儀態不知道要優雅多少倍,至於鹿雲舒,則根本不知道細嚼慢咽是什麽意思,看起來就吃得很香。


    之前說了幾次,鹿雲舒一直沒改,九方淵也就隨他去了,主要是他有點不大不小的私心,看鹿雲舒吃飯十分下飯。


    鹿雲舒絲毫不知自己還有做吃播的天分,咬著一塊糖醋排骨,晶亮的醬汁將嘴唇染得變了色,偏棕紅,又亮又潤。


    九方淵不是太喜歡酸甜口的菜,平日裏也不會往那些菜裏伸筷子,如今看鹿雲舒吃得歡快,突然就有點想嚐一嚐。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鹿雲舒眨眨眼,福至心靈,將餐碟往前一推:“小師叔嚐嚐,這個糖醋排骨味道不錯。”


    九方淵口輕,看著那赤醬濃油,想試,又有點遲疑。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鹿雲舒傾情推薦了一番,最後狀似無意地問道:“小師叔該不會不敢吃吧?”


    這是最幼稚的激將法,但九方淵偏偏中了計,他極輕地一哂,在鹿雲舒的餐碟裏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我有什麽好怕的?”


    鹿雲舒眼睛笑彎了,隻覺得自己口中的糖醋排骨更有味道了,等九方淵咬下一口,他立馬問道:“味道怎麽樣,好不好吃?”


    又酸又甜的肉類,說實在的還是不符合九方淵的口味,他幾不可察地擰了擰眉,在鹿雲舒期待的目光中,淡聲道:“還不錯。”


    “是吧?”鹿雲舒戳著餐盤裏的排骨,回憶起來,“我以前特別喜歡吃糖醋排骨,食堂每次都是周一做,吃飯都要靠搶,去晚了就吃不到了……”


    九方淵揚了揚眉,鹿雲舒怎麽說得這麽可憐,他不是鹿家的小侯爺嗎,要吃個糖醋排骨還不簡單,吩咐小廚房就是。


    鹿雲舒想的穿書前發生的事,忍不住一陣唏噓,九方淵心裏雖疑惑,但隻聽著,沒插嘴,不知不覺就把一塊糖醋排骨吃完了。


    吃過飯,兩人一起回了房間,九方淵記掛著百裏呦說的事,在思索時人燭與葉玲玲的聯係,鹿雲舒則坐在床上,抱著鶴三翁送的護腕,興致勃勃地研究著。


    望梅峰是滄雲穹廬中比較偏遠的峰頭,鶴三翁為了給冉戮養魂,特地挑了這麽個地方,還設下了很多層封印,再加上望梅峰偶爾會有不同尋常的雷劈下,因而昨晚的劫雷異象並沒有引起滄雲穹廬中其他人的注意力。


    某種意義上,九方淵和鶴三翁很像,兩個人都不是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性子,九方淵在回天秀峰的路上,就對這件事有所猜測了,做好了心理準備,很快就從鶴三翁隕落的事上收回心神了,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先前百裏呦與泰和真人找來,態度都沒有太大變化,九方淵暗自思索,估摸著自己築基一事應當還沒傳出去,望梅峰上四個人,鶴三翁沒提,昨晚鹿雲舒的魂魄在融合,至於蘇長齡,被迷藥迷暈了,雷聲動靜那麽大,一直就沒醒過。


    鹿雲舒越看那護腕越滿意,晃著手腕去找九方淵:“小師叔,這東西這麽漂亮,肯定有其他妙用吧?”


    “大概。”九方淵掃了眼他手上的護腕,放出神識試探了一下,“這個護腕算是個儲物法器,裏麵可以放置東西,修為越高,儲存空間越大。”


    鹿雲舒眼睛一亮:“真的嗎?要怎麽放?”


    九方淵給他示範的動作一滯,他給忘了,鹿雲舒現在還沒有正兒八經開始修煉,隻是渡了體,連神識都放不出來。


    “這個要等你修煉以後才能用,用靈力開啟。”


    “原來如此,好麻煩啊。”一聽現在用不了,鹿雲舒便沒了繼續研究護腕的心思,“我們現在回了天秀峰,什麽時候能開始修煉,不會真的要泰和真人指導吧?”


    九方淵話到嘴邊,見鹿雲舒一臉喪氣,又將“應該是的”咽了回去,轉而道:“你也可以先自己修煉一下。”


    鹿雲舒拿手比劃了兩下:“怎麽修煉?打坐還是這樣,唰唰唰,練功?”


    九方淵走到床邊,擋下他亂比劃的爪子,回憶了一下自己一開始修煉時看的書,簡單地說了兩句:“有修煉功法的,你現在已經渡體了,可以試著引氣入體,將其中的靈氣轉化成靈力……”


    說著,九方淵上手帶著鹿雲舒試了一下,靈力連成的金線從九方淵指尖流出,然後纏上鹿雲舒的手指,在白嫩的手指上多繞了幾圈,看起來就像把兩人的手緊緊綁在一起一樣。


    鹿雲舒彎了下眼,將纏著靈力金線的手指往前一伸,正碰上九方淵的指尖:“小師叔,你看,我們兩個被綁在一起了!”


    乖軟的聲音透著歡欣,令九方淵向後收回手的動作一頓,他微俯下身,凝視著鹿雲舒,將對在一起的指尖往前伸了伸,得寸進尺地抵著鹿雲舒的手指:“是的,在一起。”


    雖然九方淵已經很少躲開他的觸碰了,但鹿雲舒還是為九方淵每次主動的接觸感到歡喜,他抿著唇,粉白的頰邊有個笑渦若隱若現:“小師叔,我可以叫你阿淵嗎?”


    是個黏人的小孩,一點都不像重生過的樣子,九方淵默默地將自己之前的猜測推翻,鹿雲舒這種孩童心性,怎麽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為什麽?”


    “因為這樣比較好聽,比‘小師叔’好聽。”鹿雲舒衝他笑了笑。


    比較好聽是拿得出手的理由,還有拿不出手的,他私心裏覺得那樣比較親近,以前總聽關係好的人叫昵稱,什麽獨一無二的稱呼,鹿雲舒承認,他羨慕了。


    奶團子一雙圓溜溜的笑眼裏滿是渴求,九方淵拒絕的話說不出口,最後握住他的手指,無奈笑道:“都隨你。”


    九方淵修煉速度快,於修行一事上有自己獨到的看法,教起人來不比修為高深的大能差,他指導了兩遍,鹿雲舒就基本掌握了如何引氣入體。


    天靈根修行速度快,九方淵一直有所耳聞,但他沒見過天靈根,如今見鹿雲舒這麽快就掌握了引氣入體的訣竅,不得不承認,某種程度上,靈根與悟性有著不一般的聯係。


    鹿雲舒一直把修煉成仙當成玄之又玄的東西,如今感受著虛無縹緲的靈力在自己身體中流淌,又新奇又驚詫,生出一股飄飄欲仙的暢快感覺。他學著九方淵,試探著讓靈力在指尖凝成線,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不免有些焦急。


    “這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你才剛引氣入體,沒辦法很好地控製靈力。”九方淵客觀道。


    鹿雲舒又練了幾次,還是沒辦法成功的釋放靈力,他雖然是天靈根,但剛開始吸收靈氣,也要花心思去剔除其中的雜質,一練就是一下午,等到停下來時,鹿雲舒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九方淵看了看天色,阻止了他繼續修煉:“已經不早了,你昨晚剛融合好魂魄,不宜太操勞,先養一段時間再修煉吧。”


    鹿雲舒從善如流:“行,那我們睡覺嗎?”


    他邊說著,邊拍了拍床榻:“阿淵,來,我睡相很好的。”


    九方淵看了看床榻的大小,又看了看兩眼放光的鹿雲舒,拒絕了他的盛情邀請:“你先睡吧,我還不困,再修煉一會兒。”


    “還要修煉?”鹿雲舒盤腿坐在床上,忽然一拍腦門,“對了,剛才忘了問,阿淵你修煉到什麽境界了,看你剛才能指導我,還能自如地使用靈力,應該已經修煉到一定程度了吧,是鶴師尊教你的嗎?”


    九方淵含糊地點點頭,催著他趕緊休息,然後走到桌子旁邊,坐著閉目養神。


    鹿雲舒一下午都在引氣入體,精神心力耗費太多,現下一停,馬上就困得打起了哈欠:“那我先睡了,你早點休息。”


    靈力沿著經脈運行過一個周天,九方淵再睜開眼時,鹿雲舒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


    鹿雲舒是側睡的,他睡在裏麵,臉朝外,後背貼著牆,留出很大的空地,像他之前說的那樣,睡相很好,沒有踢被子,睡著了就不動彈,一個姿勢到天亮。


    九方淵遲疑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到床邊,兩輩子加起來活了大幾十年,他從沒和人同床共枕過,即使是小時候與娘親一起四處漂泊,他也是一個人睡的。當時知道要和鹿雲舒住一個房間,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看著鹿雲舒期待的表情,一時不忍心,稀裏糊塗就應了下來。


    當九方淵躺在另一側床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事,從簡單的肢體接觸到現在的同床共枕,他似乎已經為鹿雲舒破了很多例,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縱容,但他竟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鹿雲舒脫下的外衫放在一旁,圓潤通透的小兔子掛件散發著微光,九方淵摩挲了一下,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鹿雲舒今晚修煉太久,累極,鼾聲輕微,敲在耳際,算不得吵,但十足有存在感。九方淵躺了一會兒沒睡著,起身下了床,往屋外去,今夜月色好,他準備四處逛逛。


    隻是事不遂人願,剛出門就遇見個大麻煩。


    “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師弟準備去哪裏呢?”


    九方淵真的沒想到,大半夜出來也能遇見段十令,早知道這樣,他寧願回去和鹿雲舒一塊睡覺。


    “見月色挺好,隨便逛逛。”


    段十令微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隻是能聽出語氣很溫和,與之前在飯堂路上遇到的時候大相徑庭:“正巧,師尊讓我來叫你,帶你去個地方。”


    九方淵幾不可查地擰了擰眉,在心裏罵了泰和真人幾句,大半夜的還來找事,他麵上裝出一副乖順的模樣,問道:“要去哪裏?”


    “問那麽多幹嘛,到了不就知道了。”段十令搪塞了幾句,上前一步,直接伸出手要拽九方淵,“走吧,師兄送你過去。”


    九方淵避開他的手,點了點頭:“勞煩師兄了。”


    段十令沒多說,輕微地一哂,顯然是對他剛才的躲避頗有微詞。


    由段十令禦劍,九方淵站在他身後,兩人一路無言。


    禦劍速度很快,九方淵盡力辨認著路線,發現這並不是去往汀蘭苑的方向,他不著痕跡地與段十令拉開距離,思索著他們要去哪裏。


    “師弟在望梅峰待得怎麽樣,可有開始修煉?”段十令語氣不明地笑了下,“聽說你是六靈根,靈根越多吸收靈氣越駁雜,你修煉的時候可不要灰心。”


    九方淵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多謝師兄教誨,比不得師兄的靈根。”


    段十令“嗯”了聲,不再說話,禦劍的速度愈發快起來,又過了幾息,就在九方淵思索這裏是什麽地方的時候,站在他前麵的段十令突然轉過身來。


    “師兄?”


    段十令應聲看向他,整張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咧著的嘴露出一排牙齒,看起來陰森森的:“思來想去,師弟進了宗門,我還沒送你一件大禮。”


    九方淵心裏一寒,還沒等他說話,段十令就飛快出了手,一掌將他打落劍下。


    劍晃動了一下,段十令反應很快,立馬穩住劍,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半空中。


    九方淵被一掌打在右肩,肩膀有些麻,從劍上掉下去以後,宛若一隻折翼的幼鳥,朝地麵上墜去。


    寬大的衣袖被狂風卷起,在空中獵獵作響,九方淵正麵朝下,看到大地被皚皚的雪色覆蓋。散亂的頭發模糊了視線,失重感讓他想起上輩子跳下百妖窟的經曆,下意識蓄起靈力護住自己。


    雖不知段十令抽了哪門子瘋,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加害於他,但眼下若是和段十令對上,他還不是對手,所幸前幾日修煉築基,現在還有自保的能力。


    下方是一片山林,樹木高大茂盛,鬱鬱青青,枝杈上覆蓋著一層薄雪,隱隱露出枝葉上的碧色,從上麵往下看,那一片樹木仿佛白玉與碧玉一同雕刻出來的死物。


    段十令一直站在半空,看著不停掉下去的人,直到九方淵模糊成了一個黑點,他才緩緩揚起唇角,捏著嗓子笑了兩聲:“終於要死了,妾身甚喜。”


    眼看著距離地麵越來越近,九方淵準備借力落到樹上,就在他施展靈力的時候,地麵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白光。


    那白光卷起碎雪,在半空形成一圈小小的漩渦,地麵仿佛塌陷了一般,冒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深溝,漩渦覆蓋其上,從裏麵透出一陣巨大的吸力,拉扯著人往深溝中陷去。


    這漩渦出現得猝不及防,九方淵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就被拽著向下,直直地跌進漩渦之中,白色的漩渦慢慢閉合,將深溝覆蓋住,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昏暗。


    漩渦中,很快便落到了實處,眼前一片漆黑,九方淵摸索著站起身,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除了腳下踩著的地方,四周摸不到一點實處,就像是處在一個十分空曠的地方,別無他法,九方淵隻能憑著感覺往前走去。所幸走了沒多久,黑暗就被撕破,視線內突然明亮起來,仿佛黑暗與白晝交織,中間劃開一道寬寬的,涇渭分明的線。


    九方淵突兀地出現在那條線上,身前身後以他為中心,將黑白分隔開來。


    他身後是混沌,身前是鴻蒙。


    白芒突然湧進視野,九方淵閉了閉眼,心底隱隱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恍惚間……十分熟悉。


    他下意識朝前方觀望,卻見周身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被雪色侵占了一般,待向後看去時,又見一片渾濁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像是被深淵流出的墨色浸染。


    四周遍尋不得突破口,九方淵垂下視線,思索片刻,就地坐了下來。


    漩渦不會無緣無故開啟,段十令帶他來這裏,肯定打著什麽主意,他在滄雲穹廬住了幾十年,從沒有來過這裏,也不知這是什麽地方。


    另一邊,站在劍上的段十令目光幽深,看向不遠處,在那裏有一道半人高的石碑,掩映在雪色與碧色之間,堪堪露出上麵朱砂題出的繁複古字:霧林,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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