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在大多數人都收到錄取通知書後,高三(1)班搞了一次畢業聚餐,來了四十多個同學和幾位任課老師,也算是一場謝師宴。


    高一高二時,部分同學已經換上智能手機,還是有很多人沒換,因為家長覺得高中學業繁忙,不想孩子分心。這會兒高考結束,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鳥槍換炮,一個個都用上了嶄新的智能機,章翎也不例外,就連姚俊軒也擁有了一部新手機。


    大家湊在一起加微信,林師妍拉出一個高三(1)班微信群,蕭亮來加章翎、吳炫宇和姚俊軒,又問章翎要來薛曉蓉等人的微信號,說他還想拉一個高一(6)班的群。


    大家坐在餐桌邊嘰嘰呱呱地聊著天,說說高中時的趣事,講講即將去的學校,有人歡喜有人愁,隻是愁的原因各有不同。


    章翎高考分是670+,收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計算機學院錄取通知書,專業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簡稱6係,據說是北航相當牛逼的一個學院。


    這一年清華在a省的錄取線是680出頭,北大更高,近690,複旦和上海交大都是660+,北航則是640+。


    有人說章翎這分數可惜了,誌願沒填好,她也不解釋,都到這份上,她想去哪就去哪。


    情結這種東西最是玄妙,章翎從未想過更改目標。


    林師妍和方家豪全是700+高分,雙雙去清華,梨子高三時拚命一年,也衝上700分,如願以償地考上北大。


    邱遠峰考去位於廣州的華南理工大學,蕭亮的分數拚外省985有點懸,保險起見填報家門口的a大,踩線錄取,把他高興得滿場跑,畢竟a大在全國排名前幾,說出去倍兒有麵子。


    郭駿驍去青島,金盞去西安,任康去武漢,彭源去成都……大家好像都和章翎想得一樣,趁著上大學,拚命往外跑。


    愁的人是吳炫宇,小吳學霸成績向來很穩,這次也不差,考了680+,誌願填報北大,結果幾分之差被攔在門外。


    在餐廳裏,陳濤和他談心,大家都沒敢去打擾,吳炫宇紅了眼睛,說:“我準備高複。”


    章翎坐在桌邊喝飲料,聽幾個女生講到許清怡。


    “我聽說,校花被北電表演係錄取了。”


    “那她以後就能演電視劇了?”


    “說不定能演電影呢!”


    “也不一定能演主角,表演係同一個班畢業的,能火的也沒幾個。”


    “但校花真的很上鏡啊,臉特別小,我還滿期待她變成大明星的。”


    ……


    章翎正漫不經心地聽著,一個人坐到她身邊,竟是姚俊軒。


    姚俊軒高考分比章翎高出幾分,順利拿到上海交大的錄取通知書。他端著酒杯,輕聲問:“學委,你有蔣贇的消息嗎?”


    章翎愣愣地看著他,這麽久了,姚俊軒還是第一個向她打聽蔣贇的人。


    她說:“沒有。”


    “怎麽會?”姚俊軒皺皺眉,似乎不太信,但也沒多問,舉起酒杯說,“學委,我敬你一杯,也當敬蔣贇,你幫他喝了吧。”


    章翎的杯子裏原本是飲料,被他一說,竟是有點血氣上湧,立刻倒上一杯啤酒,與姚俊軒碰杯:“姚俊軒,我代蔣贇喝這一杯,祝你前程似錦。”


    姚俊軒說:“我也祝你和蔣贇一切順利,你要是有機會見到他,幫我向他問聲好,再說聲……謝謝。”


    兩人喝幹杯中酒,蕭亮看到章翎喝酒了,立刻跑過來:“學委學委,不能隻和姚俊軒喝啊!我也要和你幹杯!”


    姚俊軒冷冷地看向蕭亮,蕭亮立刻慫了:“呃,你們先聊,我一會兒再來。”


    章翎頭一回喝酒,啤酒很淡,好像不難喝,她又往杯子裏倒滿酒,姚俊軒發現她不對勁,問:“你怎麽了?”


    章翎搖搖頭,又是一飲而盡。


    接著,她開始端著酒杯去敬人,敬陳濤,敬鄧芳,敬梨子,敬邱遠峰……


    敬到後來,她毫不意外地喝醉了,跑到衛生間去大吐特吐。


    她把自己關在隔間,隔絕掉外麵的喧囂。


    腦子暈乎乎地想:你在哪兒呢?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嗎?什麽時候去報到?南方還是北方?你知道嗎?有人在想你呢,居然是姚俊軒,很意外吧?


    “很多人都不記得你了。”


    章翎喃喃出聲。


    “蔣贇,蔣贇,為什麽他們會不記得你?”


    “你在高一(6)班待過,在高二(1)班待過,為什麽他們都把你給忘了?”


    章翎背脊靠著隔間門,慢慢地蹲下/身,雙手捂住臉,忍了許久的眼淚順著指縫不停往外溢。


    那次告別後,她還沒有失控過,連在家獨處時都沒有。


    這是第一次,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她躲在一個無人角落,歇斯底裏地哭泣著。


    那輛騎起來會“哐哐”作響的自行車,在某個初春夜晚被輪胎碾爛,如同她和他那段稚嫩的情誼,她以為會長長久久,堅不可摧,結果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


    暑假結束,章翎帶上行李和新買的筆記本電腦,去北京報到,章知誠和楊曄因為工作走不開,小老板楊鶴自告奮勇,說可以陪表妹一起去,順便在北京玩幾天。


    她們不打算坐飛機,選擇坐高鐵,到了高鐵站,章翎才知道楊鶴不是一個人去,同行的還有她男朋友牛禹辰,楊鶴讓章翎喊他“小牛哥”。


    “牛羊cp”居然成真了,章翎看著那斯斯文文的小牛哥,小聲地哼起歌來:“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啊~”


    楊鶴瞪她,牛禹辰問:“小章唱的什麽?”


    章翎咧嘴笑:“沒什麽。”


    錢塘到北京的高鐵有快有慢,這班最快,四個多小時就能到,他們買的二等座三人位,楊鶴坐中間,章翎靠窗。一路上,楊鶴和牛禹辰一人一個耳機,頭碰頭地一邊吃零食一邊看劇。


    章翎塞著耳機聽歌,閉目養神,不想看他們撒狗糧。


    大概覺得自己冷落了表妹,楊鶴摘掉耳機,湊過來和章翎聊天,問:“翎翎,你為什麽還戴著眼鏡?上大學就別戴了吧,戴隱形眼鏡,再化個妝,美美噠。”


    章翎問:“我戴眼鏡不好看嗎?”


    “也沒有不好看,就是配上你這個頭發,學生氣太濃。”


    章翎摸著發梢笑:“我本來就是學生啊。”


    說著說著,楊鶴竟說到蔣贇。


    她問:“哎,那個小卷毛,上的哪個大學?”


    章翎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要上警校。”


    “上警校啊?這麽威風?”楊鶴又覺得奇怪,“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和他不是很要好的嗎?說起來……上次見他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今年他怎麽沒跟著你們一起來過年?”


    蔣贇的事,章知誠和楊曄都沒在親戚麵前提起過,章翎更是不會提,她扯扯嘴角:“他去年春天轉學了,我和他後來沒再聯係過。”


    楊鶴好遺憾:“這樣啊……”她挽住章翎的胳膊,小聲問,“章小翎,你告訴姐,你是不是喜歡小卷毛?”


    章翎有些煩躁:“姐,別說這個了,這事兒都過去了,我不想聊。”


    楊鶴勸她:“你看看你,十八歲的女孩子,最青春最漂亮的年紀,搞得這麽愁眉苦臉幹什麽?姐和你說,到了學校你眼睛睜大點,多看看那些男孩兒,挑個帥的,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愛!”


    章翎覷她:“你那會兒怎麽不談?”


    “我沒遇見合適的。”楊鶴指指正在孤獨看劇的牛禹辰,“現在年紀大了,家裏催得緊,隻能湊合著找一個,你可別步我後塵。”


    牛禹辰頭都沒抬,涼涼開口:“我可沒聾啊。”


    楊鶴:“……”


    章翎“噗嗤”一聲笑了:“姐你去陪小牛哥吧,別管我,我看小說了。”


    下午,一行三人抵達北京,直接打車去學校。


    章翎不是第一次來北京,小時候跟著爸爸媽媽來旅遊過,看著車窗外陌生的街景,她想,她就要在這裏開始獨自一人的求學生活了。


    北航新生們是在沙河校區上課,校區位於昌平沙河高教園區,園區裏有北京師範大學、北京郵電大學、中央財經大學等高校,學校周圍還有大片工地。


    沙河校區啟用沒幾年,麵積很大,各棟教學樓、實驗樓、寢室樓都很新,章翎站在人工湖邊,仰頭看著那幾棟建築,陽光在成片的玻璃上反射出強光,她手搭涼棚,出神許久。


    新生入學,校園裏很熱鬧,章翎辦妥入學手續後,楊鶴陪她去寢室樓,寢室是四人間,上床下桌,帶一個陽台,但沒有獨立衛生間。


    楊鶴嘮叨了幾句,說這麽新的校區怎麽寢室連個廁所都沒有,章翎覺得無所謂,別人能適應,她也可以。


    一切都安頓好,楊鶴和牛禹辰要去酒店了,章翎去樓下送他們,楊鶴叮囑過幾句,章翎說:“鶴鶴姐,謝謝你們陪我過來,你們去玩吧,不用操心我,反正爸爸媽媽國慶也要來看我呢。”


    楊鶴笑道:“那我們走啦,你乖乖的啊,記住,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愛哦!”


    牛禹辰受不了了:“你別教你妹妹這些亂七八糟的,小章好好上學,拿獎學金,爭取保研!”


    楊鶴懟他:“保什麽研?我妹是要出國讀研的!”


    章翎趕他們:“你們快走吧,這都好幾年後的事呢!”


    楊鶴和牛禹辰手牽手地離開了,章翎返回寢室,三個室友到了兩個,都有家長陪著在整理行李。


    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女生問章翎:“你叫什麽名字?哪兒人?”


    章翎說:“章翎,立早章,孔雀翎的翎,a省錢塘人。”


    丸子頭說:“我叫蘇以晴,可以的以,晴天的晴,我是江西南昌的。”


    這是章翎在大學裏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另兩個室友一個叫趙媛,來自江蘇,一個叫曹嘉恩,來自廣州,當天晚上,四個女生就結伴去食堂吃飯,學校隻有一個食堂,但是很大,有三層樓,女生們先參觀過一圈,才心滿意足地去買飯菜。


    第一晚大家都很興奮,坐在椅子上聊天,說自己的高考分數、所在省份的高考概況、為什麽會考到這裏來……聊著天時,趙媛手機響了,她一臉甜蜜地說:“啊,是我男朋友。”


    章翎:“……”


    趙媛溜去陽台接電話,蘇以晴問章翎:“你有男朋友嗎?”


    章翎搖搖頭。


    “高中裏談過沒?”


    章翎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就這幾秒鍾的愣神,蘇以晴和曹嘉恩都“哦哦”地叫起來,指著章翎說:“有情況!”


    “沒有。”章翎否認,“就是和一個人有過好感,沒談成。”


    要睡覺了,大家洗漱完後回到寢室,章翎爬上床,呆呆地看著枕頭邊那隻長頸鹿。她沒把蔣贇送的其他東西帶來北京,連那隻小鳥音響都沒帶,隻帶了這隻長頸鹿。


    她想像蔣贇一樣,把長頸鹿放在枕頭邊陪伴入睡。


    不知道,她的那隻長頸鹿,現在是不是還陪伴在他身邊?


    軍訓結束後,章翎開始了她豐富多彩的大學生活。


    她性格隨和淡然,在班裏人緣非常好,和幾個室友也處得不錯。


    對於學習,她向來自律,不會因為升入大學而有所放鬆,哪怕對待公共課都很認真。


    她有時會去操場跑圈,當做鍛煉身體,有時會去人工湖邊溜達,享受獨處時刻。


    脫去那身運動校服,章翎開始學習搭配衣服,逐漸有了自己的穿衣風格,比較鍾情舒適淡雅的森係衣裙。


    她沒再剪短發,隻把發梢修了一下,讓頭發隨意地散在肩上,眼鏡依舊戴著,偶爾會化淡妝,走在校園裏就是個高挑纖瘦、氣質溫婉的女大學生。


    開學沒多久,就有男生向章翎表示好感,她都委婉地拒絕了。


    她向學生會遞交報名表格,在選擇社團時,沒有選擇音樂社,而是加入了吉他社。


    她買了一把吉他,因為有十幾年的鋼琴基礎,學得很快,沒多久就能彈簡單的曲子。


    在吉他社,章翎認識了一個叫王帆的師姐,吉他彈得很好,還會寫歌。章翎跟著她學,腦子裏有些東西想要表達,靈感來了就打開本子記下幾筆。


    看著那些雜亂的文字,零散的樂譜,她有時候會陷入沉思,抱著吉他坐在窗邊,望向遠方,很久都不說話。


    周末時,章翎坐車去市區,和梨子、林師妍和方家豪聚餐。趕到餐廳時,梨子還沒來,林師妍和方家豪已經到了,兩人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章翎真覺得沒眼看。


    這倆學霸高中時明明不是這樣的呀。


    四人吃完飯,一起出去閑逛,林師妍和方家豪手牽手地走在前麵,章翎和梨子垮著臉跟在後麵。


    梨子:“所以我倆為啥要來看他們約會?”


    章翎:“大概他倆在學校裏約會太尋常了,沒什麽意思,隻有在我們這種老熟人麵前,他倆才能尋到滿足感和存在感。”


    梨子:“不應該是快/感嗎?”


    章翎歎氣:“梨子,你變了。”


    國慶時,章知誠和楊曄趕來北京看望女兒,這是章翎長這麽大、第一次離開父母長達一個月,見麵時,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念爸爸媽媽。


    一家三口待在一起特別親密,章翎左手挽著爸爸,右手挽著媽媽,帶他們去學校外麵吃烤鴨,又趁著假期去逛故宮、遊長城。


    章知誠心細,從女兒的笑臉上還是看出一絲淺淺的憂傷,找著機會對章翎說:“翎翎,爸爸其實有去問過夏警官,蔣贇在哪個學校,但是她不肯告訴我,她說,蔣贇交代過,他的行蹤要保密,所以……”


    “沒事沒事。”章翎笑嘻嘻地說,“他和我說過的,我沒有要找他呀。”


    十二月時,北京下雪了,一夜之間整個學校銀裝素裹,章翎印象裏錢塘已經有好幾年沒下過雪,就算下,也隻有一些雪粒子。


    她拍下漂亮的雪景圖,曬在朋友圈,也發在班級群裏,立刻引來一堆高中同學點讚。在北方的同學開始和她鬥圖,在南方的那幾個隻能羨慕地看著。


    在曬出雪景圖後不久,章翎的微信收到一個新的好友申請,對方備注:許清怡。


    章翎:“?”


    她通過申請,許清怡很快發來消息。


    【許清怡】:學委!我好想你呀~[親親]


    許清怡也在北京,說想約章翎一起吃飯,章翎一陣恍惚,想自己難道是失憶了?她和校花很熟嗎?


    兩個女孩真的約了飯,見麵時,許清怡撲上來擁抱章翎:“學委,你現在好漂亮啊,我都要認不得你了!”


    章翎很無奈,這話別人說還有點可信度,從許清怡嘴裏冒出來,真要讓人滿頭問號,因為許清怡才叫越來越漂亮,哪怕隻穿著羽絨服牛仔褲,走在路上回頭率都巨高。


    許校花唯一的短板就是個子不高,比章翎矮七、八公分,可能是同學見麵,她也沒穿高跟鞋,長發披肩,大眼睛長睫毛,撲閃得章翎都要暈了。


    兩人一起吃牛排,許清怡點了一份兒童牛排,歎氣說:“我要控製體重。”


    章翎坐在她對麵,納悶地問:“你才大一,現在又不拍戲,為什麽要控製體重啊?你已經很瘦了。”


    許清怡說:“你看新聞了嗎?我們班有幾個同學是童星出身,一直在拍戲,我明年暑假也想試試進組,我就小時候拍過一部劇,後來初中高中和娛樂圈一點關係都沒有,資源太差了,真要等到畢業再進組,就晚啦!”


    章翎無言以對,許清怡已經進入一個新世界,她倆有壁。


    “哎對了,你現在還和蔣贇聯係嗎?”許清怡吃著蔬菜沙拉,眨巴著眼睛問,“他被學校開除後去了哪?你知道嗎?”


    章翎不明白許清怡為什麽要問到蔣贇,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


    “那個……有件事吧,我一直沒對人說過。”許清怡壓低聲音,“就是蔣贇揍喬嘉桐的那次,其實,我也在。”


    章翎驚訝:“啊?”


    “嗯,學校知道的,也叫我去談過話,不過通報裏沒有我,因為把我扯進去就更亂了。”許清怡賊賊地笑,“沒想到吧?要不要我告訴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章翎問:“發生了什麽?”


    許清怡便把那天晚上的事詳細說給章翎聽,包括在那之前,她做的種種“攻喬”行為。


    末了,她說:“我也不知道蔣贇為什麽在操場,躲在那兒跟做賊似的。我本來的計劃呢,是追到喬嘉桐,讓他死心塌地地愛上我,然後再狠狠甩了他。結果呢,他莫名其妙被蔣贇揍了一頓,爬都爬不起來,那叫一個慘,我當時就解恨了。要不是我是個女的,打不過喬嘉桐,他和你的緋聞出來後我就去揍他了,我還要感謝蔣贇為我報仇。後來喬嘉桐厚著臉皮來找過我,我理都沒理他。”


    章翎叉著一塊牛肉,都忘了塞進嘴裏。


    “聽傻了吧?”許清怡很滿意章翎的反應,又說,“其實吧,我覺得蔣贇挺好的,對你特別忠犬,寧可被開除,都要為你出氣喔!他揍了喬嘉桐後被老師問原因,咬死了都沒把你供出來,喬嘉桐也沒臉說,我更懶得說了。後來學校裏那些傳聞,都是別人自己編的,有些呢,是我故意透出去的,反正丟臉的是喬嘉桐,又不是我。”


    章翎無語極了,事情居然是這樣?


    她和許清怡吃完飯,一起走出餐廳,許清怡又親熱地挽住章翎,章翎也隨她去了,許清怡說:“學委,其實我以前對你有些誤解,我一直覺得你很裝,特別假正經,後來覺得,你好像就是這麽個人。”


    章翎轉頭看她:“我很裝?”


    “對呀,就是那種……很一本正經的,別人家的孩子。”許清怡咯咯笑,“我以為你上了大學後會變得不一樣,現在一看還是老樣子嘛,話這麽少,你是不是還很討厭我呀?”


    章翎搖頭:“沒有。”


    許清怡打量章翎的臉,問:“你怎麽還戴眼鏡呢?穿得也這麽樸素,你都不怕找不到男朋友喔?”


    章翎笑笑,問:“那你呢?你這麽好看,是不是很多人追你?”


    “一直都是啊。”許清怡驕傲地抬起下巴,“但是我不會答應的,我將來要做演員,女演員不能那麽早談戀愛,我要談,初中高中早就談了,你看我談過嗎?”


    章翎微笑,從某種角度來說,許清怡其實和她有點像,盡管她們的性格完全不同,但在對待某些事情時,都是頭腦清醒、目標明確的人。


    與許清怡分別後,章翎獨自一人往車站走,雪還未化,她攏攏圍巾,踩著殘雪、嘎吱嘎吱地走在人行道上,心裏想著許清怡說的那些話。


    蔣贇是個傻瓜。


    哪怕章翎知道他被開除隻是一個幌子,就算不打喬嘉桐,他依舊會離校,可是聽到許清怡說的事,章翎的心還是被又一次觸動。


    她依舊想念蔣贇,沒對任何人說過,蘇以晴曾經問過她,什麽叫做“有過好感沒談成”?慫恿她詳細說說,章翎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好像說了,那個人、那份早夭的感情就會變成室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們都不認識蔣贇,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章翎不想那樣,她想把蔣贇藏在心裏,那個卷發少年,是她青春歲月裏永不褪色的一道身影。


    期末考結束後,章翎回到錢塘過春節、過寒假,吃吃喝喝地過了二十多天。她和薛曉蓉、李婧和孫妙嵐唱歌吃飯,還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周邊泡了一次溫泉。


    李婧談戀愛了,其餘三個還是單身狗,薛曉蓉憂愁地說:“是不是隻有在高中早戀過,大學找男朋友才容易啊?我也看上了一個男生,和他說話都不敢,每次發微信都要醞釀半天,我怕再這麽下去,他都要被人追走了。”


    孫妙嵐問章翎:“章翎章翎,有人追你嗎?”


    章翎說:“有。”


    女孩們興奮了,薛曉蓉問:“帥嗎?你對他有沒有意思?”


    “長得還行,個兒挺高。”章翎低下頭,“但我對他沒感覺。”


    那個男生叫秦學愷,是能源與動力工程學院的大二生,上海人,身材高瘦,長相清俊,在吉他社和章翎相識,被她恬淡又不失可愛的外表、溫柔知性的性格吸引,已經追求她兩個多月。


    章翎拒絕過,秦學長並未氣餒,依舊細心體貼地對待她。


    大一下開學不久,北航新一屆的校園歌手大賽開始報名,師姐王帆問章翎:“你報嗎?”


    章翎思考後,說:“報。”


    賽製分沙河校區初賽、兩校區聯合複賽,最後選出十佳歌手進入決賽。


    章翎初賽時唱王菲的《我願意》,一亮嗓子,評委和觀眾們就驚豔了,順利進入複賽。


    複賽時,她唱王菲的《流年》,不僅進入決賽,還獲封一個“小王菲”稱號。


    決賽前,章翎在吉他社活動場地練習吉他,還在紙上寫寫畫畫,秦學愷走進來,聽她練了一會兒後,問:“章翎,你決賽唱什麽?還是王菲的歌嗎?挑一首難的吧,到時候十個人兩兩分組pk,第一首歌最重要,唱得不好第二首就沒得唱了。”


    章翎撥著吉他的弦,說:“我唱原創。”


    她沒想要拿名次,進入決賽,就是想在最大的舞台唱她自己寫的歌。


    五月下旬,在北航學院路校區的晨興音樂廳,麵對八百多個觀眾,章翎和其餘九名歌手輪番上台表演。


    與她pk的是一個男生,高音嘹亮,章翎一聽就知道他應該也正經學過聲樂,心裏做好pk失敗的準備。


    輪到章翎上台時,秦學愷來到台下,手裏捧著一束鮮花,有認識的人看到他,笑問:“給章翎送花嗎?”


    秦學愷笑而不答,靜靜地看向舞台。


    章翎上場了,黑發垂在肩上,沒戴眼鏡,化著舞台妝,穿一身簡單的白襯衫棉布裙,懷裏抱著一把吉他。


    有人期待地鼓掌尖叫,喊她“小王菲”,還有人納悶地問:王菲的歌還要彈吉他嗎?


    開唱前,章翎對著麥克風說:“大家好,我是計算機學院的章翎,初賽和複賽時,我都是唱王菲老師的歌,今天決賽,我想唱一首原創。我學吉他不到一年,彈得不好,學寫歌的時間也很短,寫得也不好。”


    她羞澀地笑,“這首歌……是寫給一個很久沒聯係的朋友,歌名是《畢業照上消失的那個人》,謝謝大家。”


    秦學愷臉色一變,心說不妙,手裏的花拿著都有些燙手了。


    章翎坐在高腳凳上,舞台暗下來,白色追光打在她身上,她垂著眼眸,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一串溫柔的和弦過後,她抬起頭,明亮的眼睛望向虛空,婉轉優美的歌聲隨即在音樂廳裏響起:


    “教室裏的黑米糕滋味甜香


    微風吹過身邊的窗


    我給你一個蘋果,你對我笑


    那時的我們還沒長大


    抽屜裏的畢業照還未發黃


    是一張張青澀臉龐


    那一天陽光燦爛,蟬鳴聲響


    我在樹蔭下驀然回望


    我記得體育場的跑道


    一圈一圈,如此漫長


    還記得那個溫柔擁抱


    你說你贏了,我揉你頭發


    那個少年也曾意氣風發


    我記得自行車的軌跡


    轉啊轉啊,駛向遠方


    還記得那杯滾燙奶茶


    我說你好傻,你卻偷偷笑


    說你會永遠陪在我身旁


    我想給你唱首歌啊


    你能聽到嗎?


    畢業照上消失的那個人


    你現在過得好嗎?


    我想給你唱首歌啊


    你會想我嗎?


    畢業照上消失的那個人


    我們都在想你呀


    天橋下的報刊亭再無蹤跡


    學校也已人去樓空


    我在這裏想念你,你知道嗎?


    畢業照上消失的人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碰瓷翻了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含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含胭並收藏碰瓷翻了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