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母蟲降恩的流程,每年都是同樣的。


    在接受蟲皇的祝福之後,雌蟲獲得準許,進入神殿之中,接受母蟲的恩典。


    而所謂的恩典,就是母蟲的血液。


    那血液中蘊含著神奇的力量,喝下後雌蟲便能誕下健康而強壯的雄子。


    在皇宮等待的時間裏,會有專門的聖職人員教導,接受恩典時的一切禮儀。


    和宅在房間裏的陸墨不同,淩這幾天來可以說忙得團團轉,回來之後還要接受陸墨幼稚而蠻橫的指責。


    包括但不限於:


    淩在看書的時候,陸墨非要推開他手裏的書,把他往床上拖。


    他為難地說:“真的……要在這時候坐嗎?”


    陸墨抬著下巴,驚詫到眉毛都要飛起來了:“我親愛的雌君,在您用婚假的理由騷、擾了我那——麽——久之後,在您不停地不停地勾、引我之後,我不堪其擾終於回應了你,這時候你開始拒絕我了?你知道這種態度我們一般稱之為什麽嗎?”


    淩臉色微紅:“……什麽?”


    陸墨悠悠道:“叫口口。”


    淩呻、吟著,用書捂住了臉:“蟲神啊,我那隻是為了安慰你——”


    陸墨不愧是渣成了s級雄蟲的人渣!他無情他冷酷,他還無理取鬧!直接就忽略了淩微弱的拒絕,將淩臉上蓋著的書一扔,抓著他的手就往床上走。


    他們一會兒坐在床上。


    一會兒坐在椅子上。


    一會兒坐在地板上。


    淩抖著聲音道:“不、不行,不能坐在地上,太涼了。”


    陸墨一愣:“那要不然我們去陽台上坐坐?太陽挺好。”


    淩臉色一紅說這不好吧,但看著陸墨亮晶晶的眼睛,他隻能閉上眼,隨他去了。


    剛開始還有些緊張,但後來就放鬆了,也不管坐姿雅觀與否,沒有當場暈死過去已經是淩最大的努力。


    以上。


    無論是誰知道其中的細節,都會發自內心地對淩說上一句——


    “軍團長,實在是辛苦您了。”


    這樣的雄蟲,真的是太壞了!太渣了!太過分了!


    要不是一件事打斷了陸墨,真不知他還要多麽放肆。


    “我也要去?”


    餐桌上,陸墨咽下一口麵包,驚詫地看著淩道:“以前有這回事嗎?”


    就在今天,淩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千年以來,蟲族終於又出現了一隻s級的雄蟲,為了慶祝這一喜事,母蟲特意決定,要同時降恩給陸墨和淩。


    也就是說,從這以後,陸墨就要結束他花天酒地且放、蕩不堪,無所事事卻又忙忙碌碌的日子了。


    陸墨生氣地用筷子戳著麵包,在上麵戳出一個個洞洞。


    他還有好多點子呢……


    係統在他腦海裏倒抽一口冷氣:【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之前明明還在拚命躲著淩的呢。


    【啊……那或許是因為,】陸墨一臉深沉:【我終於不做人了吧?】


    係統:【……】


    這就是s級的放肆嗎?


    蟲族,果真藥丸。


    綜上所述,今年的降恩儀式,有了一點小小的改變。


    在淩受恩之前,母蟲會先接見陸墨,為他賜下恩典。


    但這又引出了許多問題。


    首當其衝的,就是雄蟲的禮儀。麵見母蟲是大事,但在這之前隻有雌蟲受恩,那麽雄蟲該怎麽行禮呢?


    為了這個問題,聖職人員們簡直操碎了心,他們意見各不相同,偏偏時間緊任務重。平時慈悲憐憫的聖職人員們,現在就差脫了鞋子互毆了。


    一個說s級雄蟲身份尊貴無比,無需向母蟲下跪。


    一個說母蟲乃是蟲族的希望,哪怕是s級雄蟲也不能例外。


    陸墨矜持地端著一杯精致的熱咖啡——在蟲族雖然不叫這個名字,但味道卻很相似。他站在房間的角落,像小雞啄米一樣。


    喝一口。喝一口。


    眼見著日頭從東到西,這群聖職人員也沒能吵明白,陸墨的咖啡喝得再仔細,也終於見了底。


    “我他雌的沒見過你這種糟心玩意兒,你就非得跟我杠是吧,我說了不用跪!!”


    “哈哈哈哈你在開什麽狗屁玩笑,我看你才是腦子塞滿了大便——滾!滾!滾!”


    能見到這麽壯觀的場麵,倒也挺值的。


    陸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唏噓著吹了一口熱氣,嘴唇還沒沾到呢,隻見一房間的蟲族轉頭,看向了他。


    陸墨:“……”


    他放下杯子,杯底和托盤相碰,發出“哢噠”一聲。


    “各位是終於決定好了麽?”陸墨露齒一笑,道:“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聖職人員們:“……”


    突然就覺得,沒勁透了呢。


    ……


    不管如何,一切都在緊鑼密鼓,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在七天之後的早晨,陸墨站在偌大的鏡子前。


    神官們為他穿上禮服,禮服並不寬大——蟲族的審美裏,那些帳篷一樣的華麗衣料並不吃香,即使是禮服也十分實用。


    修身的衣料勾勒出陸墨挺拔的身形,一串寶石製成的細長鏈子懸掛在他的肩頭,順著手臂蜿蜒而下,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炫目的光。


    一根紅色的綬帶上繡滿了金色的線,襯得他更是矜貴。


    神官麵帶微笑,問道:“尊敬的雄子,一切都準備好了麽?”


    陸墨沉著臉,和神官四目相對。


    “……”


    神官:“……”


    他臉上的笑容,像花一樣地枯萎了。


    自己或許就不應該成為神官,他就應該背上他祖傳的徽章,繼承家裏的千萬財產,這樣他就不會遇到陸墨。假如他沒有遇到陸墨,那他就不用遭受這種磨難。假如他沒有遭受這種磨難,那他的頭發也不會一日日地離他遠去……


    陸墨終於沒繃住,笑出了聲。


    他一邊笑,一邊拍著神官的肩膀:“放心吧,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神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真、真的嗎?”


    “唔……”


    陸墨伸出手,比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或許還有這麽一點的不確定性,但是——”


    “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黑發掩映下的綠色雙眸,仿佛盛滿了光。


    神官怔怔地看著陸墨,一邊的門“嘎吱”一聲打開了,銀發紅眸的雌蟲穿著和陸墨相似的禮服,出現在門口。


    “可以進行儀式了。”


    ——


    供奉母蟲的神廟,建在帝星最重要的一座山上。


    迪亞摩西山。


    在蟲族的傳說中,蟲族就是在這裏得到了蟲神的眷顧。


    蒙昧混沌的蟲族,向往神的大能,驚歎於神的奇妙,於是它們向蟲神獻上了食物,獻上了寶石。神見它們是好的,於是便應允了它們的請求。


    神賜予它們強健有力的身體,讓它們不再懼怕危險。


    神賜予它們奇妙的精神力,讓它們擁有了智慧。


    神最後賜予了它們和自己一樣的模樣,表示這是自己的造物。


    而當蟲神離去後,母蟲代替蟲神行使大能,留在了神廟裏。


    這就是蟲族最為古老的傳說。


    高高的山峰上,一條細細的石梯直達山頂,石梯的兩邊是永不熄滅的火炬,在初升的朝陽照耀下,神職人員帶領著陸墨和淩,拾級而上。


    他們手裏都捧著壺,壺裏裝著豐美的膏脂,一邊走一邊用特製的繩子,沿路潑灑著膏脂,直到來到古老的神廟前。


    巨大的石柱上描繪著繁複的花紋,細看都是傳說中的英雄,但陸墨來不及細看,神廟的門以及在他麵前緩緩打開。


    “請雄子入殿——”


    一股奇異的芬芳隨之泄露出來,在場的所有神官臉上,都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


    陸墨看著淩,輕聲道:“你留在門口,等我出來。”


    “好。”


    陸墨深吸一口氣,進入了神殿,石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將最後一絲光線都夾斷了。


    光線很是昏暗,空曠的神殿裏,一尊巨大的神像佇立在中央。


    神像是少年的模樣,絕美的麵容微微含笑,微闔的雙眸中滿是悲憫,聖潔又莊嚴。


    而在神像的腳前,是一方巨大的水池。


    熱水氤氳出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其中有什麽,隻能聽見輕輕淺淺的撥水聲。


    “嘩啦——”


    “嘩啦——”


    於此同時,空靈縹緲的歌聲響了起來,比海妖的聲音更溫柔,比天使的聲音更純潔,任誰聽到這樣的歌聲,都會沉迷不已。


    進入神殿的雄蟲在聽到這歌聲的一瞬間,那雙綠眸裏的光就消失了,變得十分空洞。


    他仿佛一隻提線木偶,一步步僵硬地走向了水池,在岸邊站定。


    伴隨著水聲,一個纖細的身影從水中站了起來,隔著霧氣看不真切。


    他嫋娜地劃著水,從霧氣中伸出手,輕柔地摟住了陸墨的腿。


    陸墨呆呆地低下頭,空洞的眼中映出對方的臉。


    “來吧……”


    少年模樣的母蟲粉唇開合,美麗的雙眸是最誘惑的毒藥。


    “親吻我,進入我,成我我的一部分。”


    “讓我們……融為一體吧……”


    沒有任何雄蟲,能拒絕母蟲。在母蟲渴望的眼神中,雄蟲遲疑地眨了眨眼睛,緩緩進入了浴池中。


    “嘩啦————”


    母蟲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的手臂比美玉還要瑩潤,攀在陸墨的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他陶醉地將頭靠在了陸墨的肩上,輕聲道:“我深深地愛上了你。”


    然而在陸墨看不見的角度,他張開了嘴。


    他的嘴越張越大,逐漸張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露出的尖利牙齒,簡直就和鯊魚的一模一樣。


    然而這還沒完,隨著他的動作,他的嘴角裂開了,整個頭顱從下顎處裂開成了兩半——


    嗬嗬。


    母蟲愛著所有的雄蟲。


    因為,他們都是最美味的食物呀。


    而這隻雄蟲,可是最頂級的s級雄蟲。


    母蟲的瞳孔都因為愉悅而翻起了:上一次吃到這樣美味的雄蟲,是什麽時候了呢?他都快要忘記了啊!


    一千年了,終於又出現了!這一次,可不能囫圇吞掉了,一定要好好品嚐啊……


    母蟲的嘴張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角度,一滴涎水從他的牙齒上滴了下來。


    在滴落的一瞬間,他裂開的嘴就像捕獸夾一樣,狠狠地合上了!!


    “……”


    但是,預料中血花四濺的場麵並沒有出現,舌頭也沒有品嚐到久違的美味。


    母蟲驚愕地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雄蟲。


    “雖然我是人渣……”


    陸墨緩緩直起腰,溫熱的水從他身上滾落而下,而他的左手緊握成拳,擊打在母蟲的下巴上——


    將那大開的下顎砸了回去!


    母蟲整個身體都往後倒了下去,掀起巨大的水花來。


    陸墨收回拳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母蟲,一臉鄙夷。


    “但是,人渣也是有底線的。”


    “我可不戀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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