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可以接受這個價格的話,稍後就可以簽訂合同了。”


    通訊儀遠程連接中,綠眸黑發的雄蟲有著冷峻的外貌,即使隔著屏幕也給人一種沉沉的壓迫感。


    “我們這邊沒有問題。”


    雄蟲頷首:“那就這麽定了。”


    在通訊關閉的一瞬間,雌蟲終於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放鬆地趴在桌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難怪金奇先生之前會用那麽微妙的臉色,告訴自己——這次的雇主是一隻略微有些奇怪的雄蟲。他還以為是那隻初出茅廬的雄蟲,沒想到居然是陸墨。


    這隻雄蟲可是在行業裏鼎鼎有名的了,他的發家史拿出來,可以說充滿了編纂的味道。


    起初他隻是一隻荒星上的普通低等雄蟲,不過繼承了他雄父的全部財產。這筆錢足以讓他在那個荒星上揮霍地度過一生,但他卻將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將幾乎不能再使用的港口修繕了一遍。


    假如沒有這樣做,等港口徹底癱瘓,這顆荒星失去和外界交流的能力,注定會漸漸沉寂下去。


    即使這樣,也注定是數百年後的事了。有錢的雄蟲醉生夢死,哪管那死後洪水滔天。


    起初大家都以為這隻雄蟲腦殼壞了,在這樣一顆荒星上建立港口,簡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裏,用鈔票點火取暖一樣,投入巨大卻收效甚微。


    港口開啟的第一天,來往的艦船上就擠滿了亞雌和雌蟲。


    這些都是生活在最底層的那種蟲族,他們拚盡全力輾轉於各個星球之間,聽著道聽途說的一些消息,試圖在某個星球上找到紮根下來的機會,聽聞這裏開了新的港口,便一蜂窩地湧來試試運氣。


    一時間圍觀的蟲族們都傻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一顆星球上的資源有限,尤其是這種荒星,本地的蟲族都在為一份工作爭破了頭,這麽一來不是更難生存了嗎?


    再加上這些蟲族可是流浪慣了的,品性惡劣行為極端,荒星的治安情況迅速地惡化了下去。


    所有蟲族都紛紛指責陸墨,想要敗家你大可去賭,去揮霍,家產再多也不夠一天賭的,何必要多此一舉做這種事?


    本來到此為止,這看起來就隻是一個很尋常的敗家雄蟲而已,但接下來但是讓人大跌眼鏡的事發生了。


    在港口開啟的一個月後,巨大的轟鳴聲打破了清晨的靜謐,一家占地巨大的工廠開始建立了!


    從建造工廠,到生產產品,最後到產品運輸,光是一家工廠就提供了上萬個工作崗位——不僅吸納了眾多的蟲族,甚至還帶動了周邊一帶的繁榮……


    可是,陸墨即使繼承了雄父的全部資產,修繕完港口後也不可能有錢了,這工廠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麽,因為我修繕港口的條件之一,就是給我港口的百分之八十股份。”


    黑發綠眸的雄蟲在一次宴會上透露出了他的秘密:“說實話,我還以為回收資金至少也要五年時間,比我預料得快了很多。”


    但即使知道了這件事,效仿的蟲族也很少。


    港口的股份可不是那麽容易拿到的,修繕港口更是需要龐大的財力——他抵押了貴族的頭銜,雄蟲的所有權利,才在前期拿到了足夠的資金。


    饒是如此,建設完成後資金回流的速度,卻遠遠比不上其他的行業,陸墨完全是各方麵的條件都十分恰好,才鑄就了這樣的一次奇跡。


    以此為起點,這隻雄蟲不斷地積累著他的財富。三年的時間對於蟲族來說實在是很短,光是最孱弱的亞雌,壽命也可達二三百年。但三年時間,這隻雄蟲就鑄就了他的世界。


    想到這裏,雌蟲不由得拍了拍心口,低聲道:“隔著屏幕還以為是雌蟲呢……”


    長得像雌蟲,氣質也像雌蟲,和那位軍團長站在一起簡直就像禁斷之戀。


    “對了。”


    通訊儀又開啟,陸墨的臉出現在光屏上,嚇得雌蟲一機靈:“在!”


    雄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一個月內全部完工,可以嗎?”


    雌蟲估算了一下時間,毫不猶豫道:“可以。”


    “這是合同的明細,查閱後沒問題就簽訂吧。”


    “好。”


    陸墨關閉掉通訊儀,捂住了隱隱作痛的良心,趴在桌上痛苦地喘、息。


    他有種自己在欺負老實人的罪惡感。


    就算把蟲族強悍到變態的體能算進去,一個月要完成所有的工作,也是壓榨到了極限。


    他當初建設工廠的時候,隻是提供食宿而已,一點薪水都沒有,就能讓那些蟲族一天工作十個小時。


    係統也看傻了:【一、一個月?】


    陸墨痛苦道:【他甚至沒有打算討價還價一下。】


    係統沉默了一下,最後道:【在我一百七十二個人格裏,你和我最惡劣的人格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了。】


    陸墨:【謝謝誇獎】


    終於處理掉一切的工作,陸墨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是夜色濃重。


    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


    他前世漂泊在某個繁華的都市,也曾在深夜時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滿街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讓他想起辛棄疾的詞。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但房間裏一盞老舊的白熾燈半明半滅,蛾子繞著燈旋舞,時不時落下細碎的磷粉,當它撲到白熾燈上時,就會被灼傷發出畢波的聲音。


    陸墨將掉下的蛾子掃進垃圾桶裏,房間的隔音不太好,他聽見隔壁小情侶半夜的嬉笑聲,另一邊則是中年夫婦的吵鬧聲,伴隨著小孩的哭鬧聲。


    隻有他這裏安安靜靜,空空蕩蕩,和他那薄薄的戶口本如出一轍。


    連吵架的聲音,都會讓他感到羨慕。


    蟲族的帝星,比前世那都市還要繁華很多。畢竟蟲族再不擅長建設,他們也是宇宙的霸主種族。


    係統還在喋喋不休:【陸墨,你也不要太失落了嘛,我可是有經驗的。以前還帶過一個掙紮好幾千年的宿主呢——嘖嘖嘖那才叫慘,快振作起來啊!】


    係統也能檢測到陸墨的心情,但這個未成年係統還以為陸墨是在難過他的渣渣值。


    陸墨從善如流道:【謝謝你,我現在好多了。】


    【哼,所以說你沒有我可怎麽辦呀,你這個弱雞宿主。】


    【多謝多謝。】


    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陸墨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孤獨感。


    好像不論在哪裏,他都是一個異類。


    ——


    淩站在陸墨的門口,手裏拿著一個杯子。


    從他的房間裏出來,想要下樓的話,就必須經過陸墨的房間門口。


    他隻是想下樓喝水,所以會發出一點腳步聲,誰讓金奇是一個麻煩的貴族,地麵要用木板鋪砌。時間久了會鬆動,走動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也在所難免。


    陸墨會聽見他的腳步聲。


    ——然後呢?


    這又能怎麽樣?淩不太清楚自己的目的,他好像在做一件毫無道理,毫無作用,毫無根據的無聊的事。


    但是心裏卻隱隱有一些期待,總想……引起陸墨的注意力?


    他放慢了腳步,踩過木板時發出長長的,刺耳的吱呀聲,但陸墨的房間裏卻沒有動靜。


    陸墨現在做什麽呢?


    淩隔著門也能在刺耳的木板聲中分辨出,陸墨平和的呼吸聲。隻是在房間裏休息嗎?


    淩一邊想著,一邊下樓。他打開冰箱,從裏麵拿出冰塊,冰塊落進杯子裏發出了叮鈴哐當的聲音。他又拿出一瓶氣泡水,打開時發出了“撕拉”一聲,噸噸噸倒滿了杯子。


    他端著杯子上樓,杯壁上有著冷凝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滾落下來。


    就在他又踩著木板發出吱呀聲時,陸墨忽然打開了門。淩的手一抖,杯子裏的水搖晃一下,差點灑出來。


    “我親愛的雌君。”


    雄蟲雙手環胸,靠在門板上,臭著臉道,“大晚上的您在這裏乒乒乓乓的,到底……”


    他忽然收了聲,上下掃視了淩一眼,這讓淩的心跳更快了一些。


    “這麽晚了,你還穿著軍裝?”


    淩:“……”


    就像是做賊心虛,又像是被戳穿了什麽一樣,淩的臉一熱。


    陸墨……不是很喜歡軍裝麽?


    他解釋道:“回來以後一直在開會,剛剛開完去接了一杯水,沒有時間換。”


    淩將水杯舉起,示意自己說的是實話。


    簡直就像欲蓋彌彰!!


    他撇開視線,生怕在陸墨那雙眼裏看到明晃晃的哂笑。


    下一刻,陸墨捉住他的手,將他拽進了房間,大聲道:“吵得我不得安寧就是您的目的嗎?既然如此,我也要讓你嚐嚐被打擾的滋味。”


    他推著淩去洗漱,順勢低下頭,就著淩的手喝了一口水,嫌棄道:“我討厭沒有甜味的氣泡水。”


    這是他的雌君。


    前世加上今世,陸墨第一次有了關係這樣親密的伴侶。


    一隻比係統更煩人的,更吵鬧的,更讓他無所適從的雌蟲,總是不斷地向他索取,就算不在眼前也總是搞出各種動靜的——


    讓他的生活被填滿到無暇孤獨的雌蟲。


    “進去,”陸墨眯起眼,“不要像幼崽一樣弄得滿地都是水。”


    浴室門被雄蟲無情地關上。


    淩站在浴室裏明晃晃的燈下,將杯子放在洗手台上,然後坐在了另一邊。


    他隻是沒有時間換衣服。


    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他:你就是想看雄蟲癡迷的樣子罷了。


    呸。


    明明已經一百多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不過是……爛俗的愛情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情節啊。


    鏡子裏的他,嘴角卻不可抑製地上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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