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蘇抵達片場時,這裏果然已經來了不少打探的媒體。


    幸而她是個完全的生麵孔。


    有於安這個導演頂在前麵,於意歡再拉點注意,媒體根本就沒發現車裏還坐著一個倪蘇。她延後幾分鍾再下車,等媒體發現反應過來時,她人都已經走到化妝間門口。


    “哎各位,我看見了!於導車裏又下來個人!”


    “啊?她連口罩都沒戴,看著也麵生,我還以為是劇組工作人員呢!”


    “所以於導,您這是重新找了位新人麽?”


    “於導,新人椿來遲早得跟大家見麵,您今天幹脆就讓我們探個班唄。”


    背後喧囂四起,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倪蘇在看。她沒有回頭,一扇門,暫時將她與那些嘈雜隔絕。


    “倪蘇,你今天居然還是來了?”她剛進屋,化妝師便驚訝且八卦地道,“你沒看見熱搜麽?”


    這樣的風口浪尖,一般人都會先避一避。


    除非是就想紅,哪怕黑紅也不在乎。


    倪蘇對這些質疑與探究早有準備,她不動聲色:“看見了,但我不能因為私人原因,耽誤了劇組的進度嘛。”


    她無意多聊網絡風向,朝化妝師笑笑說:“今天是我的第一場戲,還要麻煩老師幫我化成颯爽的椿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饒是化妝師滿腹疑問,其實不太看得上倪蘇,卻也笑眯眯地點頭應她。


    不過,隔壁前來客串的關鶯就沒這麽隨和了。


    她是於意歡的閨蜜,在進組的第一天就發現了閨蜜和這個女人不對盤,而她自己對於倪蘇這種空降資源咖,更是尤為討厭。


    關鶯輕飄飄睨一眼倪蘇,若有所指:“你底子好,拍電影妝感弱些才好,否則鏡頭裏根本沒法看呢。”


    然而演戲最忌諱的便是徒有其表,化得再漂亮背景再深,沒有本事也隻能做強捧之恥。


    關鶯的化妝師資曆老,聞言也忍不住毒舌:“是呢,倪蘇乍一看還有點像倪夢老師,妥妥的影後臉!”


    倪蘇空降劇組這麽些天,她的背景本就受人揣測,劇組自然有人發現了她外貌上跟倪夢的相似。再加上她進組後遲遲沒有上戲,有關她演技爛才不敢輕易上陣的流言一時四起。


    此刻,說她影後臉當然不會是什麽褒獎,恐怕更多的是反諷內涵。


    長成“小倪夢”,擠走了實力派演員,若今天拿不出影後般的演技,她的星途恐怕將是地獄開局。


    倪蘇透過鏡中那一張張譏笑的臉,仿佛看到了門外那些張望地,等待著自己出醜的媒體們。


    若是常人,此刻恐怕已緊張到極致,可她卻越來越冷靜。


    畢竟過去這種孤注一擲的情況,發生過太多。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緊張和恐懼是最無用的東西,唯有一往無前方能搏到生機。


    倪蘇沒有理會任何的譏諷與奚落,她甚至還旁若無人地指揮化妝師調整自己的妝容。


    半小時後,簽了保密協議而留下的媒體們,終於得見這位擠走文穎的神秘資源咖。


    少女一襲露背白裙,竟是和於意歡一模一樣的造型!若是足夠敏銳便能發現,這也是開機儀式當天,於意歡定妝照的造型。


    此時此刻,倪蘇和於意歡均著長裙、披長發,連妝造都如出一轍,兩人麵對麵站立如同照鏡子般。


    劇組的人都知道,等會要拍的是一場“椿來故意模仿司小雪”的戲。


    現場的媒體多少也能猜到,但他們卻仍不由生出些耐人尋味的猜疑:


    “還真是個純新人!這椿來會不會有些漂亮過頭了,她要演司小雪我肯定說不出半個不好。”


    “嗤,”有人笑著提醒,“那也得看看國民女兒和娛樂圈第一好爸爸同意不同意。”


    “你們還真別說,我看前麵二位公主是有點不對付!你看她們的表情,這還沒拍呢,就有點兒劍拔弩張的意思了。”


    ……


    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傳入倪蘇耳中,一道道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將她洞穿。


    布景與機位就位,倪蘇將以椿來的身份走進戲中,她的心中才終於湧現出一絲緊張。不過,更多的是興奮,一種即將衝破偏見的興奮。


    於意歡同她錯身,率先走入火車車廂的布景中,她對著倪蘇不懷好意地勾了勾唇。


    倪蘇忽視她這些小把戲,緊隨而上,盡快閉目調整狀態。


    終於,她對著於安輕輕頷首。


    一切就位,於安目光落在監視器上,號令表演開始:“action!”


    這一次,倪蘇不再需要任何人引她,她立在火車軟臥車廂的廂門後,瞬時入戲。


    椿來在陳烈麵前跳過火車後,徹底認定他為唯一的同盟,行事作風也越極端。她知道陳烈不會放棄幫司小雪,便索性替他以身犯險,替他去拿到那一支關鍵的錄音筆。


    偷盜失敗,椿來想到了美人計。


    於是她偷來司小雪的白裙子,給團夥頭目灌下摻了料的酒,扶著男人走進了軟臥包廂。她拿到了錄音筆,卻在從包廂出來的一刻撞上司小雪。


    彼時,司小雪也是一襲白色睡裙,她驚愕地看著椿來,脫口而出:“是你偷了我的裙子!”


    偷盜事實敗露,椿來卻絲毫不懼。


    她輕笑,抬起右手裏勾著的一隻鞋走到司小雪麵前:“你確定隻丟了裙子麽?這鞋好像也有點眼熟呢,啊,抱歉哦搞丟了一隻在大哥的床上,你說他明天會不會拿著鞋滿火車找他的灰姑娘呀?”


    啪嗒一聲,拖鞋落在地上。


    司小雪繃著的弦似乎也斷了,眼淚奪眶而出,一貫溫柔的人竟伸手推了她一把:“椿來,你太卑鄙了!有些東西不是你靠偷就能得到的!”


    “哢!”


    兩人的對戲尚未結束,後麵還有一段對戲,但於安卻突然叫停。


    現場眾人都不約而同看向倪蘇。


    雖然他們都恍覺,自己方才居然看得還挺入戲,但在導演叫停時,卻又不禁感慨:這位空降公主的演技果然也就那樣吧!


    不過和司小雪簡單的一場戲,都不能很好的通過,那她跟路乘風那麽多對手戲,豈不是劇組的災難?


    不料,於安卻看向了於意歡。


    他在片場脾氣不算好,但麵對女兒先收了收情緒,然後才說:“你劇本是不是拿錯了?這裏司小雪的反應已經改了,你演這版雖然利落,但司小雪就完全落入了椿來的圈套。司小雪隻有真正的至純至善,對椿來的刺激不為所動,甚至悲憫地提醒她她走錯路了,這樣才會激怒椿來更刺激到椿來。”


    “啊,抱歉!”於意歡斜一眼倪蘇,些許慌張地朝大家鞠躬,“我沒拿到修改後的劇本誒,害大家耽誤時間了,不過我差不多知道於導想要的效果了,就直接再來一條吧。”


    那些本來質疑倪蘇的人均是一愣,沒想到居然是國民女兒那邊鬧了烏龍?於安並沒有挑倪蘇的錯,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女孩的演技其實也沒他們想象的那麽爛?


    雖說不至於立刻就洗清對倪蘇的偏見,但至少,這一刻,他們再看向她的目光已經少了些不屑。


    這是一段情緒戲,布景無須費勁恢複,很快第二次拍攝便又開始。


    這段劇本改動的確不算大,以於意歡的演技,剛才於安的點撥完全夠了。


    但倪蘇卻直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於安的電影雖然天天要飛頁,但這段戲昨天就改好了,於意歡就算昨晚沒拿到,今早化妝的時候編劇也該給她了。


    除非——她是故意的。


    可現場媒體這麽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那不是砸她自己的口碑麽?


    倪蘇狐疑盯她一眼,暫且壓下心中的揣測。


    然而事實證明,倪蘇的擔憂很有必要。


    本該一條過的戲,因為於意歡的別有用心,竟頻頻ng了!


    “司小雪說她偷東西這句,情緒有點太委屈了,再冷靜一些。”


    “司小雪看椿來的眼神過了,一丁點兒的仇視都不能有,收著點兒!”


    “椿來怎麽回事,你是討厭司小雪,但這個階段也不太瞧得上她,還不到仇視的程度。”


    “司小雪台詞別太緊繃,放鬆點,最後再補一條。”


    “剛才司小雪哭得有點過,重新補點妝,再來最後一條。”


    從於意歡第一次ng,片場裏便越來越靜,唯有於安接連不斷的“cut”聲。


    最開始,倪蘇還完全能撐得住,但漸漸地,三四條ng裏也開始有她的一次失誤。


    她越發覺得不妙。


    於意歡有點瘋了,她就是在故意ng。


    倪蘇是有天賦,而且心理素質也過硬,但她不是神。


    首次拍攝她已經扛住了沒經驗,扛住了多方圍觀帶來的壓力,再加一個不斷ng打斷表演情緒的對手,她不可能每條都不犯錯。倘若繼續耗下去,於意歡固然ng很多,可同樣地,她也會給所有人留下ng多的印象。


    於意歡正是利用了這點,自損八百也要傷她一千。


    於安是個完美主義者,他不拍到一百分滿意絕不會罷休,伴隨著於意歡惡意的ng,等待著倪蘇的後果恐怕是“再來億次”。


    屆時,劇組的人和探訪的媒體將如何寫她?


    事實上,根本無須等到與她相關的報道發布,從現場複蘇的私語聲就已能窺見一二。


    於意歡又不是第一次演戲,她水平如何大家還不了解麽。


    她越是ng反而越是引起媒體們的揣摩:


    “國民女兒今天的狀態有點反常啊,這段戲根本不難,她怎麽會委屈成這樣?”


    “恐怕這個空降的純新人沒那麽簡單,我看著她總有一種違和的熟悉感。”


    “當然熟悉,難道你們沒發現,她和影後倪夢有點像?”


    “還真是!她長得像倪夢,倪夢女兒現場極度委屈發揮失常,那她們的關係……嘖嘖。”


    ……


    就憑現場這些不善的目光,倪蘇幾乎便能想象自己被全網謾罵的場麵。


    而於意歡,卻不會損失太多,因為她第一次ng就已經留好後路。她完全可以甩鍋給沒拿到最新劇本,結合開機成功誣陷那次,說不定還能再潑給倪蘇一層髒水。


    再者,於意歡ng最多的原因是“情緒委屈過度”,這裏麵可以發揮的東西也太多了。等她們身世真相曝光,她的委屈還能更合情合理,大眾隻會更同情她。


    到最後,所有罵名都落在倪蘇身上。


    真是好一個完美的一石二鳥之計。


    倪蘇目光幽幽地盯於意歡一眼,寒意自心髒湧向遍體,難道她要任由於意歡繼續消耗自己?


    不,當然不可能屈服於她的惡毒。


    於意歡隻需賠上幾滴眼淚,而自己卻要賭上口碑和前途,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一般人在名聲已經受損,在壓力已經大到空前的情況下,肯定不便在這麽多媒體的麵前再說什麽。


    或許會死扛,或許會選擇犧牲眼前,而後再找機會絕地反擊。


    但倪蘇不。


    她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跟於安示意:“於導,可能今天現場媒體太多,意歡的狀態才不太好。再ng下去說不定狀態更差,不然讓意歡先休息會,反正我跟路老師的戲也是差不多的景和妝,不如先拍椿來和陳烈的對手戲?”


    聞言,現場的所有人懼是一愣。


    這人竟大膽到,在眾媒體和於意歡親爸導演麵前內涵她演技!甚至,為了證明這一點,不惜立刻要和影帝搭戲?


    無論她和於意歡一家究竟是什麽關係,這硬剛的風格都有點颯啊!


    簡單的一個舉動,倒真將大家的關注點從狗血八卦拉回到了演戲的技術場麵。


    這正是倪蘇想要的效果。


    她沒有忘記,自己之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到劇組,根本目的隻有一個:證明自己是憑演技實力拿下椿來這個角色的。


    既然於意歡搞宮心計,那就換個更強的隻專注演戲的對手。


    倪蘇態度非常強勢,見於安那邊不應,轉頭直接問路乘風:“路老師,方便提前上戲嗎?”


    路乘風看向她充滿野心的眼睛,笑著應:“當然。”


    兩個當事人都讚同,於意歡ng更多狀態看起來不好也是事實,於安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過轉瞬,這個神秘空降的倪蘇,就要跟影帝搭戲了。


    大眾對於名導製作班底的新人的演技,一貫也非常關心,是以,雖有方才的插曲,他們再看向倪蘇的目光也仍舊炙熱嚴苛。


    隻等她原形畢露,他們好拿筆杆子揮斥方遒。


    倪蘇也清楚,和路乘風的這次對戲,比試鏡那天更重要也更危險。


    因為是她傲氣到有些自負地主動迎擊,若是翻車,將會被雙倍反噬。


    能否扭轉輿論局勢,成敗在此一舉。


    *


    和路乘風的對手戲,原本就在倪蘇和於意歡那場後麵,服化變動很小,隻是重新換了節拍攝車廂。


    倪蘇並未花費太多的時間,便重新回到了鏡頭之下。


    但她並沒有立刻開始,而是先和路乘風溝通了細節,然後要求閉目半分鍾調整情緒。


    人的耐心畢竟有限,前來現場打探的這些媒體,在剛才和於意歡的對戲裏已經挖掘到足夠勁爆的信息。對他們而言,和路乘風的這場戲,就是這場探班的結尾了。


    倪蘇必須一條通過,一舉拿下。


    鏡頭外,正補妝的於意歡見狀,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她看得出來,倪蘇是真正的緊張了,比試鏡那天和方才跟自己對戲時都不同的緊張。


    這證明她的鋌而走險是有用的。


    是的,於意歡的確是故意ng,故意在媒體麵前賣慘。


    這個辦法的風險固然很高,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已見識過倪蘇的演技天賦,還在網絡做了這麽多鋪墊,又怎能坐以待斃全看倪蘇自己發揮。


    既然給了對手壓力,那就要把壓力拉到最大。而且,要掩藏一顆珍珠的光芒,就要令其蒙塵,最好從一開始就扼殺珍珠現世的機會。


    當眾毀掉倪蘇進組的第一場戲,人生的第一場戲,就不信她不會留下心理陰影。


    為此,於意歡覺得自己付出那麽丁點兒的犧牲,萬分值得。


    隻要接下來倪蘇也ng,自己就贏了。


    她恨恨盯著倪蘇,目露幾分瘋狂。


    正是這時,鏡頭中的倪蘇豁然睜眼,對著於安頷首示意。


    “action!”開拍信號刹那響起。


    鏡頭先給了站在車廂連接處吸煙的路乘風,白煙嫋嫋向上,而少年沉靜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旁邊車廂,一雙雪白赤足向他而來。


    鏡頭一點點往上,是白裙少女從情敵那獲勝歸來。


    倪蘇此刻還笑意捉狹,但當她走到少年身邊,指尖蜻蜓點水般落在他肩頭時,她的笑容霎時燦爛溫柔起來。


    她從靈動卻惡劣的椿來,偽裝成為甜美無害的司小雪。


    陳烈側過頭來,竟真有刹那失神。


    椿來便又貼近他一步,腳底踩在他鞋上,仰起頭要去吻她的少年。


    陳烈卻偏開頭,語氣冷靜到近乎冷漠:“別學她,你學不像。”


    按照原劇本,椿來該哂笑反問,然後強吻陳烈。


    然而——


    此刻,鏡頭中的倪蘇卻怔了怔,臉上的表情竟似真的司小雪。


    這已經偏離原有預想,但於安沒感到違和,想了想,沒有立刻叫停。


    而正是此刻,鏡頭中這個像極了司小雪的椿來,竟楚楚落下幾滴眼淚。


    連她麵前的陳烈都好似暫時被迷惑,定定看向她。


    少女哭著去吻陳烈唇角,而這一次,他沒有躲開。


    “撲哧!”椿來卻咯咯笑起來,“哪裏不像了,你看不也成功騙到你。”


    她整個貼上陳烈,光潔的腿勾上他的,輕蹭了蹭:“陳烈,你喜歡嗎?”


    陳烈的目光陡然一凜,扣住女孩的手反扣,將她壓製在車窗上。


    “你裝成她的樣子做什麽了?”他冷聲問。


    椿來終於不再吊兒郎當,輕哂:“潔白無瑕的小雪能做些什麽呢?”


    陳烈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試圖尋出一絲破綻,好撬出她究竟做了什麽。


    少女卻絲毫不露怯,笑著與他對視。


    外麵陽光陡黯,溫暖夕陽被車廂冷白的燈光取代。


    陳烈忽而抬手指向頭頂:“燈光永遠不可能變成陽光。”


    椿來被狠狠刺痛。


    她獻祭自己才替他拿到想要的,怎麽能允許他這樣對待自己?


    椿來劇烈掙脫,於這一刻拿出那支錄音筆。


    她黑幽幽的眸望著陳烈,像要透穿他:“但是陳烈,黑暗中隻有燈光照耀你。”


    “你瘋了?!”陳烈立刻意識到她做了什麽瘋狂的事,氣得抬手要揮落那支錄音筆。


    椿來將其牢牢握在手中。


    她扭曲又偏執,對少年說:“陳烈,你欠我的,拿一輩子來還。”


    她不好過,他也必須到泥濘裏來陪他!


    “cut!”


    於安興奮的一聲,將片場所有人從戲中拉回現實。


    這場戲不短,情緒轉換也多,他當初就不建議倪蘇放在開拍第一天演。是她說已經和路乘風探討過細節,堅持要在首日開拍就挑戰。


    於安猜到了倪蘇的小心思,她就是想在大家不看好她的時候驚豔一把,他並不反感所以同意了。


    如今,他卻完全信服了。


    “這條很完美。”或許是方才ng過很多次,於安這刻的欣慰與讚賞溢於言表,“倪蘇,你和乘風改動的吻戲多了個層次,非常有感覺!”


    此言一出,滿場訝然。


    誰不知道於安重意識流又吹毛求疵,他對倪蘇的這番話,可謂是極高的讚譽了。


    而且,在場留下的媒體都是有些本事的,他們沒少進劇組探班,對倪蘇的表現也都看在眼裏。尤其是那段假裝司小雪的哭戲,有於意歡ng數次做對比,簡直高下立現。


    “這個倪蘇有點東西啊,她演戲這麽有靈氣,應該是科班出身吧。”


    “科班不科班的都是其次,她有背景有實力,前途無量!”


    “對,就算她真是資本空降擠走了文穎,隻要有兩部作品能撐住,那可以效仿鍾杳當初的路子,絕對能吸粉無數。”


    ……


    這段戲拍完,媒體們哪怕還是會揣測倪蘇的背景,猜疑她與於意歡一家的關係,但至少對她的實力都是認可的。


    眾人看向她的目光,自然也就少了些赤|裸|裸的審視。


    甚至,還有媒體臨走前找到倪蘇,告訴她:“倪小姐,很期待電影上映的那天,到時候可要給我留個獨訪的機會哈。”


    倪蘇心中的石頭才終於落地,她的孤注一擲,成功了。


    內心喜悅,但她麵上卻不卑不亢,隻是感謝媒體們的探班,並未承諾授權任何的采訪。


    而她越是如此,媒體便越是肯定她背景不淺。


    對於有前途的明星,他們都會聰明地保持友好的關係,以便未來互惠互利。


    很快,這些匆匆趕來打探的媒體,又利落離去。


    倪蘇徹底渡劫成功,重重呼氣,身上的精力也抽絲剝繭般散去。


    精神高度緊張之後再放鬆,她自知不再適合連續拍戲,主動申請要去休息。


    正好她為了應對媒體,連張定妝照都還沒來得及拍,於安不假思索準了她的請求。


    倪蘇休息下來,於意歡沒了搭檔,自然也被迫閑了下來。


    而於安便是這個時候,走到了女兒身邊。


    於意歡今天的表現太失常了,比那天試鏡更離譜。他不願以惡意去揣測女兒,但她的私人情緒太明顯了,所以明知倪蘇那背水一戰若贏了會側麵對照出她的大失水準,他還是同意了。


    先前顧及媒體在現場,於安不方便說,此刻人都散了,他才語重心長地教誨女兒:“歡歡,你最近情緒不穩定我理解,但私人情緒最好還是不要代入工作。”頓了頓,他看一眼同在化妝間的倪蘇,又道,“你的抗壓能力太差了,以後這方麵要多跟倪蘇學一學。”


    於意歡眼睛一酸,指尖狠狠掐住掌心。


    她眼睜睜看見倪蘇還是扛住了,聽見媒體風向的調轉,就已經慪到想吐血。沒想到,連爸爸也會上來補一刀。


    而且,還是她和倪蘇在同一個化妝間的情況下。


    於意歡知道倪蘇是故意跟來的,就等著奚落自己,她本來已經想好了回擊的說辭。


    未曾料到,於安竟會在這個節骨眼過來。


    當著倪蘇的麵,被爸爸這樣數落,她感到比倪蘇扇自己一耳光還難堪。而最恨的是,她還不得不低頭。


    “對不起爸爸,我給你丟臉了。”於意歡不敢確定爸爸是否也看出了自己的故意ng,她隻能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可憐模樣,“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次到椿來拿走我東西這種戲就控製不住……”


    或許是被倪蘇狠狠地打了臉,還要被爸爸批評,她說著說著心裏也真的委屈起來。


    於是再抬頭,於意歡眼淚落了下來,哭得比方才ng的片段更心碎。


    她抽抽搭搭地道歉:“真的對不起,我以後會克製,不會再影響拍攝進度了……也不會,不會讓姐姐陷入被媒體質疑的可能裏。”


    於意歡哭成這樣,於安自然不舍得再說什麽重話。


    幾滴眼淚,又哄得他反過來安慰起女兒。


    這惺惺作態的樣子看得倪蘇作嘔。


    她瞥於意歡一眼,懶得看她表演,一點都不客氣地說:“不用糾結這些了,反正我都已經安全度過了不是麽?歡歡,還是收收眼淚吧,不然你更找不準這場戲的情緒了。”


    話畢,倪蘇直接起身往外:“我感覺我是歡歡的情感過敏源,就還是先離開吧。”


    於意歡在劇組對她冷臉,她當然也沒必要給對方好臉色。


    至於始終偏心的於安的想法,倪蘇更不在意了,她寧願跟留在酒店的母親聊會天,問問她網上的事處理得怎樣了。


    倪蘇走到無人的角落,有那麽一瞬,竟生出些空落感。


    一種勝利之後無人分享的寂寞。


    她點開朋友楊雯雯的對話框,頓了頓,最後還是關閉,轉而打開倪夢的頁麵。


    【劇組這邊很順利,我和路乘風老師對戲,一條通過!】


    【網絡上不行媽媽也不用太操心,等電影上映了,一切都會好吧】


    倪蘇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有些羨慕於意歡和於安的親密關係。


    或許於意歡方才惺惺作態的表演,還是影響到她的心情了,所以還是忍不住給母親發去了捷報。


    如果有那麽一個人能理解她今天勝利的快樂,能感知到她的快樂,那麽應該是一直都很支持自己演戲的母親了吧。


    果然,倪夢的消息回複得很快:


    【很厲害】


    【倪蘇,祝賀你又邁過一道坎】


    短短的兩行字,倪蘇竟看得唇角上揚。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卻奇異地獲得了滿足,她很珍視這一刻的快樂,並不打算太貪心。


    【謝謝媽媽,我去繼續開工。】


    發送成功,倪蘇便等著與母親做最後的告別。


    這一次,對麵沒有迅速回複。


    她開始頻頻垂頭,刷新對話框,最後一直盯著屏幕等。


    結果,沒等到消息刷新,卻聽到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倪蘇,開工怎麽能沒有鮮花?”


    她猛地抬頭,撞見了抱花而來的倪夢。


    網上的消息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處理的,倪夢早就來現場了,她親眼見證了倪蘇和路乘風的戲。


    而後,她捧來燦爛鮮花,第一時間找到女兒。


    她走向她,親口向她道賀:“聽說你表現相當不錯,祝賀你開工大吉。”


    這一刻,倪蘇才真正懂得首攝日的快樂,她好像也體會到於意歡那種脆弱柔軟的情緒。


    她擁住母親和鮮花,仿佛擁住了可見的璀璨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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