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大哥竟然不在嗎。”


    高橋啟介迷惑地抓了抓頭發,重新關上了空無一人的書房的門。


    他看了看走廊上懸掛的大時鍾:“明明已經淩晨兩點了啊……”


    雖然知道大哥跟那家夥約會去了,但換做之前的幾次,都是晚上十一點左右就回到家的。


    難道是路上出什麽意外了嗎?


    經曆過藤原拓海那次亂來——膽大包天地騙走大哥的fc,偷偷跑去箱根跟仇視大哥的某個瘋子決鬥——的事,高橋啟介擰著眉,還是決定多管閑事一回。


    他不假思索地直接將電話打到大哥的手機上,但在漫長的等待後,依然無人接聽。


    ——糟糕。


    他的心倏然沉了下來。


    再打給藤原拓海,果然,那家夥也沒有接電話。


    高橋啟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難道真出什麽事了嗎?!


    找不到兩個關鍵人物的情況下,他隻能將電話撥給在這個時間點、通常還在赤城山上練車的中村賢太,得到了‘今晚沒在赤城見過他們’的答案。


    又打電話吵醒了剛睡下的史浩和鬆本,確認了大哥同樣沒跟他們聯係的事實。


    “搞什麽啊,太讓人擔心了。”


    高橋啟介煩躁地盤腿坐在地上,再次撥打了大哥的手機。


    在他耐心地等了30多秒,以為又是無人接聽、準備掛斷的情況下,電話突然被人接起來了。


    “喂?”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那邊朦朦朧朧地傳來。


    因為這聲音很輕,又隻是簡短的一個字,再加上高橋啟介正處於極度擔心的狀態,在心情驟然放鬆的瞬間,並沒有認出來聲音的主人。


    “什麽啊,大哥!”高橋啟介一股腦地丟下了抱怨的話:“不要突然失聯啊!怎麽這個時候了還沒——”


    “啟介先生?”


    嗓音依然是沙啞的,像是喝醉酒的人大喊大叫了很久後的狀態,完全不是平時的柔軟透亮。


    但對於高橋涼介這個很熟悉藤原拓海的隊員兼宿敵(自封)而言,足夠確認他是誰了。


    高橋啟介的話戛然而止。


    ……電話那頭的人,為什麽會是拓海?


    他狐疑地將手機拿開了一點,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


    在反複看了三四遍後,他終於確認了不是自己腦子短路才撥錯了電話,而是——


    “喂。”他僵硬地咽了口唾沫,隻覺得一股麻痹感沿著脊椎骨,一路往上竄,讓他渾身都感覺涼颼颼的:“怎麽是接了我哥的電話……”


    “啊,抱歉。”藤原拓海試圖清了下嗓子,但還是聽得出他說話時有些辛苦:“涼介先生開了靜音模式,但手機屏幕一直亮著……”他自己的手機昨晚忘記充電,已經沒電了。


    “啊。”


    高橋啟介越聽越感覺身上發涼,眼皮也開始狂跳,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話。


    語調卻從原來的氣勢洶洶、一下壓低了將近八度,變得鬼鬼祟祟了起來:“那,呃,我哥呢?他現在在哪?”


    令前暴走族老大差點原地爆炸的答案,下一刻就傳了過來:“涼介先生還在洗澡——”


    ok。


    “藤原拓海。”


    已經完全了解情況的高橋啟介,毫不猶豫地再次打斷了他。


    他斬釘截鐵、迅速無比地說:“你千萬別跟大哥說我打過電話!”


    絲毫不知道啟介先生已經明白一切的拓海:“誒?”


    話一說完,高橋啟介就幹淨利落地切斷了通訊,欲蓋彌彰地竄回了自己的房間。


    鬼知道他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話說回來,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那倆人交往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吧。他那個無所不能、頭腦超厲害的大哥,果然還是忍不住把那隻天然黑兔子徹底吃掉了。


    高橋啟介微眯著眼,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無聲地“嘁”了一聲。


    主動發出邀請的藤原拓海,確實被戀人溫柔地吃得幹幹淨淨了。


    他剛被領航員抱去了浴缸,仔細地清洗過身上的東西,現在在溫度很舒適的空調房裏,躺在柔軟的床上,聽著淅淅瀝瀝的淋浴聲……完全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


    要不是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一直鍥而不舍地亮著的話,他大概是不會注意到的。


    別告訴涼介先生嗎?


    藤原拓海遲鈍地盯著手機看了會,聽話地將它放了回去。


    然後重新蜷進薄薄的空調被裏,緩慢地調整了到處都充斥著酸痛感的身體的睡姿,直到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了。


    剛困頓地睜開眼,就對上了那雙溫柔的墨藍色眼眸的他,足足發了半分鍾的呆後,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以及被對方以手臂環在懷裏的麻煩處境。


    “那、那個,”明明已經發生過最親密的事情了,藤原拓海的臉倏然紅了起來,不知所措地說:“我醒了。”


    “嗯。”


    英俊的領航員很自然地收攏了抱著他的左臂,以再方便不過的方式,溫柔地親吻了他:“早安,拓海。”


    從起床到洗漱,再到換好衣服,解決掉通過客房服務叫來的午餐……至少交換了不下五個親吻。


    或許是漸漸習慣了,也消化了昨晚的事。


    原本麵紅耳赤的拓海,麵色的熱度終於漸漸消退了。


    “還想再留一晚嗎?”


    高橋涼介輕輕地撫著他柔軟的額發,低聲詢問著:“我去續房。”


    “不用了,”藤原拓海趕緊搖頭:“已經讓老爸幫忙多送了一天的貨了,今晚無論如何要回去送貨。”


    “如果隻是送貨的話,”高橋涼介語氣自然地說:“可以讓啟介幫忙。”


    “真的不用了。”藤原拓海不好意思地說:“如果連續兩晚夜不歸宿的話……肯定會被老爸嘲笑很久的。”


    高橋涼介莞爾一笑。


    在短暫的靜默後,他微微垂眸,問著:“關於這點,拓海願意允許我向父親說明我們的關係嗎?”


    聽到涼介先生以再坦然不過的口吻,稱呼臭老爸為‘父親’後,藤原拓海足足消化了一分鍾,才飛快地點了點頭。


    確實。


    瞞著其他人也就算了,是經曆過那麽多大風大浪的老爸的話,肯定不會被這件事嚇到。


    說不定隻會挑挑眉,“哦”上一聲,就繼續優哉遊哉地看他的電視吧。


    “十分感謝。”


    墨藍色的眸裏仿佛在那一刹盈滿笑意。


    又一個很輕、卻很甜蜜的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真是不可思議啊。


    在回家的路上,藤原拓海忍不住想。


    明明因為他身體還不太舒服,所以沒有頻繁的交談,但就算是這樣的沉默,他也覺得很舒服自在。


    做了最親密的事情後……果然能很清晰明確地感覺出,兩人關係的不同了。


    當回到藤原豆腐店的大門前時,高橋涼介將車停到了方便的位置上,便不著痕跡地扶著拓海的手,一起走了進來。


    藤原文太仍然像平時一樣,麵無表情地杵在門口抽煙、


    完全看不清神色的眯縫眼,隻隨著麵部輕微的動作,朝向都第二天下午了、才從海邊回來兩人。


    “……先進來吧。”


    他用力地掐了煙,悶悶地說著,率先向廳裏走去。


    傻乎乎的兒子,立馬就被暗自惱火的老爸無情地趕上了二樓,並且門窗緊閉,顯然是要防止他偷聽。


    整整三個小時後,在房間裏坐立不安的藤原拓海,才聽到了fc的引擎被發動的聲音。


    他連忙打開窗往下看去。


    像是有所感應,駕駛室裏的人在這時剛好抬起了眼。


    視線對上的一瞬,高橋涼介莞爾一笑。


    向眼睛亮晶晶的拓海做了個拿手機的手勢後,便在豆腐店老板的虎視眈眈下駛離了。


    “出來吧。”


    藤原文太走上二樓,沒好氣地對著關著的房門說。


    “老爸。”


    由於藤原文太的反應,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藤原拓海不禁有些訕訕:“抱歉,我以為你不會太在意這些,才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你。”


    藤原文太微蹙著眉,沒有回答這個傻透了的問題,而是在一陣沉默後,以聽不出喜怒的語調問:“你已經決定了?”


    “嗯。”


    藤原拓海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緩緩地說:“連我自己都沒有想過,竟然會這麽喜歡一個人。”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涼介先生。


    從確認關係的那天起,他就決定了:不管是身為領航員的涼介先生,還是作為戀人的涼介先生,他都想永遠地獨自占有。


    他認真地看向沉默的老爸,篤定地說著:“我想用我的餘生,都朝著他所指引的方向前進。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二個像涼介先生那樣的人了。”


    藤原文太的眉頭越蹙越緊。


    拓海這家夥不知道,他卻清楚的是——‘想用我的餘生,都朝著他所指引的方向前進’這句話……就在短短的半小時前,他才聽那個擁有墨藍色眼睛的年輕人,用無比誠懇的語氣說過一次。


    他下意識地朝褲袋裏摸索了下,明明摸到了煙和打火機,卻在下一刻又放棄拿出來了。


    “嘖。”


    他撓了撓下巴,突然轉身,慢吞吞地下樓:“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你已經成年了。”


    “不管是18歲的傻瓜,還是現在這個敢自稱28歲的笨蛋……”


    背對著兒子灼灼視線的藤原文太,不自在地輕咳了聲:“都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想做的事。不管是豆腐店也好,職業賽車也好,貨車司機也好……隻要你能做到一些我當初沒做到的事,我大概就很高興了。”


    “喜歡上自己的領航員,還是個男人,”藤原文太嘴角微抽,不耐煩地說:“也算是我當初沒能做到的事了。”


    藤原拓海窘迫地蹲坐下來:“老爸。”


    就見藤原文太背對著他,看似很不爽地擺了擺手:“——就按你自己的喜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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