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喝茶可以嗎?”


    高橋涼介將藤原拓海安置到自己的書房後,溫聲詢問。


    “啊,不用特意麻煩的。”藤原拓海明顯不像第一次來時那樣拘謹,乖乖地在沙發上坐下後,發現涼介先生微笑著看著自己,堅持得到答案的神情,便小聲說:“水就可以了。”


    “嗯,”高橋涼介很自然地繼續問著:“要加冰嗎?”


    “不用。”藤原拓海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普通的水就好。”


    他對咖啡或是可樂一類的飲料,確實也沒有過特別的喜愛。


    隻偶爾路過自動販售機,天氣炎熱,想喝點冷飲時,才會順手買一罐。


    目送著涼介先生關上書房門,聽著那下樓的輕微腳步聲,坐在沙發上的藤原拓海逐漸放鬆下來。


    掛式空調吹著涼沁沁的冷氣,將初夏夜裏燥熱給盡數驅散了。


    不過,今天明明是涼介先生的生日,除了還在赤城山上練車的啟介先生外,竟然沒有其他人在家嗎?


    意識到這點後,藤原拓海更加不後悔自己帶著熬通宵的心理準備、也要來陪自己領航員的決定了。


    高橋涼介就很快帶著水,回到了房間裏。


    幾乎是捕捉到門邊傳來動靜的瞬間,藤原拓海就站了起來,小步跑過去,將門打開。


    高橋涼介目光含笑:“謝謝。”


    藤原拓海眨了眨眼,小聲嘀咕:“明明是涼介先生讓我不要總跟搭檔道謝的。”


    “你說得不錯。”讓藤原拓海意外的是,涼介先生不僅聽到了,還神色認真地說:“以後我也會多加注意。”


    “唔,也不用啦。”


    反而讓藤原拓海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微赧地從涼介先生手裏接過了水,坐回了沙發上。


    柔軟的沙發在身邊下陷,是涼介先生在離他最近的位置上,也坐了下來。


    “其實我有幾件事,想和涼介先生商量。“


    高橋涼介稍變換了下坐姿,是更方便側頭看向拓海的姿勢。


    他微垂著眼,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有些害羞的熊貓trueno君,像在無聲地鼓勵。


    藤原拓海首先將富士迅速道隊的電話內容,完完整整地跟涼介先生複述了一遍,最後有些遲疑地評價:“真的很奇怪。他們給出的條件,未免也優厚過頭了。如果不是核對過細節的話,我差點以為是詐騙電話。”


    就算是對國內車隊和賽事強度了解很少的他,也能一眼看出這其中的不正常。


    富士迅速道隊雖然不是頂尖的老牌車隊,但在每年不斷冒出的新車隊裏,是能稱得上數一數二的了。


    山路飆車界和職業賽車界間,是有著很深的隔閡的。即使挖掘新人,職業車隊一般也隻會從東堂塾一類的職業車手特訓基地裏進行招募,而不是去費時費力地篩選水平良莠不齊的山路車手。


    當然,被視為公路賽領袖的赤城白色彗星是不一樣的,才會吸引了許多職業車隊的目光。


    但他的名氣,又怎麽可能跟涼介先生比呢?


    在富士迅速道隊裏,做試車員也就算了。


    光靠那次稱得上草率的試跑,就許諾a級合約,甚至還有一線隊隊長的位置……


    怎麽聽都太可疑了吧。


    聽出藤原拓海的顧慮,高橋涼介卻忍不住笑了。


    “雖然顯得太急切了,但也足夠證明他們的眼光,遠比還在觀望的其他車隊要好。”


    能敏銳地從一場試跑中,分析出拓海那深不見底的實力。


    為了急著留下對方,又魄力十足地開出了史無前例的優厚條件……


    這樣機敏的決斷,也難怪富士迅速道隊能在東京那麽多職業車隊裏迅速崛起,將一些固步自封的老牌車隊甩到後麵了。


    “願意開出a級合約,甚至還歡迎你討價還價,看來他們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住你了。”高橋涼介欣然評價著:“這恐怕是他們建隊以來的頭一次吧。”


    “但我目前隻想做試車員。”


    藤原拓海有些苦惱地問:“我在電話裏拒絕了那份合約後,那邊就沒再說什麽了。我這是不是算麵試失敗了?”


    “別擔心,不會的。”高橋涼介忍俊不禁:“隻不過,對於你提出的要求,那位經理恐怕不能自作主張,要先向總部匯報。”


    之所以安靜了那麽久,大概是連總部都被藤原拓海不按理出牌的奇怪決定,惹得無比混亂吧。


    “啊。”藤原拓海呆呆地應了聲,不好意思地摸著玻璃杯身:“那我就再等等吧。”


    高橋涼介忽然提議:“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代你出麵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誒?”藤原拓海愣愣地看著他,趕緊擺手:“不用的,這樣太麻煩涼介先生了!”


    “我們可是搭檔啊。”高橋涼介莞爾:“而且你大概忘了,在你入職之後,作為領航員的我是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的吧?從這點看,你大概是不能將我排除在外了。”


    每當涼介先生拿出‘搭檔’和‘領航員’的理由,藤原拓海就隻剩無法辯解的份了。


    仔細想想,也的確是涼介先生說的樣子,是不可能繞開領航員的。


    他猶豫了許久,艱難地說:“我沒有將涼介先生排除在外的意思。隻是,呃,那就……真的麻煩涼介先生了。”


    他自從邁入職業車手圈後,就很少需要直接跟車隊打交道了。


    隨著事業逐漸成熟,知道自己不擅長社交往來的他,就立馬雇請了可靠的經紀人。


    對方會替他出麵料理相關事務,能讓他隻需要專心應付賽場上的事。


    高橋涼介笑了笑,忽然問:“雖然知道你家裏還有一部交替送貨用的impreza,但那應該還是屬於藤原伯父的車吧。關於你的86,想來你也清楚,戰鬥力已經到達上限了,有考慮更換引擎或者添加外部裝置嗎?”


    “啊,關於那個的話。”藤原拓海坦然地說:“我老爸通過認識的朋友,弄了一部以前a組房車賽用的na引擎。改裝需要的配件還差一些,單是已經下過了,據說還要再等一周才能動手。”


    不論是山路飆車、還是職業賽車,目標都是追求極速。


    藤原拓海盡管對曾經一起跑了六年多的ae86,以及它車前蓋下裝著的、那個不管以誰的眼光來看都已經顯得遲鈍乏力的4a-g引擎有著特殊的感情。


    但心境已經成熟的他,更能很平靜地承認,它是不可能陪伴他走太遠的。


    在競速的殘酷世界裏,不管是車手還是車子,都有著自己能力的極限。他雖然能靠車技對車子的性能差距進行彌補,但還是很輕易就碰到天花板了。


    哪怕是在他跑了幾千遍、擁有絕對優勢的秋名主場,也有被迫迎來極限的一天。


    能和這個引擎又跑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藤原拓海已經心滿意足了。


    以它的性能極限,是無法跟著他進入d計劃的,而繼續按照現在的強度開下去,也會有撐不住的一天。


    他當然不會勉強亂來。


    更換引擎的事,勢必要提上日程。


    ——下周六的晚上,就是他跟老爸商定的時間點。


    拆下來的4a-g引擎,他當然不會就那樣丟棄到解體工廠,變成被人廉價出售的二手引擎。


    而是事前就跟老爸說好了,先存放在涉川那間由政誌經營的小修理廠,每年支付少量保管費就夠了。


    藤原拓海當然願意交這筆錢。


    這樣一來,它就像是退休了的老夥伴一樣,被更替了也還在他知道的地方。


    而不像是原來的結局裏,被任性的他毀得千瘡百孔,成了一堆不折不扣的廢鐵。


    高橋涼介沉吟了下,忽然問:“介意我問下,缺少的是哪些配件嗎?”


    “當然不介意。”藤原拓海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是高轉速表,水溫計和油壓計。因為要能升到一萬一千轉以上,那樣的轉速表是沒辦法在市麵上隨便買到的,要通過特殊渠道定製才行。”


    訂是訂到了,但要從很遠的地方運過來,至少還要一周時間吧。


    高橋涼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其實也想問下,關於新車隊的事。”


    一提到d計劃,藤原拓海的眼睛就變得亮晶晶的,滿懷期待地看向高橋涼介:“具體遠征的時間,是從秋天開始,還是明年春天開始?”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明年春天,等雪化了以後,就向縣外遠征。”


    明明是對在職業車隊裏表現不俗的富士迅速道隊的大力招攬,都表現毫不動心,甚至感到棘手的超級天才。


    卻會對他還沒正式建立的d計劃車隊,毫不掩飾熱烈的期待。


    高橋涼介靜默了一陣,溫柔地輕笑著,終於還是將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我想你非常清楚,這樣的遠征車隊,整個團體都是要受苦受累的。攻略陌生山路時,也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作為車手的你,接受完全不利於自己的條件後,不論輸贏,都很難得到職業賽車界的承認,甚至很難被外人理解。為什麽在你眼裏,卻像比一份已經送到你眼前的優秀職業車隊的邀請,更加重要呢?”


    聽到這樣的問題後,藤原拓海短暫地怔住了。


    但他之所以怔愣,並不是因為產生了後悔或醒悟的念頭。


    而是完全沒有想到,曾經會麵帶微笑、自信從容地邀請他的涼介先生,居然會指出‘付出遠高於回報’這點。


    他認真地注視著涼介先生,措辭有些笨拙磕絆,但語調裏卻沒有過一絲迷茫動搖。


    “不論是公路還是正式賽道,我的目標,始終是想做最快的那一個,隻是需要適應的節奏和車型不同而已。但除了這點之外,能和喜歡的人一起跑,不論是在什麽賽道上,才是最重要,也是最快樂的事吧。”


    說到這裏,藤原拓海的臉上不小心又紅了起來,吞吞吐吐地說:“而且……自從涼介先生答應成為我的領航員後,我就認為自己的夢想,應該已經和涼介先生的夢想融合在一起了。”


    就算這話顯得有些厚臉皮,他還是鼓起勇氣,將剩下的話說完:“不論是明年的縣外遠征,還是成為世界最速、爭奪wrc冠軍的拉力賽組合,都已經是我和涼介先生共同的夢想了吧。那我就算是厚著臉皮,也肯定是要參與進去的。”


    不再是十年前的他,懵懵懂懂地待在d計劃裏,單方麵地依賴著涼介先生的表揚和指導,汲取著嚴重不足的理論知識。


    而是終於與那獨一無二的赤城白色彗星,結成了能無條件地信任著彼此,並肩攀到最高點的唯一伴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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