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大蹲在火車站廣場對麵的馬路牙子上,身後是綠毛和瘦子等四五個同夥,他們列成一排,目光灼灼地盯著從火車站出來的人流,顯然在策劃著什麽。


    一個背著大包小包老實巴交的農民工獨自走過,綠毛道:“老大,這個怎麽樣?”


    黃老大搖頭:“沒油水。”


    然後是一群穿著統一紅馬甲戴著小紅帽旅行歸來的大爺大媽,此刻正在互相告別。


    綠毛道:“這些人有錢!”


    黃老大瞥了他一眼道:“沒見識!這一看就是窮遊團,帶點錢也早讓導遊坑完了,訛他們點仿的和田玉你要啊?”


    綠毛叫苦道:“老大,咱們兩天沒開張了!”


    黃老大穩如老狗道:“再等等。”


    這時一個青年從他們眼前走過,他穿著黑白格的襯衫,腿上是一條顯舊的牛仔褲,五官開闊濃眉大眼,留著不合時宜的寸頭,他眼神清澈,帶著乍到大城市處處透出的新鮮感,腳步一往無前,好像急著去見什麽人,這架勢一看就是從祖國邊遠地區來的,還有股八九十年代進步青年的勁頭,不過最乍眼的,是他足有一米八五,精神頭倍兒足,兩條大長腿跨垮往前邁,顯得活力勃勃。


    綠毛道:“這是個外地人,合適!”


    黃老大打量了許久,暗含不舍道:“個兒太大,萬一是個愣頭青不好收場。”


    綠毛剛要叫屈,黃老大眼神一亮道:“跟住後麵那個。”


    那青年身後不遠處,是個穿著入時戴著頂禮帽的中年人,提著個精致的行李箱,進了廣場邊上的小胡同。


    黃老大拍板道:“就這個,上!”


    綠毛飛快地貼了上去,他手裏捏著個手機,借著從後麵跟禮帽擦身而過的機會把它巧妙地塞進了對方的褲兜。


    黃老大他們呼啦一下錯落開湧入胡同,瘦子雙手摸著褲子忽然大叫:“我手機丟了!剛還在呢!”


    禮帽隨意扭頭看了一眼,事不關己準備繼續走路。


    黃老大已經配合瘦子搭話道:“別急,我給你打一個。”


    很快,胡同裏響起了宏亮的山寨機的音樂,正是從禮帽的口袋裏傳出來的。


    瘦子一指中年:“你偷的!”


    禮帽吃驚道:“不是我!”


    “那這動靜是哪來的?明明就是我的鈴聲,沙漠駱駝嘛。”瘦子和返回的綠毛無形中攔住了禮帽的路。


    黃老大一臉痛心疾首道:“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麽說的?”其餘幾個同夥這時也裝作路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指責著禮帽。


    禮帽又急又慌,下意識地就要去掏口袋。


    “別動!”有人擲地有聲地喊了一句,原來是那個高個兒青年見出了狀況從胡同口踅了回來。


    禮帽慌神道:“什麽?”


    青年麵帶微笑走到這群人跟前對禮帽道:“要不是你偷的,手機上就不會有你的指紋,我現在替你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黃老大一聽臉色立刻凶狠起來,含著威脅沉聲道:“別管閑事!”


    青年淡然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們不是丟東西了嗎?我報警沒錯吧?”


    黃老大撒潑道:“人證物證都有報什麽警——”他其實壓根也沒把青年放在眼裏,為了速戰速決,繼續逼問禮帽道,“你打算怎麽解決?”


    禮帽欲哭無淚,大體也明白怎麽回事了,乍著雙手道:“你們想怎樣?”


    黃老大道:“東西還回來,給一萬塊封口費。”


    “沒那麽多……”


    “有多少?”


    “就有兩千多點。”看來禮帽為了趕緊脫身也準備認頭了。


    “有多少算多少,這次你走運。”


    禮帽剛要伸手去掏錢包,青年一把按住他,樂嗬地看著黃老大道:“咱先掰扯清楚,你們是碰瓷還是搶劫?”


    綠毛不耐煩道:“你到底想放什麽屁?”


    青年侃侃道:“碰瓷很難取證,警察來了是批評教育為主,團夥搶劫三到五年有期徒刑,視情節而定。”


    綠毛揮拳就打:“哪特麽冒出你這麽個東西,老子搶你怎麽樣?”


    青年被打得退了半步,但臉上也隨之換上了一副正義的肅然之氣:“搶劫是吧,那我也沒必要客氣了!”他雙肩一縮把肩上的背包甩在地上,在原地啪的亮了一個架勢。


    綠毛先是被唬得一愣,繼而失笑道:“還他媽是個練家子?”


    論打架黃老大這波人自然是家常便飯,兩個手下一左一右飛撲向青年,他們並沒有抱著打人的目的,而是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青年的雙臂,綠毛配合默契,又掄拳打了過來。


    青年仗著左右有人當架子,淩空飛起一腳把綠毛踹個跟頭,接著呼喝一聲,和兩邊的人較起力來,那兩個人竭力要控製住他的手,青年則把兩人往身前硬掰,三個人麵紅耳赤扭成一團,不料那青年力氣大得出奇,不一會就把兩人掰得佝僂起來。


    黃老大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上前由下往上來了個通天炮,這一拳把青年打得鼻血噴濺,青年丟開左右兩人,探手抱住黃老大的肩膀往天上一撩,再往地上一摜,黃老大被摔得七葷八素,揪著青年衣領不放,怒嚎道:“一起上,打殘丫的!”


    爬起來的綠毛以及剩下的人一起堆在青年身上,五六個人就在當街滾成一團,禮帽趕緊掏出手機扔在地上逃之夭夭。


    青年雖然被幾個人壓得喘氣困難,可最辛苦的還是最底下的黃老大,他的臉和胳膊被地麵摩擦出無數血痕,胸膛裏嗝嗝地倒氣,這會見目標也跑了,氣得三屍神暴跳,嘶聲裂氣道:“先讓老子起來!”


    上麵的人退也不是,繼續壓著也不是,一愣神的工夫那青年開始反攻倒算,見機極準地一拳一拳把他們的臉都打花,翻身躍起又衝回來用腳猛踹地上人的腿肚子,四五個流氓哇呀呀叫著爬起展開群毆,直打得塵土飛揚鬼哭狼嚎。


    最終青年仗著敢打敢拚身強力壯居然把一夥人都打進了一戶住家的狹窄的過道裏,他雙手撐住過道口,一腳一腳地把這群人踩實,過道那頭就是住戶的鐵門,黃老大一行人就像被封在了罐頭裏。他們緊縮成一團避開青年的攻擊範圍,青年也守住口子不敢擅離,兩撥人就算是對峙起來了。狹窄的過道裏全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和吸涼氣的嘶嘶聲。有幾次黃老大他們想發動終極攻勢衝出來,青年則一絲不苟地將他們逐一踹回原位,在扭打過程中鞋還被綠毛給扒了。


    多次無功而返後,最終黃老大擠過人群使勁擺手,有氣無力道:“別打了,我們認栽了——我就想知道你是哪路來的神仙?”


    青年擦拭著鼻眼上的血跡,但依舊氣勢儼然道:“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們記住了,我是雲南念祖村的李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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