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蛋蛋的童年, 是平凡卻不平淡的。說平凡, 是因為他在父係長輩的堅持下,以人類小孩的身份在城市中長大, 按部就班地上幼兒園,進小學。說不平淡,則是因為他的確生來不同, 生活中難免有些小插曲。


    周蛋蛋的父母親, 育兒理念是完全不同的。


    周琛對兒子的教育非常上心,希望他能發揚自己血脈中人類的那一部分,長大後不要太凶殘, 因此即便工作再忙, 也要參與照料孩子。


    周蛋蛋開始學走路時, 奶奶給他買了學步車。周琛領著他玩了一個小時,去給賀蒔母子煎肉之前, 對正坐在電腦桌前的賀蒔說:“看著一點蛋蛋。”


    賀蒔當時隨口嗯了一聲。


    周琛在廚房, 隱約可以聽到外麵輪子滑過地麵的聲音,還挺快的, 賀蒔和蛋蛋的笑聲也不時傳來,看來蛋蛋玩得很開心。蛋蛋的血統讓他格外強壯, 所以周琛並不擔心這個速度。


    等周琛煎好了羊排肉,端著餐盤出去時,簡直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


    ——蛋蛋正推著坐在滑輪椅子上的賀蒔滿客廳跑, 賀蒔嬌小的身體窩在椅子裏, 蹺著腳哈哈大笑。


    周琛:“………………”


    周琛一伸腳, 踩住賀蒔的椅子,說道:“我讓你看著兒子練習!”


    賀蒔一臉無辜地道:“我看他已經會走了,給他加點難度。”


    周琛無語道:“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吧!”


    賀蒔拒絕承認。


    使用了半天不到的學步車,就此被丟進雜物間。且蛋蛋開始被指揮著推動坐在椅子上的賀蒔來往於家裏各處,雖然周琛對此十分反對,但在賀蒔的說服下,他也隻能承認,這個活動量不算虐待兒童,相反對蛋蛋來說毫無挑戰性。


    2.


    周琛也試圖教會蛋蛋“危險”這個概念。


    周琛按照育兒手冊上的範例,一條條傳達給蛋蛋,並加以解釋。在生活中,務必保護好自己。不要隨便拽小動物,會被咬;不要觸碰尖銳物品,會流血……


    念著念著,周琛就念不下去了。


    他看到過蛋蛋還隻會爬的時候,就拽著食肉異獸的尾巴咬,嚇到那異獸尿了一地。


    周琛合上了書,沉痛地道:“我們還是來學一下如何溫柔對待自己的小夥伴吧……”


    3.


    蛋蛋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如何精準控製自己的力量以及為什麽,尤其是對同齡人。


    也許在普通人眼裏,異獸、成年人類、兒童的區別很大,但在蛋蛋眼裏,他們差不了太多,反正全都很弱。


    周琛用了很多實例教導蛋蛋,比如:拔河時不可以一個人把對麵全隊人甩飛;和同學擁抱時不能把同學舉過頭頂;舍不得離開爸爸去上學時不可以把爸爸一起扛走。


    注意,最後一條尤其重要!


    4.


    周琛和賀蒔有時會和小區或者學校其他家長聊天,很多家長會抱怨,他們的孩子挑食,不愛吃飯。


    有家長和他們夫妻搭訕:“你家孩子挑食嗎?”


    周琛同賀蒔對視一眼,含糊道:“……也有差不多的困擾呢。”


    這位家長好奇地道:“那你們一般怎麽解決?”


    她私心裏總是有些以貌取人,這兩位看上去漂亮斯文,說不定也有一些漂亮的法子呢。


    夫妻倆再次對視一眼,賀蒔幹巴巴地道:“主要是,講道理。”


    對方唏噓道:“那你家孩子真乖,我家的太鬧了,講不聽。”


    ……


    回家之後。


    “別吃了,別吃了!”周琛把埋頭吃東西的蛋蛋抱起來,交到賀蒔手裏,然後開始翻檢他吃剩下的東西,一臉慘不忍睹。


    他們真沒有餓著孩子,但周蛋蛋就是吃個不停,小異獸還控製不住自己的食欲。挑食?他連生白菜都翻出來,啃到幫子上了。


    賀蒔舉著蛋蛋,認真地講道理:“聽著,你不能再吃了!體重會超標的!”


    5.


    蛋蛋出生以來,是很少哭的。


    人類小孩對這一手段應用得比較靈活,引起注意力,讓自己的需求被滿足。到了長大以後,才逐漸減少。


    而蛋蛋則是相反的,他在稍大一些後,和父母出去逛街,遇到一些拉著家長手臂哭泣的孩子,就會駐足觀看。


    看完之後,當然是學以致用。


    當周琛和賀蒔不讓蛋蛋吃太多的時候,他就嚎啕大哭。


    以蛋蛋的嗓門和體力,他能以響徹全樓的分貝一直哭五個小時不帶歇。


    因為此前從來沒有這個煩惱,周琛一時也愣住了,趕緊查找資料,如何科學阻止孩子哭泣。


    這時候賀蒔衝上去就把蛋蛋抓起來,放在窗邊:“再哭把你丟下去了!”


    他們的房間在三樓,而且一般家長這麽說都是在嚇唬孩子,賀蒔則不然。周琛看得冷汗都下來了,趕緊道:“等等,資料上說這樣不對!”


    賀蒔答應過周琛,養孩子的事情大家要商量著來。所以,她也隻好收回手臂。


    隻是蛋蛋在她手底下手舞足蹈,一時扭動得肩帶鬆開,賀蒔伸手一拉,卻沒拽住。


    周琛就眼睜睜看著兒子從老婆手裏掉下去,摔下了三層樓,連忙衝到窗邊慘叫:“兒子!!”


    “呃……手滑……”賀蒔一臉尷尬,也探頭看了一下。


    蛋蛋從花壇裏爬起來,白嫩的小臉沾了泥土,滿是委屈又不敢哭鬧:媽媽真的把他給丟下樓了!


    周琛:“……”


    賀蒔以為又要被周琛教育,這時候鬆了口氣,扶著周琛的肩膀道:“沒事了,你兒子耐摔。”


    周琛:“…………”


    6.


    在蛋蛋上學之後,逐漸開始被考試的問題困擾。


    蛋蛋的學習成績也就是中等,父母對他這方麵沒有太高的要求。


    但是讓周琛心情有點複雜的是,走路都走不穩時,就能被拿出去恐嚇那些大型異獸的周蛋蛋小朋友,會因為考試的壓力被噩夢嚇醒。


    雖然父母沒有要求,但考試也是很嚇人的呢。


    賀蒔隻好給蛋蛋補課,但她根本沒有正經上過小學,語文之類科目還好,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數學題可就束手無策了。而且因為看多了題目,也開始做噩夢了,她真不願意相信這些是小學題。


    蛋蛋還從沒見過媽媽犯難的樣子,沒辦法,數學題也不能吃掉呀。這倒是讓蛋蛋心情好了一點,連最厲害的媽媽也無奈。


    好在周琛從小到大都是學霸,無論多古怪的題目,他都能解決,並輕飄飄地來一句:萬變不離其宗。


    蛋蛋成績飆升,對於考試也沒那麽害怕了。他看著父親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敬畏——因為媽媽太凶殘,所以在家庭角色中,周琛隻能是更溫柔的那一個。


    後來周琛不小心聽到蛋蛋和同學們訴說大概是他自己腦補的故事:“我媽媽喜歡我爸爸,就是因為我爸爸數學成績特別好!”


    周琛:我不是……我沒有……


    7.


    蛋蛋上初中以後,就不再願意讓賀蒔去學校接他了。


    一開始,賀蒔以為這是什麽青少年叛逆期,她嘀咕著,這絕對是人類的玩意兒,異獸可沒有什麽叛逆期。於是,賀蒔讓周琛好好查了一下資料。


    不過後來他們也知道了,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


    異獸的生長和人類是不一樣的,蛋蛋作為一個混血,在同齡人中看起來總是稚嫩一些,但還說得過去。


    但雖然蛋蛋越來越大,賀蒔看上去可完全不像他的母親,更像是姐姐。


    ——也確實有新老師在看到賀蒔後,死活不相信這是蛋蛋的親媽。要麽是繼母,要麽就是蛋蛋不敢讓家長來學校,雇的人。


    解釋再三後,新老師才相信。


    可下一次周琛來學校的時候,就承受了奇怪的注視:這得是多不負責任啊,才讓對象那麽早懷孕!


    8.


    總而言之,周琛的育兒史,是輕易而不輕鬆的。輕易,在於蛋蛋遠比普通小孩要結實,沒有他們的脆弱。不輕鬆,則在於因為這裏麵確實還包含著周琛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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