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增援


    一個怎樣的人, 才能以單槍匹馬,令禁軍忌憚, 甚至被洗劫一空?


    在此之前, 葉府所有人都難以想象。


    更難以想象,這個一笑嚇得禁軍腳軟的人,是溫揚波, 是葉府的姑娘。


    禁軍出去後, 唯有徐菁回過神來,膽敢上前,“揚波……”


    也許是早便有所懷疑,現在看到這一幕, 她竟比其他人平靜許多。


    “阿娘。”溫瀾把食指豎起來,在唇間比了比。


    徐菁隻是一愣, 外頭便出現了兵刃交接之聲。


    禁軍小心翼翼, 方一出去,身後就有弓箭手、長刀手攻擊,統領忍不住破口大罵,溫瀾這個騙子,王八蛋,禍害,故意虛虛實實地玩兒他們。


    他又怕溫瀾是空城計, 又怕溫瀾安排了人, 還想不拿財物也好, 兩手空出來。結果沒等他出去看看情況, 以伺伏擊,皇城卒已從後頭冒出來!


    皇城卒隻二百人不到,將這些平日隻知逃訓、逛瓦舍的禁軍射殺半數,剩下的收繳了兵刃押解起來。


    他們統一地都穿著窄袖皂袍,腰間束著皮質腰帶,步履輕快矯健,上得堂內,對溫瀾一抱拳,“指揮使,反賊已拿下。另已察到剩餘人馬所在。”


    溫瀾將帷帽一拋,立即有人接住,她說道:“留一隊人駐守葉府,其餘人等隨我走。”她看了一眼那些禁軍,又道,“對了,把他們的衣服都給我換了。”


    “是。”皇城卒有條不紊地分出人來,又給那些被俘的禁軍換衣裳,竟是都換成了與他們一般的裝束,隻想想,這些禁軍就渾身發冷。


    太陰毒了,他們奉命去製住重臣家眷,分頭行事,這些皇城卒把他們的衣服換了,到時兩邊交鋒,他們豈不是成了肉盾。


    ——這下也不消葉府的人再問了,皇城卒誰不認得,都聽到他們管溫瀾叫“指揮使”了。


    除卻徐菁,即便葉老爺子,也有點呆滯。


    如若是皇城司指揮使,那麽能夠將禁軍嚇退就有道理了。


    隻是,一想到這位指揮使曾在葉府住了數月,還是以女子身份日日與大家相處,他們心中就翻江倒海,尤其是再思及溫瀾種種行事。


    “諸位暫時不要回院子了,就在這裏歇息吧。”溫瀾掃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去拿些被褥來,老人家別凍著了。”


    溫瀾也無暇與他們說太多,隻對徐菁道:“阿娘,我走了,你也好生歇息,無需擔憂。”


    徐菁手絞著帕子,眼中淚盈盈,她很想叫溫瀾留下來,但是,但是她終於明白了,她的揚波不是閨閣柔弱女子,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哽咽著道:“去吧,小心些。”


    “……揚波。”青?遲疑地叫住溫瀾,又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說,她既害羞,又不知如何麵對換了一個身份的揚波。


    溫瀾本已轉身,默想一會兒,說道:“禦史中丞府早便譴人去了。”


    青?低著頭,麵頰微紅,“嗯。”


    溫瀾領著人離開葉府,這樣多人的靴子踏在地上,聲音輕軟,又齊得如同隻有一人。


    溫瀾方離開,一聲椅子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響起。眾人看去,原來是白氏歪坐在地上,麵白如紙,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她眼睛圓睜,裏頭滿滿的都是後怕。


    .


    大軍已行至城外數十裏,已到了樞密院同知所說,動手的最好時機。


    恭王當年在軍中極有威望,提拔了許多將領,趙理又在暗處深耘,即便當初與皇城司兩相攻擊落掉些子,也仍把握了部分。否則,趙理也不會急於動手,他已察覺不對,倘若再等,剩下的卒子怕也不保。


    將禁軍分散開來偷襲,既能托住,也好等城內事畢,再行招安。


    先頭軍隊停步,隻說遇著了泥潭,叫捧日軍從旁先行。


    捧日軍繞開他們往前,才分散開,他們便舉刀相向。


    誰知捧日軍的人竟似早有準備,凡前排者持盾列陣,後頭軍士刺出長矛,再往後弓箭手準備,儼然是兩軍對陣的架勢。


    反軍首領一驚,卻見捧日軍中一騎排眾而出,身著官服,麵容清秀漂亮,膚色白皙,帶著陰柔之氣,腰間的刀好似裝飾——不過看清楚他的身份後,誰也不會這麽認為。


    “馬、馬園園?!”


    反軍駭然,不由說出聲,“你怎會在此……”


    “禁軍出行,皇城吏督軍,這不是很正常麽?”馬園園嘻嘻笑了起來。


    皇城司勢力雖隻布於京師,但若有前往外國的使團、軍隊出征,許多也會命皇城司官員隨行,是為監督。


    然而,他們自己心裏明白,這份調令根本就是偽造的,又何來督軍。


    霎時間渾身一震,知曉怕是中計了,叫人反將一軍。


    ——此時別苑又不知是何樣子,然而,若是皇城司無有準備,怎會任由禁軍出城,這何嚐不是抱著與他們相同的念頭,要困住他們?


    再看過去,馬園園臉上的笑容愈發令人如臨深淵。


    .


    別苑火光衝天,宿衛一反,裏外呼應,剩下的人便力有不逮,漸見頹勢。


    然而別苑內池塘交錯,宛如座座孤島,無處可藏,別苑外更是被反軍圍得水泄不通,無法逃生。殿內之人心跳愈來愈快,不知能否平安度過今日。


    反軍在外呼喊,“百官若棄暗投明,非但保有原職,必有賞賜!如若不然,諸位的家眷已在我軍之首——”


    諸臣嘩然。


    什麽,趙理的人還闖到了他們府上?


    誰人無高堂,誰人無妻兒,這話實在誅心。


    而殿內的侍衛,也都如鷹、狼一般,環顧起了官員們,隻怕他們也要反了。


    皇帝知道,此一言,動搖軍心,然而此時火光燭影,刀兵之聲不絕於耳,難道,五更真要應驗了麽?


    正是此時,別苑之內忽然響起軍號聲,那不停喊話讓人“棄暗投明”的聲音一時中斷。


    皇帝一愣,從窗戶看出去。


    這京西別苑原是水軍演練之處,還有艘艘老舊戰船,此時戰船竟行於水麵,上頭載滿士兵。


    東宮太子立於船頭,身側是手持弓箭的王隱,方才正是王隱一箭射殺喊話之人。


    趙琚遙遙對皇帝行禮,“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皇帝麵上微微一怔,戰船就在別苑內,趙琚並非救駕來遲,而是埋伏到現在出現。仔細思之,應是為了引出那些謀反的宿衛。


    然而再深思,趙琚早便知道可能出事,才提前做了安排,隻是未曾透露給任何人。


    倘若換了一個人做此事,皇帝即便獲救了,即便再信任此人,心裏也難免不痛快。可若是趙琚,他便是想到這一點,也不會深究。皇帝多年隻得一子,父子間親厚如尋常人家,他可以最善意地去理解趙琚的行為。


    趙琚率著數千皇城卒與東宮侍衛軍,與侍衛親軍、部分皇城卒等組成的宿衛共同禦敵,局麵霎時間又勢均力敵起來。


    ……


    趙理親赴陣前,隔水遙遙相望。


    “伯父,其餘禁軍已被我調出城外,若不歸順,便會被撲殺,大名府各處的禁軍也被水患困住。此處,無有增援,爾等不過空耗罷了。”趙理每說一句話,便有人替他傳聲。


    “您年紀已大了,何不禪位,我會善待琚弟,就像您善待我們父子一般。”


    聲音順著水波到了水殿之內,皇帝麵色陰沉。


    太子卻附耳與他說了幾句話,皇帝麵色鬆下來,一點頭淡淡道:“同他說吧。”


    太子立刻道:“亂臣賊子與其妖言惑眾,何不憂心自身?”


    內侍將太子的話也傳了出去。


    趙理聽罷,眉頭微皺,正要說話,便見到水殿頂上不知何時有了幾道影子,隨即火光亮起來。


    王隱一腳踩在屋頂的瑞獸上,刀架著恭王與廣陵郡王妃的脖子,似笑非笑地道:“反賊若棄暗投明,或可苟活,否則,你家眷盡在我手中——”


    趙理臉色微變。


    溫瀾籌劃許久,原本思及如有萬一,暗殺了趙理一了百了,隻是趙理手下也有武藝高強之輩,自己更是小心翼翼。


    她暗中使人埋伏、緊盯,雖然未能殺了趙理,此時卻有意外之喜,將趙理的父親妻子給劫來了。


    是選擇繼續起事,還是保全父親、妻子的性命?


    此時,水殿內,太子也將諸臣家眷的信物一一拿出來,說道:“請各位放心,家中眷屬都安然無恙。”


    ……


    風聲呼嘯,趙理久久未有言語。


    郡王妃眉目間含著一絲愁苦,輕聲道:“他不會的。”


    王隱沒說話。趙理與郡王妃感情如何他不知道,可趙理還是打著父親的名頭起事,如若他放棄恭王的性命,此事豈不顯得可笑。


    那個記不住事的恭王,卻冷不丁說道:“兒媳,為父唯對你不住。”


    郡王妃愕然看向恭王。


    恭王帶著解脫地說道:“你與理兒無有兒女,是我下了藥。倘若理兒一直不起事,那麽你們要兒女也無用,不過徒遭人忌憚,一生被看管。幸好,我的孩兒不是懦夫……”


    王隱死死盯著恭王,未及反應,就見這昔日驍勇善戰的恭王往前一撲,脖子碰在刀刃上,血濺了他與郡王妃滿臉。趙理遙遙看到一道人影晃了晃,往前一撲,又滾落地上,如同沙袋墜地,呼吸一窒,幾乎無法保持冷靜。


    一旁的謀士見狀臉色也變了變,“郡王……”


    他言有未盡之意,卻不敢說出口。


    誰也不知道恭王與郡王妃會落入他們之手,恭王又如此剛烈。雖說恭王記事不清,到底非常人。他這一死,剩著郡王妃也尷尬了。


    縱趙理原有相救之心,恭王一死,郡王妃焉有活路?


    有太多話,他隻能憋著了。


    剛剛喪父的趙理紋絲不動,仍緊緊盯著對麵,隔著夜色望向妻子與父親,抬手一掩唇,片刻後悄無聲息地張開手,手心赫然是鮮紅的血跡。


    謀士眼皮一跳,伸手要扶趙理。


    趙理搖了搖頭。


    謀士心念一轉,隻道也是,此時更不能叫人看出郡王受傷。


    “我原想留一絲餘地。”趙理目光漸漸生出冷意,喃喃道,“傳令下去,務要守好各處,然後……”


    “傾油。”


    ……


    一隊反軍將木桶滾到水邊,偶有泄出,散發著刺鼻的味道。又有手持小罐,係在火箭上,對準水殿射出。


    侍衛親軍有識得此物的,慌忙扯著嗓子報信:“是——猛火油——”


    猛火油?!水殿內諸臣登時兩眼一翻,已經不知第幾次心跳加快了。


    猛火油一般用來攻城,燒得極旺,連水也擋不住。


    此物原是朝廷管控,唯有軍器監嚴密保存,竟不知反軍從何處蓄得如此多猛火油。


    到此時,甚至有人懷疑,陛下會到別苑來,乃至先前皇城意外失火其實也與趙理脫不開幹係了。


    這水殿四麵環水,唯有虹橋連接,然而外間都是反軍,方才是僵持住,出不得也進不去,現在仍是是為難,如何出去都要正麵對敵。水麵已有火油行不得船,難道要殺出一條血路,把陛下與東宮護送出去?對頭戰事膠著,便如虎狼環伺,向前向後皆是險地。


    火箭畫著弧,落在水殿內,火焰和著火油猛地向上躥,點燃了紗帳,再包裹住梁柱——


    騰,火光熊熊燃燒。


    眾軍士要回轉救駕,隻見水麵也燃起大火,與戰船燒成一塊兒,將虹橋也包裹住,內人出不來,外人進不去。


    火焰晃動,殿內人影搖動,似是四處奔逃,最後不見。


    軍士們皆是悲憤,大呼為陛下報仇。雖有反賊,但大多宿衛是皇族親信之人,尤其侍衛親軍,陛下極為重視。


    背著已成火獄的池水,眾人寧願血戰到底也不願降。


    趙理冷眼看著火勢衝天,將水殿整個吞了,仿佛他的心也燃了起來。


    正是時,衝殺聲傳來,他們回頭一望,竟是黑壓壓的軍隊從後方湧來,粗粗一看,也有萬數之眾。


    謀士驚道:“這是為何……”


    城內此時,怎麽可能還有禁軍?


    溫瀾從中策馬出來,揚聲道:“皇城司指揮使溫瀾率皇城司射月軍、禁軍捧日、天武二軍平反,爾等調虎離山之計已被識破,亂軍尚未離營已被製服,陛下、東宮與諸臣工、侍衛安然無恙。”


    她輕夾馬腹,提韁令馬匹向旁讓了讓,陛下、東宮被簇擁著出現,後頭的眾臣也平安無事,就連郡王妃也在,一個不少。


    先前這些人分明就在水殿內,此時卻忽然出現在了別苑外,反軍都心生懼意,難道是真龍天子,有神佛庇佑麽?!


    ……


    一刻鍾前。


    眾臣慌亂,叫陛下與護衛衝殺出去,或有一線生機。


    皇帝卻鎮定地道:“諸位愛卿都隨朕來。”


    再看東宮,也是一派自然,與王隱率先跟著皇帝走,他們自然也慌忙跟著。


    王隱將郡王妃交給侍衛看管,把一張大大的羅漢床推開,再將下頭的木板打開,露出一個一丈寬的通道來,斜斜向下。


    王隱率先舉著燈走下去,再回身扶皇帝,“陛下請。”


    眾臣皆是狂喜,原來此處還有暗道!


    這水殿原是人造,水池也是人掘的,引河水過來。不過,這通道能夠分河而造,從水底穿出去,也算是精細了。看這四壁雖然有些濕潤,但絕未漏水。


    當初溫瀾知道大內失火,陛下想搬到別苑來,叫王隱把別苑的人梳理一遍時,因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思量了許多水與火二字,便趁那幾日,在這裏修了條暗道,連王隱她也沒敢告訴,與此有關的工匠、宮人都被她鎖在一處。


    這也是為何,這別苑被圍住,戰船也是埋伏在內,王隱手上卻有眾臣家眷的信物。


    一行人有條不紊地下了通道,到前頭,又有分岔,王隱輕聲道:“為免有人發現,此處還有一些掩人耳目的營造。”


    其實,連他也不知道前頭哪一個分岔才是正確的,他站在這裏等了等,在石壁上敲了敲,這時大家才發現石壁上還有銅管,聲音傳出去老遠。


    片刻,其中一個岔道出現了火光,一人舉著燈走來,正是溫瀾。


    “陛下。殿下。”溫瀾給皇帝、趙琚行禮,就像她從未離開皇城司。


    皇帝深深看了溫瀾一眼,又看到太子難掩興奮地拍了拍溫瀾,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溫瀾垂手而立的模樣,令他想起了那個陪了自己許多年的老內侍。


    “走吧。”皇帝輕聲說道。


    溫瀾在前帶路,王隱墊後。


    眾臣之間,有一個一直保持著瞪眼張嘴的表情,正是葉訓,作為樞密院副承旨,他雖然不是什麽重臣,卻要常伴殿上,這才落得同行。


    方才隔著數個人頭,葉訓看到前頭火光映照下的一張臉,整個人嚇得不敢認,瘋狂想那是不是生得相似。


    這會兒,他悄悄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聲音微微發顫地低聲道:“大哥,你看那個人,長得好像咱們家揚波啊……”


    葉誕看了他一眼,悲憫地道:“那就是揚波。”


    葉訓:“……………………”


    ……


    火光煌煌,幾乎照亮一角天穹。


    溫瀾冷眼看著,繼續道:“大名府各處水患,原為**,並非天災,趙理譴人破壞河堤,現已營造木龍鎮壓河患。天下太平!”


    “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她雖不提大名府各地的駐軍,卻比提起來要有效,一再衝擊著反軍的心。


    與他們糾纏的就有幾千人,眼前還有近萬人,聽說其餘禁軍也落敗了……


    一時間士氣大跌,任己方如何用財物鼓勵,也沒了多大作用。


    反倒是那些侍衛親軍、皇城卒、諸班直,聽罷後,見陛下神靈庇佑,戰意愈發高漲,恨不能引刀屠盡反賊。


    溫瀾在夜色中可以看到趙理的身影,麵容模糊,但她覺得趙理也在看著自己,他們遙遠地對視了一眼,無形地交鋒。


    皇帝輕聲道:“溫瀾。”


    溫瀾一點頭,“列陣。攻。”


    輕飄飄三個字,一旁的皇城卒揮旗施令,大軍向前,與內裏侍衛成合圍之勢。


    此時若是白日,或可看清,號稱“禁軍”加上“皇城卒”的一群人,內裏其實有部分步伐不齊,因為這裏隻有小部分是皇城卒,其餘要麽是被俘的反軍,要麽……隻是廂軍。


    禁軍是天子之守衛,而廂軍,隻是雜役軍罷了,平素疏於教閱,不堪一擊,多數時候,不過為大名府巡巡各坊市。


    ——所以溫瀾正是偷了葉謙的官印,初時才調動這些人。


    雖說這些隻是廂兵,且不堪一擊到謀反都沒人惦記他們,可是,此時的反軍哪裏分辨得出,他們早已自亂陣腳。


    溫瀾再看去,趙理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混亂之中。


    “陛下,臣恐怕趙理逃竄,請去擒拿。”溫瀾身下的馬匹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在不停地踏步。


    “可。”皇帝點頭。


    溫瀾眼一亮,與王隱換了個眼神,趕馬要走,馬身卻險些撞著一人,她低下頭去,那人也抬頭。


    “……”葉訓迅速捂著臉。


    可溫瀾已瞥見他的臉了,嘴角微翹道:“葉承旨小心些,別被馬踢著了。”


    葉訓尷尬欲死,不敢看她,“多,多謝指揮使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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