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啟聖走遠了,陸求可衝著他的背影呸了一聲。


    “陰陽怪氣的,故弄玄虛!”


    王命嶽也很是看不慣,對王庭問道:“這廝言語無禮,麵相陰鷙,王兄為何與他交好?”


    “嗬嗬嗬,我們兩家是世交,這些年雖然來往少了,但還有幾分香火情。”王庭不願多說。


    “難怪如此,這姚啟聖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平常人定然受不了他的性子,也隻有王兄大度能忍得了他。嗯,不過他剛才說的確實不錯,祁氏兄弟和魏耕行蹤詭異,說不定,在搞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既然如此,我等何不查個清楚,向朝廷舉發?”陸求可怦然心動,他還是個窮秀才,科考連連失利,如果能幫滿清抓到一窩“反賊”,倒是一條升官發財的捷徑。


    “陸兄慎言!”


    王庭正色說道:“這種話隻能在我們二人麵前說說,卻萬萬不可向外人提起。祁家乃是山陰望族,平日往來的也都是大家豪門,若是與他們作對,鬧不好會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這個年代裏,豪門氏族幾乎是超越法律的存在,在魏耕等人的秘密抗清組織裏,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計其數,根本不是王庭他們所能對抗的。


    山陰祁氏就不說了,山陰朱氏的朱賡是萬曆年間的內閣大佬,吏部尚書,山陰吳氏的吳兌當過刑部尚書,白洋朱氏的朱兆憲當過雲貴總督,至今仍然健在,和這些人的子孫家族做對,就算拿到一些證據,隻要沒辦成死案鐵案。對方漫天的銀子和人情使出來,轉眼就是翻雲覆雨。


    “多謝王兄提醒,我理會得。”陸求可表麵上老實了。心裏卻另有打算。開玩笑,富貴當然要險中求。隻要能拿到真憑實據,不怕扳不倒祁家,你們不願意幹,我自己幹……


    姚啟聖回到客棧,立刻結算房錢,出城雇了匹健驢,趕往浙江西部的衢州府。他要親眼去看一看,看看明軍到底是什麽樣子。否則以後別想能睡個安穩覺。


    早兩年的時候,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投靠滿清,一步步出人頭地。但奇怪的是,南明眼看著不行了,這兩年在戰場上卻連連得勝,難道說大明真的氣數未盡,滿清終歸無法一統神州?


    到底在哪邊下注,是關乎一生命運的大事,姚啟聖誰都不相信。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對別人來說,戰場是兵危戰凶的所在,姚啟聖卻毫不在意。


    ……


    五百裏外。衢州府。


    這一帶清軍的兵力極為空虛,陳邦傅幾乎兵不血刃,就攻占了江山縣,意氣洋洋。


    趙印選和胡一清的進兵速度更快,他們從江西上饒斜插向南,已經攻占了江油山,仙霞古道就在眼前。


    在北麵,陳友龍的鎮筸營攻克衢州府的常山縣,保護著陳邦傅和趙印選的側後方。


    明軍三路人馬。呈一個不規則的品字形向仙霞嶺挺進,但是清軍一時摸不清明軍的進攻意圖。各個州府一起向上告急。


    喊得最響的,首先要數遭到攻擊的衢州府。其次是分割開的江西廣信府(上饒地區),其他幾個鄰近的州府也風聲鶴唳,告急的文書雪片般向上飛去,仿佛已經遭到了進攻。


    滿清的閩浙總督佟養甲身在福州,暫時還沒有命令傳來,浙江方麵最高的軍政長官是巡撫蕭起元,但是此人能力有限,實際的最高領導就是浙江提督田雄。


    田雄聽說衢州府遭到進攻,非常意外。


    浙江南部都是丘陵山區,比江西富不了多少,明軍不去攻打富庶的南直隸和浙江北部,不去攻打位置突出的福建,偏偏選擇這裏下手,實在沒想到。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一下正好打在清軍防線最薄弱的環節,江山縣和常山縣甚至沒有像樣的抵抗,就被明軍占領了。


    “銅頭鐵股麻杆腰,現在還真像一隻狼,被南賊打到腰眼上了。”田雄對著地圖看了半天,突然發現,從南直隸到福建這一帶清軍占領區,還真像一隻躺著的狼,肚皮已經被明軍戳破。


    他也是久經戰陣的大將,立刻就猜到了明軍的用意,十有七八,明軍是衝著仙霞關來的。猜到是猜到,卻不敢肯定,再說他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支援仙霞關,這麽大的一個浙江省,隻憑他手裏的幾千兵馬防守,處處捉襟見肘,哪還顧得上別人。


    當務之急,是迅速向衢州府一帶增兵,防止明軍向浙江腹地深入。田雄非常清楚,如果明軍再打下幾個州縣,必然聲勢大振,其他的地方州府很可能接連不戰而降,出現雪崩式的崩潰,局麵那時候就無法收拾了。


    好在除了他手下的幾千人馬外,杭州城裏還有一支駐防八旗,因為東南地區戰事不斷,杭州的駐防八旗兵力比較多,雖然被譚泰調走了一些,城裏還剩下三千八旗兵。


    杭州城的防務,就交給八旗兵了,田雄親自率領六千綠營兵,兵分三路,前往衢州府、處州府和嚴州府。


    ……


    與此同時,福建的戰事已經打響,廣東的明軍從潮州府出發,對福建南部發起進攻,江西的明軍從瑞金、建昌出發,兵分兩路,對福建的西部發起進攻。福建的邵武府、汀州府、漳州府接連丟了幾座州縣,紛紛告急。


    香港方麵,張家寶率領三千屯兵,悄悄登上羅明受的海船,沿著海岸線向福建泉州府駛去。


    到了這個時候,楚軍還在饒州府按兵不動,冷眼看著駐紮在鄱陽湖口和安慶府的三萬多清軍。


    以靜製動!


    楚軍一直不動,就像拳擊比賽一直藏在後麵的重拳,越是沒有打出來,對清軍的威懾就越大。譚泰、馬國柱、田雄和佟養甲,誰都不敢放鬆警惕,比如田雄明明知道仙霞關有危險,卻不敢派兵去救,而是對衢州府等地增兵。


    譚泰這些日子不斷增兵,在安慶府一帶擺下了三萬多人馬,就等著明軍發起進攻後,切斷後麵的補給線,來個關門打狗。楚軍卻若即若離,幾萬大軍一直蹲在饒州府,就像站在門檻上回頭來問:“你猜猜,我下一步要進來?還是要出去?”


    譚泰不能動,乘船順著鄱陽湖南下,固然可以殺到江西中部的撫州府一帶,但是楚軍回過頭來,立刻就把他滅了。


    譚泰又不能不動,福建和浙江都遭到進攻,他手裏還有十萬大軍,總不能幹看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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