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一個親兵憤怒地喝叫著,揮舞斬馬刀向葉瞎子迎頭劈下,同伴的鮮血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畏懼,反而激發了蓬勃的戰意。這一刀,已然用盡全力,在空中拉出一道閃亮的光弧,勢不可擋。


    噗的一聲悶響!


    就像鋼針紮透棉紙,葉瞎子手中鐵釺遞出,刺進他的下腹。圓錐形的鐵釺前端異常尖利,輕易穿透那個親兵身上的輕甲,從柔軟的腹部向斜上方貫入三寸五分,準確刺中肝髒。葉瞎子腳下仍在向前疾奔,手腕一翻擰出鐵釺,鐵釺離體的時候,那個親兵因為肝髒大出血已經失去意識,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連刺兩人,通紅的鐵釺仍然熱氣騰騰,隻是表麵已變成了斑駁汙穢的黑紅色,隨著葉瞎子鬼魅般的步伐,一道嫣紅的血點洋洋灑灑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然間一抬頭,呆滯的目光望了過來,卻仿佛看到一道透明的窗戶般,焦點遠遠落在汪克凡的身後。


    四周的喊殺喧囂忽然間變得很遠,汪克凡的所有意識都凝聚在那雙盲人般的眸子上,一個個生死搏殺的身影如同飄動的背景般虛幻,危險的感覺卻如芒在背,葉瞎子的目光籠罩範圍之內,都是一片濃重的殺機。


    “殺!”葉瞎子冷斥一聲,瞬間又撲近了兩丈多遠。


    汪克凡向後退一步,再退一步……


    這幾年的戎馬生涯中,楚軍一次次以弱勝強,一次次在逆境中戰勝強大的敵人,汪克凡身為楚軍統帥,從屍山血海裏蹚過來一路走到現在,麵對突發的危險時。首先想到的從來不是逃跑和退縮,而會本能的選擇挺身而戰……但此刻,汪克凡卻在一步步後退。


    雖然在後退。但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慌亂,腳下向後交錯後退的同時。兩手在快速的裝彈,心裏計算著雙方的距離和完成裝彈的時間。“這個家夥大概就是葉瞎子了,的確是個高手,不像普通的山賊……”


    場中的葉瞎子,勢若癲狂,凶如惡虎,汪克凡向後連退幾步,幾個親兵從他身邊衝過去攔阻。卻又被他傷了兩人,汪克凡剛剛用通條填實火藥,隻好再次向後急退,眼看親兵們接二連三的倒下,他的目光越發冷厲。


    一個親兵抱著上了刺刀的燧發槍,向葉瞎子用力刺去,葉瞎子的左腿詭異地向上一踢,正中槍柄前端,槍托帶著一股巨力猛然倒撞胸口,那親兵肋骨斷折。身子窩成弓形倒著向後飛出。汪克凡身前露出一道空隙,葉瞎子猱身而上,手中鐵釺如一線寒光疾射而至。另一道身影卻從旁邊陡然衝到,隨著當的一聲大響,葉瞎子的身形向上高高彈起,手中鐵釺連續刺出,一連串密集的兵器撞擊聲幾乎連成一道長音,落下地後和來人身形一分,轉身向外竄出。


    “好賊子,哪裏走!”潘家貴雖然在和斷魂刀激鬥,卻一直留意著汪克凡的安全。看到葉瞎子凶狠異常,賣個破綻甩掉斷魂刀。急衝過來相助。


    葉瞎子一擊不中,驟然向外竄出。潘家貴向斜刺裏跨出兩步,仍然擋在汪克凡的前麵,手中單刀向葉瞎子身前的空處一卷一拉,葉瞎子卻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牆,身形滯重被迫再次停下,揮舞鐵釺和潘家貴戰在一起。


    “嗬!嗬!”王輔臣吐氣開聲,手中的雁翎刀大開大合,逼得斷魂刀不住後退。


    雁翎刀是明軍的製式腰刀,三尺長,三斤重,形如大雁的翎毛故此得名雁翎刀。王輔臣高大魁梧,三尺雁翎刀握在他的手裏,憑空多了幾分精致小巧的感覺,但是當他的刀勢如潑風般展開後,三斤重的雁翎刀又像十幾斤重的斬馬刀般硬朗威猛。


    王輔臣倉促迎敵,來不及挑選兵器,抽出腰間佩刀就加入戰團,這柄雁翎刀太過輕飄,用起來原本並不順手,卻正好對斷魂刀形成了克製。


    斷魂刀手使兩柄倭刀,左手持大刀,右手持小刀,用的刀術是東洋逆二刀的二刀流,夾雜著湘西鴛鴦刀的招數,刀法詭異,身形飄忽,再加上極快的出刀速度,多年來罕逢敵手。但是和正統的刀法比起來,斷魂刀的雙刀更像一種旁門左道,雙刀的招數遠比單刀複雜,技巧變化很多,碰到下手固然勝得輕鬆,碰到勢均力敵的對手卻嫌力量不足,招式也過於繁瑣,反而不如單刀實用。


    (雙手兵刃不易於發力,而且過於複雜,練的不熟就成了花架子,練的太熟又成了死套路,在生死搏命的冷兵器戰場上很早就被淘汰了。無論文學作品還是真實曆史上,使用雙手兵刃的要麽是菜鳥,要麽就是原本就不以力量見長的女人——雙手劍劉備、雙刀白骨精、鴛鴦刀駱冰……大致都是這種戰五渣,水滸傳裏的呼延灼和董平稍微厲害點,但也就是在梁山土匪窩裏才能排的上號,至於用一對八百斤大錘的李元霸,內個……屬於神話人物了。)


    斷魂刀出刀快,王輔臣出刀更快,輕飄飄的雁翎刀在他手裏像玩具一樣,帶著呼呼的風聲來回揮舞,兩人刀鋒每次相撞,斷魂刀的倭刀都被反壓回來,要不是他腳下的步法快,幾次都差點受傷。


    斷魂刀的步法飄忽,王輔臣卻長驅直入,不管你從哪個方向來,都是迎頭一刀凶猛砍下,然後橫刀再斬,一個十字就把來路封死,緊接著一刀一刀不停進攻。他的幾個親兵就跟在身旁,隨時出刀保護,王輔臣隻攻不守,大占上風,斷魂刀雖然也有同夥,卻沒有這麽默契的配合。


    斷魂刀的刀法詭異,王輔臣卻大開大合,根本不和你見招拆招,更多是憑著久經沙場的經驗在戰鬥,斷魂刀幾次用虛招誘敵,王輔臣根本不理那些故意露出的破綻,對著他的要害凶狠出刀,斷魂刀隻能先行招架躲閃,後麵藏著的各種厲害殺招都用不出來。


    江湖上的功夫,大多是一對一的搏鬥,一招套著一招,十招裏三五七招都是虛招,關鍵時刻才會突施殺手。戰場上的武藝,卻是時時刻刻的生死搏命,每一招出手都不留餘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有什麽危險,還有同伴擋在身旁。


    騎兵縱馬來回對衝,有時候真能打上幾十個回合,近身廝殺卻沒有回合這一說,連續的高強度戰鬥,雙方都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很快就要分出勝負。斷魂刀和王輔臣交手不過十幾個呼吸,雖然不停躲閃,轉眼間還是對了三四十刀,見到勢頭不對想要逃走,卻被王輔臣死死纏住,脫身不得。


    雁翎刀帶著風聲,再次凶猛的斜著劈下,砍向斷魂刀的右肩,斷魂刀抬起右手短刀招架,當的一聲,短刀脫手飛出去老遠。見到兵刃脫手,斷魂刀情急拚命,舍身一擊,非但沒有向一旁躲閃,反而向前急撲,左手長刀也斜砍王輔臣的左肩。


    這一刀,近在咫尺,周圍的親兵都來不及救援,隻要能把王輔臣逼退,就能跳出戰團脫身……王輔臣不閃不避,一挺右手手腕,剛剛帶回來一尺多的雁翎刀直刺對方心口,斷魂刀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做什麽?這廝明明占了上風,為什麽要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


    “咯——,噗!”


    剛才還在揮舞如雪的刀光,這一刻卻突然停止,兩人的長刀都已斬入對方的身體,王輔臣的雁翎刀,刺進斷魂刀的胸口,斷魂刀的長柄倭刀,斬在王輔臣的肩膀上。停頓片刻,斷魂刀的身體慢慢軟到,王輔臣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從他手裏,把倭刀的刀柄小心掰下來。


    “他娘的,這把刀子真不錯,老子竟然受傷了……”


    王輔臣一使勁,扯下肩膀上嵌著的倭刀,又把手伸進肩膀上的外衣,掏出一隻已被砍成兩截的護肩,這隻護肩由雙層生牛皮所製,堅韌異常,表麵還有一層鐵釘,那柄倭刀砍斷護肩後,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他的肩膀上隻受了一道皮肉傷。


    “沒想到吧,老子甲不離身,就等著你上當呢!”王輔臣按著肩膀上的傷口,踢了斷魂刀的屍體一腳,得意異常。他體格健壯,不以甲胄為累,平常雖然不像衝陣那樣身披幾層重甲,外袍裏麵卻穿著一層軟甲,和斷魂刀搏殺的時候隻要防住幾個要害,就可以放手進攻,終於將其擊斃。


    這個時候,其他的刺客也被楚軍士兵殺散。


    在騎兵猛烈的衝撞和砍殺下,苦力打扮的刺客最先崩潰,一部分被殺死殺傷後,少量的刺客亡命逃走,楚軍騎兵並沒有追趕,而是返身支援步兵,把馬車裏的刺客也全部圍殲。


    葉瞎子幾次想要逃走,卻被潘家貴死死纏住,楚軍士兵圍攏上來,在外麵形成一道裏外兩層的包圍圈,幾十支燧發槍一起對準葉瞎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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