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月剛剛真怕秦敏說出什麽話來,讓他不得不當麵回絕,傷透她。


    可一聽到「我休了你」這句話,明明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怎麽的,心頭有些沉,說不出的異樣感。


    秦敏沖他笑,一貫落落大方的微笑裏,透出幾分調皮來,讓他摸不透在她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說真。


    顧北月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她那一聲「顧北月」,還是因為她此時的笑意,他忽然覺得這一刻的秦敏,才是真正的秦敏。


    他都還沒回答秦敏的問題,她就擺了手,「再會,院長大人!」


    她說完就走,這一回是真的走,沒有再回頭。


    昨夜之後,顧北月原本想殘忍一些,冷處理掉她的心意,可誰知道,他竟沒了機會。


    直到秦敏的背影消失在巷子裏,顧北月才忍俊不禁,輕笑出來,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


    是夜,顧北月就離開了寧州城。誰都不知道他再回來會是什麽時候,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顧北月離開寧州城的同時,龍非夜的馬車也正駛離寧州城。顧北月往北去醫城,龍非夜和韓芸汐往東去長寧鹽場。


    長寧鹽場確實出了事,可是,龍非夜和韓芸汐並不那麽著急。他們給顧北月送的那封信,是故意的。


    那天在茶館的時候,他們兩人都沒有懷疑什麽,可是,當日下午細細想了一番,兩人就都發現端倪了。


    一來,顧北月並非粗心之人,怎麽可能真的放秦敏獨自一人在寧州城裏?他必定派了人暗地裏保護。小產那麽大的事,下人不至於不稟。二來,韓芸汐想起她在那座宅裏的所見,那麽多藥用連翹花,一般園丁不太可能養活,很有可能是秦敏自己種的。三來,小產的事一瞞就三個月著實說不過去。


    龍非夜和韓芸汐都覺得秦敏肚子有問題。


    韓芸汐挺想弄個明白的,就怕顧北月和秦敏遇上什麽難事,瞞著不說。可龍非夜卻主張不插手顧北月的家務事。韓芸汐回頭想了想,就顧北月那性子,就算他們去詢問,他頂多解釋個一兩句就不說了。


    於是,兩人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登門拜訪,勞顧北月和秦敏繼續做戲了,直接尋了藉口避開。


    馬蹄聲伴夜眠,睿兒已經窩在龍非夜懷中裏安睡,龍非夜和韓芸汐卻都無眠。他們聊著長寧鹽場的事情。


    鹽,是日常必備之品,更是一個影響力極大的東西,影響力甚至可以同糧食等同,影響到國家興衰。韓芸汐原本並不懂鹽的,隻當它是個煮飯做菜用的調味品,可是,到這個世界,她才知道鹽有多重要。


    鹽有一個很大的用作,保鮮防腐。可很少有人能夠像龍非夜那樣,為了一條新鮮的龍蝦,花了超過龍蝦價格百倍的價格去弄來一堆冰塊,還跑死了好幾匹馬,才把新鮮的龍蝦送到府上燉給韓芸汐吃!


    在這個沒有冰凍技術的世界裏,老百姓們隻能依靠鹽來醃製蔬菜,肉類魚類。


    雲空東邊的海產品,西部和中部的肉類,北部的奶製品,通過鹽的加工之後可以保存一段時間,便可以送到雲空不同地方之間的相互買賣。商貿就是這麽發展起來的。所以,雖然每戶人家每日的用鹽量少,可實際上整個雲空大陸用鹽量是非常可怕的。朝廷當然要對鹽商徵收鹽稅!朝廷每年的鹽稅收入,遠遠高出其他賦稅的數十倍。


    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正是仗著齊國有鹽場資源,通過對鹽徵收稅收,從而間接讓全天下的商人向齊國交稅。


    龍非夜和韓芸汐如今要去的長寧鹽場,正是雲空大陸最大的鹽場,這個鹽場要出事,整個雲空的商界都會地震,大秦的國庫今年的收入也會大打折扣。再者,這個鹽場牽扯極光,鹽場的工人就有數千個,加上負責運輸的人,那可就是上萬了。隻要這鹽場停工一日,就有上萬人沒事做沒錢賺,暴亂就容易發生。


    按理,這麽大的鹽場該是皇族來掌控,若非皇族至少也該是皇親國戚,可是,這個鹽場確實江南四大家族共有的,即便蕭家被抄家了,還有其他三大家族撐著,這是他們最大的錢袋子,也是他們不會向朝廷讓步的地方。


    龍非夜早就打這個鹽場的主意,否則那日三大家族利用長寧鹽場來惹事,那惹出來的可都是大事。今年才剛剛推行新賦稅製度,龍非夜還不想那麽快下手。


    原本是來查稅賦改革推行地怎麽樣的,可誰知道昨日下午龍非夜就收到雲寧那邊送來的急件,說了長寧鹽場的事。


    有人從長寧鹽場走私了一大批鹽到冬烏國去!


    三大家族掌控鹽場,朝廷無法專營,目前鹽在大秦之內的買賣是非常自由的。可是,要把鹽買到大秦之外去,就得朝廷出麵,絕不允許私人買賣,且這還涉及了漏稅行為。


    能拿到一大批鹽,這件事必定和三大家族牽連。隻要能藉機打壓一兩個家族,龍非夜要收回鹽場就不難了。


    五日後的,龍非夜和韓芸汐就抵達長寧鹽場,睿兒被徐東臨帶去玩,韓芸汐和龍非夜喬裝打扮了一番,韓芸汐女扮男裝成富家公子哥,龍非夜則一身白衣,打扮成清貴公子。韓芸汐清秀俊俏,龍非夜英俊貴氣,兩人並肩一站,真真是道風景,不上街就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他們才不會直接跑到鹽場去,他們以三途黑市東來宮的名義,給四大家族在長寧鹽場的管事都投了拜訪帖。


    就一張東來宮的拜訪帖而已,什麽都不必說,明白人就知道他們的來意了。黑市裏的人找上鹽場的主兒,自然是來買鹽走私的!


    龍非夜原本要暗查走私這件事還挺難的,可是, 東來宮的背景給了他極大的便利。雲寧商會在三途黑市有勢力,這不少人知道,可是龍非夜在三途黑市勢力最大, 這可沒幾個人知曉了。反正,江南這三大家族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龍非夜用的是東來宮少東家葉公子的名頭,當三大家族管事之人看到這拜訪帖時,都是震驚的。


    周氏管事的是周家三少爺,慕容氏管事是是慕容九少,周家和慕容家是親家,穿的是同一條褲子。周三少立馬就找了慕容九少商量。


    「這是來跟咱們要貨的?」周三少很慎重地說,「他同時給你我兩家拜訪帖,不會也給謝家投了吧?」


    「他想做什麽?」慕容九少不解地問。


    「壓價!」 周三少冷哼。


    「那怎麽辦?」慕容就少一向都聽周三少的。


    周三少想了下來,連忙道:「與其我們三家內鬥,給他占了便宜,倒不如……把謝玉君找過來,咱們聯起手來抬個高價?三途黑市的東來宮可是真正有銀子的主兒,少東家來了,那一定是個大買賣!」


    慕容九少立馬就答應了,誰知道,他們還沒找過去,謝玉君就線找過來了想跟他們合作。三人便一拍即合。這謝玉君是謝家的大少爺,年紀比周三少和慕容九少大了五六歲,是三大家族裏,出了名的敗家子。偏偏謝家裏家鬥得厲害,他母親明知道他敗家,卻還是硬要把他弄到長寧鹽場這地兒來管事。說是管事,其實是大把花銀子!


    謝玉君得意地說,「我都打探清楚了,那位葉公子就帶了一個朋友過來,住在樂榮酒莊裏,聽說包下了整個樂榮酒莊。嗬嗬,還真是個有錢的主兒!本少爺就隻包過一層樓。」


    「聽我父親說,真正富可敵國的是東來宮。你們看著,等咱們皇上忙完了,一定會收拾三途黑市的。東來宮指不定就是靶子!」慕容九少連忙說。


    「哎呦,這得趁皇上去抄家,咱們趕緊撈他一筆!」周三少笑了。


    三人商議了一番,商量出了一個高價,然後各自見了葉公子,說了價格,還咬死不讓步。


    龍非夜這一步不過是想試探試探誰敢跟黑市做買賣,走私鹽罷了,誰知道三家人居然都出麵了。這可把他氣得不輕呀!這三個傢夥,平日裏得撈走多少本該屬於國庫的錢呀?


    龍非夜並沒有議價,隻說要考慮,整整五日沒有給三個少爺回復。這可把那三位少爺給著急的。


    終於,周三少坐不住了,「幹脆,咱們一道設宴邀他,價格當麵給談妥了,如何?」


    謝玉君十分同意,慕容九少也答應,他道,「談買賣離不開酒,酒我包下了。」


    謝玉君眼底掠過一抹狡猾,笑嗬嗬說,「談買賣更離開不女人,女人我包下了!保準把寧州城裏那位最好姑娘找來!」


    於是,龍非夜和韓芸汐赴這三人之約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坐在邊上抱著琵琶半遮麵。


    落座之後,謝玉君立馬地上牌子,笑嗬嗬說,「葉公子,先點歌曲,咱們今日這位姑娘,可是江南頭牌。她的曲兒……嗬嗬,能勾魂!葉公子點仔細了,別到時候魂被勾了,咱們這買賣談不成?」


    話剛說完,坐在一旁的韓芸汐便笑嗬嗬說,「這人長得也能勾人。」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用摺扇輕輕抬起了那姑娘的下巴。


    江南這幫人簡直令人無語,老的想給龍非夜納妃,小的居然在這裏為龍非夜召ji!


    韓芸汐正怒著,那姑娘忽然避開她的手,抱著琵琶朝龍非夜那邊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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