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將程叔押到地牢門口,君亦邪也跟了過去,他忽然後悔了。讓侍衛離開,讓程叔自己走進去。


    與其告訴寧承程叔是背叛者,不如讓程叔繼續騙下去,或許這場戲會更精彩一些!


    「你自己進去吧!本王掌控不了你的生死,寧承才可以!」君亦邪說著,一腳將程叔踹進去。


    程叔不明白君亦邪的意思。他摔在地上後連忙爬起來,小心翼翼的走進去。


    君亦邪其實一直跟在背後,他隱身暗處,不動聲色地準備看好戲。


    過了長長的入口通道,便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地牢很小,放個刑架,掉個犯人,再進來兩三個人就滿了。


    當初,君亦邪也是考慮到沐靈兒要產子,蘇小玉又要養病所以沒將他們關到地牢裏來,如今想來,他真的太信任白玉喬了。否則,也不會讓那麽多人質,逃得一個都不剩。


    有人質在手,即便龍非夜和韓芸汐北征,他都不怕。而如今,他手裏就剩下寧承一個,他想抗住南邊的壓力,仍是得從狄族下手。


    程叔一進來,寧承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低著頭,當什麽都沒看到,不言不語。


    程叔眼底掠過一抹膽怯,小心翼翼地靠在牆上,沒敢動也沒敢出聲。


    他的肩胛險些被君亦踩斷,下巴已被踹腫,可是,這些皮肉疼痛卻遠遠不如心的疼痛。


    看著這樣的寧主子,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寧承如今的模樣,他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狄族之主,寧家軍之首,萬商宮之首,他有兵權有財權,他本該意氣風發,呼風喚雨,稱霸一方,如今卻淪落得如此狼狽,獨眼,渾身貶謫,失落失意。


    曾經那個尊不可犯,傲不可折的寧承,哪裏去了?


    程叔看著眼睛都濕,他既期盼著寧主子能抬頭看他一眼,卻也害怕寧主子知曉他叛變之事。


    他承認,他叛變有私心。若是讓沐靈兒和寧靜獲救,就算寧靜不追究他的責任,沐靈兒也絕對饒不了他的。


    但是,他叛變真正的原因,無非是要破壞狄族和東秦的合作!效忠了狄族兩代人,見證了狄族為了復仇,為了光復西秦犧牲了多少。他無法接受狄族和東秦合作。


    狄族和東秦和合作,根本不能算得上是合作,說白了不過是狄族為東秦所用!狄族的弟兄們為東秦,為龍非夜打江山罷了。


    韓芸汐根本沒有復國之心,北征之後滅了北歷,龍非夜必定會吞併西周和天安,一同雲空大陸。


    到時候,龍非夜光復的隻會是東秦帝國,而韓芸汐這個西秦公主會成為東秦帝國的皇後。狄族將淪為東秦皇族的之奴!


    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去?


    寧可為雞頭,不可鳳尾。以寧承的能力,以狄族的力量,借西秦皇族遺臣之名,要在雲空大陸上占據一席之地並不困難。


    寧承就算割據天寧為地,擁兵而重,龍非夜礙著「西秦皇族遺臣」這六個字,挨著韓芸汐的麵子,也不能那狄族怎麽樣!


    寧承怎麽就那麽傻,非得為龍非夜衝鋒陷陣,吃力不討好呢?


    隻有破壞掉東秦和狄族的合作,才能把寧承逼上絕路,要麽死,要麽誠心誠意和君亦邪合作,為自己也為狄族謀一席之地。


    程叔被關在虎牢裏的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就是在琢磨著這些事,猶豫著這些事。


    他非常肯定,在如今的局勢下,君亦邪也已經走到了絕境,尤其是如今人質跑光了。君亦邪更是無路可走。


    君亦邪隻能和狄族合作,否則,龍非夜和韓芸汐一旦揮兵北上,他在北歷苦心經營的一切便會被橫掃得幹幹淨淨。


    換句話說,如今這局勢是君亦邪求著寧承,而不是寧承求著君亦邪呀!


    程叔站了好一會兒,見寧主子沒動,他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他都站在寧承麵前了,寧承卻還是垂著頭,不聲不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昏迷了。


    「寧主子……」


    程叔低聲開了口,正打算先和寧承分析如今虎牢的形勢,狄族和君亦邪兩方的處境,然後再自首,逼寧承做選擇。


    可誰知道,他都還未開口,寧承冷不丁一腳狠狠踹過來!天知道寧承使了多大的勁,有多大的怒氣,這一腳而已,便將程叔踹飛了出去!


    程叔狠狠地撞在背後的石壁上,摔落在地上之後立馬噴出一口鮮血。


    他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寧主子……」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麽?」 寧承怒吼!


    隱在暗地裏的君亦邪頗為震驚,沒想到寧承竟猜得到是程叔背叛了他。


    不得不說,君亦邪十分失望。但是,他還是耐心地等下去。


    程叔艱難地爬起來,畢竟上了年紀,短短的半個時辰裏被接連踹了好幾下,他都有些站不穩腳跟。


    他比君亦邪更震驚,他什麽都沒說,寧主子竟就懷疑他了。


    「程銜民,你背叛的不是我,是狄族!是你當初效忠我父親的誓言!」寧承原以為自己忍得住,可是,此時此刻,他怒不可遏!


    「寧主子,你同君亦邪合作吧!隻有同君亦邪合作,你才能抱住天寧這彈丸之地!否則,狄族最終必淪為東秦的奴!」程叔大聲說。


    君亦邪眼底掠過一抹複雜,沒出聲。他一直不喜歡程叔,如今看來,程叔倒是他的貴人了。


    如果程叔能說服寧承,他不介意再給寧承一次機會的。


    寧承惡狠狠地等著程叔看,一字一字說,「程銜民,你,是我狄族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背叛者!你沒有資格跟本家主說話!你滾出去!」


    「寧主子!你為何還執迷不悟?」程叔也怒了,質問道,「韓芸汐有什麽好,到底有什麽好?寧主子,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到底是效忠西秦,還是效忠韓芸汐一個人?」


    「韓芸汐就是西秦,西秦就是韓芸汐!」寧承怒吼。


    程叔冷笑起來,「寧主子,待龍非夜踏平了北歷,待龍非夜光復了東秦,就不再有西秦了,也不再有韓芸汐了!隻有東秦皇後!」


    「夠了!」寧承怒聲。


    「寧主子,你好好想一想吧。君亦邪如今進退兩難,並沒有跟你談條件的餘地,隻要你誠心同他合作,你大可利用他的兵力為狄族在雲空爭得一席之地!」程叔又道。


    隱在是暗處的君亦邪聽了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整個人就不好了!他明明是來看好戲的,可至今沒看到好戲,竟反被程叔將了一軍!


    這個該死的程銜民,城府竟這麽深,原來他的背叛並非真背叛,而是用心良苦呀!


    君亦邪眯起了雙眸,臉上的怒意漸濃。他差一點就衝出去,可是,他不得不說服自己忍住。


    程叔縱使可惡,剛剛分析得卻一點兒都沒錯。他的處境遠遠比狄族要差很多,他除了跟寧承合作,沒有退路。而且,和寧承的合作,他也討不到好。


    如果他關押在這裏的是沐靈兒,他還有跟韓芸汐討教還價的籌碼;如果關押在這裏的是寧靜,他還能要求唐門的支援。


    偏偏,關押在這裏的是寧承,韓芸汐和龍非夜怎麽可能會為了狄族之首,受製於他?


    這兩個傢夥,巴不得藉機犧牲了寧承,好讓狄族瓦解吧!


    龍非夜失去狄族的兵力,一樣可以北征;但是,他要是失去狄族的支援,無論是財力上還是兵力上的支援,他就都無法抵抗龍非夜的大軍了。


    思及此,君亦邪整顆心都堵了。


    而此事,寧承已經低下頭,不看程叔,也不多廢話。


    「寧主子……」


    「寧主子,屬下背叛的是靜小姐,屬下從來沒有背叛你的心。」


    ……


    見寧承不理睬,程叔隻能等了,他捂著發疼的心口,嘆息地說,「寧主子,你好好考慮考慮吧,你若執意……隻有死路一條。龍非夜和韓芸汐可不會惜你這條命。」


    程叔說完了,正要退到一旁去,誰知道,寧承又一次冷不丁抬腳,一腳就將程叔狠狠地踹開。


    這一回,程叔撞在牆上摔落下來便沒再站起來,昏迷了。


    寧承的身體因為用力過猛的原因,在刑架上大幅度地晃蕩起來。他看都沒有看程叔一眼,始終垂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君亦邪原本想靠近,卻忽然止步,他留心到了寧承的雙腳,他沒想到寧承被這麽吊著,雙腳的爆發力竟還這麽強。


    若非今日這發現,他若近寧承之身,怕是會有危險了。


    君亦邪無聲無息地轉身離開,到了牢門口便低聲吩咐了一句,「把寧承的雙腳鎖上!」


    君亦邪獨自一人往密林裏走去,他琢磨著若寧承不同他合作,他該如何應對龍非夜和韓芸汐?


    眼看狄族和東秦大軍就要北征了,他可是岌岌可危。


    劫走沐靈兒她們的人到底是何人?又有何目的?是衝著沐靈兒他們一幫人的,還是衝著他的呢?


    君亦邪煩躁不已,無計可施隻能按兵不定。而龍非夜和韓芸汐已經抵達了天山腳下。


    這夜淩晨時候,他們在天山腳下一個隱蔽的山洞裏歇腳。


    這個山洞是龍非夜以往上天山的歇腳之地,也是曾經為避開端木瑤的練功,藏身之地。


    知道這地兒的除了徐東臨,就隻有楚西風了。


    就在他們剛剛吃完幹糧,準備商議登山之事時,洞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


    「誰!」龍非夜立馬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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