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非夜避開了劍宗老人的目光,劍宗老人隻能自己和韓芸汐交涉了。


    他當然樂於看到蒼邱子被折磨,隻是,這事情得有個度,萬一蒼邱子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今日真中毒身亡在這裏,那麽他今日"大事化小"這齣戲就白費了。


    要知道,蒼邱子人在天山頂,下麵一大幫人等著叛變呢。劍宗老人不希望平靜的天山出現內亂。


    劍宗老人正要開口呢,端木瑤便哭著哀求,"師父,師兄,你們救救蒼師叔吧?這件事都是我的錯,蒼師叔都是因為我才要受這份罪。瑤瑤願意替蒼師叔受罰,如果一定要疼上三天三夜,瑤瑤願意替蒼師叔承受。"


    端木瑤巴不得蒼邱子死掉,為何會突然哀求呢?顯然,蒼邱子剛剛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目光。


    她不得不求!


    她如此哀求的同時,心中無比期盼著龍非夜能強硬到底,期盼著韓芸汐能寸步不讓。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那麽驕傲的自己竟會有把希望全寄托在韓芸汐身上的一日。


    什麽叫做輸?這就是了吧?


    端木瑤輸掉了心底最後那一份驕傲和骨氣。


    看著端木瑤哭成淚人兒,劍宗老人又煩躁了,他冷聲,"韓芸汐,毒是你下的,無論如何,你都得解!天山之上,容不得你這般放肆!"


    韓芸汐無奈呀,"劍宗前輩,這種毒真的沒有解藥,而且,就算用了麻藥也止不住痛,唯一的辦法就是忘掉疼痛。"


    "忘掉?韓芸汐,你,你當我等都是三歲小孩嗎?"蒼邱子怒聲質問。


    韓芸汐連忙解釋,"其實,這種毒雖然沒有解藥,但是一樣可以化解,忘掉它就能解毒了。至於怎麽忘掉,辦法自是有的。"


    如果是平常,蒼邱子必定不會相信韓芸汐這鬼話,可是,此時此刻被疼痛折磨得快不成人樣了,蒼邱子多少還是心懷希望的,他問,"什麽辦法,你快說!"


    韓芸汐支支吾吾起來,"這個……蒼長老,這個辦法實在是……其實,哎呀,蒼長老,你讓我怎麽說呢?"


    "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劍宗老人終於徹底失去耐性。


    韓芸汐無辜地瞅了他一眼,可憐兮兮地說,"中了這種毒,注意力越集中在腹部,疼痛就越劇烈,如果蒼長老定力好,心力足的話,靜坐冥想,自我催眠,自然就忘掉了。"


    這話,劍宗老人,龍非夜和端木瑤都聽得頗有道理,靜坐冥想,神遊太虛對於習武之人來說,並不困難。


    可是,蒼邱子卻怒得想拖掉鞋狠狠拍死韓芸汐。


    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連專業殺手都受不了的疼痛,讓他怎麽忽略?


    他從天劍大殿撐到這裏來,並非忽略疼痛,而是強忍住的,現在,他快忍不住了。


    "如果可以忽略……老夫……老夫還需在這裏耗著?"蒼邱子的態度硬了起來,"韓芸汐,你到底解不解毒?"


    劍宗老人朝龍非夜看了一眼,然而,龍非夜依舊忽視。


    劍宗老人不由得蹙眉,腹語道,"非夜,狗急會跳牆。"


    龍非夜回他,"芸汐常遛狗,栓得住。"


    劍宗老人立馬朝他瞪過來,龍非夜回了個讓他放心的眼神,劍宗老人似乎還不放心,龍非夜又腹語道,"師父,要不賭一把?"


    劍宗老人這才移開眼,作罷。


    韓芸汐是永遠都不會讓人失望的。


    她在蒼邱子麵前蹲下,態度比蒼邱子還要硬三分,"蒼長老,我說了沒有解藥,就一定不會有解藥。我勸你不要再動怒,靜下心來忘掉腹部的疼,否則……後果自負!"


    蒼邱子心下大怔,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斷,拿端木瑤來威脅李劍心,讓李劍心逼龍非夜拿出解藥。


    可如今看來,韓芸汐並沒有說謊,這毒確實無解。所以,即便他發動內亂,也都是無用功。


    掌門之位,武林至尊之位永遠都沒有性命的重要呀!


    退一步說,他要真死在這裏,他這些年來處心積慮經營起來的一切就會白白落入他人之手。


    在生死麵前,所有偉大都是渺小的。


    蒼邱子終於怕了,"有……有什麽辦法讓老夫忘掉這痛苦?你說。"


    "以痛止痛。"韓芸汐取出一枚細長細長的金針來,"蒼長老,我來幫你。"


    她說著,拉來蒼邱子的手,在眾人都不明白她要做什麽時候,金針早已狠狠刺入蒼邱子的指甲縫。


    "啊……"蒼邱子痛叫起來,"韓芸汐,老夫殺了你!"


    韓芸汐連忙退開,幸好蒼邱子疼得渾身無力,否則還真有可能一掌劈死她。


    韓芸汐那一紮,幾乎穿透指甲,蒼邱子疼得滿臉冷汗林漓,惡狠狠地瞪著她,目光如刀,可殺人。


    韓芸汐沒說話,遠遠地站著,看著,微笑著,無害得像個天使,卻又讓人想起惡魔。


    劍宗老人看她的目光多了些好奇,少了先前的不屑。


    蒼邱子正要發怒,卻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他腹部的疼痛似乎沒剛剛那麽疼了。


    他看了看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指,又看了看韓芸汐,狐疑地問,"怎麽會這樣?"


    "蒼長老,你若沒有足夠的定力忽略疼痛,就隻能以痛止痛。十指連心,所以針紮十指所造成的瞬間疼痛遠遠強於你腹部的持久疼痛。毒藥所致的疼,會疼出人命。這等外力所致的疼痛,以蒼長老的承受能力,怎麽說都是皮肉之苦而已,相信蒼長老撐得住的。"


    韓芸汐說著,又補充,"一針可以撐一個時辰,這枚針送給你吧。"


    韓芸汐特意將金針放在蒼邱子手裏,一室寂靜,蒼邱子看著金針,似乎在猶豫。


    劍宗老人和端木瑤也看著,表情各異,就龍非夜一人的目光始終落在韓芸汐身上,他越看越喜歡,真真移不開眼。


    針紮十指,這簡直是酷刑。


    什麽以痛止痛?根本就是以酷刑來止痛!


    蒼邱子很不願意相信韓芸汐的說辭,可是,效果就擺在眼前,他的腹部沒有方才那麽疼了。他不得不相信。


    蒼邱子猶豫了下,朝劍宗老人看去,"師兄,我且相信她一回。"


    這話,是要劍宗老人擔責任呢。劍宗老人雖然也不怎麽相信韓芸汐,但是,他還是果斷地點了頭,"來人,送大長老回去。"


    蒼邱子一下天山頂就被鎖心院的人接走,他立即取自己幾滴血滴在宣紙上,連同韓芸汐那枚金針包在一起,讓人以端木瑤的名義飛鷹傳書送到北歷去。


    以端木瑤和君亦邪的交情,君亦邪一定會幫他這個忙的。


    他並不知道白彥青的存在,在他看來,韓芸汐下的毒,隻能找君亦邪解。


    雖然暫時緩解了疼痛,可是,他終究無法完全相信韓芸汐,他不僅僅想知道腹部的毒是否真的無解,更想知道,韓芸汐剛剛那一針是否有毒。


    這個女人的毒術驚人,隻要讓她逮住機會,她會殺人於無形呀!


    九玄宮中,蒼邱子一走,劍宗老人便冷冷對龍非夜和端木瑤道,"你們倆,跟本尊過來。"


    端木瑤心下微喜,連忙起身跟去,蒼邱子的事解決了,師父必定是要追究龍非夜傷她的責任。


    關上麵門來私下追究,韓芸汐就沒插手的份兒。


    "等我。"龍非夜低聲對韓芸汐道。


    韓芸汐不想放手,剛剛劍宗老人知道端木瑤丹田重傷的時候,殺氣那麽重,若非蒼邱子在場,他自己有所約束,想必失心瘋早犯了。


    現在,劍宗老人是冷靜下來,可是,冷靜並不代表他會不生氣,天知道他會如何懲罰龍非夜呢。


    "傷她我也有份,劍宗前輩若要偏心,我跟你一起擔。"韓芸汐低聲說。


    "放心,師父有分寸。"龍非夜淡淡道。


    韓芸汐不相信,龍非夜又道,"師父若不公正,我今日便不會上天山了。"


    如果劍宗老人不是有分寸的人,龍非夜有豈敢在傷端木瑤之後,毫不避諱地帶韓芸汐上天山呢?


    隻要失心瘋不犯,劍宗老人在龍非夜心中,永遠都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韓芸汐這才放手,"我等你。"


    劍宗老人的身影都已經淹沒在周遭的黑暗中,他卻還是止步了,回頭朝韓芸汐看來,他好奇地問,"丫頭,當真有以痛止痛這種辦法?"


    端木瑤微驚,如果她沒記錯,師父就隻叫過她一人"丫頭"過,師父居然也會叫韓芸汐"丫頭?"


    除了顧七少那聲她已經習慣了的"毒丫頭",韓芸汐其實並不喜歡別人喚她丫頭,怎麽說也是已為人婦了呀。


    可是,今日聽劍宗老人這聲"丫頭"卻無端覺得親切。


    她笑著回答,"以痛止痛,不過是我蒙蒼邱子的把戲罷了。這種毒有解藥,剛剛給紮他那一針就是幫他解毒了。隻是這種毒的解藥見效慢,疼痛隻會慢慢減少,不會一下子就消失。


    以蒼邱子貪生怕死的性子,他一定會繼續用針自殘。"


    韓芸汐解釋起專業領域的東西,尤其自信,昏暗中,她的眼眸裏閃爍著動人的光華,神采奕奕的她仿佛就是一道光,照亮了整個大殿。


    劍宗老人看了她許久,最後淡淡說了句,"除了本尊和非夜,也就你能騙得了蒼邱子。"


    這是在誇她嗎?


    韓芸汐還沒明白過來,劍宗老人就帶著端木瑤消失不見,龍非夜給了韓芸汐一個放心的眼神,亦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韓芸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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