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楚雲翳突然的質疑,白衣公子波瀾不驚地回答,"晚輩為迷蝶夢而去,龍非夜和韓芸汐既能找的毒宗地宮裏去,即便迷蝶夢不在他們手上,他們也掌握不少和迷蝶夢有關的信息。"


    楚雲翳審視著他,遲遲都出聲。


    白衣公子淡然自若,慢悠悠將杯中茶水飲盡,才又道,"幽族長,晚輩這一世活至今都不成安穩過,何來的安穩慣了?得迷蝶夢者得天下,晚輩亦是為西秦大業盡力而為。幽族長如此懷疑晚輩,難不成是在懷疑影族的衷心?"


    影族是七貴族中最衷心耿耿的,是拿命在守護皇族,其他六貴族皆無人能及,影族的衷心更不容質疑。


    楚雲翳立馬否認,"不不!老夫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他也確實是突然想到才問的,他相信這小子膽子沒那麽大,找著了人還敢隱瞞著,何況,天隱很早就來情報了,確定韓芸汐身上並沒有胎記。


    楚雲翳這一回親自把人找來,並非為了質疑他,而是為了楚天隱的事情。


    "天隱的事,老夫思來想去,還是要拜託你了。"他認真說。


    白衣公子連忙作揖,"不敢不敢,晚輩無能,擔不起這重任。"


    他如果要救,還會等到現在嗎?


    楚雲翳當他的謙虛,笑道,"現在可不是謙虛的時候,天隱被囚一日,幽族就危險一日。秦王隻說要出訪西周,並沒有直接把幽族捅出來,想必是有所圖謀的。若是能把天隱救回來,咱們……才有與之抗衡的底氣呀!"


    "這道理,晚輩明白。"白衣公子認真說。


    楚雲翳大喜,"此事便拜託你了。"


    "幽族長,晚輩方才已經說了,晚輩無法勝任,還請另請高明。"


    白衣公子還是很認真,楚雲翳的臉卻黑了,打從大秦毀滅,幽影兩族共同守護西秦遺孤至今,一直都不分你我,親如一家,這小子今日是什麽態度?


    楚雲翳重新審視起白衣公子,在他犀利老辣的目光下,白衣公子還是那樣從容,他伸出手來,淡淡說,"前輩,不瞞你說,晚輩也沒幾年命了……確實有心無力,還請見諒。"


    楚雲翳連忙伸手替他把脈,雖然不是專業的大夫,但是作為習武之人摸一摸脈象還是會的。


    他這一摸才發現白衣公子的脈象確實很弱很弱,且不說身體如何,就是內功都所剩無幾,非昔日可比。


    楚雲翳很早就知道白衣公子自幼體弱,醫者不自醫,隻是沒想到他的身體會衰弱得這麽快。


    當年他父親好歹活過了三十,就他這情形看,怕是未必了。


    "幽族長若是執意,晚輩也可一試。隻是,倘若晚輩不慎也落在秦王手上,還望您出手相救。"


    白衣公子這話一出,楚雲翳的心也基本死了,萬一連這小子也落在龍非夜手裏,事情必將更麻煩。


    這小子雖然體弱,好歹醫術驚人,而且如今在藥鬼堂裏已經深得龍非夜和韓芸汐的信任,暫時留著,他日必有用處。


    楚雲翳輕嘆下,"老夫自是不會讓你冒這個險。救人一事還得從長計議,就怕天隱要吃苦頭了。"


    "據晚輩了解,至今還沒人能挨得住秦王的刑審。"白衣公子說道。


    楚雲翳倒是放心,"天隱那孩子,老夫還是信得過的。他能屈能伸,能進能退,知分寸,有底線。即便是死,不該透露的他絕對不會透露。"


    "如此,依晚輩看,幽族長也不必勞心營救。秦王若讓他活著,必會找上門來。若要他死,且當他為西秦大業犧牲,也算是件光榮之事。"白衣公子認真說。


    這話的意思無異於"見死不救,讓他去死"。不救就算了,還要他死?也不知道楚天隱如果聽到這話,會不會真氣死掉?


    白衣公子說得漂亮,讓一直口口聲聲強調西秦大義,家族使命的楚雲翳都無話辯駁。在營救楚天隱這件事上得不到實質的幫助,雖然遺憾,但楚雲翳並不想再浪費唇舌,好不容易把這小子找來,他當然還有別的事情。


    "此事,且從長計議吧。"楚雲翳捋著鬍子說,"另一件事,還真非你不可了。"


    "請講。"白衣公子禮貌,風度。


    藏於病軀之下的心能從容地包容世界萬事萬物,再天大的事情,哪怕是天塌了,他的心都不會泛起一絲漣漪。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拿性命在守護的人之外,怕是再也沒人能真正觸動他的心了吧。


    "清歌腹中之子已有四個月,再三個月便可使催生藥,使其早產。"


    楚雲翳這話還未說完,白衣公子就打斷了,"幽族長的意思是要用藥早產?"


    "藥已經從藥城賣回來了,介時七個月大的早產兒隻能拜託你照料了。"楚雲翳笑得有些無奈。


    白衣公子眉頭緊鎖,"如果是女嬰呢?"


    "這個你放心,之前天隱已經找了十來名孕婦,時間都和清歌差不多,老夫就不信生不出個男嬰來!"


    楚雲翳這麽說,意味著要對十來名孕婦都使用催生藥物。


    白衣公子連連搖頭,"催產藥是醫學院明令禁止使用的,藥城敢售,晚輩可不敢用。"


    楚雲翳輕笑起來,"你何時把醫學院的規矩放心上的?"


    "幽族長,催產並非百分百能成功,一旦不慎極有可能一屍兩命。"白衣公子認真說。


    "以你的能耐,老夫放心。"楚雲翳說著,冷笑而問,"老夫難得找你,你不會又要老夫另求高明吧?"


    "晚輩確實有能耐催產成功,隻是,晚輩絕不會做。幽族長,七月胎兒何罪之有?為何要強行剝奪其自然成長的權利?你可知催產之嬰順利存活要受多少罪,將來會落下多少病症?"白衣公子認真問。


    被再次拒絕的楚雲翳終於怒了,冷聲,"老夫隻知道那孩子必須盡早出生,否則他就沒有出生的必要了!老夫再問你一次,此事你是幫,還是不幫?"


    白衣公子起身來作揖,"恕難從命。"


    "你!"楚雲翳拍案而起,"你可知西涼城裏那個皇位的重要性?"


    龍非夜就快到西周來了,西周皇帝本就對楚家有所忌憚,龍非夜再來一攪和,楚家在西周便更難安穩,所以楚家必須盡快得到天寧的皇位。


    雖然天寧一分為三,天徽皇帝退居西京城,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天徽皇帝手裏的兵權、財富、疆土都是楚家需要的。


    現在,楚家和西周都是楚清歌的後盾,也是天徽皇帝對抗天安國和中南都督府的後盾,但是再過不久,天寧便會是楚家抗衡西周的後盾了。


    朝堂上向來沒有永恆的盟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更不會有永恆的後盾,唯有將一切後盾之力歸為己有,方能永恆!


    楚雲翳的野心很大,楚家的謀劃也很遠,可這些白衣公子都不關心,哪怕第一次麵對如此憤怒的幽族長,他也不驚不咋,也不喜多言,淡淡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晚輩告辭。"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楚雲翳豈會輕易讓他走,"顧北月,你連拒老夫兩件大事,用心何在?"


    顧北月……是的,白衣公子正是曾經天寧太醫院院首,如今藥鬼堂駐店大夫顧北月。潛伏在天寧多年,唯有幽族之人才知曉他真正的來歷,身份, 而幽族之人並不輕易直呼他的姓名,今日,算是第一次了。


    足見幽族長之憤怒,可是,顧北月平靜如故,開門要走。


    "來人,攔住他!"


    幽族長一下令,一批弓箭手便將小小的院子圍得水泄不通,這些弓箭手皆隻有箭沒有弓,確切的說他們是禦箭手。


    麵對如此陣勢,任誰都會止步,可是,顧北月不慌不驚,繼續往前走。


    馭箭手倒先慌了,不知道該如何攔,幽族長親自拔來一箭,徒手射去!


    利箭幾乎是貼著顧北月身旁飛過的,十足的警告味,可是,顧北月無動於衷。


    "你影族這是要與我幽族決裂嗎?你爺爺在天之靈必不會瞑目!"楚雲翳怒聲道。


    "幽族長言重了,我爺爺若在人世,必也會拒絕如此殘忍之事。"


    顧北月都要走了,卻又補充了一句,"幽族長,若有迷蝶夢的消息,晚輩必會第一時間告知。"


    他都走到禦箭手麵前了,禦箭手沒受到命令不敢放箭,隻能讓開。幽族長冷冷看著,怒不可遏,顏麵都丟光了卻無法真的動手殺顧北月,隻能任由他離開。


    楚將軍趕到的時候顧北月已經離開了,"何不囚住他?"


    "囚著何用?至少把他放在藥鬼堂,也算是一個眼線。"楚雲翳低聲道。


    "這小子和韓芸汐交好,三番兩次不惜得罪天徽皇帝都要幫韓芸汐,依我看,咱們還得再查一查韓芸汐呀!"


    楚將軍是謹慎的,可是楚雲翳卻道,"已經問清楚了,他就是衝著迷蝶夢去的,韓芸汐毒術高深,萬一真得了迷蝶夢要破解並不難。"


    楚將軍點了點頭,自嘲道,"我多疑了。他既有這份心,倒也還是可以留的。"


    "清歌那邊情況如何?"楚雲翳又問。


    楚天隱被囚,楚清歌那邊相當於是群龍無首呀。


    "巫姨已經到了,催生的事……不如找醫城的人?"楚將軍認真問。


    "醫城……"楚雲翳眼底閃爍著複雜,半晌才問,"醫城,那也得醫聖品級的,才萬無一失吧?


    "醫聖……那隻有三人了,大長老淩古易,二長老李修遠,三長老沈決明。"楚將軍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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