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皇族的婚事有兩種,一種是當作國家大事來辦,如皇帝立後,儲君立正妃,以及代表國家和親。另一種便是屬於皇族內部的家務事,並沒有非常隆重的儀式,隻有在長輩的見證下的成婚禮。


    韓芸汐和龍非夜到東宮的時候,天徽皇帝,太後,榮親王等人都到了。


    雖是皇族,一樣要敬拜高堂,長輩。


    太子是儲君,卻終究還不是君,龍非夜和榮親王在他麵前,還是可以長輩自居。


    天徽皇帝和太後居主位,榮親王在左側,右邊的位置留給了龍非夜和韓芸汐。


    韓芸汐一進門就立馬感覺到天徽皇帝和太後眼中裏射出來的殺意。


    義賣競拍那件事,換誰誰不窩火呢?誰不肉疼呀?


    韓芸汐還是很理解他們的,避開他們的目光,看在銀子的麵子上就不跟他們多計較啦!


    暗鬥過,明爭多,可終究還沒有撕破臉,君是君,臣是臣,臉麵也都擺著。


    行禮之後,天徽皇帝就請他們入座。


    韓芸汐以為他們會坐一會兒的,誰知道剛剛坐下沒多久,迎親隊伍就回來了。


    這麽快,龍天墨難不成是用跑回來的?


    他是心急,還是不耐煩呀?


    不管龍天墨是心急,還是不耐煩,坐在轎子裏的穆琉月都快哭了,那轎子顛得她險些吐!


    說好的聘金竟一個子都沒有,她從大局出發,強忍;


    大婚禮從隆重的儀式降格到成婚禮已經讓她很鬱悶了,她努力忍;


    可是,為什麽連迎親的隊伍都那麽簡單,粗暴?


    她坐著轎子一路進宮,一開始偷偷往外看,越看越心塞,誰知道後來轎夫越走越快,她連心塞的機會都沒了,直接變成恐懼。


    萬一把她顛下轎子,那可怎麽辦呀?她好歹給龍天墨帶去了穆將軍府的支持,這對他將來爭奪皇位,甚至穩固皇位都有極大的裨益,他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


    成婚的喜悅早就不知道丟哪裏去了,她心中唯有哀怨。


    她都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韓芸汐之手。隻狠狠地抱怨著為何要有災荒,秦王殿下為何要在這個時候義賣賑災,太子明明沒那麽多銀子,為何要逞能呀!


    就韓芸汐那樣主動送上門的,人家都還能轟動整個帝都呢!


    下轎之前,穆琉月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大紅蓋頭帶好。她以為下轎後,龍天墨會牽她的手,可誰知道龍天墨逕自走在前麵,牽她的是喜婆。


    好吧,心塞雖心塞,她還是很安分的,畢竟進宮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雖然聽聞過宮裏的成婚之禮,但是她還是有不熟悉的地方,一切隻能聽喜婆的。


    喜婆念了一大堆吉祥話,隨後將她牽到太子身旁。


    穆琉月暗暗想,前麵的事情都已經那麽簡單了,成婚禮總該要盛大一點吧?可誰知道,成婚禮竟也隻是簡單的拜高堂,天地,夫妻對拜。


    她在喜婆的輔佐下,同龍天墨一起拜天徽皇帝,太後,拜天下,而後對拜。


    「禮成 !」


    隨著喜婆一聲高喊,穆琉月的心基本是死掉了,無比失望!


    禮成,本該送入洞房的。


    可是,天寧皇族的婚俗裏多了一樣規矩,那便是請茶問安,正如韓芸汐之前那樣,她第二天早上得起來給宜太妃請茶問安,得進宮請太後茶,還得檢查落紅白帕。


    對於穆琉月這個太子妃來說,她明日隻需要見太後和皇帝便可,但是,今日,她得給在場的長輩請茶,算是皇家媳婦的身份得到長輩的肯定。


    穆琉月已經有氣無力了,像個布娃娃一樣任喜婆擺弄,她跟著龍天墨端茶,敬拜,喝茶。


    她跟著龍天墨稱呼天徽皇帝為父皇,稱呼太後為皇奶奶,稱呼榮親王為太皇叔。


    敬了榮親王之後,喜婆將她牽到了龍非夜和韓芸汐麵前。


    穆琉月的心情本就非常差,當她聽到龍天墨喊出秦皇叔到時候,她整個人頓時不好了!心,痛到呼吸都難受!


    秦皇叔,他也來了呀。


    自己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的男人,自己一心想嫁的男人,竟有一天成了她的叔。


    還有什麽比這件事更悲劇的嗎?


    有!


    當身旁的龍天墨喊出「秦皇嬸」三個字的時候,恍恍惚惚的穆琉月立馬精神了起來,差一點點就掀起紅蓋頭。


    她終於意識到韓芸汐變成她的嬸嬸了!龍天墨已經敬茶完畢,穆琉月卻杵在原地。


    前幾日她還在胡同裏說過,永遠不會叫韓芸汐皇嬸的,可今日……


    這種場麵,新娘子怎麽可以出狀況?會鬧笑話的。


    喜婆偷偷地揪了揪穆琉月的衣角,她這才緩過神來。


    「太子妃給秦皇嬸敬茶!」喜帕依舊笑得很專業,將茶送到穆琉月手中。


    穆琉月緊緊咬住牙關,有那麽一瞬間,她都後悔嫁了。


    雙手遞上茶,「秦皇嬸,喝茶。」


    「唉……」


    韓芸汐回答得非常甜,特意味深長呀。她可以想像得出大紅蓋頭下麵穆琉月的表情。


    這個臭丫頭今日該真正學乖了吧。


    韓芸汐接過茶杯來喝得幹幹淨淨,隨手掏出了個紅包遞上,「琉月,早生貴子哦。」


    不得不說,韓芸汐實在太毒了。「早生貴子」四個字著實意味深遠。


    就龍天墨的性子,還有他今日的表現,必定不會碰穆琉月的。就算他碰了,穆琉月懷了,以目前這種形勢看,後宮裏多的是不想讓穆琉月有子嗣的人在。


    太後看著韓芸汐,竟有些慶幸,幸好這女人是秦王府的,不是後宮的。


    以穆琉月的腦袋瓜,她不懂韓芸汐這四個字的意思,她今日受的已經夠多的了!


    嗚嗚,她想回家……


    敬茶之後,一切總算都結束了。


    喜婆送走了穆琉月,龍天墨跟在後頭,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韓芸汐老神在在坐在那裏,白衣聖潔,美目帶笑,慵懶狡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芸兮芸不知?落花已作風前舞,流水依舊隻東去…… 韓芸汐,今日鳳冠霞披若是你,那該多好?


    新人送走了,在場眾人都還坐著。


    「穆將軍就這麽個女兒,少將軍也就這麽個妹妹,朕早就想把她指給太子了。母後,日後琉月進了宮,你可得多護著,不可讓她受委屈。」


    天徽皇帝看似跟太後閑聊,其實是說給龍非夜聽的。


    意思是說,有穆琉月在手,穆大將軍不敢怎麽樣的,即便不是真心效忠於他,也不會偏倚龍非夜什麽。


    這對龍非夜確實是一大威脅,可是,龍非夜逕自喝茶,誰都看不透他眼底的深邃。


    韓芸汐也不出聲,就暗暗覺得好笑,天徽皇帝的臉皮未免太厚了,穆琉月還未嫁入就先委屈了好不?


    「那是自然。琉月這孩子和長平的關係最好。若是長平在的話,那該多好呀!」太後說著,扯著手帕哀傷起來,卻瞥了韓芸汐一眼,又道,「不說不說了,琉月要是聽到了,也會傷心的。」


    韓芸汐隻當沒看到,誰知道,太後又補充了一句,「琉月在哀家心裏和長平是一樣的,日後誰要欺負她,哀家頭一個不輕饒!」


    韓芸汐默默地想,這是說給她聽的嗎?可是,她已經欺負了呀!


    就在韓芸汐偷樂著,天徽皇帝卻冷不丁擺了龍非夜一刀。


    他說,「秦王,秦王府義賣賑災,你又捐了一大筆款,對災荒如此關懷,實是災民之大幸。朕昨兒個和幾個大臣商議,決定就派你到災荒之地,主持賑災大局,如何?」


    這話一出,龍非夜手中的杯子微微一僵,分明也很意外。


    但是,他很快就淡淡回答,就一個字,「好」。


    韓芸汐蹙眉看來,很意外他會這麽爽快答應。


    若非那幫想貪汙的官員,主持賑災大局者,都沒什麽好處的。


    天寧這一回的災荒十分嚴重,即便是龍非夜有能耐追查出朝廷那些被貪汙的賑災糧食,依舊無力挽回大局。


    若是以前鬧饑荒,派發糧食可以維持一年半年,可這一回饑荒的麵積太廣了,而且已經持續到冬季了。


    糧食本就是不夠的,朝廷的糧食,加上龍非夜原本自己私下賑災的糧食,再加上各郡縣財團捐助的,隻能勉強維持個一個月。


    在古代,糧食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氣候、人丁去種出來的,眼看就要寒冬了,短時間裏上哪裏去種出糧食呀!


    這麽一件棘手的事情,龍非夜一旦沒辦好,天徽皇帝就有理由發難他,而更關鍵的是到時候還會讓老百姓們對秦王失去信心。


    總之,這就是一個坑,又大又深的坑。


    「可惡!」


    韓芸汐在心底咒罵,饑荒一事如果天徽皇帝早點重視,及時賑災,嚴查貪汙官吏,也不至於鬧到現在不可收拾的地步呀。


    他居然把責任全推卸到龍非夜肩上,他怎麽不幹脆把皇冠也丟給龍非夜呢?


    顯然,天徽皇帝也沒想到龍非夜會答應得這麽快,不過,龍非夜不答應也不打緊,義賣賑災一事已經將秦王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了,他有的是辦法給龍非夜施壓,逼他答應。


    「秦王,朕可是將老百姓的性命都交給你了。」天徽皇帝語重心長的樣子,著實讓韓芸汐噁心。


    她知道,即便沒有義賣的事情,天徽皇帝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龍非夜倒是是平靜,連回答都沒有,就隻點了點頭。


    韓芸汐納悶了,這傢夥難不成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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