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何曾到過大理寺,又何曾探監過誰了?


    秦王妃入獄一事已經炒得沸沸揚揚,太子還在醫治中,皇上尚未定罪,所有人最關注的當然是秦王的動靜了,可誰知道,他連進宮都沒有,直接來探監了。


    大理寺卿歐陽大人當然是天徽皇帝的人,隻是,麵對秦王殿下,他也不敢怠慢分毫,以秦王殿下的心計和手腕,分分鍾可以削了他頭頂的烏紗帽。


    在天徽皇帝和秦王殿下之間,即便是他這種三品大員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原本韓芸汐和顧北月被分開關在一般的牢房裏,按照對待一般犯人的規格來對待,歐陽大人甚至準備好了刑房,侯著等天徽皇帝下審訊令。


    一聽到秦王殿下來,歐陽大人果斷將他們安排到了天牢幹淨舒適的牢房,一人一間,相隔一道鐵柵門,以最高規格伺候。


    之所以說龍非夜高調探監,那是因為他還未到大理寺之前,就先令人把要探監的消息報過來,這就意味著……大理寺需要正式接待。


    帶有秦王府尊貴標誌的馬車高調地停在大理寺正門大門口,龍非夜一襲華服,踩著奴才的後背優雅地走下來,俊逸孤冷,尊貴不可侵犯。


    大理寺大大小小所有門都敞開,歐陽大人率全體官員於台階下跪拜,恭迎,可謂是一片壯觀,整個帝都想不知道秦王來探監都難了。


    這哪裏是探監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秦王殿下來大理寺視察工作呢!


    然而,龍非夜並沒有將這份恭敬放在眼中,他從歐陽大人身旁走過,隻冷冷道,「還不帶路?」


    「是是!」歐陽大人連忙起身,親自帶路,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看秦王殿下,卻硬生生被他冷肅的氣場所震懾,頭都不敢抬。


    龍非夜一路上什麽話都沒問,直接到牢房,卻很不巧遠遠就撞見韓芸汐正趴在鐵柵門上和顧北月低語,兩人交頭接耳,甚是親昵。


    他戛然止步,不動聲色看著。秦王殿下也會吃醋嗎?這個令天下無數女人為之瘋狂的男人,也需要吃醋嗎?


    跟在一旁的歐陽大人等人誰也摸不清狀況,都不敢出聲,歐陽大人壯著膽子小心翼翼抬頭,就瞄了龍非夜一眼,立馬一身冷汗,不敢再抬頭了!


    天曉得那是一張怎樣霜寒的臉呀!


    歐陽大人都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安排牢房是對是錯了。


    靜寂之中,空氣都緊繃了起來。


    直到韓芸汐自己不經意間轉頭看過來,看到他們,眾人才都鬆一口氣,好像她再不看過來,就會有大事發生。


    韓芸汐始料未及,她天快亮才進來,半天的時間龍非夜就來了,她知道趙嬤嬤不說,這傢夥也會很快知曉這件事,隻是怎麽都沒想到他會到這裏來。


    她剛剛還和顧北月在商議,這件事除了藥城的人出麵,估計誰都幫不了他們。


    龍非夜心裏應該也是很清楚的吧。


    他和藥城王家私交甚好,如果讓王公出麵找藥城長老會,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這些事情,韓芸汐並沒有和顧北月提及。她隻納悶著,這傢夥不去王家,反倒來這裏,做什麽呢?


    當然,不管他來做什麽,總之,他來了,她就一定安全了,韓芸汐眼底的驚喜並沒有藏好,從鑠亮的眸光裏露了出來。


    「參見秦王殿下。」


    顧北月行禮,韓芸汐喃喃道,「殿下……」


    龍非夜沒出聲,一走近,歐陽大人便連忙上前要開鎖,豈料,龍非夜非但沒有進去的意思,竟還冷冷質問,「歐陽大人,皇上欽點的要犯,沒有皇上的命令,誰準你開鎖的?」


    呃……


    這話一出,眾人皆怔,就連韓芸汐也怔住了,不懂他什麽意思。


    顧北月站在陰影裏,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龍非夜沒讓他平身,他始終保持著行禮的動作。


    歐陽大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退回來,「是是,殿下教訓得是,下官失職。」


    龍非夜不進去,總不能就這樣站著吧,歐陽大人連忙令人搬來座椅,讓他在牢房外坐著,茶水糕點焚香一樣都沒少。


    龍非夜慵懶懶坐下,並不急著說話,他不出聲,不明情況的韓芸汐並不會開口,這可急壞了歐陽大人。


    他糾結呀!


    秦王殿下這種態度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該識時務地避讓開,讓秦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單獨說說話呢?還是該繼續守在這裏,聽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歐陽大人,皇上把人關到大理寺,此案可是你主審?」終於,龍非夜開了口。


    「是。」歐陽大人不敢多透露,心下暗叫苦,秦王哪裏是來探監的,簡直就是來審他的嘛。


    「何時開審呢?」龍非夜再問。


    「下官也在等皇上的命令。」歐陽大人是真的不知道。


    「按律,可否保釋秦王妃,直到開審?」龍非夜又問。


    原來龍非夜是來保釋她出去的呀,算這傢夥還有點人情味,韓芸汐一顆心都放了下來。


    「殿下,按律……皇上欽點的要犯,無法保釋,除非……」


    歐陽大人還未說完,龍非夜便抬手示意他不必解釋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歐陽大人倒是秉公之人,值得嘉獎。」


    歐陽大人受寵若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韓芸汐卻始料未及,攏起了眉頭直勾勾看著龍非夜。


    他到底為何而來!?


    龍非夜眸光平靜,正繼續要說,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通報,「榮親王到……」


    榮親王!


    榮親王何許人也?


    天寧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王為皇族嫡親,一字王號為親王,兩字王號為郡王。


    論地位,榮親王和秦王同為親王,但是,論輩分,秦王和天徽皇帝都得喚榮親王一聲,皇叔。


    榮親王正是先帝的親弟弟!


    榮親王是助先帝打江山的第一功臣,先帝登基之後,他急流勇退,主動隱退,鮮少幹涉朝政,雖有名無權,可是在皇族中聲望極高,當年先帝在世時,他算是先帝身旁最說得上話的人。


    在當年的皇位爭奪中,即便各方勢力都極力拉攏,可是榮親王始終保持中立,並沒有偏倚哪位皇子。


    如今天寧已是天徽皇帝的天下,這位當初拒絕過天徽皇帝的老親王,卻依舊有說話的份量,不管是天徽皇帝還是秦王,見了他老人家,都得恭恭敬敬稱呼一聲皇叔。


    誰能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榮親王會來?他為何而來?


    難不成是天徽皇帝請來震懾秦王殿下的?然而,這似乎不太可能,要知道,當年皇位之爭,榮親王雖然沒有出麵,但是,他心裏最疼的還是秦王殿下呀。


    歐陽大人正要去迎,榮親王卻已經過來了。


    粗眉飛入鬢,雙眸炯有神,雖年事已高,雙鬢花白,卻華貴天成,威風凜凜,一襲儒袍,完全掩不住半生戎馬的肅殺威嚴之氣。


    韓芸汐聽聞這位榮親王的大名已久,天寧諸王,除了龍非夜,也就這位老親王最為尊貴。


    今兒個刮的是什麽風,竟把天寧最尊貴的王都給刮來,大理寺蓬蓽生金輝呀!


    別人不知道榮親王為何會出麵,韓芸汐心中卻有數,看樣子蘇娘的事情是傳到這位老親王耳朵裏了。


    龍非夜起身來,甚至恭敬,「皇叔,好久不見。」


    韓芸汐跟著眾人行大禮,「拜見榮親王,榮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榮親王壓根就沒把韓芸汐放眼中,看都沒看她一眼,在龍非夜的位置上坐下,「非夜,本王剛剛聽說這事,過來瞧瞧,不會妨礙著你們吧?」


    龍非夜沒正麵回答,冷冷道,「韓芸汐,還不謝皇叔關心?」


    韓芸汐言謝,誰知榮親王並不領謝,毫不客氣冷笑,「本王是因太子而來,專程來瞧瞧怎樣下作的女人敢行騙到宮裏去,謀害太子!」


    這話一出,全場頓時一片寂靜。


    韓芸汐握起了雙拳,正要反駁,誰知,龍非夜卻道,「若非太後救命恩人的女兒,皇上能輕信了她?隻可惜……」


    龍非夜沒說下去,隻是譏諷地輕輕而笑。


    韓芸汐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才後知後覺,這個傢夥根本就不是來探監來保釋她的,而是來表明立場,跟她劃清界限的!


    因為,蘇娘的事情,因為朝中的大變動,因為太子的病,因為榮親王都出麵了,所以,他要棄車保帥了嗎?


    他,怎麽會是這樣的人?


    韓芸汐緊緊咬著牙關,對龍非夜的憤怒都壓過了對榮親王的不滿,她不願意相信。


    因為他早就知道總有一日是要將她丟出來的,所以,之前才會拒絕和她坦誠所有秘密嗎?


    她果真是一直都一腔情願,韓芸汐第一次發現自己傻得可憐。


    龍非夜的態度讓榮親王也很意外,然而,榮親王是成精的老人家,並非好嚇唬的犢子。


    「韓從安已誤診過一次,如今又出這等事,依本王看,非誅了韓族以儆效尤不可!」他冷冷說道。


    韓家,是韓芸汐最介意的吧,沒想到龍非夜竟附和,「定案之後,必要嚴懲。本王今日來也是特意來交待歐陽大人的,不必顧忌本王的麵子,一切遵循律法。」


    他說著,頓了下才又道,「歐陽大人倒是秉公之人,本王剛剛還誇他呢。」


    歐陽大人早就因秦王殿下的態度懵了,他想,榮親王都出麵了,想必秦王也該向皇上讓步了吧,不過是個女人,該丟還是得丟的。


    「殿下謬讚了,秉公辦事是微臣的職責所在,微臣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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