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四月,蜀中密境,百花盛開。。。


    李寒山扛著鐵槍自山中小路急匆匆的往下走著,這一日,他們提前完成了師門的任務,降伏了盤桓於山中多年的山賊惡霸,從此免去了山下百姓們的後顧之憂。


    這本來是樁好事,師門的勢力已經影響了整個蜀中,如今各方百姓,但凡聽到‘鬥米觀’之名,無不心生敬畏,都言這些道長乃是救苦救難的當世劍仙。


    這是李寒山師成之後第一次下山,本是個揚名的大好機會,可奈何在戰鬥剛開始不久,他瞌睡病犯,竟一頭紮進了那匪窩裏的幹草垛中,也不管外麵戰況如何就呼呼大睡起來,等他醒了的時候,已是暮色餘暉天降入夜的時候了。


    李寒山也知道自己犯了錯,於是連忙扛著槍,連嘴角的口水都來不及擦便一路小跑下了山,師兄弟們沒有等他,他們…………是不是生氣了?


    李寒山一邊罵著自己沒用一邊加快了步伐,等快要到山下的時候,小路拐了個彎兒,但見一名藍衣男子正垂首站在路旁,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望著路旁的草叢一動不動。


    那是陳圖南,夕陽下,他的藍袍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暖色調,在這個傍晚,陳圖南一改平日嚴肅,此時雙眉舒緩,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正在等待著一件美好的事出現。


    而李寒山在見到大師兄居然沒走後,心中登時慌張了起來。鬥米觀弟子人人敬畏陳圖南,就連他也不例外,他明白師兄平日裏一向嚴苛。此間自己犯了這麽大的錯,等著他的,還真不知會是怎麽樣的責罰。


    但是禍躲不過,李寒山在見到陳圖南之後,心中暗暗稱苦,知自己此番怕是要挨訓,於是知道硬著頭皮走上了前去。來到了陳圖南的身邊,耷拉著腦袋輕聲說道:“師兄,我………………”


    “別說話。”陳圖南並沒有如期的生氣。相反的,在那一刻,全神貫注的他根本就沒有將精力放在李寒山身上,隻見他輕聲的說道:“你看。”


    李寒山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那路旁的野草之中夾雜著三兩株含苞待放的花朵,李寒山不明其意,也不敢再多言問話,而陳圖南則就這樣靜靜的望著,時光靜謐,待到夕陽落盡之前的一刹那,那幾株不知名的花兒終於開了。


    那花兒很美,長長的杆兒。白白的花瓣透著粉紅,天色暗淡。風一打,那花朵微微顫抖透著清香拂麵而至,而花開的一瞬間,陳圖南臉上的笑容也隨之綻放開來。李寒山如何都想不到,這個平日裏持劍而眠的鐵血硬漢此刻竟會對兩三株野花兒露出笑容。


    所以那一刻,李寒山還隻道自己是瞧花了眼,而正當他愣神兒的時候,隻見陳圖南輕聲說道:“很好吧。”


    李寒山隻能點頭稱是,隨後試探性的問道:“是…………師兄,這是什麽花兒?”


    “這是米囊花。”當時陳圖南微笑著說道:“真想不到在這裏還能見到這種花兒,怕是那些山上的山賊從哪裏搶來的種子,因不識貨隨手丟棄的吧。”


    後來李寒山才知道,原來自己這大師兄童年時與養父一起居住,他那養父是個知書達理的逃兵,帶著他在鄉下過著晴耕雨讀的生活,據陳圖南講,自己的養父很喜歡種花兒,曾經從貨郎的手中買了一粒這種花的種子,為此,他還高興了數日。(..tw無彈窗廣告)


    隻不過…………陳圖南的養父播下了這粒花種,卻沒能等到它開放。


    因為自那以後沒過多久,他便死在了那隻木妖的手上。


    陳圖南望著盛開在傍晚的鮮花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在那一刻,他的心裏究竟在想著什麽?也許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沒人知道了。隻見陳圖南自顧自的說道:“寒山,你知道這米囊花的來曆麽?”


    李寒山搖了搖頭,而陳圖南當時似乎性質頗高,於是便對李寒山說出了這花兒的來曆,據他的養父講,這花本不屬於中土,乃是先唐時由番邦進貢而來,陳圖南侃侃而談,說到了此處之後,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這花兒的花姿多美,但我爹對我說,再美的花也有它的另一麵,就像這朵,米囊敗了之後就成了一種藥材,這種藥材能夠止痛,但用多了卻會奪走一個人的神智,讓人失去自我。”


    “那不就是毒藥麽?”李寒山愣愣的說道。


    而陳圖南點了點頭,笑道:“也可以這麽說吧,其實這花兒和咱們一樣,咱們練氣修真,為的是守護蒼生正道,但力量這東西,就像這朵花,量多了便不好控製,一個不留神便會墜入魔道,到時失去了自我,再無回頭之日。”


    適量為藥,過量是魔。


    李寒山自陳圖南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些許傷感,於是他便下意識的說道:“怎麽會,大師兄你心底正直光明磊落,縱然力量再大,也不會入魔的。”


    “也許吧。”隻見陳圖南輕歎了一聲,然後轉過了頭來,對著李寒山說道:“你也要以此花為戒,因為你以後也會越來越強的,明白麽?”


    “我隻要跟著師兄你就好了。”隻見李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有師兄在,寒山什麽都不怕。”


    “少說這些沒出息的話。”隻見陳圖南笑了笑,夕陽之下,鮮花般溫暖。在李寒山的記憶中,陳圖南真的很少笑,而正因如此,他每一次笑容才會被銘記的如此清晰,不過,陳圖南的笑容轉瞬即逝,在他收起笑容之後,又緩緩地恢複了之前那副嚴肅的臉,隻見他對著李寒山說道:“對了,你之前上哪去了?”


    “這個………………”李寒山心中不住叫苦。而陳圖南見他那副窘迫的模樣,登時明白了之前他失蹤的理由,但也許是見了久違的花之關係。此刻的陳圖南望著這不爭氣的師弟竟如何都生不起起來,於是,他隻是輕歎了一聲,隨後轉身說道:“下次別這樣了,走吧。”


    “師兄你不責罰我了麽?”李寒山驚訝的說道。


    而不苟言笑的陳圖南沒有回身,隻是一邊向前渡步一邊冷冷的說道:“怎麽,想主動讓我責罰麽?”


    “不想。不想。”李寒山心中大喜,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於是哪裏還敢多言?連忙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跑到了陳圖南的身旁。一通東拉西扯。


    那是多麽美好且溫暖的時光啊,而回過了神來,現實中的李寒山卻仍處在北國刺骨的寒風之中。


    喬子目挖出了心髒,托在手中猖狂的笑著。(..tw好看的小說)那惡心的笑聲讓空氣隨之顫動。而李寒山。在妖兵大軍的包圍間,就這樣,孤零零一個人僵在空中。


    雙目無神,那一刻他好像蒼老了許多。


    然而,望著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髒,李寒山的心裏卻再也沒有一絲憤怒,也沒有悲傷,甚至連最基本的對於自己的‘存在’之感。都已經煙消雲散。


    似乎他的心髒也被挖走了,胸腔中隻留下了一口大洞。裏麵填滿了無盡的虛無。


    說起來,李寒山已經好久沒有睡過覺了,嚴重的不眠不休帶來的精神麻痹此刻一並爆發,李寒山瞪大了眼睛,似乎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但,也隻是似乎而已。


    虛無襲來,李寒山的精神一瞬間隨之崩潰,他的本能讓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在自己的腦海裏,他的意識蜷縮成了一團,趁著無盡的‘虛無’隨波逐流。


    我這是要去哪兒?而對我來說,現在去哪兒,還重要麽?


    自我的意識之中,李寒山抱著兩腿,將頭深深的貼在雙膝之上,他好像哭了。而他之所以哭,正是因為…………他什麽都沒有了。


    圖南師兄死了,再也救不回來了,再也,再也…………


    為什麽要這麽對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這到底是為什麽!?”李寒山僅剩下的意識似乎變成了一個小孩兒,那個曾經受盡了心酸的孩子,蜷縮在自己的心裏嘶聲痛哭。


    李寒山明知道自己正沉浸在內心的痛苦之中,亦知道這樣下去等待他的將注定是毀滅的結局。


    但是,他真的不願清醒,因為清醒之後,等待著他的,將是一個無法逃避的殘酷結局。不,不要這樣,我已經不能…………沒了,都沒了,誰能幫幫我,究竟誰來,誰來幫幫我?!


    “讓我來幫你吧。”


    就在李寒山心中無比絕望的時候,那‘虛無’的河水,似乎將他送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那是他心中不為人知的所在之地。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孩童李寒山緩緩地抬起了頭,那一刻,他望見了自己。


    真想不到,在這無盡的虛無和痛苦之下,李寒山竟潛意識的陷入了初級的睡眠,而等待著他的,正是藏於他夢中那個恐怖的‘自己’。


    這個‘李寒山’站立之處,閃爍著藍綠色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悅動散發出看似無盡的力量,這個‘李寒山’望著眼前的孩童,滿臉笑意的說道:“很苦吧,很不想接受這一切吧?”


    孩童李寒山滿臉熱淚的點了點頭,他真的不想再麵對這一切了,以一個孩子的角度來說,這樣寒冷且絕望的世界,當真太過殘酷。


    而那‘李寒山’見他點頭了,便溫柔的笑道:“既然這樣,那不如讓我來替你分擔吧,從今以後,你的痛苦,你的喜樂,都將由我一並承受。而你,就呆在這裏,進入一個美好的夢境如何?再不用痛苦了,早跟你說過,有我在,其實你從未失去。”


    夢境之中,從未失去。


    孩童李寒山聽到了這句話之後,不由得渾身一顫,他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麽,熟睡以後,他將得到所有,隻是,再沒了自我。也再沒了醒來。


    但是這一切還重要麽?還重要麽?


    不,也許不重要了,所以。那個蜷縮著身子的孩童,在與身前的‘自己’對視了良久之後,終於還是含著淚點了點頭。


    而那綠光中的‘李寒山’則放聲大笑,霎時間,綠光爆炸似的綻放,那狂傲的綠光眨眼便取代了所有的黑暗,身為孩童的李寒山被瞬間包裹在了光芒之中。在那光裏,他睜不開雙眼,一陣倦意襲來。他感到有些累了,於是,就這樣把額頭擔在了自己的膝蓋之上,合上了哭腫的雙眼。


    而就在那一刻。綠光中的李寒山目露凶光。隻見他猛地一張嘴,下顎竟詭異的拉到了腳麵,隨即,他上前兩步,抓起了蜷縮成一團的孩童,將其一口吞入了腹中。


    狂傲的笑聲再次響徹這虛幻的世界,夢境的邊緣在這笑聲中逐漸坍塌。


    而與此同時,現實之中。


    喬子目有心要羞辱李寒山已報之前他們給其的屈辱與仇恨。眼見著這個‘窩囊’的小角色已經全然崩潰,喬子目那扭曲的心靈瞬間得到了無比的滿足之感。


    對嘛。這才對嘛!就要這樣,再痛苦一些,這便是你們惹我的代價!喬子目托著心髒,笑得更加開心了,似乎這種表情,他如何看都看不夠似的。


    但縱然如此,喬子目也沒得意忘形,因為他覺得如今這道‘前菜’算是品夠了,接下來,他要前往長白山,去吃那道‘正餐’。


    於是,玩夠了的他便隨手一揮,早已忍耐不住了的太歲妖兵們見主子終於同意了,便紛紛怪叫著朝那呆如木偶般的李寒山撲了過去。


    空中妖群的包圍圈越來越小,而就在這時,魔動了。


    隻見僵硬了許久的李寒山的身子忽然一顫,隨後胸膛朝上,雙臂後垂,脖頸也呈詭異的角度朝後仰去,靈子術的藍光隨之散去,而失去了靈子術的效用,他的身體仍漂浮在高空之中。


    就好像,被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吊著一樣。


    與此同時,李寒山的眼中閃過一道異光,隨之,千縷煙氣自他的周身毛孔中飄出,一種詭異的氣氛瞬間蔓延開來,就連位於上空的喬子目,此間也不由得心頭一顫!


    因為,自李寒山周身湧出的煙霧,是藍綠色的,如同妖異的火焰,似乎能焚盡世間的一切,包括現在的他。


    “這怎麽可能!!”喬子目被嚇的渾身打顫,那種恐怖源於內心,因為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從李寒山的身上發現這種邪門的力量了。


    這是太歲的力量!


    一道冷汗自喬子目的額頭滑落,他不是不能用這種力量麽?可如今為何…………?喬子目哪知道李寒山的秘密,如今真正的李寒山早已萬念俱灰進入了睡眠,而醒來的則是那個純粹的‘太歲’。


    妖群大軍似乎對李寒山身上散發的氣產生了反應,那一刻,沒有妖邪不再發抖,它們就這樣僵在空中,嘴裏不停的發出類似哀嚎的低鳴,而喬子目見到自己麾下妖兵的異樣,心中暗道了一聲不好,連忙運起了自身魔功做出了應對,隻見他單手向上指點虛空,指間一道綠光閃爍,妖力釋放間,那些妖兵終於回過了神來。


    看來這注定又是一次樂極生悲,喬子目本想整治李寒山,卻沒想到用力過度,竟引出了一個足以令他膽寒的怪物。


    可是事已至此,後悔卻也沒用了,眼見著李寒山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喬子目心中恐懼之餘,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出了辦法。


    “管他的!”喬子目用那沾滿了血漿的手擦了把汗,然後在心中想道:“反正我這次意在奪取長白山下的千年惡意,所以讓這廝得了‘太歲’六成妖力又能如何?用不了多一會兒,我得到的,將是更厲害的‘鬼母’之力!”


    想到了此處,喬子目再也不敢耽擱,於是,他連忙留下了大半妖兵,更將手中的心髒朝空中一拋,大喝了一聲‘寶貝且轉身’之後,那顆停止了跳動的心髒再次悅動起來,心越跳越大迎風便長,眨眼間已長樓台大小,且見那梅狀的心髒不停湧動,密密麻麻的血管纏繞其上,幾條動脈靜脈肆意的生長,最後,竟長成六條巨大的昆蟲腳足,與六根猶如烏賊觸須的形狀。


    有了這些怪足的支撐,那顆巨大的妖心在空中憑地倒轉了過來,觸須滑動空氣,令其在空中飄蕩招搖,撲通撲通的跳動之聲響徹四方天際!


    “就算死也給我頂住他!”心房幻化成妖之後,喬子目慌忙喊道:“千萬莫要讓他追上來!!”


    妖兵會意,於是也顧不得恐懼便再次衝向了那渾身散發著綠氣的李寒山,而喬子目則趁這機會,連忙指揮坐下奴妖,帶領著近萬妖兵朝著那長白山飛速駛去。


    一路上,喬子目不停的在心中安慰著自己:“看來不改下計劃不行了,先去破了封印,之後再做打算吧!”


    而拋去喬子目離開暫且不講,單說說戰場之上。


    那些妖兵們受了死命令要誅殺李寒山,於是一窩蜂的將李寒山重重包圍,而就在這時,李寒山的身子忽然又是一顫,這一次的抖動遠比上一次更加激烈,魔在悸動,且將要重現人間。


    那一刻,但見後仰的李寒山猛地將身子抻回,在一瞧,他的雙眼竟被綠芒覆蓋,此間一張嘴,竟發出了一聲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怪叫。


    那叫聲似乎能將空氣撕裂,四周的所有妖兵皆被這一聲之威嚇得不敢動彈,而李寒山則趁著這功夫緩緩地抬起了頭,當時的他歪著腦袋,眼巴巴的望著眼前的妖兵,但是眼神裏沒有一絲的恐懼,相反的,滿是欣喜。


    然後,他笑了,緊接著,又用右手背擦了擦嘴角。


    幾個不經意的動作,足以讓這些沒有思想的妖兵們膽戰心驚,也許它們也反應過來了,它們眼前要麵對的這個家夥,將是比他們的主人更加純粹的‘魔’。


    魔笑了,又是一個太歲降臨,而接下來的人間,究竟要麵對著怎麽樣的命運?


    (兩更並一更完畢,未修改版,在此求票求推薦求打賞,感謝大家的支持,拜謝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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