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過後,燕雲笑著對鄭鶯鶯說:“小姑娘,我保證,隻要你能助我殺了烏鴉先生,獲得他的權限,我就立刻想辦法複活江河,怎麽樣?唐措可以為我作證,我說話算話。”


    這與燕雲之前用孟於飛引出鄭鶯鶯,讓她二選一做決定時不一樣。如果說那算是威脅,現在就是真正的邀請。


    鄭鶯鶯看過去,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標準的好孩子的笑容,道:“好啊。”


    燕雲歪著腦袋看她,“我怎麽覺得你一點都不相信我呢?”


    鄭鶯鶯:“我隻要複活江河。”


    燕雲又問:“那如果我在這過程中不小心殺了唐措或那個池焰呢?”


    “那榮弋也會死。”鄭鶯鶯已經從孟於飛那裏知道了燕雲和榮弋的關係,燕雲也並未刻意隱瞞。


    她說著,微微抬頭,露出那隻藏在陰影裏的眼睛,“所有跟你有關的人都會死,我會把他們一個個從清業程序裏找出來,挫骨揚灰。”


    “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你?”


    “你殺不死我。”


    鄭鶯鶯的語氣很篤定,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底牌。燕雲本來就不想與唐措等人現在動手,當然也不想現在就動鄭鶯鶯,隻有蠢貨才會把自己搞得與全世界為敵,平白增添許多阻力。


    “我很好奇。”燕雲抄著手,重新恢複那吊兒郎當的紈絝模樣,“如果複活江河的代價是必須要殺死他們呢?”


    “那就是這個世界惡心透了。”鄭鶯鶯抬頭看了眼天空,冰冷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波瀾,“真惡心。”


    燕雲沒有接話,他仔細打量著鄭鶯鶯,最終順著她的目光一同抬頭看天。副本裏的天是個豔陽天,萬裏無雲。


    孟於飛和老鼠也一同抬頭。鄭鶯鶯越平靜,孟於飛就越感到心裏發毛,哪怕站在大太陽底下都無濟於事。而老鼠還是那副沉浸在自我世界裏仰望神靈的模樣,好似對其他的一切都不在意。


    “噠。”


    “噠。”


    細小的聲音伴隨著心跳聲響起,像是機械表的表芯在運轉,每轉一下,就是一次心跳。它響起於鄭鶯鶯的心上,因為太輕,總是需要靜下來仔細聽才能聽見。


    【機械之心】凝結了伊甸之城最高科技的半顆心髒。通天塔雖然已經倒塌了,但輝煌的科技文明永不陷落。人們終將明白,血肉會腐朽,但科技不會。它是真理、是唯一、是永恒。


    另一邊,副本《琉璃之島》,唐措和靳丞又通過走馬燈的形式大概了解了這一環的劇情。


    在**羅島上,巴茲毫無意外地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都盯著他,恨不得將他架上火刑架燒死。同時青藤同盟內部也有人懷疑蘭斯洛特的身份,認為他根本不是奧古斯汀,是受玫瑰教派指使混入青藤同盟。


    哪怕有些人心中相信蘭斯洛特就是奧古斯汀,口頭上也不願意承認,因為他們根本不希望奧古斯汀回來。


    奧古斯汀離開超過百年,青藤同盟的上層權利結構早發生了變化,他在這時回來,毫無疑問會威脅到某些人的地位,甚至有可能引發一輪清算。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哪怕是號稱為了正義而戰的青藤同盟,也總有陽光之下的陰影。凱瑟琳夫人單獨出現在黑加侖海峽,試探西奧多,就是鐵證。


    《琉璃之島》講的就是奧古斯汀重新掌權,整頓同盟內部的事情。在走馬燈的劇情裏,蘭斯洛特不再由靳丞扮演,就是原來的那個蘭斯洛特,他比起靳丞來,更像那個風靡大陸的吟遊詩人,眼神裏好像都流淌著西西裏特的風。


    而當蘭斯洛特成為奧古斯汀時,他的身上又多了一絲歲月沉澱出來的威嚴。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極具魅力的吟遊詩人,也是一個合格的掌權者,手腕鐵血,說一不二。在**羅島特地為他舉辦的回歸晚宴上,他親自抱著小豎琴為眾人演奏,穿著件普通的棉麻襯衣和鹿皮靴,毫無架子。


    可轉眼間,他便當眾將十三位仲裁者之一斬殺,血濺晚宴現場。


    這人與玫瑰教派暗中有了來往,七月玫瑰事件的背後也有他的推波助瀾。


    奧古斯汀殺了一個,又囚禁了一個,並直接宣布整個青藤同盟進入戒嚴狀態,不惜一切代價消滅玫瑰教派。


    如果說之前的青藤同盟受限於各種條件,一直處於被動局麵,各種行動總是落後玫瑰教派一步,那麽從此刻起,青藤同盟正式開始反攻。


    西奧多的情況卻出現了變故,他的靈魂到底還是受到了玫瑰的影響,腦子裏多了許多關於路易十四的“回憶”。


    他明白,終有一天這將釀成大禍。


    於是他把自己的戒指“夜鶯”送給了奧古斯汀,而《琉璃之島》的最後一段走馬燈,就是燈塔贈戒。


    **羅島的矮山上有一座燈塔,那是整個島上最高的地方,比所有魔法師的高塔還要高。燈塔裏掛著一盞魔法琉璃燈,據說那盞燈曾掛在神的宮殿裏,無需特意注入魔力,便可保萬年不滅。


    夜半時分,西奧多等奧古斯汀處理完青藤同盟的事情,便將他約到了燈塔。


    “蘭斯洛特。”西奧多還是習慣這麽叫他,“這枚戒指以我先祖的名字命名,她是一位勇敢、正直且永遠心懷光明的騎士,也是她,親手殺死了玫瑰。今天我將它送給你,如果有一天,玫瑰在我身上複蘇,就請你用這枚戒指——殺死我。”


    戒指夜鶯,鐫刻技能:月光潮汐。


    奧古斯汀沒有立刻接過,借著月色和燈光,他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看著西奧多,說:“西奧多,我想保護你,而不是殺死你。”


    西奧多同樣認真地回答他:“在那個時候殺死我,也是在保護我。”


    奧古斯汀沒有說話,良久,他終於接過了那枚戒指。轉過身,他站在欄杆邊抬頭看著高天的月亮,忽然問:“西奧多,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嗎?”


    西奧多:“?”


    “是天神贈予的禮物。”奧古斯汀又回頭看他,“玫瑰不配擁有這份禮物,所以相信我,西奧多,你永遠隻會是你。”


    “我願意相信你,蘭斯洛特,但世事多變,為了不讓黑暗年代卷土重來,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是啊,可是犧牲已經太多了,我總想保全些什麽。”奧古斯汀摩挲著手裏的戒指,聲音微沉,“我當年看著巨龍一族在我麵前滅亡,如果不是精靈王哀彌夜及時趕到,恐怕連我自己也死了。”


    西奧多沉默著,許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奧古斯汀便又笑了笑,說:“沒關係的,西奧多。我知道你從不輕易向命運屈服,你會堅守到最後一刻,與我並肩作戰,對嗎?”


    西奧多:“是的,我會堅持,除非死亡將我帶走。”


    兩人對視的眼神裏,有最誠摯的情誼在流淌。奧古斯汀笑著將戒指戴上,“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問吧,我都回答你。”


    西奧多略作思忖,問:“老師說時光之井關係著永生的秘密,那是神靈的禁區。永生,真的存在嗎?”


    路易十四妄圖永生,觸犯神靈,最終招致整個圖察王朝的滅亡,可他依舊沒能成功。奧古斯汀作為他的弟弟,一個被獻祭的孩子,卻從黑暗年代活到至今,匪夷所思。


    奧古斯汀露出早有預料的神情,解釋道:“圖察王室一直相信時光之井能讓人永生的傳說,於是他們將王都定在了月隱城,把時光之井圈禁在王宮裏,不讓除了王室以外的任何人接觸。一次次失敗,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甚至不惜將親生的孩子投入井中,為此換取一線希望。可如果這樣真的有用,又怎麽會釀成後麵那一係列悲劇?”


    西奧多:“那你呢?”


    “我的情況並不同。”奧古斯汀歎了口氣,“時間之龍愛格收養了我,在最後那一天,他為了保護我,將大量魔力注入我的體內,讓我獨自逃離。魔法的本質就是魔法元素的排列組合,我的體內儲存了那麽多的時光魔力,魔法元素被壓縮到極致,硬生生改變了我的體質,帶給了我悠久的壽命。可我終究隻是個人,無法承受來自龍族的那麽龐大的能量,因此時常因為自我保護而陷入沉睡,以至於當路易十四被殺死時,我也無法在場。”


    頓了頓,奧古斯汀繼續說道:“無法親手殺死他,一直是我的遺憾。但我知道他終究會回來,所以創立了青藤同盟。這麽多年我一直在跟時間賽跑,但百年前我的身體還是出了問題,不得不再次陷入沉眠。”


    西奧多:“所以你在巨龍之崖留下了紙條,指引後人前往月隱之國?”


    “沒錯。”奧古斯汀點頭,道:“時光之井在月隱之國,那裏又是圖察王朝曾經的王都,無論出於什麽理由,路易十四如果真的複活,一定會回到那裏。隻是我再次醒來後,時光魔法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越來越重,以至於容貌都發生了改變,所以我幹脆化名蘭斯洛特,暗中監察玫瑰教派的動靜。算算時間,千年過去,也到了玫瑰即將歸來的時候了。”


    這最後一句話,在奧古斯汀略顯深沉的語調下,包含著濃濃的宿命的意味。


    西奧多同他並肩而立,兩人一塊兒從燈塔的欄杆處望出去,前方大海茫茫。穿過大海,再穿過廣袤的大陸,那裏有一座被黃沙包裹的城市。


    月隱之國,被眾神遺棄的花園。


    良久,奧古斯汀又恢複了輕快語調,“雖然有些老調,但我還是要說——西奧多,在法蘭公國遇見你,是計劃之外,但我很喜歡這個偶然。”


    西奧多單手扣著劍柄,身姿依舊筆挺,“我的榮幸,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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