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是一門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的學科,唐措閉上眼,按照書上教的“月光冥想法”成功感知到環繞在天地間的魔法元素。


    與異能者的自然覺醒不同,魔法師講究元素親和度。魔法分那麽多係,什麽係的跟法師本人親和度更高,就更容易被吸收,該係的咒語也會釋放得更快。


    唐措感知了一下,發現周圍的魔法元素都挺高冷。如果魔法元素有表情,那它們的表情跟唐措的表情應該如出一轍,那就是——沒有表情。


    魔法元素吸收入體內,就化作魔力。


    十分鍾後,唐措感知著自己體內數量幾乎持平的各係元素,繼續麵無表情。他的加點都加在武力值那一項,智力為零,就算有原先的基礎打底,能夠儲存的魔力也不多,均分下來,每個係的夠不夠施展一個魔法都未知。


    這一步完成,還有咒語。


    咒語生澀拗口,簡單的入門級咒語句子很短,隻幾個音節,可唐措剛剛張嘴,體內的魔力就開始翻湧,腦海中傳來點點刺痛。


    他麵色不變,又嚐試了幾次,斷斷續續地把一個火球術的咒語念完。


    話音落下,他的身前出現一個小火球,跳躍著晃動了幾下。“啵”的一聲出現,又“啵”的一聲消失。


    唐措麵無表情,低頭看向手中的法杖。


    這法杖是靳丞在魔法屋裏順的那根,胡桃木的。他的火球這麽快就消失了,一定是法杖太差的緣故。


    於是他又凝了一個火球,這次他看清楚了,他的魔法元素表現得一點都不積極,消極懶散,即刻罷工。


    靳丞聽到聲音,從書裏抬起頭來,恰好跟他四目相對。唐措靜靜地看著他,倒要看看這位教官又能說出什麽話來。


    靳丞說“你這個火球,挺亮的。”


    唐措“……”


    等到靳丞終於弄明白了唐措存在的問題,他也沒多話,隻道“你確實適合近戰。”


    唐措眯起眼,“你是不是在心裏笑?”


    靳丞“汙蔑教官你知道是什麽罪嗎?”


    唐措“永夜城沒有這個罪。”


    嘖,小混蛋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靳丞合上書,說“你以前沒看過玄幻小說嗎?男主角就跟你這樣,全係法師,不能專精。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廢柴,嘲笑他,辱罵他,結果人家熱血逆襲,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唐措“……”


    靳丞沒有說,永夜城針對這些全係法師、全係異能者,還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一頓操作猛如虎,近看全部是紙糊。


    唐措信他那套走上人生巔峰的鬼話,才有鬼。但他本來就沒打算當一個魔法師,便也談不上失望。


    “你找到書簽了嗎?”他問。


    “還沒有,不過我從很多借閱卡上都看到了蘭斯洛特的名字。”靳丞抽出其中一張,雙指夾著扔給唐措。


    唐措接住,掃過上麵的名字,又翻到背麵,發現了一行字。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找到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花,把它帶回月隱之國。


    這個筆跡跟蘭斯洛特的簽名一模一樣,年代看著也比較久遠,應當是他在這裏上學時寫下的。吟遊詩人蘭斯洛特的願望,他最終實現了嗎?


    唐措不禁望向窗外,白色的月季在月光下盛放。


    蘭斯洛特在借閱卡上的留言暫且還不能確定有沒有用,靳丞又飛快把剩下的書翻了一遍,終於找到了伊芙的書簽。


    它夾在一本遊記裏,書簽上也寫著字。


    想要當一個偉大的冒險家,就一定要勇敢啊,伊芙。


    排列並不整齊的小字,字跡也歪歪扭扭,還有錯別字。這像是伊芙寫給自己的,也可能是她藏在心底的話,不曾給別人說過。


    生於沙漠之中的孩子,向往著寬廣的大陸,想要做一個冒險家。正是因為這樣,書簽才會夾在一本遊記裏吧。


    而在靳丞找書簽的時候,唐措也把書上剩下的幾條入門級咒語學了,分別是光照、水球、風刃、閃電、和地動術。其餘幾係的魔法看起來都不大適合初學者,也不太實用,唐措便先放下。


    令人遺憾的是,他們還是沒有找到月隱之國的地圖,無法確認時光之井的位置。


    離開學校,兩人走著走著,發現自己又走回了城西的塔樓。此時大約是淩晨一兩點,月亮正高懸在天上,靳丞把塔樓前的燈點燃,便又信步走了上去。


    城西塔樓是月隱之國的最高處,這裏擁有整個月隱之國最好的視野。


    清冷月光下,天地都安靜下來,茫茫黃沙徹底變成了一片海。海中的孤島上開著無數純白的花,花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螢火。


    這些螢火並非都是暖白色的,它們有著彩色琉璃那樣夢幻的色彩,同徐徐的晚風一塊兒,交織著一場五光十色的夢。


    在這樣美麗的風景前,便是靳丞都變成了一個純粹的優雅的觀賞者。他提著那盞任務獎勵的琉璃燈,靈活地爬上了塔樓的頂端,站在傾斜的瓦片上,單手抱著高高的塔尖舉目遠眺。


    “你看,所有的燈都亮起來,就是一朵花。”他說著,聲音被晚風吹得悠揚悅耳,帶著一絲愉悅和滿足。


    無論身處什麽樣的環境,他總能找到點閑情逸致,譬如點亮全城的燈火。


    月隱之國的城市是圓形的,它的街道也並非直來直去,而有一定的弧度。白日時還不太明顯,現在沿街的燈都亮了起來,就會發現這些街道連接在一塊,就是一朵盛放的花的樣子。


    瞎子比利的任務裏說,上一任的國王告訴他的國民“燈亮起來的時候,五彩的琉璃像花一樣盛放,我的國民便不必再整日看著風沙了。”


    果真是這樣。


    “砰!”忽然,頭頂傳來聲響。唐措抬頭去看,便瞧見一道流光升上夜空,劃過那彎彎的月鉤,在漫天繁星的夜幕中,綻開一朵煙花。


    唐措微怔,隨後問“花朝節的煙花?”


    支線任務“托克先生的小玩具”,他的玩具箱裏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哄小孩子開心的玩具,也有為花朝節準備的各色煙花。


    靳丞又點燃一根煙花棒,說“今天既然是花朝節,不放煙花太可惜了。”


    唐措不予置評。雖說種種跡象表明,城裏的時間停在了花朝節當天,可不代表今天就是花朝節。他們兩個異鄉的旅人闖入這裏時,說不定距離那一個花朝節已經過了數百年。但唐措也不總是那麽煞風景的,所以他什麽都沒說,隻靜靜看著。


    他想起那一個個支線任務。


    暗戀著蘭斯洛特的美麗的塞西莉亞;辛苦做著漿洗工作送兒子求學的瑪麗大嬸;仍然向往光明的瞎子比利;心懷夢想的伊芙和小傑克,等等。雖然沒有看見他們的人,可這裏到處都是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月隱之國裏,究竟還隱藏著多少像這樣的支線任務?


    “你不上來嗎?”靳丞從上麵探出頭來。


    “我為什麽要上去?”唐措道。


    “還有兩根煙花,你不來放一下嗎?說不定這就是觸發任務的關鍵。”


    “哦。”


    我信你個鬼。


    唐措不信,但過了幾分鍾,他還是爬上了塔頂,跟靳丞並肩坐在上麵,放起了煙花。靳丞把那盞琉璃燈掛在了塔尖上,隨著晚風輕輕晃著,光影便隨之搖擺,迷離夢幻。


    頭頂是漂亮的煙花,身邊是朦朧的燈影,唐措沉默著,餘光瞥見靳丞的側臉,不是很明白他這麽會,為什麽一把年紀了還是單身。


    靳丞死的時候,三十二歲。


    唐措在軍營裏的時候,常聽別人說誰誰誰暗戀教官,哪個長官又想給他做媒。靳丞出身好,學曆高,長得又好,前途一片光明,他便也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跟一個同樣優秀的人結婚。


    誰曾想這人忽然就死了,三十二歲,什麽都沒有留下。


    “我記得見麵那天我就說過。”靳丞支著下巴偏過頭來,笑說“你這麽看我,容易讓我產生一些庸俗的聯想。”


    閉嘴吧,直男,騷死你得了。


    唐措決定要治一治他,於是沉默數秒,忽然說“我是中意你。”


    靳丞挑眉,他是真的始料未及,以至於愣在那兒。熟料唐措一個大喘氣,麵無表情地補充道“的點數。”


    靳丞氣笑了,把最後一個煙花棒懟進唐措懷裏,說“省省吧,一個也不分給你。”


    唐措不稀罕,隨手把煙花棒點了。朦朧的光影裏,誰也沒有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又很快放下。


    “砰!”煙花又綻開了,兩人都抬頭去看,漂亮是真的漂亮。


    與此同時,永夜城g區監獄。


    因為f區的一係列風波,往常至少有一半牢房空置的監獄大牢,入住率直線提升至80以上。這間房裏的和那間房裏的打個照麵,大半幾率還是老熟人。


    又因為監獄分房時並不根據玩家所屬的區域來分,所以a區的精英們和他們口中的f區的垃圾混在一起,住著同樣的房間,吃著同樣的東西,誰又比誰高貴。


    同為天誌成員的江河和陳柳被分到了隔壁,同一個區域的還有大魔法師冷繆和兩個麵熟的a區玩家。至於崇延章和傀儡師姚青,則被分到了稍遠處。


    f區和其他區的玩家混在這群大佬裏,個個縮在角落恨不得隱身。不過g區都是單人牢房,大佬們陰沉著臉,也沒有動手的心思。


    江河的房間在走廊盡頭,右手邊是牆壁,左手邊是陳柳。冷繆在他斜對角,而他正對麵的那間牢房裏,住著一個光腳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全程躺在地上背對著他們,身體蜷縮著,頭上戴著個滑稽的綠色恐龍頭帽子,像是從什麽衣服上撕下來的。


    江河一直在看她,因為從進來到現在,那個小姑娘一動未動,衣服上到處都是暗沉的已經幹了的血跡。他看了許久,才看出那是件病號服。


    陳柳一直在廢話,說得江河想殺人。


    “江河,說實話,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靳丞的陰謀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為了跟我作對所以故意隱瞞不說,好讓我跌一個大跟頭。這樣一來,我就——”


    江河終於忍無可忍,沉聲道“你也配?”


    陳柳氣急站起來,隔著牆壁他看不到江河,但這無礙於他傾瀉自己的怒火,“江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你不就想當二把手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資曆,你一個半道加入的,有什麽資格跟我爭?”


    聞言,江河閉上眼,忽然就失去了跟他理論的想法。


    陳柳卻咄咄逼人,“你為什麽不答話?心虛了嗎?嗬,我告訴你江河,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耍什麽花樣!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聰明嗎,你還不是被靳丞耍得團團轉——”


    話音未落,一道魔法攻擊突然從對麵牢房襲來,穿過鐵欄杆,直打得陳柳的胳膊皮開肉綻。陳柳慌忙避過,憤怒的目光刺向對麵,卻在觸及到冷繆的臉時,硬生生按捺住。


    “吵死了。”冷繆神色冰冷。


    陳柳垂著胳膊不說話了,崇延章不在這裏,他根本不敢跟冷繆硬碰硬。


    冷繆也不想搭理這個蠢人,餘光掃過猶如老僧入定的江河,心情極度暴躁。這暴躁不針對江河,針對的自然是靳丞。剛才也就是陳柳又提到靳丞,才讓他失態。


    牢裏的味道不好聞,隔壁的血腥味大概飄了好幾天了,濃鬱得令人作嘔。


    冷繆不想忍了,抬手就是一道空氣囚籠將隔壁封住。有了這道空氣囚籠,他終於感到舒服了一些,也不管是不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


    過一會兒,江河突然看過來,說“你這樣,裏麵的人會缺氧而死。”


    冷繆冷笑“你可憐她?”


    江河“我想堂堂大魔法師冷繆,盡管想拿十二樂章,也不是隨便殺玩家取樂的人。”


    “天誌在f區投毒,送進來多少人,你跟我談這個?”


    “下毒隻是讓他們坐牢,在這裏殺人,是真的殺人。”


    江河語氣毫無波瀾,仿佛隻是在陳叔一個事實。


    陳柳手臂痛得發抖,聽到他的話,又恨到牙癢。他最討厭江河這一點,好像麵對什麽人都不卑不亢的,崇延章也說他有什麽大將之風。這一次對靳丞出手,陳柳提議用bs101,也是江河第一個反對。


    都是a區的老玩家了,誰還不知道誰,裝什麽道德衛士,虛偽惡心。


    陳柳隻希望冷繆也討厭這麽虛偽的人,這位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冷硬,很少有人能討得了他的好。


    可冷繆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河,竟將空氣囚籠撤了。江河對他點頭致意,雙方再未講話。


    陳柳氣了個仰倒,臉色忽青忽白,但到底沒敢質問冷繆。他轉而憤憤地看了眼小姑娘,見她忽然抽搐似地咳嗽了一下,很快又悄無聲息。


    “叮鈴鈴——”一陣急促的電鈴聲忽然響起。


    陳柳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就把小姑娘拋到了腦後,因為——電鈴聲響,典獄長要出巡了。


    屬於永夜城g區監獄的噩夢,再次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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