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六人小分隊在林中停下。而此時距離他們離開旅社,才不過走了千米遠。


    寒冷拖慢了他們的速度,對於發光粉末的尋找更是讓他們走了不少冤枉路。好在這林中大樹參天,濃密的樹冠擋掉了許多風雪,讓他們不至於連一點粉末的痕跡都找不到。


    但這麽找著,大家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稍作休整,彭明凡望向來路,說“章之逑沒有跟過來。”


    錢偉“他心虛了吧?”


    安寧“心虛什麽?他那樣的人還會心虛?他既然敢直接動手殺李英俊,說明他篤定自己可以通關,都能通關了還跑這破林子裏幹嘛?舒舒服服躺在旅館裏睡覺啊。”


    錢偉撓撓頭,“也是哦。”


    安寧“當然了!”


    三天相處下來,錢偉和安寧的鬥嘴快要成為日常。趙平還惦念著不知所蹤的李雙雙,臉色不是很好,但看著此情此景,心裏鬆快不少。


    他其實不太讚同錢偉的那個通關推論,章之逑會那麽篤定,這讓他很疑惑。這樣想著,他走到彭明凡身邊,問“你覺得章之逑有問題嗎?”


    彭明凡搖頭,“我現在也不確定了。我剛開始懷疑章之逑是nc,可nc為什麽要搶著殺李英俊?可他如果不是nc,行為又太讓人懷疑。”


    錢偉插話“總之他這人怪怪的。”


    安寧“那是你見的還不夠多。”


    兩人眼看著又要懟起來,前頭,唐措和靳丞又找到一處粉末的痕跡,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出發。


    唐措還穿著軍大衣,昨天他順手把軍大衣脫在廚房,今天也很順手地把它穿了出來。外麵很冷,走了這麽一會兒他的生命值就掉了1。


    “你覺得我們最後會找到什麽?”靳丞問。


    “屍體。”唐措言簡意賅。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相信那個通關推論?”


    “因為瞿麗不可能通關。”


    靳丞忽然來了興致,繼續問“可瞿麗殺死李英俊,再失蹤,跟李雙雙一模一樣,這不就是在變相的佐證這種模式的存在?誰殺死李英俊,誰失蹤,嚇得玩家都不敢再動手,可實際上動手的人都通關了,這很符合永夜城的惡趣味。”


    “但是你沒有發現嗎?”唐措轉頭看著他,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李雙雙和章之逑在動手前,都曾落單。”


    兩個殺人凶手,行動線都很詭異。


    一個膽小怯懦,一個自私精明,毫無共同點。但他們都在落單之後,突然發狂殺死李英俊。


    唐措又問“李英俊的戰鬥力怎麽樣?”


    靳丞想了想,道“很強。”


    “他兩次被殺,都是先中毒再被刺死。中毒固然可以削弱他的戰鬥力,李雙雙殺死他的時候他甚至還被綁著,可他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嗎?”


    這很奇怪。


    從第一次目睹李英俊的死亡開始,這種奇怪的感覺就一直縈繞在唐措心頭,揮之不去,直到他看到章之逑又一刀捅死了他。


    李英俊的戰鬥力為何忽強忽弱?


    唐措不相信靳丞沒看出來,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半隻腳跨在局外。靳丞聳聳肩,說“你說的也很有道理。”


    你這說了等於白說。


    唐措裹緊軍大衣,繼續前行。


    靳丞慢悠悠跟上去,“其實我更在意李英俊本身。”


    唐措不搭話,他是一個有脾氣的人。


    靳丞卻心情漸好,繼續道“打柴人、散發著特殊香味的木柴、旅社的杉樹標誌、甚至是李英俊金克木的自身屬性,都跟木有關。最後的真相,也可能藏在這片林子裏。”


    聞言,唐措抬頭遙望著不知盡頭的黑色樹林。


    靳丞的聲音還在耳畔響起,“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解謎,而是殺死他。隻有找到正確的方向,才能活下去。”


    正確的方向麽……


    唐措咀嚼著這句話,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久遠的記憶如浪潮翻湧,他轉頭看向靳丞,卻隻看到銀色麵具。


    他宣布從此刻開始討厭靳丞。


    沒有理由。


    “我怎麽覺著你看我的眼神不大對勁。”靳丞道。


    “你看錯了。”唐措一瞬間麵無表情。


    語畢,唐措開始加速,靳丞也開始加速,後邊跟著的錢偉等人加速加得一頭霧水,“大哥等等啊!”


    又走了半個小時,中途修正了兩次方向,六人發現一個山洞。到得此處,地上的發光粉末幾乎已經找不到了,再往哪個方向走,是個問題。


    山洞很小,沒什麽問題,但勝在幹燥。錢偉第一個跑進去,跺著腳抖落肩上的雪,凍得直往手上哈氣。


    “你怎麽那麽怕凍啊。”安寧後腳進去。


    “我這才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你們一個個都是非人類……咦?”錢偉說著,忽然又跑到洞口,撥開地上的雜草和積雪,“這兒有熊的腳印!”


    其餘人紛紛湊過來看。


    彭明凡沒有見過真的黑熊,驟然看到那麽大的腳印,聯想到昨天錢偉說的話,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靳丞卻看得饒有興致,問唐措“昨天的熊有那麽大嗎?”


    唐措高冷地點點頭。


    “我忽然想到一個辦法。”靳丞微笑,“黑熊是這片林子裏的原住民,對這裏最熟,我們可以讓它來帶路。”


    大家麵麵相覷,這又是什麽騷辦法?


    唐措便問“你確定它肯聽你的話?”


    靳丞攤手“打一打不就知道了。”


    “你打?”


    “你不幫忙?”


    “你沒看到我快掛了嗎?”


    靳丞搖頭,還真沒看出來,您這快掛了的昨天才剛殺了一頭熊。


    總而言之,方案就這麽定下來了。


    錢偉等人毫無發表意見的機會,就連彭明凡這個智囊都隻能分配到砍樹這樣的工作。安寧作為唯一的女性也沒能逃過去,再加上一個趙平,四人被趕到山洞外,勒令他們砍樹砍到把黑熊引來為止。


    突如其來的勞工生涯。


    唐措裹著軍大衣坐在洞口的石頭上監工,抄著手,餘光瞥到靳丞又拿出了他的弓。那是一把銀灰色的機械弓,弓臂是鏤空的,依稀可見無數精妙的齒輪和配件,整體線條流暢,處處透著科技的美感。


    這麽一把弓,玩法應該不止射箭一種。


    唐措對它很感興趣,但沒有多問,隻思考著自己也該想辦法弄到一件趁手的武器。


    恰在這時,第一棵樹倒了。


    唐措抬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林子,道“繼續。”


    四位勞工隻能繼續砍樹,心裏卻在突突。昨天他們砍樹之後沒幾分鍾黑熊就出現了,今天保不齊也是這樣,思及此,四人砍樹的動作更快了。


    “哢——”清晰的斷裂聲再次出現。


    黑熊的怒吼也緊隨而至。


    “跑!”安寧一聲斷喝,四人撒腿就跑。跑路的同時他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到——


    黑熊竟然也在跑!


    它跑了!


    掉頭就跑!


    四人一個急刹車停下,彭明凡不可置信地看著黑熊遠去的身影,問“你們昨天到底對它做了什麽?”


    安寧錢偉趙平“……”


    “快看那兒!”錢偉突然指著側前方的一棵大樹驚呼。


    三人定睛看去,隻見一個矯健身影持弓從十幾米高的樹上躍下,腳下像踩著風,瞬間又到了另一棵樹的樹梢,幾個起落,直逼黑熊。


    “咻!”與他的速度同樣快的,還有他的箭。跳躍的同時彎弓、搭箭,人在半空雙腳還未落定,箭就已經出去了。


    那一身軍綠工裝,可不就是靳丞麽。


    金屬的箭杆刺破黑熊右耳,帶著血花釘入地麵。黑熊被逼停,嗷嗷叫著往另一個方向跑。然而靳丞已經到了它身後的樹上,這一次他沒有用箭,直接拉動弓弦,對準地麵射了一支空箭。


    “錚——”那竟是古箏的聲音。


    聲波震顫,樹葉齊鳴。


    所有的積雪沸騰了,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樹梢拍落,而黑熊痛苦地嚎叫一聲,左衝右突,撞得周圍大樹根根斷裂。


    “錚——”又是一聲,黑熊轟然倒地,抱著頭在地上翻滾。


    靳丞一個雀落從樹上躍下,穩穩地落在它背上,手中憑空變出一個針管,對準黑熊後腦用力刺下。


    黑熊瞬間安靜。


    匆匆趕來的四人目瞪口呆。


    唯一平靜的隻有唐措,“什麽藥?”


    靳丞隨手把針管丟進雪地裏,“強力鎮靜劑。”


    聞言,唐措繞到前頭跟黑熊麵對麵,果然看它還在掙紮,隻是掙紮得不明顯了,嚎叫也變成了嗚咽。


    緊接著,靳丞又拿出一個紅色項圈套在了黑熊脖子裏。項圈上拖著根繩,看著特像遛狗的。


    錢偉大著膽子問“兩位大哥,我們現在怎麽做啊?”


    唐措“你問他。”


    靳丞挑眉“瞎走唄,我又不會說熊語。反正這熊天天在這兒溜達,還不讓人砍樹,李英俊砍樹的地方它肯定去過,說不定走著走著就到了。”


    黑熊也不知聽懂沒,嗚咽著想要伸爪去夠脖子裏的項圈,可怎麽都夠不到。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錢偉等人見證了有生以來最喪心病狂的一件事——他們在一片黑色詭異樹林裏,迎著風迎著雪,溜熊。


    興許是熊太大了,強力鎮靜劑並不能使它陷入昏迷,沒幾分鍾它就恢複了行動力,而這也正是它悲劇的開始。


    黑熊是不會屈服的,它企圖逃跑,拔足狂奔,但是無論它跑多快、往哪裏跑,靳丞都牢牢拽著它脖子裏的遛狗繩,腳下踩著片破木板,滑雪橇似的跟在後頭。


    “吼——”黑熊在怒吼,瘋狂撞樹,企圖把靳丞甩出去。可靳丞踩著樹幹一個後空翻,轉瞬間又降落在它的頭頂,重重一擊。


    黑熊發出慘叫,再度屈服。


    同樣屈服的還有勞工四人組,他們在後麵跟得氣喘籲籲,用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沒有跟丟。尤其是錢偉,因為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唐措。


    唐措不是不想跑,而是他跑不快。作為一個新玩家,他屁道具沒有,身上還套著debuff,不用熊回頭幹他,他就能把自己在這冰天雪地裏跑死。


    又半個小時過去,背著唐措的人變成了趙平。


    “大哥!”錢偉朝著前方大聲呼喊,累得舌頭都快吐出來了,“您跑哪兒去啊!馬拉鬆都、都——哎喲我操!”


    錢偉一個倒栽蔥摔在雪堆裏,引發了後麵的連環車禍。


    靳丞隻好又把熊溜回來,這時的熊也快變成死熊了,累到拿頭哐哐撞樹,企圖自殺。唐措雖然沒跑,可這一路顛下來也不好受,坐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最先爬起來的還是精力旺盛的錢偉,他自忖丟臉丟大發了,轉頭就在雪堆裏找始作俑者,“什麽狗東西絆我?”


    找了半天,他找著一棵長到膝蓋的小樹苗,二話不說就要把它給拔了。可誰曾想這樹苗長得異常牢固,錢偉使了吃奶的勁兒,□□的同時自己也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蹲。


    他痛呼著去揉屁股,隨手就把樹苗又扔了。


    樹苗恰好扔到了唐措麵前,他低頭看著,神色驟變。


    “這是什麽?!”安寧也看到了,嚇得一個激靈。


    目光聚集,唐措把那樹苗撿起來,大家便清楚得看到了那樹苗根上密密麻麻的細如發絲的黑色根須,和根須上拖著的一塊血肉模糊的皮。


    唐措沉聲說出了它們的名字“人皮,和頭發。”


    刹那間,所有人像過了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往外冒。錢偉甚至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頭皮,麵露驚悚。


    靳丞亦微微蹙眉,隻是他的目光很快就轉到錢偉拔樹的地方,撥開泥土和積雪一看——是個人頭。


    被撕掉了頭皮的頭。


    “這、這是我撕的?”錢偉差點背過氣去,但顯而易見,這就是事實。


    “放心,這人早死了。”靳丞說著,退開一步,道“想辦法把他給挖出來,或許,李雙雙和瞿麗的下落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黑熊雪橇,十塊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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