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陸成澤的腳步聲在樓道中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屋裏的兩人卻都有些無能為力。


    陸時琛費力地撐起身體,坐了起來,但一起身,大腦中那種鼓槌敲擊般的鈍痛又加重了,每一根神經似乎都在經曆餘震,以至於他無法在這種狀態下站起來。


    “你怎麽樣?”孟釗回頭看向陸時琛,陸時琛雙手的手指按壓著頭部,看起來仍舊沒從頭疼的折磨中恢複過來,“這次為什麽這麽嚴重?”


    “我想起來了,”陸時琛的嗓音沉得發啞,夾帶著頭痛帶來的痛苦痕跡,“十歲以前的記憶……全部想起來了。”


    難怪這次會頭疼得這麽嚴重……孟釗有些擔憂地看著陸時琛。


    緩了一會兒,陸時琛適應了頭部的鈍痛,逐漸恢複了行動能力,他強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走到孟釗麵前,先是看了看孟釗腿部的傷處,然後握著孟釗的手臂繞過自己的後背:“走,我帶你去醫院。”


    “來不及了,”借著陸時琛的力量,孟釗咬著牙站了起來,“必須得趕緊去追陸叔,阻止他下一步行動。”


    “但你的腿沒關係嗎?”


    “陸叔已經幫我用止血帶做了緊急處理,短期內不會有什麽大礙。”孟釗道,“你能猜到你爸去了哪嗎?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陸時琛低聲重複陸成澤說的最後一句話,“難道是……”


    “有頭緒了嗎?”


    “那裏似乎是一條山路,周圍都是懸崖……”陸時琛越是努力回想,頭疼越是厲害,“時間有點久,我試著去回憶一下行駛路線,不管怎麽樣,賭一把吧。”


    “走吧,”孟釗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臥室裏的陸時琛的奶奶,“我讓岩城警方過來處理現場,把你奶奶接回去照顧。”


    “嗯。”陸時琛說完,小心扶著孟釗走出了這間房子。


    陸時琛扶著孟釗坐到副駕駛位上,然後調整了座椅位置,讓孟釗能夠坐得更舒服一些。


    上了車,陸時琛先是打開電子地圖,盡力壓製住頭疼,仔細尋找著那處陸成澤可能去往的地點,然後開車上了路。


    “頭疼好點了沒?”孟釗看向開著車的陸時琛。


    “好多了,”陸時琛道,“已經沒那麽疼了。”


    “十歲之前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想起來了嗎?”


    “嗯,”郊區的公路寬闊而車輛稀少,陸時琛將車子開得很快,“可能是因為我並非自然性的失憶,以前的事情,回想起來後反而會記得更加清楚。”


    “你們一家的車禍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久之後,陸時琛開了口:“我媽,也是一名律師,從我記事起,她和我爸就經常在一起談論工作,而討論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全國各地的討薪案。因為總是要去外地打官司,我爸經常不在家,我媽在明潭一邊要處理手上的法律事務,一邊還要跟奶奶一起照顧我。”


    “後來,我爸接手了岩城的案子,這個案子情況很複雜,持續的時間也很久,我爸因為工作太忙,很長時間沒有回到明潭。就在官司打贏前的一段時間,我奶奶去岩城給我爸送一些衣物,順便照顧他幾天,但去了之後,就一直沒再回來。我問過我媽,奶奶為什麽這麽久都沒回來,我媽隻說她要留在岩城照顧我爸。我能感覺到,我媽說這話時心情很沉重,她以前是個很愛笑的人,但自從奶奶消失之後,很多時候她似乎都是在強顏歡笑。”


    “岩城的討薪案打贏之後,我爸回到明潭,一家三口團聚,明明應該是很開心的日子,但那天開心的人卻似乎隻有我。”陸時琛說出了腦中的場景,那段被封存的記憶如今湧現出來,卻顯得無比清晰,“麵對著我,他們竭力表現得開心和輕鬆,但即便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也能看出那不過是偽裝出來的狀態。那天晚上,他們以為我已經睡著了,就來到了我的房間,雖然我沒有睜開眼,他們也在盡力掩蓋住自己的聲音,但我知道,他們在哭,在輕輕地摸我的頭發。第二天,他們說要帶我去爬山,在路上,發生了那場車禍……”


    孟釗看著現在的陸時琛,哪怕他還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悲傷的情感卻抑製不住地散發出來,孟釗知道,陸時琛的感情已經伴隨著過去的記憶,徹底地複蘇了。這本應是一件好事,但孟釗卻感受不到絲毫開心的情緒,從陸時琛的描述來看,他們一家的自殺,其實是陸成澤與時辛早已計劃好的事。無法想象,為人父母的他們,究竟經曆了怎樣的絕望,才會走上這樣一條甚至讓孩子也一同赴死的道路。


    車子疾馳在寬闊的公路上,吹進車窗的風獵獵作響,陸時琛講述完自己的回憶後,兩人便長久地沉默下來。


    好長一段時間後,孟釗才側過臉看向陸時琛,開口道:“這幾天我在想,會不會決心幫助你複蘇情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人一旦有了情感,便也同時有了痛苦,對於曾經曆過絕望的你來說,沒有情感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想,這也是你爸沒有幫助你恢複記憶和情感的原因吧。”


    陸時琛車速不減,先是沒說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但你帶給我的,不隻是痛苦。”


    孟釗沉默地、深深地望著陸時琛。


    “從第一次誤入療養院地下室,看到我奶奶之後,我就無時無刻不想揭開關於我那段丟失的記憶的秘密。那一幕不停出現在我夢裏,這幾年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似乎在逼迫著我將那段記憶找回來,甚至已經影響到我的工作和生活。以至於半年之前,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一切事務,回國尋找那段記憶。”陸時琛目視前方道,“記憶恢複會伴隨著情感複蘇,如果說這段記憶一定會給我帶來痛苦,是你的存在中和了我的痛苦。”


    無言片刻,孟釗抬手覆上陸時琛握著方向盤的右手,他手心裏溫熱的溫度傳遞到了陸時琛冰涼的手背上,低聲道:“都會好的。”


    陸時琛也低聲應了一聲“嗯”。


    行至明潭和岩城的交界地帶,眼前的路變得越來越蜿蜒狹窄,道路兩側的崖壁也越來越崎嶇陡峭,孟釗意識到,這裏很可能就是陸成澤的所在之處。


    陸成澤……真的會帶著魏昌和來到這裏嗎?他們還有時間阻止陸成澤的下一步行動嗎?孟釗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用視線搜尋著陸成澤的身影。


    車子又行駛了十幾分鍾,忽然,孟釗看到不遠處的山頂附近,似乎有人影在晃動。不對,不是一個人影,在他身前似乎還有一個癱倒的人……


    “在那!”孟釗脫口而出。


    順著孟釗指向的地方,陸時琛也看到了那兩個人影。他再次重踩油門,沿著蜿蜒的盤山路一路行駛,靠近那兩個人影所在的地方。


    山崖不斷地阻隔著視線,那兩個人影在他們麵前出現再消失,再出現,再消失。直到陸時琛接近那處地方,他們才終於看清了陸成澤和癱倒在他麵前的魏昌和。


    陸時琛將車子停至附近平坦的地方,下了車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像之前那樣,讓孟釗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扶著孟釗下了車。


    兩個人走近陸成澤和魏昌和,在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後,孟釗和陸時琛都是心頭一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已經陷入了昏迷的魏昌和渾身是血,陸成澤的身上和臉上也被濺上了斑斑血跡,但他還手持著短刀,麵無表情地刺向躺在地上的魏昌和。一下、兩下、三下……陸成澤揮舞著手中的刀刃,每一次都高舉手中的利刃,每一刀都重重刺進魏昌和的身體。


    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陸成澤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了過來。在看清孟釗和陸時琛後,他站了起來,有些驚訝道:“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看著眼前的場景,孟釗意識到,一切都到了無可挽回的境地,他能感覺到,陸時琛緊貼著他的身體在無法自抑地微微顫抖。


    “當年,車禍就是在這裏發生的吧,我媽……是不是就死在了這裏?”陸時琛的嗓子啞得幾乎無法說出話來,“爸,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爸……”


    陸成澤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他抱起了身旁的一個小盒子,手掌輕輕撫了上去:“時辛,你看到了嗎,我報仇了,時琛也長大了,或許,是時候讓他知道這一切了……”說完,陸成澤抬頭看著眼前的陸時琛,腦中浮現出那一段他最不願回想的過往——


    “我和你媽媽,因為共同的信仰而走到了一起。從政法大學畢業後,我們下定決心,要用法律武器,為所有無助的人討回屬於自己的權益。”陸成澤陷入回憶,臉上竟出現了一絲向往與幸福的神色。


    “二十年前,長期在岩城務工的陳煜,在回家探親的時候找到我,希望我能幫助他和他的工友們討薪。”講到這,陸成澤搖了搖頭,“那時候的農民工,真的很難。在我之前,陳煜找過很多岩城的律師,但因為這場官司打贏的難度非常大,且回報率極低,沒有人肯接這個案子。得知我會接手之後,陳煜表現得非常高興,我們是老鄉,也是同齡人,在準備這場官司的過程中,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當年,文鼎集團的勢力在岩城非常大,但因為經營不善,資金鏈瀕臨斷裂,吳嘉義介入後,和祝睿一起管理企業,在擬定合同時鑽盡了法律空子。我在準備這場官司的過程中,也遭遇了吳嘉義和祝睿設下的重重阻力。這個過程中,我幾次想放棄,因為有你母親的陪伴和鼓勵,我堅持了下來。”


    “後來,我手中掌握的資料逐漸完善,打贏這場官司的幾率也越來越高,期間,我還收集到了一些吳嘉義和祝睿的犯罪線索,想借此一舉扳倒文鼎集團和吳嘉義。開庭前兩個月,你奶奶到岩城來看望我,但我那段時間太忙,一直在外四處收集證據,沒有時間陪她。本打算忙完後能陪她好好逛逛岩城,沒想到,她卻失蹤了……”


    陸成澤記得,母親來岩城那一周,每天都起得很早,起床後便會去附近的早市買來當天最新鮮的蔬菜,為兒子準備一天中唯一一頓在家吃的飯。


    終於忙完工作後的那天早上,陸成澤起床後,便訂好了岩城各處景點的門票,等著母親從早市回來。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母親卻仍舊沒有回來。陸成澤擔心母親在人生地不熟的岩城會出事,便去了一趟早市,但等他趕到時,早市已經散攤了。陸成澤在整條街上轉了一圈,卻仍舊沒能找到母親的身影。


    陸成澤那天連夜找遍了岩城市區,但直到第二天破曉,都沒能找到母親。一過二十四小時,他就到了當地派出所去報案。


    “陸成澤?”負責接待他的那位民警一聽到這個名字,便起身道,“陸先生,跟我來吧。”緊接著,那位民警便將陸成澤帶到了岩城市局。


    岩城市局幾個月前新調來了一位局長,叫魏昌和,陸成澤知道這件事。但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時候見到這位局長,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事情竟然會驚動局長。


    推開局長辦公室的門,陸成澤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正低頭辦公的魏昌和。


    “陸律師,”一見陸成澤,魏昌和便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過來和他握手,並上下打量著他,用一種欣賞的語氣道,“聽說你這些年都在為那起民工討薪案奔走,一直以來都想見見你。”


    陸成澤正為母親失蹤的事情而焦心,完全沒有跟這位局長寒暄的心情,敷衍道:“魏局長,謝謝您的賞識,叫我過來是有事情嗎?我母親的事,您知道嗎?”


    “你母親?”魏昌和關切地問道,“看你神色這麽焦急,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我母親失蹤了。”


    “失蹤?什麽時候的事情?”魏昌和回答得不急不躁。


    “昨天上午。”


    “怎麽會無緣無故失蹤?是不是老人不記事,自己走丟了?”魏昌和也皺起了眉。


    “不可能,我母親沒有任何疾病。”陸成澤道,“我覺得這不是無緣無故的失蹤。”


    “那是怎麽回事?”


    “應該是跟我目前的案子有關。”


    “哦?是那起與文鼎集團有關的討薪案?”魏昌和表現得很重視,“陸律師,具體說說。”


    “自從接手這案子之後,就經常有人給我寄恐嚇信、匕首和各種動物的死屍,這說明,有人並不想讓我打贏這場官司。而我母親忽然失蹤,我想也與這些人有關。”


    “這些人會是誰?陸律師你不用忌諱,在我這裏,你直接說就行。”


    “吳嘉義和祝睿,而且很有可能是吳嘉義主導的。”


    魏昌和一邊沉思,一邊緩慢地踱步:“吳嘉義,是文鼎房地產的股東之一?你為什麽會猜測是他和祝睿做了這件事,而不是其他人?陸律師,如果這件事真的跟吳嘉義有關,那就必須嚴查他,但現在的問題是,沒有任何根據,我們警方也很難僅憑猜測就開展行動啊。”


    “我手上有吳嘉義的涉黑證據,這種事他做得太多了。”


    “什麽證據?”


    “有關於一個受吳嘉義操控的殺手團夥的證據。”


    “殺手團夥?”魏昌和若有所思地踱著步子,忽然,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陸成澤問,“這份證據你給過其他人嗎?有沒有把它帶在身上?”


    “還沒有給其他人,掌握到的證據還不是很充足,需要進一步收集。而且這次來得太急,也沒有帶上。”


    “這樣啊。”魏昌和似乎鬆了一口氣,“你先別著急,我帶你見一個人。”


    “什麽人?魏局長,我母親現在生死未卜,其他的事能不能先放一放……”陸成澤話音剛落,隔壁與局長辦公室連通的休息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陸成澤轉頭看過去,就在看到這個人的一刹那,陸成澤徹底驚住了,從休息室裏走出來的,就是他剛剛提及的吳嘉義!


    吳嘉義怎麽會在這裏?他與魏昌和又是什麽關係?一瞬間,陸成澤意識到,或許自己剛剛向魏昌和求助,是個錯誤的決定。


    “陸律師,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吳嘉義朝陸成澤走了過來,“不愧是陸律師,居然掌握了這麽多關於我的事情。”


    “你綁架了我母親?”陸成澤盯著吳嘉義,憤怒開始在體內升騰。


    “陸律師不要說得這麽難聽,不過是請令堂到我那小坐一會而已,怎麽會是綁架呢?”吳嘉義道,“不過,令堂似乎暫時沒有回家的意思,我這人,最注重孝道,一定會替你好好孝敬她的。”


    陸成澤熬了一夜的眼球泛著紅血絲,他先是看了一眼在一旁若無其事般的魏昌和,而後死死盯著吳嘉義:“你們想怎麽樣?”


    “我也不說廢話了,陸律師,你要替我殺一個人。”


    “吳嘉義!” 一旁的魏昌佯裝嚴肅,開口嗬斥道,“什麽打打殺殺的,你給我文明點。”


    “魏局長說的是,”吳嘉義裝模作樣地改了口風,“陸律師,你要替我去請走一個人。”


    “什麽人?”


    “你的好朋友,陳煜。”


    “為什麽要殺陳煜?你的事情,隻有我知道,你放了我媽,我的命你隨時可以取。”陸成澤堅毅地回應道。


    “為什麽殺陳煜你就不要管了,至於你的命,還不急。按我說的做,你母親就會沒事。”吳嘉義氣定神閑道,“陸律師,魏局長就站在你麵前,你隻管做好你的事情,後續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也不會背上任何刑事責任。”


    “你不是有很多殺手嗎?為什麽要我替你殺人?”陸成澤拒絕道,“我就算死也不會做這種事。”


    “我這個人啊,不喜歡純粹的人,隻要看一眼,就會覺得惡心。以前啊,我一般會把這樣的人直接弄死,現在呢,我還挺好奇,這樣的人如果被撕爛了,會是個什麽樣子?想想還覺得挺激動。據我所知,你在岩城還有一個漂亮的律師妻子和一個正在上小學的兒子吧?年輕有為又家庭和睦,真是讓人羨慕啊。”


    聽到這句話,陸成澤一怔。


    吳嘉義頓了頓,把臉湊到陸成澤的耳邊,低聲說道:“我會讓人奸淫你的妻子,虐殺你的兒子,讓你母親一輩子不見天日。該怎麽選,全憑陸律師你自己定奪。”


    一瞬間,陸成澤的大腦一片空白。麵對著眼前的吳嘉義和魏昌和,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感從他胸口中溢出,似乎要壓製住他跳動的心髒,陸成澤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有些呼吸不暢。許久之後,他終於稍微平複了情緒,恢複了一些理智。


    想要救出自己的母親,保全妻子和孩子,就要殺掉自己的好友陳煜?這麽荒唐的事情,自己絕不可能去做。但眼下,必須要先答應吳嘉義,拖延時間後尋求其他警方的幫助。陸成澤開始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


    “陸律師,要相信我們岩城警方啊。”一旁的魏昌和突然開了口,“我們岩城的事,就不要勞駕其他地區的同事了吧,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接下來我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一些必須的設備你也一定要戴好。如果你做了出格的事,對我們雙方都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在得知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後,陸成澤呆住了,他雙眼空洞,臉色慘白,仿佛一具徹底失去了生命體征的屍體。


    吳嘉義一隻手搭上了陸成澤的肩膀:“陸律師,我給你一周的時間,這一周裏,你每天可以與你母親通話一分鍾,老人嘛,總需要人陪伴。一周過後,如果陳煜還在,那……”吳嘉義沒有再繼續往後說。


    陸成澤沒有說話,他轉過身,開始艱難地挪動著自己的身體,向門外走去。就在打開門的一刹那,魏昌和再次開了口:“年輕人,你這麽聰明,應該懂得權衡利弊。”


    陸成澤的身體僵硬地停頓了一下,隨後緩緩地走了出去。


    離開岩城市局後,陸成澤有些神誌恍惚。


    為了將自己的母親救出來,就要殺掉自己的好友陳煜?他做不出這種事情,但如果不殺掉陳煜,自己的母親就會死,妻子和兒子也會……因為魏昌和的存在,尋求其他警方的幫助已經行不通了,到底該怎麽辦?陸成澤進退維穀,舉棋不定。


    那之後的幾天裏,陸成澤既無心這場官司,也不願見到陳煜。終於,他回到了明潭。母親已經陷入了威脅,他不能讓時辛和陸時琛再落入吳嘉義的手中。


    一天、兩天、三天……一周時間很快過去,已經到了第七天,陸成澤仍舊沒有想出同時保全陳煜和自己家人的方法。


    到底要怎麽辦?這種屢屢襲來的絕望感壓得陸成澤已經喘不過氣來,每天晚上,他都無法入眠。隻有在看著熟睡的時辛和陸時琛時,他才能夠感受到片刻內心的安寧。


    最後一天的夜晚,陸成澤想辦法支開了時辛和陸時琛,一個人留在家裏。他躺在了衛生間的浴缸裏,手裏拿著一把刀,準備徹底割除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聯係。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對吳嘉義也將失去意義,這可能是保全他們的唯一方法,除此之外,陸成澤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出路。


    就在他準備用刀刃割向手腕時,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掃了一眼後,停下了動作,來電人……是陳煜?


    他停下動作,接通了電話,陳煜的聲音傳了過來:“陸律師……陸律師?”


    “嗯,我在。”


    “我聽說你回明潭了,我現在也在老家,你能不能來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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