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通地產。


    “對,十六號的時候我是跟徐盈盈通過電話。”對麵的男人西裝革履,保養得當,看上去老成穩重。


    孟釗打量著對麵的男人,心道如果徐盈盈找了這樣的一位男友,看上去倒也不算太過違和:“通話內容可以透露一下麽?”


    “通話內容啊……”對方露出抱歉的笑容,“涉及**,我想應該可以不說吧?怎麽了孟警官,徐盈盈是出什麽事兒了麽?”


    很少有人在警方調查時不配合回答,孟釗推測著眼前的男人回避這問題的原因,幾秒過後,他沒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開口道:“冒昧問一句,高先生和徐盈盈是情侶關係麽?”


    “這個……算是吧。”


    “徐盈盈從16號開始與你斷聯,到今天已經快一周時間了,女朋友消失這麽長時間,高先生也沒想過報警?”


    對麵沉默了幾秒,又笑了一聲:“好吧孟警官,你這是在逼我實話實說啊。我和盈盈之間確實算不上情侶關係,也並不經常見麵,具體什麽關係,都是成年人,孟警官應該不用我明說就會懂。”


    孟釗問得直白:“是金錢關係?”


    “那倒不至於,男女之間各取所需罷了。”


    對方說得冠冕堂皇,孟釗聽懂了,說白了這個高暉和徐盈盈之間就是炮友關係而已。


    “話說到這份兒上,高先生也不必隱瞞當天的通話內容了吧?”


    “確實,”對方笑了笑,“那我就直說了吧,我那天確實給徐盈盈打電話,通話內容其實是想結束這段關係,原因嘛……我發現她似乎在跟別的男人也有交往,我這個人是沒辦法容忍這種情況的,就直接跟她攤牌了。”


    “在那之後你就沒有再見過徐盈盈?”


    “嗯,她在電話裏說想來找我,但我那時在機場,要去外地出差,就讓她別過來了,也說了以後都不見麵的話。孟警官,我已經把通話內容告訴你了,能不能麻煩你也向我透露一點消息,徐盈盈到底怎麽了?”


    “她失蹤了。”孟釗說著,觀察著對方臉上的神色。


    對方臉上露出訝異的神情:“失蹤了?”


    “嗯,其他的情況警方還在調查。”


    “那如果調查清楚了,能不能麻煩孟警官告知我結果?如果是因為我那通電話導致她出了什麽事情……”對方話說到一半,停頓下來,搖了搖頭,遞上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麻煩有結果了您知會我一聲。”


    “好。”孟釗接過那張名片。


    從高暉的辦公室出來,孟釗拿出手機,又看了看徐盈盈的通話記錄。


    最後的通話時長是三分半鍾,如果通話內容是攤牌結束關係的話,這時長會不會短了一些……


    這種炮友關係如果選擇結束的話,會比情侶關係更幹脆利落麽?孟釗頭一次覺得自己的生活經驗有些不足……難不成,要就這個問題請教一下陸時琛?


    不過,就陸時琛那種理直氣壯的渣法,可能根本不用三分半鍾,半分鍾就夠了。


    孟釗又往局裏打了個電話,拜托同事幫忙查一下高暉在16日的出行記錄。


    “他那天確實坐飛機去鄔城了,是16號下午三點的飛機,行程是三天。”同事在電話裏說。


    “知道了。”孟釗掛斷電話,翻了翻未查看的消息,大約半小時前,周其陽發來了一個文件包。


    ——“釗哥,調到徐盈盈的打車記錄了,我現在去文昭區要監控視頻。”


    周其陽把徐盈盈消失前一個月的打車記錄全部調了出來,孟釗打開那個文件包,用手指劃動著屏幕瀏覽了一遍。從打車距離來看,徐盈盈算是打車app的重度用戶,就連八00米的短程也要打車,出行記錄一目了然,多是去往商場、餐廳和酒店。


    徐盈盈明明在市區內租了一處租金昂貴的房子,還一個月內五次入住酒店……這樣看來,那個高暉說得倒有幾分可信,如果兩人是情侶關係,多半不會頻繁前往這樣昂貴的酒店辦事兒。


    孟釗繼續往下劃動,在看到最後一條行程上寫著“溫頤療養院”幾個字時,他的手指停頓下來。


    昨天剛在溫頤療養院偶遇陸時琛,今天就在這份查案資料上見到了這幾個字,這也太巧了吧……


    孟釗驅車前往文昭區,二十幾分鍾後跟周其陽匯合。


    “跑死我了這一下午,”周其陽拉開車門坐進來,“我先去了療養院要了當天的監控視頻,視頻上顯示大概徐盈盈那天大概下午兩點半進入那家療養院,三點半多一點就離開了,然後我又去要了附近街道的視頻,就這個,”周其陽揚了揚手中的硬盤,“回去一幀一幀地對著視頻找人吧,看看她出了療養院之後到底去了哪兒,今晚大概要通宵了……你那邊怎麽樣啊釗哥,那個高暉怎麽說?”


    “說他和徐盈盈是炮友關係,那通電話的內容是攤牌結束這段關係,而且16號之後,他也沒見過徐盈盈。”


    “可信麽?”


    “難說,四十多歲的公司高管,看起來人精一個。”孟釗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你來開車吧,我看看監控視頻。”


    “行。”周其陽手腳麻利地跟孟釗換了位置。


    車子開上路,路程過半,見孟釗看完了療養院的監控視頻,周其陽說:“我剛剛在想啊釗哥,你說對周衍實施二次行凶的、誘導趙雲華殺人和自殺的,還有造成徐盈盈失蹤的,會不會都是同一個凶手做的?這三起案子都跟當年的校園霸淩事件有關,難道是凶手在為趙桐報仇?”


    孟釗順著他的思路道:“報仇的話,會借趙桐母親的手來做這件事麽?而且之後還誘導了趙雲華自殺。”


    “有可能啊,趙桐在最開始的日記上不是寫了,他不想上學了,但是趙雲華罵他沒出息,會不會凶手覺得,趙桐的死其實也有趙雲華的原因?”


    “倒是也有這種可能。”孟釗思忖片刻說,“但這樣看的話,凶手的第一個報複對象為什麽選擇了周衍?從那篇的內容來看,誘導趙雲華自殺的人非常清楚周衍在霸淩事件中的角色,他會選擇一個對趙桐施予過善意的人作為第一個報複對象麽?”


    “可能凶手覺得周衍跟霸淩趙桐的那些人走得太近,是個偽善又懦弱的旁觀者,雖然幫過趙桐,但也因為沉默而縱容了事態的發展。”周其陽接上孟釗的話,“而且,凶手將第一個目標瞄準周衍,還借趙雲華的手搞出了一樁冤假錯案,會不會是想讓這件事反轉再反轉,借此引起公眾轟動,造成其他霸淩者的恐慌……這樣一來,也能解釋為什麽第二個目標會選擇徐盈盈,畢竟徐盈盈是主播,也同樣有些知名度,這樣就能再次加劇恐慌。釗哥,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孟釗思考稍許,直說道:“對凶手的心理揣測太多了,有點牽強。”


    “哪兒牽強了?”周其陽有點不服氣,“對凶手進行心理側寫是正常的啊,釗哥你未免也太排斥心理側寫了。”


    “我就問你一點,”孟釗說,“按照你的推測,凶手現在想把這件霸淩案挖出來徹底鬧大,引起恐慌,但他為什麽要粉刷周衍舊家的那麵牆,他在揪出這件事的同時又想隱瞞什麽?你給我側寫一下。”


    這下,周其陽沒話說了。


    “側寫也不是不可取,但直接把凶手的目的鎖定為給趙桐報仇,未免太武斷了一點,如果是按照錯誤的論斷去反推案子,說不定會越走越偏,冤假錯案都是這麽來的。順著證據一點一點往下摸吧,別太急進。”


    周其陽歎了口氣:“但這案子挖得越深,線索就越多越亂,本來隻是一樁謀殺案,現在又牽扯出間隔了十年的兩起失蹤案,我怎麽覺得一點也看不到頭啊……”


    “那隻能說明我們掌握的證據還不夠多。”孟釗平靜地說。


    這番話說完,周其陽歎了口氣,專心開車了。


    孟釗則陷入了另一種思考,剛剛話趕話說到了“挖”和“藏”的問題,他忽然意識到這案子的古怪之處——很明顯,霸淩趙桐的主使這些年又是公關媒體,又是安撫同夥,目的都是將這樁校園霸淩案徹底藏起來。但凶手發給盧洋的那篇文章,卻極為煽動地曝光了當年的霸淩真相……難道凶手大費周章地把這段霸淩事件挖出來,真的是為了給趙桐報仇?那這人到底跟趙桐有什麽淵源……


    孟釗伸手壓下車窗,讓風吹進來,這案子的重重線索在他腦中糾纏到一起,讓他覺得頭大了三倍。


    車子駛到市局前麵的紅綠燈路口,孟釗一閃眼,看到路口對麵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隔著一個路口,陸時琛站在路邊,似乎在等人。


    是在等我麽?孟釗從案子中抽離出來,忍不住出現了這種想法。


    陸時琛微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什麽事情,看上去跟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格格不入,像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人。


    不知為什麽,原本還在因為案子有些煩躁,在看到陸時琛的瞬間,這股煩躁居然短暫地煙消雲散了。


    居然這麽快就又見麵了,原本以為昨天在車上那番爭執以後,他跟陸時琛短時間內不會再見麵了。


    誰知陸時琛居然主動來了市局,這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孟釗忽然意識到,看到陸時琛的瞬間,他居然產生了一種雲開霧散的心情。


    “釗哥,今晚我陪你在食堂吃飯啊,”路口變了綠燈,周其陽開著車駛向市局,開口道,“跑了一天餓死我了,我爸媽出去旅遊了,把我一個人扔下了……”


    “你自己吃吧。”孟釗看著路口對麵說。


    “啊?”周其陽被拒絕得猝不及防,轉頭看著孟釗,“那你去哪吃?”


    “我去外麵吃。”


    車子駛到十局門口,周其陽剛要接著問他去哪兒吃飯,隻見孟釗壓下了窗戶,對著幾步之外那個長腿帥哥喊了句:“陸時琛。”


    “在等我?”車子開近了,孟釗對著陸時琛問。


    陸時琛看著他,停頓了有那麽兩秒,開口道:“等別人。”


    “哈?”孟釗一時被他這話噎得接不下去。


    孟釗臉上出現的一切細微的表情都很生動,陸時琛看了他片刻後才說:“能下班了麽?”


    “你不是等別人麽?”孟釗很快回懟了一句,“我下不下班跟你有關係麽?小周,走。”


    他說完,瞥了一眼周其陽:“踩油門啊,愣著做什麽呢?”


    “啊?哦……”周其陽開著車進了市局,把車停到停車場,他朝市局門口看了一眼,“哎釗哥,他好像真是在等你啊。”


    “我知道。”孟釗說。


    “那你怎麽……”


    沒等他說完,孟釗就推門下了車,周其陽也跟著下來,本以為要一起去市局大樓,沒想到孟釗又繞到駕駛位拉開了車門。


    “釗哥,你去哪兒啊?”


    “出去吃個飯,你不是要通宵看監控麽?回來給你帶宵夜。”他說完,矮身坐進車裏,合上了車門。


    周其陽站在原地,隻見孟釗一個流暢的倒車甩尾後,徑直駛向了市局門口的陸時琛。


    嘿這兩個大男人,怎麽還玩起了口是心非這一套?


    周其陽琢磨著不對勁,明明是這兩人之間的對話,怎麽到頭來好像隻有自己被耍了一道?


    “上來吧。”孟釗將車停到門口,手肘撐著車窗的邊框,探出頭來對陸時琛說。


    “要不要我開車?”陸時琛站在他麵前,看著他問。


    “嗯?”


    “你不是在外麵跑一天了麽?”


    本來沒覺得很累,但陸時琛這一說,孟釗覺得全身似乎的確有點乏。這一天東奔西走,既費體力又費腦力,是挺累的。


    “那你來開吧。”孟釗也沒跟他多客氣。他下了車,走到副駕駛一邊,拉開門坐了進去。


    坐到駕駛位,見孟釗係好了安全帶,陸時琛問:“去哪兒?”


    “去吃燒烤啊,昨天欠你的今天補上。”


    “那連導航吧。”


    “不用導航,我給你指。”孟釗將手放到肩上,活動了一下肩頸的位置,發出哢哢的輕微聲響。在外麵跑了一天,有人主動做司機的感覺確實還不賴。


    明明昨天在這輛車裏剛剛發生過爭執,現在看到陸時琛,心情居然還不錯。孟釗覺得自己這會兒的好心情來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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