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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訴


    ……


    大年初一又是一走廊的新年問候聲。


    這種虛浮的喜慶一年一度地重複因為帶著一個“新”字就仿佛真能洗盡凡塵脫胎換骨連著平時那些有著細小嫌隙的人也試圖借這種日子既往不咎周以聰的經紀人早上不到六點敲過一次龍七的門門沒開她就在外麵誠誠懇懇地問了聲好道了聲歉隨後問龍七能不能聯係到周以聰本人她認為周以聰大概和她玩在一塊兒。


    龍七沒答就當自己根本不在這房間一樣。


    她也就走了。


    六點多的時候趕早來酒店的老坪及助理接她上戲門一開老坪從手機屏幕前抬眼瞅了瞅她的狀態麵無表情地說:“嗬虧了周以聰玩失蹤真是救你一命。”


    走廊的光還是刺眼女助理身上穿的白色滑雪衫的反光也刺眼她的眼睛睜不還酸著別著額頭避了避老坪又問:“這是熬了一整夜還是喝了一整夜還是哭了一整夜啊還是都齊了?”


    “齊了。”她回。


    這麽一句老老實實的回複倒讓老坪的態度收了一點他平時看她硬氣看慣了這會兒很吃軟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臂:“可以了這都多少天了看開點你這麽美沒必要。”


    “周以聰怎麽了。”她沒接老坪的話。


    老坪讓助理把房門關了給她身上披一件外套廊間做打掃的服務生推著小車走遠他邊走邊發工作信息說:“一早上沒找著人今天是你和他的戲劉碧快急瘋了。”


    劉碧是周以聰經紀人的本名。


    “那我呢?”


    “先去上妝然後在酒店等消息吧他不回來你也拍不上不過我看你這種狀態也沒法上鏡挺好周以聰幫你背了口鍋。”


    “我昨晚看見他倆在樓下吵。”


    “誰?”


    龍七沒精打采地看老坪一眼老坪反應過來:“哦周以聰和劉碧啊?還被你瞅見了?那行那鐵定就是嫌經紀人手伸太長你這種人也該丟劉碧那兒管兩天保管……”


    龍七仍看著他。


    “……保管她被你嗆服。”老坪說。


    到了電梯口老坪按鍵電梯門開裏頭空無一人她往裏側電梯壁的扶手上靠女助理開始檢查她的眼睛呢喃:“要不敷點兒冰吧……”


    “明顯嗎?”老坪湊過來“我看看。”


    與此同時電梯外傳來另一波人的腳步聲響鄔嘉葵細啞的說話聲摻和其中由遠及近:“……我不管現在是大年初一還是初二我隻今天有空辦法你想。”


    電梯門即將閉攏對方助理下意識把住門等到門再次開啟龍七剛好淡淡抬眼而鄔嘉葵在外頭站著右手握著手機往左手心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兩人的視線無聲無息地對上鄔嘉葵手上的小動作稍作停頓她身邊助理懷抱中的約克夏“汪”地叫一聲脆生生響。


    不足兩秒鄔嘉葵微微笑:“早上好坪叔。”


    “早啊嘉葵進來吧空得很。”不明就裏的老坪應。


    電梯門合攏。


    封閉的空間五個人之間此起彼伏的細微呼吸沉悶的氛圍龍七仍靠在電梯壁上鄔嘉葵背對她站她身前兩人之間差著15c距離她專注地瀏覽著自個兒手機頁麵上的育嬰網站而她的助理在一旁怯生生地問:“葵葵……真約不著再說紋身這事兒還得先問問鄔姐……”


    助理沒說完鄔嘉葵看她一眼。


    助理就收了口。


    但是鄔嘉葵緊接著轉腦袋向老坪:“坪叔你有沒有靠譜的紋身師介紹給我?我原本約好的一位誤了飛機來不了我正頭疼呢。”


    “哦?想紋什麽?”


    “跑兒。”鄔嘉葵的手指在約克夏的嘴邊逗了逗。


    “紋愛狗啊哈哈”老坪客套著自然而然地把問題朝龍七這兒拋:“這方麵七七熟你不是有幾個紋身師朋友……”


    “不認識。”


    老坪被噎回去有些尷尬鄔嘉葵笑了笑兩位助理麵麵相覷。


    “沒關係。”三秒過後鄔嘉葵說。


    叮一聲響電梯到達底樓。


    老坪與兩位助理往外走而龍七越過鄔嘉葵手指往閉門鍵上啪地一摁老坪回頭鄔嘉葵的助理一楞懷中的約克夏往下跳穿過門縫進電梯門哢擦一聲合攏龍七回身走半步鄔嘉葵也不著痕跡地退半步兩人之間保持兩步的距離視線直直地對著狗在兩人腳邊叫喚擾得氣氛燥鬱。


    鄔嘉葵的助理在外頭拍門老坪到底還是自己人當即睜眼說瞎話:“電梯故障了吧怎麽突然就關門了?”


    裏頭鄔嘉葵依舊從容眼睛裏甚至還有光龍七清清淡淡地撂一句“跟誰沒關係呢”她接著話茬就說:“跟你啊你心情不好我理解。”


    “再好好想想到底有關係還是沒關係要臉還是不要臉。”


    “是什麽天大的問題牽扯到要不要臉了。”


    “你猜。”


    “我一沒偷二沒搶在追的也是正正經經的單身難道要我當著你的麵說一聲“我要開始追靳譯肯了”才算正大光明要著臉?”


    “喔謔”龍七點頭“說的是紋身師的事你對號入座扯那家夥真棒。”


    “倒是可以接著聊紋身師但我擔心你一身怨氣沒處使。”


    一言一語一個步子鄔嘉葵被逼到電梯壁上眼睛還灼灼地與龍七對視著龍七說:“你不心虛怕什麽。”


    約克夏對著龍七發出威脅低嗚聲鄔嘉葵的手往後把住欄杆:“我怕你說不過就動手啊超級怕的。”


    龍七的手也把上欄杆將鄔嘉葵圍困在一個三角區內:“那我先告訴你我這人就愛耍流氓撕臉皮扯頭發簡直一把好手有事沒事少招惹我我也好當你倆死了一樣。”


    “那我也提醒你先想一個身而退的借口因為我今晚就要去他妹妹的滿月宴到時候當眾解釋我身上抓痕啊傷疤的由來多尷尬。”


    “那更加好”兩人之間僅差半步的距離呼吸相衝“替我好好檢查一下靳譯肯的手機和看看我那些照片和視頻都刪幹淨沒有沒有最好要是找著了也別偷看少兒不宜對你刺激太大。”


    鄔嘉葵的鼻息仍舊平穩還沒回電梯門又瞬間開她的視線像門口挪。


    “葵葵?”


    鄔嘉葵的姑媽一手摁著牆邊的按鈕剛到看到這副畫麵衝她們一聲質問:“你倆這什麽陣勢?聊什麽?”


    老坪在一旁焦慮樣抱著手臂摸下巴眼睛轉得滴溜溜的等鄔姐話音一落即刻危機公關:“是這樣的鄔姐電梯壞了怎麽都開不了咱七七撫慰葵葵呢。”


    龍七放手在老坪的解釋下閑懶地後退鄔嘉葵的身子才算舒展兩人的視線仍對著呲呲呲地竄著火星。


    “壞了?”鄔姐指向牆壁上的按鍵“壞什麽壞?我一按就能打開。”


    “哦?”老坪裝模作樣地按“誒還真是這電梯這樣還怪滲人的啊小吳啊去跟前台反映一下這個情況這太危險了。”


    女助理忙不迭點頭在鄔姐半信半疑的視線下去了。


    龍七走到電梯口鄔姐仍狐疑地打量她她在原地停著輕輕吸一口氣補充:“你不是想紋身嗎?”


    “你想紋身?”


    鄔姐緊跟著盯向鄔嘉葵鄔嘉葵沒搭理聽著。


    “去問靳譯肯好了紋我的那個紋身師就是他那兒的他手臂那隻阿拉斯加我看風格是同一人紋的”龍七頭也不回慢慢說“那條狗叫龍二隨我姓。”


    ……


    這一句話撂下後沒再往鄔嘉葵看也沒等身後任何反應她離開電梯老坪跟著她走兩步一副猜到個大概的樣子等徹底轉進一處走廊咳嗽一聲:“感情的事啊盡量別帶到工作上。”


    算是提醒也不幹涉。


    後來的一整天沒再與鄔嘉葵有交集她既然晚上有靳譯肯那邊的約就根本沒有心思再往這兒招惹。周以聰也沒出現劇組進度被耽誤製作組頗有微辭而龍七權當放了一天假在酒店房間裏背劇本窗外頭的雪夾雨依舊斷斷續續寒風從窗縫隙裏擠進來往單薄衣衫裏竄她隻要稍微有一點兒停頓腦子就開始循環往複地重播靳譯肯在淩晨對她說的話一邊背詞眼睛一邊酸手心撫過額頭撐著額頭繼續背一直背。


    晚上八點多時酒店房門被敲響門一開終於看見消失了一整天的周以聰。


    周以聰的外衣淋滿雨看上去比她還頹問:“想喝酒嗎?我請你。”


    “我不跟你喝。”她要關門周以聰將手擋在門板上動作幅度帶出一股酒氣。


    “那你知道大年初一晚上哪兒的酒館還開業嗎?”


    她歎一口氣。


    半小時後離酒店半條街的燒烤店包廂內店員將一箱酒搬到桌腳旁從中拿出兩瓶放桌麵上開蓋兒轉手再將涼菜與燒烤都端上桌。


    周以聰倒滿酒第一口就喝了整杯龍七靠牆壁坐著裏頭穿得少外頭裹著一件厚實大碼的外衣外衣兩袖口空落落地垂著她將吃完的毛豆殼對準桌子對麵的垃圾桶一個一個慢悠悠地扔垃圾桶正上方的電視正在播一些年慶節目轉了幾個台就看見周以聰那條和十八線小藝人開房的“桃色”娛樂新聞當初這條新聞橫空出世把龍七那場熱了幾周還消不幹淨的分手大戲方位壓倒到現在還餘燼未滅可讓老坪睡了不少宿好覺。


    她再調台。


    周以聰說:“這行當我不想幹了。”


    她不瞅他。


    周以聰接著說:“她那幾天連手機都不敢打開。”


    那時候才稍微瞅他一眼往盤裏拿一顆毛豆:“你經紀人?”


    “寧寧。”


    豆子進了嘴殼又往垃圾桶丟:“高寧寧?”


    周以聰點頭。


    這家夥來之前就喝了一點兒眼睛不太清澈這會兒無聲無息地拋出一個大八卦出來龍七繼續慢條斯理地挑著毛豆:“不是她弄出的新聞嗎?”


    “劉碧逼她認的為了保我。”


    龍七懶得再攪他那兒的渾水回一聲“噢”這個話題算是由她單方麵不清不楚地結束但周以聰不想結束他就是找她喝酒嘮嗑來的但他這人又習慣式地謹慎倒滿一杯繼續欲言又止:“我挺欣賞你小小年紀敢做自己。”


    “你都說了小小年紀也就初生牛犢不怕虎了我到老坪那年紀講不定比他還慫”龍七摁著遙控器調頻道“所以你今天搞失蹤是給劉碧臉色?”


    “我去找寧寧了。”


    “喔謔。”又是個她絲毫不感興趣的大八卦。


    高寧寧這位女藝人一年前還是龍七的競爭對手之一。


    隻不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何況變化多端的娛樂圈龍七這會兒扛的是電影大女主高寧寧則依然混跡在嫩模圈走宅男女神路線年輕性感人氣平平但論男女關係在圈內是一級的混得開在龍七還得候著她到場才能開拍的時候她就與老坪手底下某位男藝人有過一段可惜為人太張揚早年又拍過太多露骨照戀情最終被粉絲群嘲“門不當戶不對”後以分手告終。


    一般人這會兒鐵定黯然神傷就她越挫越勇緊接著陸續傳出緋聞的“男友”名氣一個比一個大到了周以聰這兒算是巔峰雖然沒有一任公開承認過她但她的事業也靠著這些緋聞風生水起因此被男星粉絲們聯合貼上了“蹭星”的標簽各家避之唯恐不及。


    蹭星——靠“碰瓷”當紅男星蹭資源的女明星。


    那些緋聞們也有個共通點——是從她的渠道傳播出去的。


    就連老坪手上也存了一撂她的黑曆史專防她勾搭自家藝人後來想了想他手下最炙手可熱的就是龍七女的就疏忽了後來董西那事兒一出來他又未雨綢繆地把高寧寧的黑檔案重新調出來了。


    然而真正人品怎樣又有誰知道指不定又是一起靠著道聽途說造就的“冤案”。


    “寧寧挺單純的”周以聰作為最親近的人評價“我倆是認真的但誰都不信。”


    手機叮一聲響。


    龍七一邊聽一邊從兜裏掏手機她在出門前給司柏林發過一條信息說要撤租他那兒的房子一手交房一手還租金原因是她和靳譯肯徹底掰了自個兒的經濟鏈也斷了留那兒既糟心又沒必要這會兒信息來了司柏林回她兩條信息每一條不超過四個字。


    ——不行。


    ——我花完了。


    “靠。”她低念一聲。


    周以聰沒察覺他整個情緒還沉在裏頭說:“我和她的事剛出來沒半天她的手機就開不了機。”


    “為什麽?”她抬眼將手機丟回口袋。


    “有人黑她的icloud拿她的生活照和家庭住址要挾她分手”他苦笑“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理解我的那些人也在一夜之間親手刷出十幾萬條罵我的言論我看過看了一個晚上我隻是喜歡上一個女人卻像殺了她們的父母。”


    “還有這個圈子”他揉了揉臉眼睛因酒精上腦而泛紅“這個圈太認勢了一方有難八方落井下石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忙著替這條新聞造勢為什麽?因為我一旦倒下後釋出的利益那些代言那些廣告那些劇遲早有一個會落進他們的兜子他們舔都想舔兩口這圈子沒真心的。”


    “所以隻有劉碧是真心對你的。”


    龍七一針見血地回周以聰用手指叩響桌麵眯著眼說:“劉碧?拿合約和我說事不分手就算作違約讓我當場拿出三千萬的人是真心對我?”


    毛豆見底了盤子裏的鹵水被節能燈照得發出反光明晃晃地亮著。


    “所以我今天和高寧寧分手了。”


    ……


    ……


    龍七看著說這句話的周以聰這個人前麵再多的多愁善感到了這一刻反而收盡麵無表情像被提走了七情六欲說完這句話背往座椅上沉沉地靠了一下而她的手指在膝蓋旁垂著點頭:“所以你們男人的愛情是真的說停就能停的。”


    ……


    “然後呢”又問“你既然喜歡她又不跟她在一起還能接受其他人?”


    “我能嗎?”周以聰反問。


    是啊他不能他的戀愛是有罪的。


    可是靳譯肯她就不懂了。


    一句“不是你就都隨便了”讓她整一天都活在陰霾裏看不見路為什麽說那樣的話為什麽明明也承認跟她才有愛情還要拒絕她想得腦袋都疼喝一口酒後將手臂伸進外衣的袖子中:“半斤八兩的人沒法互相安慰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正是半斤八兩才以為你能聽懂。”


    周以聰在她穿衣時淡淡說一句她回:“那你真是高估我我連我自己都不懂。”


    ……


    出了店門一口冷空氣嗆得她咳嗽兩聲雨夾雪下得一點都不唬人下水道口的水流卷起了漩渦她撩頭發紅著眼看橘黃路燈下垂直的雨幕淩晨向靳譯肯放過的狠話讓她爽了一個白日臨到黑夜卻重新丟盔卸甲有些事是怎麽都預知不來的就像高三那年他追董西時在籃球場說的那段話一語成讖她當時推走的果真成了她現在為之肝腸寸斷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走出來怎麽走出來是真正嚐過一場活生生血淋淋的愛情心**魂魄都與彼此交纏過所以其他怎樣都索然無味了。


    雨劈裏啪啦地打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她給老坪打一個電話老坪問她在哪兒她回:“最近有什麽追我的人嗎?”


    “什麽?”


    “胖的矮的高的瘦的富的窮的一個都沒有嗎?”


    “……圈裏圈外想搞定你的多的是但你先告訴我你想幹嘛?”


    “我想談戀愛啊老坪我才多大呢為什麽要在這個年紀心如槁木呢。”


    她用沒有起伏的語氣慢慢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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