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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通撲通撲通……”


    幾個將領跪倒在地。


    褚連聲淚泣下道:“大人,就算您要治我們的罪,我們也要說!”


    在他旁邊的一個將領接口道:“大人!褚將軍一點都沒說錯!那陳敬瑄在軍中安插人手,到處搜刮,凡是沒有完成他給定的孝敬數量的將領,一律被偷閑棄置,不得任用,然後再安插上他的私人!照這樣下去,遲早會鬧兵變!眼下黃巢賊兵都進了長安,朝廷還派這樣的人來經營西川。這可是朝廷抗擊賊兵的大本營啊!被陳敬瑄這麽一搞,那還能不後院起火嗎?朝廷的安排,的確是太過欠妥了!”


    “不錯!大人,您還是回來主政吧!西川關係重大,為我大唐的最後一絲保障。西川不穩,大唐危矣!大人,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唐的江山社稷,就這樣毀在陳敬瑄這樣一個依靠宦官得勢的小人手裏啊!”


    崔安潛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竟然有如此想法?西川節度使乃是朝廷官員,自然應該由朝廷任命,豈能由你們說誰做就誰做?此乃逾越之罪,你們不知道麽?”


    其中一個將領冷然出聲道:“大人,您又何必如此迂腐?由部將推舉為節度使的早有先例,那魏博節度使韓君雄,前盧龍幽州節度使李茂勳,還不都是被部將推舉為節度使。後來朝廷不也都承認了麽?那些人尚且可以,大人您一心為了朝廷,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重新出來主政西川,又有何不可?”


    “一派胡言!老夫對大唐忠心耿耿,豈能仿效韓君雄這等擁兵自重,目無朝廷法紀之人地叛逆行徑?聖上英明神武。此等人早晚會為聖上所擒!所以你們不要看他們現在威風就心向往之,還是對朝廷多幾分忠心幾分敬畏為妙。否則到時候。老夫也救不得你們!”


    “大人!難道您就眼睜睜地看著陳敬瑄那狗賊把我們大好的西川弄得雞犬不寧嗎?”


    “老夫當然不能放任他胡鬧!但是,即使老夫要再度出來主政,那也是因為奉了朝廷的號令,絕對不能是老夫自作主張!”崔安潛凜然道。


    幾個將領卻都聽出了些什麽,大喜道:“大人,南道說,朝廷已經……”


    “不錯。朝廷的確已經給老夫發來了詔令!實際上,早在三年前,聖上就已經給了老夫一道密詔,讓老夫在西川暗中籌劃,以對付田閹的黨羽,同時命令老夫在得到田閹伏誅的消息之後,立刻準備翦除西川的田閹黨羽。所以老夫才在三年前在整個益州城內開了這麽多受老夫控製地店鋪。”


    (注:益州城和成都府有著不同的含義。成都府是指地大唐九個府級行政單位中的成都府,其治所在益州城。府是獨立於當時大唐的兩級行政單位州(一度被稱為郡)縣之外的行政單位。一共有九個。分別是三都府(分別為西都長安京兆府,東都洛陽河南府,北都太原太原府,其最高長官為牧,由親王擔任,但不赴官。以尹為實際長官)和六府(分別是鳳翔府、成都府、河中府、江陵府、興源府、興德府,其最高長官為尹)。唐代的府分為純軍事的府(比如都護府、都督府等)和純地方行政性質的府,這裏地府指的就是純地方行政性質的府。作為地方行政單位的府,是設立於都城的行政管理機構。唐時的都城非常多。最廣為人知得就是京都長安(又叫做西都,古代倭國的首都京都名稱,實際上就是剽竊照搬的唐代長安地稱呼),此外同時還以洛陽為東都,以太原為北都,以河中為中都,以鳳翔為西京。以江陵為南都。以成都為南京。其中長安、洛陽和太原的建都年代均較為長久。肅宗寶應元年(762)曾頒布五都之號,以京兆為上都。河南為東都,鳳翔為西都,江陵為南都,太原為北都。然亦為時非久,即複罷去。此五都與河中、成都先後共為七都,先後分別設為京兆、河南、鳳翔、江陵、太原、河中、成都七府。這七府以京兆府設置最早,是開元元年(713)設置的,應該說,開元元年是唐代府製最初形成的一年。唐代後期,國內多事,就是皇帝也往往不遑寧處,而行在之地就和都城一樣,得到府的建製。其間以梁州改建為興元府,以陝州改建為興唐府,有唐一代先後共設置了這九府。而益州則是州級行政單位,其治所也在益州城。益州和成都府都是有著較廣地域範圍的地方行政單位,其範圍並不僅僅隻包括益州城。益州城作為當時四川一帶地區最大、最繁榮地城池,很自然地會被很多行政單位選為治所。此外,屬於軍事單位的西川節度使治所也在益州城。成都府、益州二者都屬於地方行政單位,而西川節度使卻屬於軍事行政單位,兩者並不相同,而其職權從原則上講也是分開的。但在唐代後期,藩鎮割據日趨嚴重,武將的地位和權限也變得極高,而原本權力應該跟節度使並行的府或者州,實際上已經淪為了節度使的傀儡,甚至在某些地方直接接受節度使的委任而不是朝廷的委任。)


    (特別更正:此前本書對益州城的稱呼出現了混淆,曾經用成都府等稱呼代替了益州城。此後,本書中凡是說到益州城,那就所指的就僅僅是益州城這個城池,而說到益州,則是指益州這個州級行政單位地整個地域,並不僅僅是益州城。說到成都府,則是指成都府這個府級行政單位所管理地整個地域,特別說明。)


    幾個將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呢,以大人這樣地地位,又何必去從事商業這種低賤行當?原來是接受了聖上地旨意,為今日預作謀劃啊!”


    褚連心思細密,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大人,是不是朝廷已經把田閹拿下了?”


    崔安潛含笑捋須,點點頭:“你能注意到這一點。老夫沒有白提拔你。不但田閹已經被拿下,聖上還準備勵精圖治。掃除藩鎮,重整河山,我大唐的江山社稷有救了!”


    “想不到聖上原來三年前就已經有所準備,卻能夠隱忍至今,單從這等心計來說,我大唐真的可能出了一位名主!蒼天有眼啊!”


    褚連也是感慨萬千。


    不要看大唐當時很多藩鎮的首腦都是些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之輩,但是在普通百姓和中下層將領中。對大堂忠心耿耿的人,仍然大有人在。褚連自然也屬於其中之列,否則對大唐忠心耿耿地崔安潛也不會將之引為心腹。


    眾人唏噓片刻,崔安潛道:“聖上在擒下田閹之時,刻意封鎖了消息。隻是田閹經營多年,黨羽眾多,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是這消息遲早會傳到陳敬瑄耳中。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準備,爭取早日擒下陳敬瑄此賊!”


    眾將轟然應諾。


    隨後崔安潛便逐一分派任務,要眾將分別回到自己所轄軍隊中,暗中聯絡控製部屬,抵製陳敬瑄派來人員的控製和影響,等崔安潛發出命令後。就立刻發動兵變,擒獲陳敬瑄。


    崔安潛自從三年前得到李儼特別加蓋傳國玉璽地詔書後,就在西川節度使所轄的重要軍隊人員中培植親信,等地就是這麽一天的到來。


    此時西川節度使所轄的較大軍隊有駐紮在益州的團結營一共兩萬五千人和三千匹馬,駐紮在維州附近(今四川理縣)的天寶軍、平戎軍各三千人,駐紮在巂州(今四川西昌)的昆明軍一萬人和五百匹馬、寧遠軍一千人,駐紮在姚州的澄川軍五千人、南江軍一千人,一共七軍地將領都在此處。至於其他所轄各州的兵馬合計二萬人,雖然合起來看兵力不弱,但被西川節度使所轄幾十個州一分散。也就堪堪隻能維持本州的治安。對大局沒有什麽影響。而益州作為西川節度使治所當然兵力不弱,其本部兵馬也就是團結營。因此。除了益州外,崔安潛僅僅對其他各州的兵馬稍加注意,隻要不搗亂就行,並沒有將其軍隊首領配置為自己的親信。


    (注:為了情節需要,各軍兵馬都經過適當誇大,誇大幅度大約為曆史記載的一倍左右。)


    換句話說,眼下在崔安潛這室內的個人(有幾支部隊的副將也是他地親信),實際上能夠控製西川境內的大部分軍隊。隻要他們動手兵變,初來乍到、根基未穩的陳敬瑄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


    然而,陳敬瑄雖然不過是做麥餅出身,獲得高位也完全是因為其兄長,但是在後世曆史上,此人也並非一個簡單人物。要對付他,真的會那麽容易嗎?崔安潛為政清明能幹,但是他並非軍中將領,雖然他也曾經熟讀兵書,但那隻是紙上談兵。他的布置,是否真的能萬無一失呢?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


    就在西川、鳳翔都醞釀著某些變化地時候,在東川節度使治所梓州城,現任東川節度使楊師立正在書房中慢慢地來回踱步,眉宇間隱現愁容,似乎正為什麽事情舉棋不定。


    在他身邊,是他的幕僚顧明,一個屢試不第的書生。


    讀書人作為一個龐大而有著極大影響力的群體,雖然他們信奉的儒家學說提倡他們忠君愛國,但是,最容易陷入貪欲的人、最容易對現狀不滿從而追求對現狀的顛覆的人,卻也正是他們。


    顧明,正是這樣的人的其中之一。實際上,就連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地黃巢賊兵地賊首黃巢,也是一個落第秀才。正是黃巢在自己仕途無望的情況下,這才選擇了販私鹽。並最終選擇了造反一條路。


    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沉浸在詩詞歌賦世界中地讀書人本身的特點,讓他們很少擁有黃巢一般的軍事才幹和膽略。因此像黃巢那樣通過自己起兵造反這樣的極端方式來實現自己顛覆現狀企圖的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是如同顧明這樣的人,通過選擇某一個擁有造反潛質地強力人物輔佐於他來實現自己顛覆現實秩序的企圖。


    楊師立就是被顧明選擇了作為自己實現抱負地輔佐對象。正好楊師立本身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兩人正好得賓主相歡。


    自從顧明投入楊師立幕中以來,也的確為他出謀劃策、功勞不小。當初投靠田令孜以獲取更大權力和地位的決定。也正是顧明的決定。果然,他的決定沒有錯,他也沒有看錯人。通過投靠田令孜,他的確得到了更高地地位、更大的權力,從以前的一個小小的軍鎮將領成為了今天的大唐重鎮節度使之一的東川節度使。這也使得他更加對顧明的謀劃言聽計從了。


    眼下讓楊師立舉棋不定的事情,正是從行在鳳翔發來地一封密信。這封信乃是田令孜的私人信件。無論從用詞稱呼、還是筆記暗號來看,這都不折不扣。的的確確是田令孜的親筆書信。


    信件裏麵的內容,是讓他帶兵前去鳳翔護駕。當然,這隻是冠冕堂皇地場麵話,實際上,這信件裏麵的中心思想,就是讓楊師立前去鳳翔跟黃巢作戰。


    應該說,田令孜手上有了皇帝這麽一個傀儡,要想作什麽。完全可以以皇帝為幌子去做。那麽黃巢的謀反,也就是對他既得利益的一種損害。田令孜會堅定地抗擊黃巢,甚至因此而將自己手下的那些黨羽也弄去抗擊黃巢,也是合情合理的。


    從這個角度上講,田令孜這封信並沒有什麽不對。


    然而,楊師立並不想就這樣的帶兵入朝。抗擊黃巢。


    一方麵,割據一方、擁兵自重這種行為,已經讓他嚐到了甜頭。在東川節度使所轄的地麵上,他楊師立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土皇帝。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愛做什麽就做什麽。但是如果帶兵入朝之後,朝廷裏麵隨便出來一個官員,都可以管到他的頭上。那時候動輒得咎,豈不是自找麻煩?而且,與如今實力強大的黃巢軍作戰,必然會有損傷。這年頭什麽加官進爵都是虛地。隻有實實在在我在手中地軍隊才是實的。隻要手上有軍隊。朝廷也不得不讓他三分。而一旦他手上地軍隊沒了,誰還會理他?就連田令孜。恐怕也會問他的損兵折將,讓田令孜手上的勢力受損的大罪。那他隻怕小命難保。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聽那田令孜的號令?自己在這天高皇帝遠的西穿作個土皇帝豈不更好?


    但是,這東川節度使雖然手下兵馬不少,卻也並不是周圍最強大的勢力。就在它旁邊,實力比他更強大的西川節度使是田令孜的親弟弟陳敬瑄。如果說楊師立是因為田令孜的權勢而依附他,對其的忠心並不穩固的話,那麽身為田令孜親弟弟的陳敬瑄,是必然會死心塌地的跟田令孜一條心。而在另外一邊,山南西道節度使牛勖也是田令孜的黨羽。這個人或許也不會對田令孜絕對忠心,但楊師立如果明目張膽的違抗田令孜的命令,此人也絕對不會吝惜自己的大軍,絕對會打著討伐不尊朝廷號令的楊師立的旗號與陳敬瑄一起來進攻自己,借以擴大他自己的勢力。


    這種情況,並不是楊師立願意看到的。


    去,心有不願。不去,卻又有大禍臨頭。


    這兩者的選擇,讓楊師立實在難以選擇。


    從接到信件以來到現在已經好幾天了,他都在跟自己的幕僚顧明商議自己應該何去何從。


    然而在這個時候,顧明這個他寄以重望的幕僚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眼看信件中命令他出發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楊師立也越來越焦急,每天都是在書房中跟顧明商議,卻始終沒有一個什麽值得一提的結果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正是前段時間由顧明派出去打探鳳翔情況的細作。


    顧明連忙迎了上去,隻聽他在顧明耳邊說了什麽,顧明頓時喜上眉梢。


    “怎麽樣?有什麽好消息讓子羽(顧明字子羽)如此歡喜?”等顧明回過頭來,楊師立迫不及待地問道。


    “大人,您現在不用發愁了!據細作回報,他已經談到消息,那田令孜早在黃巢入長安幾天後,就被聖上下獄了!”


    “這麽說,那封信根本就不是田令孜寫的,而是……”


    “不錯!這絕對是聖上假田令孜之名偽造的。其目的自然就是想將大人騙到行在,奪去大人的兵權!”


    “那我們還要去嗎?”


    顧明淡淡一笑:“當然不去了!”


    “這個……會不會讓聖上震怒,從而下令對付與我?”


    “大人盡管放心,此時聖上正忙於應付黃巢的進攻,哪裏有閑心顧及我們?說不定萬一聖上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嘿嘿……”


    楊師立於他對視一眼,彼此有會於心,也嘿嘿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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