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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僖宗(873-888年在位)李儇,諡曰惠聖恭定孝皇帝,懿宗第五子,生於鹹通三年。。。鹹通六年被封為普王,名儼。鹹通十四年七月立為皇太子,改名李儇,同月即位。他是大唐開國以來第一位僅僅以十二歲稚齡就即位的皇帝。也是大唐在晚期時候的倒數第三位皇帝。在他即位期間,發生了讓唐皇室徹底走向衰落的大動亂:黃巢之亂。在他死後,大唐也氣數已盡,最終於二十年後滅亡。


    他的父親唐懿宗,在垂拱的十四年裏,糊裏糊塗地行事,糊裏糊塗地用人,奢侈豪靡,荒淫無道,做了十四年皇帝就病重去世。在他臨去世前,左右中尉劉行深、韓文約,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了皇帝的四個年齡稍大的皇子,將時年十二歲的唐僖宗立為皇帝。


    在當時,唐室已經差不到了多山窮水盡的地步了。自安史之亂以來,宦官專權、藩鎮割據、朋黨之爭,這晚唐的三大毒瘤,讓整個帝國的元氣都消耗在其中。雖然也曾經有過憲宗的元和中興和號稱小太宗的宣宗的勵精圖治,但那不過是曇花一現,很快就煙消雲散了。中興的希望,到現在已經變得越來越渺小。


    而朝庭尤其是皇室的衰弱,竟然到了連皇帝的廢立都操持在宦官手中的地步。宦官這種有著生理缺陷的男人,本來是一貫被人瞧不起的。但是他們竟然能夠在晚唐的一段不短的時間內,掌握了皇帝廢立的大權,以至於殺皇子,甚至於殺皇帝,都是家常便飯。這不要說在整個中國的曆史上,就算在世界曆史上,都是少見的。


    宦官本身在道義上並沒有多大的號召力。他們的權力,完全來自於他們的主子:皇帝。曆代王朝都有宦官專權的時候。但是其他朝代的宦官無論怎麽專權,都不敢對皇帝的廢立加以幹涉。而他們的權力,在皇帝的一個命令之下,也可以從權傾天下,一下子變得一無所有。但是在晚唐時候,幾位皇帝鏟除宦官的企圖,都沒有成功。由此可見,晚唐皇室的衰弱,是何等的驚人了。


    自唐穆宗以來到唐僖宗,已經有八位皇帝是由宦官所立,南衙北司的對立(南衙是指以宰相為首的朝廷機關,北司是指宦官集團。在玄宗以前,國家的軍政大權都掌握在宰相手中。安史之亂以後,宦官勢力日益膨脹,宦官不僅掌握軍政大權,而且還操縱皇帝的廢立。這時,稍有作為的皇帝,就想利用宰相壓製宦官;宦官也不甘示弱,總是伺機反撲。南衙北司的對立就是這樣形成的。)也越來越傾向於宦官一方。期間並不是沒有皇帝和朝臣準備改變這一局麵,比如說甘露之變,但是由於種種原因,這些企圖都最終告敗。


    (注:甘露之變,文宗想利用宰相李訓、鳳翔節度使鄭注的力量,打擊宦官。太和九年(835)十一月,文宗於紫宸殿上朝,在百官站定以後,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報告,左金吾聽事後石榴樹夜有甘露,宰相李訓、舒元輿率百官向文宗祝賀出現了吉祥之兆,並勸文宗親自前往觀看。文宗派宰相前往察看,李訓看後向文宗奏道,不一定是真甘露。文宗遂派仇士良、魚誌弘率宦官再去察看。仇士良發現韓約有臉色異常而流汗的表情,還發現有執兵器的伏兵,遂慌忙迎文宗還宮。李訓急呼韓約所部左金吾兵上殿,殺宦官十餘人,其餘宦官在與金吾兵奮戰中隨文宗進宮。仇士良等立即調動禁軍五百人進行報複,對中書、門下官員大肆屠殺,以致“橫屍流血,狼藉塗地,諸司印及圖籍、帷幕、器皿俱盡”。宰相李訓、舒元輿、王涯、賈■等,不管是否參與此事,均遭逮捕被殺。你死我活的所謂“甘露之變”,以宦官的勝利宣告結束了。從此以後,宦官更加專橫跋扈,政治也更為了。)


    僖宗即位時,朝政的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當時,朝廷的各級官吏貪汙賄賂成風,很多人用錢買官,“自鹹通之後,上自宰輔以及方鎮,下至牧伯縣令,皆以賄取”。有人買通宦官到外地去做節度使,到任後就盡力搜括,壓榨百姓。社會矛盾進一步激化。


    封建社會固有的土地兼並問題,到僖宗時期更為嚴重,“富者有連阡之田,貧者無立錐之地”,正反映了尖銳的兩極分化。失去土地的農民加入逃亡戶口的隊伍,朝廷把逃亡農民原負擔的賦稅轉嫁到未逃亡的農民頭上,這樣就更促使逃亡戶口的增加。惡性循環的結果,形成“鄉閭屢困於征徭,帑藏因茲而耗竭,遂使從來經費色額,太半空係簿書。緩征斂則闕於供須,促期限則迫於貧苦”。這就是說,廣大農民已經極其窮困,無法再照舊生活下去;唐皇朝已經斷絕了稅收來源,也無法再照舊統治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廣大農民不能不鋌而走險,公開推翻唐朝政權了。


    僖宗即位前四年,也就是鹹通十年(869),因為服兵役問題而兵變最終引發大規模農民起義的龐勳起義剛剛被剿滅,新的農民起義又在醞釀當中。


    僖宗年齡尚小,軍國大政多聽從臣下,南衙朝官和北司宦官為爭權互相攻擊,矛盾很深。自從唐懿宗以來,奢侈之費一日甚過一日,加上用兵不息,加給人民的賦稅也愈益急迫。潼關以東地區連年水旱災害,州縣官吏不以實情上報朝廷,上下蒙騙,百姓卻大批餓死,處於水深火熱中的農民無處控訴,隻好相聚為盜,以求生路,於是到處盜賊成群,猶如蜂起雲湧。唐地方州縣的兵員很少,加上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一般人也久不習慣於戰陣,每次遭遇盜賊,官軍多半被打敗。


    僖宗即位的第二年,也就是乾符二年(875)五月,濮州(治所在今山東鄄城東北)人王仙芝於濮陽(河南濮陽西南)聚眾數千人起義,自稱“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並發布檄文,指責官吏貪汙者很多,賦稅很重,賞罰不平,號召廣大農民起來造反。六月,王仙芝及其同黨尚君長攻陷濮州、曹州(治所在今山東定陶西南),眾至數萬人。冤句(曹州西)人黃巢聚眾數千人響應王仙芝。最終埋葬唐王朝統治的轟轟烈烈的王仙芝、黃巢農民起義拉開了帷幕。


    乾符四年(877)正月,王仙芝攻破鄂州。七月,王仙芝、黃巢共攻宋州,因作戰失利而撤圍遠去。八月,王仙芝又先後攻下安州、隨州,生俘隨州刺史崔休徵。接著,又轉戰於複州、郢州等地。十一月,駐兵於鄧州的唐招討副使、都監楊複光對王仙芝再次招降,王仙芝遣尚君長前往接洽,又被唐朝廷起用的宋威於中途劫取了尚君長。十二月,宋威向僖宗奏稱是在潁州作戰時生俘的尚君長,楊複光又揭穿了宋威的謊言。二人爭功求賞心切,互不相讓,僖宗派人查處,也難明真相,結果尚君長被殺,迫使王仙芝繼續與唐軍進行戰鬥。


    乾符五年(878)二月,唐招討使曾元裕於黃梅和王仙芝義軍進行決戰,結果王仙芝戰敗被殺,餘眾在尚讓率領下參加了黃巢的隊伍。


    王芝仙的義軍雖然失敗了,但是黃巢的軍隊仍然存在,他們繼續跟朝廷戰鬥,並最終攻陷長安,隨後黃巢建立了大齊政權,改元金統。


    黃巢軍攻陷長安時,僖宗在田令孜所率五百神策兵的保護下,惶惶如喪家之犬逃離長安,一直跑到了劍南的成都。這是本朝曆史上第三次皇駕播遷了,也是最長的一次,皇帝在外共顛沛流離了數年之久,才回到長安。


    中和元年(881)正月,僖宗到達成都。二月就任命鳳翔節度使鄭畋為宰相兼京城四麵諸軍行營都統。鄭畋是堅決與起義軍為敵的死硬派,僖宗南逃後,關中各地還有唐軍數萬人,他派人到處聯絡,想把這些軍隊組織起來,對抗黃巢。他還約朔方節度使唐弘夫、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共同討伐黃巢軍。當黃巢派人對他進行招降的時候,他又殺了黃巢的使者,以示決不投降。


    四月,唐各路大軍逼近長安,黃巢主動放棄長安,移軍霸上。唐軍入城後,肆意搶掠,秩序混亂,黃巢乘機反攻入城,唐軍潰不成軍,死者十之,程宗楚、唐弘夫均被義軍所殺。這次勝利,又大長了起義軍的聲威。


    然而,黃巢再克長安後,並沒有繼續擴大戰果,徹底消滅唐軍殘餘勢力,而是仍然僅據有以長安為中心的部分地區。這給了唐王朝寶貴的喘息機會。


    中和二年(882)四月,以中書令兼諸道行營都統王鐸為首的各路唐軍又逼近長安,起義軍所轄地區僅隻長安到同州(治所在今陝西大荔)、華州(治所在今陝西華縣)一帶。由於人口增多,生產也受戰爭的影響,糧價大幅度上漲,鬥米值三十緡錢。九月,黃巢的同州防禦使朱溫向唐投降,更增加了大齊政權的困難。十二月,沙陀首領李克用率軍四萬人自河中渡河,到關中同州。中和三年(883)二月,李克用與其他唐軍和起義軍將領尚讓十五萬之眾大戰於乾阬、梁田陂一帶,結果起義軍失利,損失數萬人。在東西兩麵受敵的情況下,李克用又不斷派人潛入長安在暗中搗亂。黃巢感到形勢頗為不利,遂發兵三萬人,扼守藍田通往中原的交通要道。


    中和三年(883)四月,黃巢與李克用等唐軍在長安激戰以後,撤出長安,經藍田、商州東去。五月,黃巢軍名將孟楷進攻蔡州,蔡州節度使秦宗權投降。接著,又攻陳州。由於陳州刺史趙犨早有準備,加強城防,存積糧草,多募勇士,大大提高了陳州的防禦能力,故而起義軍初戰不利,孟楷犧牲。十二月,趙犨求援於鄰道,許州節度使周岌、武寧節度使時溥、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即朱溫,他降唐後,僖宗賜名全忠),都出兵增援。這些援軍仍然不及黃巢軍力強大,他們又共求救於河東節度使李克用。中和四年(884)二月,李克用率蕃、漢兵五萬人自陝、河中渡河而東,向陳州進發。


    李克用會許、汴、徐、兗各路唐軍,於四月攻克黃巢在陳州以北的據點太康,又攻陷黃巢在陳州以西的據點西華,黃巢被迫退軍故陽裏。陳州也就解圍了。五月,黃巢向大梁轉進,朱全忠向李克用求援,在中牟北一戰,起義軍戰敗,尚讓向時溥投降。黃巢餘眾不足千人,東向兗州。六月,黃巢與少數義軍到狼虎穀(今山東萊蕪西南),自感勢單力薄,難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遂自刎而死。黃巢死後,雖然還有他的侄子黃浩領導其餘部繼續進行反唐鬥爭,但也為時不久,最後失敗。


    王仙芝和黃巢起義雖然最終被唐王朝剿滅,但是唐朝政權已經名存實亡,實際上成了藩鎮手中的傀儡。就在他們起義失敗的二十四年後,原是唐末黃巢起義軍將領,降唐後賜名全忠,任宣武軍節度使,盤踞汴州(今河南開封),擴展勢力,終於成為唐末最強大的藩鎮,受封為梁王的朱溫,於唐天祐四年四月十八日(907年6月1日),逼迫唐朝末代皇帝哀帝下詔禪讓,登上皇帝寶座,終結了唐王朝的統治。


    從此,中原陷入新的一輪分裂割據當中,直到宋朝統一中原,仍然有大片土地落入北方的異族契丹之手。從那以後,曾經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其皇帝曾經被四夷尊稱為天可汗的大唐盛世,不複出現於世。華夏民族的衰落,一直持續了一千多年。直到共和國成立,才逐漸恢複了元氣。


    讓我們把話題拉回到唐僖宗時期。


    年僅十二歲就登上皇帝寶座的唐僖宗,不過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小孩童,隻能任人擺布。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左右中尉劉行深、韓文約才會殺掉他的四個哥哥,立他為皇帝的吧。


    我們不必過於苛求這個十二歲的小皇帝能夠多麽英明。在尋常人家,這樣的孩童還正是在父母膝前嬉戲玩樂的時候。而這個頂著皇帝這個嚇人名頭的小孩子,其實跟尋常人家中的同齡人並沒有什麽兩樣。古代曆史那十二歲為相的甘羅,或者說聰慧過人的曹操的幼子曹衝,隻是極少極少的天才兒童,全天下都難得一見。普通的十二歲孩童,心目之中,除了吃喝玩樂,又哪裏懂得什麽治國平天下呢?


    所以我們的僖宗皇帝,如果用明君或者說普通正常的皇帝的標準來看,是一個地道的昏君。


    他喜歡聲色犬馬,擅長鬥雞,特別是打球技藝超群,自以為是球場上的狀元。他昏庸到讓人以打球來賭西川節度使的地步。他還與親王鬥鵝,一隻鵝賭資高達五十萬錢。有一次,在京城地區發生蝗災,地方官報告說:“這些蝗蟲不吃皇家莊稼,都嚇得抱著荊棘自盡了。”而唐僖宗對這些謊言卻深信不疑。自幼生長在深宮裏的皇帝,怎麽能奢望他們懂得什麽叫民間疾苦呢?


    不過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的。他長於射箭、騎馬和舞劍,還愛好數學計算、音樂。然而這些並不是一個皇帝必須的才幹,在某些時候,這些才幹甚至成為一個皇帝之所以成為昏君的最大原因。很不幸的是,僖宗也是這樣的。


    或許正是由於他的喜歡玩樂,才在去世後,給加上了一個“僖宗”的廟號吧。《說文》上說,僖,樂也。《周書•諡法》上說,有過為僖。作為一個皇帝來說,隻知道喜歡玩樂,的確是一種很大的過錯。


    十二歲即位時,僖宗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對自己曾同臥同起的奴仆田令孜十分恩遇。在皇上年幼的心裏,已故的父皇似乎並不像自己的父親,哪有這位和藹的長者來得親切!皇上甚至已經早把他當作是自己的父親,即位之後,也直稱“阿父”。宦官小馬坊使田令孜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一躍而成皇帝之“父”、天子的天子。在此後的日子裏,他成為了另外一個執掌大權的宦官,跟其前輩一樣,權威淩駕於皇帝之上。


    僖宗登上皇帝位,就任命田令孜知樞密使,隨後更提升為掌禁兵的神策軍中尉。當時僖宗才十四歲,特別喜歡遊戲玩樂,軍國政事一概委交田令孜辦。田令孜頗讀過一些書,很有心計巧思,招致權柄,收納賄賂,任命官吏並賜給官吏緋衣、紫衣均不請示僖宗。每次與僖宗相見,總是準備水果食物兩盤,與僖宗一起邊吃邊飲酒,二人相對慢飲,從從容容,許久田令孜才退。僖宗與禁中內園小兒親昵戲狎,給陪他玩耍的樂工、伎兒的賞賜動不動就以萬計,以致內府庫藏空竭。田令孜又給僖宗出主意,令籍沒長安東西兩市商旅的寶貨,全部收歸內庫,有誰敢陳訴,即行逮捕,交付京兆府用亂棍打死。自宰相以下滿朝大臣對此事誰也不敢上言勸諫,猶如鐵鉗鉗住了口,都不敢發言。


    除滿足自己的野心外,田令孜也謀求普遍提高宦官威信的辦法。880年他任命京師和地方的高級宦官職務時采用了迄今為止隻有任命宰相時才使用的儀式。他的一切行為很自然的引起了朝廷官員們的不滿,更粉碎了皇權恢複的一切可能性。


    曆史上並沒有唐僖宗準備誅除田令孜或者其他宦官的記載,實際上皇帝可能也不會有這種想法。作為一個並不出色的皇帝,唐僖宗心中好歹沒有完全糊塗。宦官的權勢來自於皇帝自己,雖然最後“太阿倒持”,反過來可以欺淩皇帝,但是在田令孜這一方麵,尤其是在黃巢之亂的這個混亂世界中,田令孜唯一能夠保證其性命和權勢的方法,就是緊緊的抓住皇帝不放。當然,同時也要保護好皇帝。


    而此時的皇帝呢?倉皇出逃、性命幾乎不保的可怕經曆,不能不讓他心中猶有餘悸。在第二次出奔回到長安後不久,皇帝就病重身亡,恐怕也跟這段讓他精神上受到驚嚇的經曆有關。這種經曆,可能讓他不敢再相信其他人——除了以自己的“阿父”為首的宦官。所以終僖宗一朝,如果不是因為黃巢之亂的話,很可能跟其他被宦官鉗製的皇帝沒有什麽兩樣。


    然而現在情況不同了,變亂四起,藩鎮割據,朝庭和皇帝的威望大不如前。而身為皇帝代言人的宦官們,實際上的權利,也變得越來越小。最終他們在僖宗死後,被其繼位者昭宗徹底翦除。與他們一起被翦除的,是皇帝自己的威望和力量。最後昭宗自己也成為藩鎮的傀儡,並最終死於藩鎮之手。


    僖宗一朝,南衙北司的對立仍在繼續。盡管這個時候的朝廷已經十分衰弱,他們仍然沉迷於個人的爭權奪利中,一點都沒有聯合起來恢複朝廷力量的意思,盡管他們實際上能夠掌握到的權利已經越來越多的被藩鎮分走。


    公正的講,能夠在大唐朝廷上占據一定地位的宦官,如果不論及其品性的話,很多人都是有著自己的才幹的。如果在這個帝國衰微的危急時刻,他們跟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能夠精誠團結,在一個英明的皇帝領導下,中興大唐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隻可惜,這終究是一個假設罷了。無情的現實是,宦官跟朝臣彼此傾軋,徒讓藩鎮坐大,並最終葬送了這個中國曆史上最強盛的王朝。


    僖宗時期的政治,除了變亂帶來的問題之外,實際上可以看成是貴族統治的複辟。從874年八月,崔彥昭接替剛剛被任命就可疑的死去的帝國新宰相劉瞻的位置,成為了新任的宰相。這個任命,暗示著權力已經重新回到原來已有根基的政治和社會貴族集團手中,他們的權力曾經在懿宗的時候被係統的削弱了。


    崔彥昭是憲宗朝宰相崔群的侄子,舊貴族集團的典型代表,顯赫的世家,清河崔氏的成員。清河崔氏是山東(不是現在的山東,唐代這一詞代表崤山以東地區,即今河南河北的地區)七大門閥之一(這七大門閥是具有排他性的,隻在彼此間互相認可,而歧視其他的門閥)。承襲自魏晉朝的門閥製度已經逐漸被削弱。但是根基極深的那些門閥世家仍然掌握了不小的權利。


    武宗朝,崔氏出了三個宰相,宣宗時是兩個。而懿宗則有意削弱他們的權力,因此崔彥昭的被任命具有相當重要的代表意義。


    崔彥昭被任命後,出自另外一個名門望族的鄭畋和出身於河北範陽盧氏望族的盧攜為相,他們三人清一色的都是來自名門望族或者名門望族的旁支。而另外的一位宰相,同樣也屬於名門望族,他是南朝蕭梁家住的後裔蕭(亻放)。


    公平的說,名門望族的出身,讓這些宰相們從小就享有遠遠超出其它普通人的教育資源,盡管名門望族往往容易出現腐朽的紈絝子弟,但是如果一個人真的想有所作為,在名門望族中,往往能夠獲得比寒門更強的能力。


    然而,當時唐王朝的處境已經十分惡劣,就算是這些出身名門望族的宰相,也往往難以著手。


    就在僖宗剛登基時的乾符元年(874)正月,翰林學士盧攜向僖宗上表道:“關東去年旱災,自虢至海,麥才半收,秋稼幾無,冬菜至少,貧者磑蓬實為麵,蓄槐葉為齋;或更衰羸,亦難收拾。常年不稔,則散之鄰境;今所在皆饑,無所依投,坐守鄉閭,待盡溝壑。其蠲免餘稅,實無可征;而州縣以有上供及三司錢,督趣甚急,動加捶撻,雖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費,未得至於府庫也。或租稅之外,更有他徭;朝廷儻不撫存,百姓實無生計。”他要求停征欠稅,再加賑濟。僖宗雖然接受意見,但所發詔令,“有司竟不能行,徒為空文而已”。


    一個朝廷已經到了皇帝的詔令都沒辦法傳達實施的時候,離滅亡的那一天,也已經不遠了。


    或許長大之後的僖宗希望能夠重振旗鼓,複興祖先的江山,對遊戲和嬉樂的興趣減弱,開始堅定的過問起朝廷事務。然而他並不具有這樣的能力。


    他是一個嚴酷而反複無常的統治者,過分關心細節,喜施嚴刑,甚至用它來對付那些言之有理的批評,堵塞言路。一個太平時期的皇帝如果有這樣的性格,完全不會帶來太嚴重的後果:至少不至於毀滅整個帝國的根基。然而在王朝衰落時,這樣的皇帝,很顯然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總而言之,長大後的僖宗,沒有來得及整頓朝政,他的王朝已經搖搖欲墜了。黃巢的軍隊,已經攻入了長安。


    於是皇帝跟宦官田令孜一起逃入四川,然而四川並不安寧。


    由於田令孜賞罰不公,將物資匱乏時候寶貴的金帛全部賞給隨駕軍隊,四川地方軍隊所得極少,西川黃頭軍軍使郭琪因此拒絕接受,質問田令孜。田令孜暗中賜予毒酒。郭琪知道有毒,萬不得已喝下,回家後喝血解毒,立刻率領部隊發動叛亂。


    倉猝之中,皇上隻與宦官們閉門自保,根本就不考慮外臣的死活。不少朝官們幸脫淪陷,含辛茹苦地來到了這裏,眼見這一情形,那一腔委屈實在是難以按捺。


    諫官左拾遺孟昭圖忍不住上疏宣吐情緒:“多難之時,中外之臣尤須一體對待。去歲車駕西幸,不告南司,遂使宰相、仆射以下盡遭殺戮,獨獨北司無損。此次變亂,陛下隻與令孜等內臣閉城登樓,不召宰相朝臣入城;翌日,又不見宰相、不慰朝臣……”然而田令孜將奏章收了起來,不令皇帝知道,隨後又假傳聖旨將之貶職,更於其赴任途中將之殺害。消息傳出後,所有人心寒氣塞,不敢說話。


    凡此種種,皇帝的作為,讓大臣們都冷了心。


    隨後,單單是四川境內,就有由於陳敬瑄的殘暴而引發的阡能叛亂,此後又有黔州叛亂等等數次叛亂。雖然這些叛亂都一一得到剿滅,但是朝廷的力量也在剿滅叛亂的過程中,越來越被削弱。


    等到僖宗還京,又由於田令孜企圖收回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專有的安邑、解縣兩個鹽池的鹽利,從而引發事端,令李克用與重榮兩軍聯合起兵,以誅殺田令孜,清君側的口號逼近長安。田令孜隻得挾天子落荒而逃,奔往鳳翔。僖宗在不到十年的工夫裏兩次出逃,在帝國的曆史上是頭一回。


    事變後朱玫、李昌符都倒向克用,而克用意在全忠,無心再戰,自率兵回鎮。王重榮、朱玫、李昌符則上表皇帝,以誅田令孜作為回駕長安的條件。在強大壓力下,田令孜終於失勢,讓位給另一位宦官楊複恭。而朱玫竟和不少痛恨田令孜的朝官在長安改立皇帝。


    僖宗流亡又接近兩年,其間的艱難難以盡述。在此期間,朱玫被其部將王行瑜所殺,王重榮亦被部將常行儒所殺,常行儒又被重榮之弟王重盈殺掉。神策軍將李茂貞在光啟三年(公元887年)八月也成功地消滅了李昌符,三位殺人者都取而代之,分別成為新的藩鎮之首。


    公元888年初,僖宗還京,改元“文德”。不久,僖宗舊病發作,不治身亡。帝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皇帝在享盡了富貴也飽嚐了顛沛流離之苦後,年僅二十七歲,就告別了人世。


    此後,僖宗的弟弟壽王李傑壽王即位,改名“曄”,時年二十二歲。這就是曆史上的“昭宗”。昭宗雖然完成了晚唐曆代皇帝誅殺宦官的遺願,卻也最終淪落與藩鎮之手,最終諷刺性的被僖宗改名為“全忠”的朱溫誅殺。以後同樣是這個朱溫,以“全忠”的名字,滅絕唐朝,成為了最大的“不忠”。


    僖宗在位的這十四年,是帝國災難深重的十四年,也是李家天下開始崩潰的時代。


    環顧唐僖宗的一生,他並沒有太大的才幹,但也並不是桀紂那樣的暴君,隻是他不幸的生在了這個大唐天下陷入絕境的時代。天不假壽,也許是件幸事,因為地下的僖宗應該知道,祖宗基業沒有在他手上結束,還算是他的造化。接下來的繼任者,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僖宗朝的局勢,是從安史之亂以後,唐朝的社會政治軍事問題發展的結果。矛盾早就被激化了,隻是等到僖宗的時候才爆發罷了。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奇跡出現,否則沒有人能夠扭轉這一局勢。大唐的滅亡,已經是注定的事情了。


    然而終究沒有奇跡出現。


    讓我們接著回顧僖宗時期的曆史,為心目中的盛唐,好好的憑吊一番吧。


    哀我盛唐之不存兮,長太息而掩涕!嗚呼哀哉,尚饗!


    雲昊


    寫於《中興大唐》一書動筆前


    公元2006年3月16日


    附參考文獻:


    (1)細說曆史係列之細說隋唐


    (2)唐會要


    (3)日落九世紀大唐帝國的衰亡


    (4)劍橋中國隋唐史


    (5)新唐書


    (6)舊唐書


    (7)柏楊版白話資治通鑒


    (8)白壽彝著中國通史隋唐史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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