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聲一重一重如流水,喧囂遠去,簾子被輕風吹得蕩漾。


    郎君高而挺的鼻梁與她相挨,呼吸灼熱。


    薑吟玉搖了搖頭拒絕他,幅度輕輕的,可這個動作卻讓鎖骨與他的貼得更近。


    幾番對話間,薑吟玉呼吸難以順暢,手攥著他的衣襟。


    從他微涼的唇瓣覆上她的鎖骨,一種陌生的感覺,便從薑吟玉心底蔓延,像是無數隻小螞蟻在齧咬她的心尖,身子又軟又僵。


    她素手五指,按在他肩膀上,將衣料攥出了幾道皺痕。


    然而她的聲線卻遠不如她手上動作那樣強硬,又軟又濃,尾音嬌纏,道:“父皇不允許我們這樣,他今晚怎麽告誡的,你都忘記了嗎?”


    薑曜將她的手從肩膀上拿開,摁過頭頂,麵頰離她稍微遠了一點。


    他指節微曲,貼在她紅豔的唇瓣下方,來回地輕勾。


    他眼中的美人,才為他跳過一支舞,頸間沾著細汗,紅唇晶瑩剔透,烏發如水草般纏在脖頸間,也灑在他臂彎裏。兩肩紅衣微敞,玉肩若隱若現,美得令人呼吸發緊。


    薑吟玉不想回答他剛才問題,眼裏浮起一層的水霧,不是被人欺負委屈哭了,而是羞恥哭了的。


    她再次搖頭,雙耳璫珠亂晃:“不行。”


    她說不行,可薑曜的唇已經印過了鎖骨,他也真的沒有強迫她,呼吸貼著她的臉頰,在她耳畔呢喃起一些話語。


    “你穿紅衣更好看,下一次再為我跳一支舞,好嗎?”


    “父皇那邊不用擔心,你母妃那裏也不用擔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好。”


    薑吟玉脖子昂起,躲開他的熱息,淚眼惺忪地看他。


    她真的有些醉了,也受不了了這樣的曖昧,抽出一隻被他摁著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道:“再給我拿一點酒來,好嗎?”


    薑曜沒多說什麽,下去拿酒。


    薑吟玉坐在榻邊沿,手撐著額頭,抽泣了一會,不一會兒,看他走進來。


    她接過杯盞,給自己道了一杯果酒,一飲而盡,然後坐到他膝蓋上,讓他張口,也給他倒了一盞。


    薑吟玉眼尾緋紅,指尖顫抖,捧著他臉,道:“這樣是不對的,我很害怕,會被人發現的。”


    薑曜喉結滾動,伸手按住她的腰肢。


    酒盞被隨意地一碰,倒在了床榻上,紫紅色的酒水灑出來,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


    渾渾噩噩間,薑吟玉秀睫微揚,掃過他的肌膚。


    “你為何要吻我的鎖骨,還非要逼我回應,這樣是在越線。”


    恍惚中,她聽到了背後有人走近的聲音,好像有人掀開了簾子,她轉身去看。


    是曹公公和吳懷。


    他二人正要稟告事情,卻看到那邊相擁的二人,太子懷中擁著美人,美人正是……


    “殿下!”


    曹公公驚呼,“您這是在和公主——”


    薑吟玉立馬轉過腦袋,將頭埋得低低的。


    太子側開眼,曜亮的眸光朝他們看來一眼,眸色微沉,像是被打擾的不悅。


    吳懷閉上眼,知曉撞見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拉著曹公公趕緊出去。


    一直到仆從走了,二人這邊才停下來。


    薑吟玉將臉埋在他頸間,輕聲哽咽。薑曜伸出手輕拍她的肩膀哄她。


    良久,薑吟玉才抬起臉,紅唇微張,呼吸不勻,碎發散亂貼在麵頰邊,問:“走了嗎?”


    她說著,眼底流出淚珠,碎鑽一樣的光芒,一顆一顆掉落。


    薑曜道:“已經走了。”


    “上一次皇兄給我換藥,吳懷看到我們了。如今曹公公也看到我們,他們心裏會怎麽看?”


    薑吟玉道:“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薑曜看她略顯淩亂的頸間,道:“你的身世,吳懷已經知道,曹公公也會知曉,他們是我的人,不會亂說。”


    “那別人呢?”薑吟玉問。


    薑曜道:“等一段時日,過了冬日,我會將你的真正身份昭告天下,會對外解釋得好看一點。你總不能一直和我用這樣身份相處。”


    薑吟玉輕笑:“不止是這個身份的問題,是我的名聲。我是不是公主,不是最要緊的,關鍵經過魏家三郎一事,你和我還怎麽在一起?”


    今夜除夕家宴上,那些貴族王孫,看她的眼神,猶如一張無形的網,從四麵撲來,將她牢牢得套住,讓她幾乎窒息。


    她沒有表現出來,不代表她的內心沒有半點波瀾。


    她心裏一場疾風驟雨,心被撕扯,每次和他獨處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害怕遭受外人的指罵。


    薑吟玉道:“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讓哥哥為我也背負上罵名。”


    她看他一眼,露出淺笑,然後從他腿上下來,說要離開,大步往外走去,卻被一隻手拉住,然後就正麵對向薑曜。


    薑曜雙手捧著她臉,幫她拭去淚珠,道:“不用擔心旁的,一切都有我在,我說過的,我會處理好一切。”


    薑吟玉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她從來不懷疑他的能力,他說能做到就一定做到,可她隻是邁不過去心裏的那一道坎。


    她需要一點時間冷靜考慮。


    她搖擺不定,神誌被酒水攪合得不清明,但這個時候,腦袋裏還有最後一根弦繃著。


    一聲話語從他口中發出:“柔貞,你對我到底是何感情?”


    薑曜看她的神誌渙散,趁著她醉,這樣問她。


    薑吟玉目光脈脈含水,道:“我對皇兄的感情嗎?”


    “我說過的,從頭到尾隻有兄妹之誼。”


    她側開眼,思忖了片刻,垂下眸子:“衛燕說喜歡我,魏宗元說喜歡我,連你也說喜歡我。我對你的感情,和對他們完全不同,我懼怕衛燕,厭惡惡心魏宗元,可隻有你,是我想要靠近的。”


    她看向他,這一次連她自己也不確定了。


    “喜歡是什麽樣子的?我也不知道,如果說想要靠近你,那我可能是有一點喜歡你的吧,可這和之前,好像也沒有不同……我對你最多的還是孺慕之情。”


    “我覺得和你這樣不對,是在背德。”少女的眸子清幽幹淨,不染纖塵。


    她心有顧忌,不敢放手去直麵他。


    二人之間每每都在超過界限。


    薑曜聽著她那一席話,目光移向一旁,側顏微微緊繃。


    薑吟玉能看出他的不悅,不敢再多說什麽,今夜她也醉得厲害,目中水波搖晃,道:“我走了。”


    說罷,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薑曜看著她的背影,上去拉住她,將薑吟玉抵在屏風上。


    那山水屏風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薑吟玉身子顫抖,又害怕鬧出響動,不敢亂動,手搭上他肩膀。


    他將她摟在懷中,輕聲道:“你是我的妹妹,你和我靠近,那本就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無須這樣介意。”


    薑吟玉眼角泛紅,眼中水霧搖搖欲墜,肌膚白裏透著薄紅,被他摟得幾乎喘不上氣來,道:“那我想和你像以前那樣相處,可以嗎?”


    薑曜不回話,隻看著她。


    到最後,她終於被他鬆開,如魚兒回到水中,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溫柔地撫平她眉眼間的愁緒,輕聲道:“柔貞,你好好待在東宮。”


    她身子無力靠在山水屏風上——


    他清貴的外表隻是假象,他的眼底分明已經晦暗,他的內心是能吞噬人的深海,她一旦走進,就會喪身其中。


    他沒有應下那話,就好像已經不給她逃開的機會。


    薑吟玉顫抖地閉上的眼睛。


    殿外雪花紛飛,晶瑩落下。


    薑吟玉能感覺到,這會是她人生中最後一個寧靜的除夕夜。


    一切的寧靜就快要在沉默中爆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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