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晴出民政局的時候吐了。


    毫無征兆。


    那天天氣不太好, 風很大,空氣裏有昨夜剩飯的味道。她吐的突然,來不及跑向垃圾桶, 就這麽彎下腰,連同她昨天吃的少的可憐的東西一股腦吐了出來。


    “我送你回家。”前夫對她說。


    盧晴還沒直起腰, 也聽不清他說什麽,耳鳴的厲害。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過神,對掃馬路的爺爺抱歉的笑笑:“對不起啊。”


    “正常。”清潔工見怪不怪, 把眼前的髒汙清理幹淨。


    “你走吧。”盧晴說:“就這樣吧。”


    她吐了一次, 好像把過去的種種肮髒、惡心都悉數從身體裏擠出去, 離開的時候脊背挺直。


    回到家裏睡了一個大覺。從中午到深夜, 再睜眼的時候, 房間被黑暗填滿,周遭無比安靜,巨大的孤獨感裹挾著她。徒勞睜眼、閉眼,察覺到自己的熱情死了,連帶著20歲愛一個人的無怨無悔。


    周圍人在她麵前說話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謹慎的不提那個名字,就算提也是“狗東西”、“傻逼”、“小人”代替。盧晴跟聽不見一樣, 也不提。


    但離婚這種事,給人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自我懷疑。盧晴懷疑自己不夠好。


    拉著盧米喝酒的時候總會在三分醉意上頭的時候問她:“如果你是男人,你對我會有興趣嗎?會有衝動嗎?”


    “如果有興趣有衝動, 能維持多久?”


    “我如果是男人, 我就把你這小妞兒綁床上。”盧米摟著她肩膀:“那個傻逼出軌了, 並不是因為你沒有魅力, 單純就是因為他是傻逼。”


    “而已。”


    盧晴賴在盧米家裏,因為有人氣。盧米變著花樣帶她玩, 去夜店,音樂震天響,盧晴坐在卡座裏像是被人綁架去的;去唱歌,盧晴開口就是“後來”,盧米搶她麥:“喪偶了?哦對,你的確喪偶了。”;帶她做美容,陪她旅行。


    盧晴漸漸的又有了一點人樣兒。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發生了一點改變。她想放肆一點,如果看上一個男人,就帶他回家。第二天穿上衣服誰也別認識誰。


    姚路安就出現在這個時候。


    盧晴第一眼看到姚路安的時候,他站在他那輛黑色摩托旁邊,對盧米揚眉。


    那身騎行服包裹他健壯的身材,盧晴清晰的看到當他走路時,腿部的肌肉緊了一下。看盧晴的時候那一眼很淡,寫著“這女人我不感興趣”。


    盧米把她推到姚路安摩托車旁邊,讓她坐他後座。她不敢,指尖輕輕抓著他衣服,再用力一點就能隔著騎行服感覺到他的皮肉。


    “把你甩出去我可不負責。”


    盧晴心一狠環住他的腰,也迎來他扭頭震驚的眼神:“聽我說,這樣可不行。”姚路安握著她手腕,為她找到正確的坐姿:“這樣,你我都能留一條狗命。”


    盧晴有點羞愧,咬著牙不出聲。


    坐在姚路安身後,像一條喪家犬。至少她是這麽以為,一個剛離異的、不知前路在哪兒的喪家犬。


    山路蜿蜒向上,疾風迎麵而來,盧晴起初低著頭,頭盔不時撞到姚路安後背。身體緊繃,刻意保持距離,但車行時急時緩,更有姚路安刻意使壞,一腳油門到底,她慌張抱住他腰身,再沒了距離。


    盧晴察覺到姚路安的壞。


    抬起頭透過他肩膀看他的後視鏡,騎行帽遮擋嚴實,彼此視線被阻隔,卻還隱約透出一點,撞在一起,就是成年男女都懂的在暗處滋生的欲/望。


    盧晴覺得她現在不是很喜歡這個世界。


    她愛一個人很多年,從少年到30歲,以為要赴一場人生盛宴,然而變心來的猝不及防。好像人和人之間都開始著急起來,認識幾天就要上床、上床了就要談感情、結婚了很快要離婚、離婚後聯係方式一刪,從此相忘於江湖。


    沒人能在別人心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即使曾有某一段時光驚豔,他日仍可像故事一樣講出來。


    沒了。就是一個故事而已。


    在人人都愛上講故事的年代,盧晴也想一頭紮進去,做一個講故事的人。


    眼眶發熱。


    離婚的委屈和屈辱這會兒盡數來了,猝不及防。


    停車的時候盧晴腿有一點軟,帶著一點故意偎進姚路安懷中,輕聲說:“原來摩托這麽好玩。可以留個電話嗎?我還想上山。”


    姚路安看著這個在路上因為山路陡峭尖叫的女人,明明嚇得要死呢,現在卻說坐摩托好玩。眉頭一挑,神情了然,對她攤開手:“電話給我。”


    盧晴把手機解鎖給他,姚路安輸了一個號碼,按了撥打。又將手機塞回盧晴手裏:“有時間出來坐一坐,摩托就算了,你叫起來有點瘮人。”


    姚路安對盧晴有那麽一點興趣。因為她像一個即將“失足”的少女,帶著一點不太熟練的刻意的放縱。


    這天晚上,盧晴收到姚路安的消息。她並不意外,在上山路上,他故意加速,她前胸貼在他後背之時,他身體分明緊了一下。


    或許男人都一樣。


    盧晴沒有任何精神包袱,回姚路安消息也帶著輕佻。


    “累麽?”姚路安問她。”


    “有一點,但是覺得還想去,也想見你。”


    “不用了。迂回委婉沒意思,改天直接出來吃飯。”


    姚路安要打直球。


    他空窗很久,偶爾碰到一個“矛盾體”女人、興致盎然。這要比明晃晃的勾/引有趣多了。


    再見麵是幾天後。


    他們坐在餐廳裏,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姚路安的眼神幾次落到盧晴的嘴唇上。她嘴唇生的好看,容易令人遐想。也很罕見的,她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好看。甚至帶著說不清的愁緒,林黛玉一樣。


    挺逗。


    這一天她穿了一件碎花襯衫,梳了一條粗辮子,帶著一副珍珠耳墜。懷裏抱著一捧鮮花。


    姚路安是狼。


    姚路安沒結過婚,但他的朋友差不多都離了。他看到盧晴的難過是真切的,對人性的失望也是真的,想自我救贖的願望亦是迫切的。


    “再玩大點。”姚路安又對她說。


    “你應該迎上來,打開點,方便我動作。懂嗎?”


    姚路安終於忍不住笑,嘴唇離開她:“挺會啊。”“怎麽?著急學壞啊?”


    她思想到了這個程度,身體沒跟上。


    姚路安風流卻不下流,他要的故事卻也不是真的把女人騙到床上。


    盧晴還他一張照片。


    姚路安笑了,舌撬開她牙齒裹住她的,幽暗的車裏有接吻的靡響。盧晴拉身體不由坐直,心裏讓自己勇敢,身體卻想拉開距離。


    不單純是發無聊的視頻、你來我往說一些沒有營養的話,而是有一天他們兩個會糾纏在一起,汗水、喘息、進攻、撕咬。


    “你在販賣浪漫?”姚路安問她。


    姚路安靠回座椅,心情並不特別愉悅。起初還想征服,這會兒又有說不清的心軟。


    看著盧晴下車,背影很落寞,也帶著悲觀。


    “車上,刺激。”姚路安傾身上前,盧晴下意識後退,當他的唇蓋住她的,她緊閉著嘴唇,終於泄露了她的心事:她是一個急於學壞的女人,從今天開始、從姚路安開始,要進行自我解放,從解放身體開始。


    盧晴顯然也從混沌裏走了出來,坐在那跟他講離婚後的種種。


    姚路安說話狠而已。


    消息發出的時候,心情沒由來雀躍一下。


    在盧晴心裏,她跟姚路安那天晚上是算不上意外的意外,他們之間不會有故事了。她整裝待發去迎接新生。


    盧晴把自己麵前堆了一地的鮮花葉子、花梗、包裝紙袋拍了發給他。


    盧晴把手機放到一邊,想到姚路安說怕她玩不起,輕聲笑了。過了很久才回他:“你說吧,怎麽玩?”


    “像二十歲一樣吻我。”她對姚路安說。


    就那麽坐在那聽盧晴講話,她似乎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一個能聽她把滿肚子苦水倒出來的人。她不停的傾訴,姚路安沒有打斷她。


    是在非洲,動物遷徙,成群的羚羊、獅子、長頸鹿、非洲象,視頻拍的很好、剪的也極好。盧晴看了好幾遍,關上視頻看到姚路安對她說:“動物逐草而居,無非為了活著。人也一樣。”


    “那你怎麽沒讓我得逞?”


    “不如先從你還我一個視頻開始。”


    把對方吃的幹幹淨淨,骨頭渣都不剩。


    突然就有點心疼她。


    姚路安車都開出去了,又罵了一句打給盧晴:“你住幾單元幾門啊?都這樣了我不上去辦了你顯的我沒能耐。”


    怎麽這麽喪啊!


    當姚路安離開的時候,盧晴突然覺得她好像痊愈了。


    這一天他對盧晴勢在必得,也篤定她不會拒絕。卻又隱約覺得她如果就這麽束手就擒,故事又少了點樂趣。


    姚路安鮮少被拿捏,男女遊戲也隻做有趣的。你來我往、有推有拉才有意思,真要隨便約一個,盧晴不會是他首選。


    “奉陪。”


    “去我家怎麽樣?”


    她坐在客廳裏,看著那一點破敗月光,想起過去的那些年。終於是清醒而痛快的哭了。


    一下一下輕啄她嘴唇,眼落在她抖動的睫毛上。


    姚路安出國前就篤定他或許會跟盧晴有點什麽,看到這張照片以後,他更加肯定,他們一定會有點什麽。


    “我又不會自殺。”盧晴回他。“我的意思是,你那天邀請我回家,也正常。畢竟我看起來是挺好上手的男人。”


    姚路安發來一張照片,他在烈日之下咧嘴笑,牙齒白的晃眼,皮膚黑了一個色號。這張照片完美避開了姚路安所有的溫柔,透著野。


    希望她玩的起,像她表現出來的這樣。


    “去哪兒?”


    “是的。”


    當車停在她家樓下,盧晴問他:“在車上還是上樓?”無異於撕掉他們身上最後一塊文明的遮羞布,讓他們心裏的那點小心思無處可藏。


    “看起來而已。我怕你玩不起。”


    “著急學壞你躲什麽?”


    盧晴語速微慢、氣質嫻靜,卻在桌上明晃晃把掌心貼在他手背上,指尖輕輕的動:“走吧,不早了。”


    好玩。


    卻不成想,在若幹天後,收到姚路安的一條視頻。


    就這樣吧,趁人之危太惡心。


    盧晴心裏那把鎖慢慢打開了,時間久了,生鏽了,打開的時候能聽到哢噠一聲澀響。


    “到你了。”


    盧晴對姚路安笑笑,那笑的意味明顯:都是成年人,誰也別裝大尾巴狼。比姚路安還多幾分野心,對他皮囊的興趣躍然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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